[仙三]卿尽长天+番外——Itsuki

四位长老赶来，徐长卿首先便是请罪，只道一切皆是因他而起。意料之中的，没有人责怪他，就算有不知内情的长老眼中闪过好奇之色，也马上被常胤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最重要的便是如何找回飞蓬的心。
唐雪见回忆出被抢的地点，常胤作法将场景重现，不过这地方却并不是蜀山能够掌控。人界与魔界的交界之处，瘴气弥漫，虚幻的镜中根本无法看到具体的情景。
“奇怪，我当时去的时候，没有这么多瘴气的啊，虽说是人界和魔界交界的地方，但是那边根本没有瘴气，所以我才能确定是在人界。”
唐雪见看了与自己所见完全不同的场景，不免有些怀疑：
“我说，这里真的是我说的那个地方吗，你们蜀山不会为了推卸责任，擅自把地点改到魔界了吧？”
“这点请雪见姑娘放心，只要与人间道义有关，蜀山绝不会推卸责任。”
常胤立刻站出来说。
“什么姑娘，你们掌门还叫我上仙呢。”
雪见不满常胤的态度，顶了回去，却又被飞蓬冰冷的眼神给封住了嘴。
“有可能是魔界的人，这瘴气，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他想嫁祸给重楼，又怕我们看出来。”
飞蓬倒是一直很冷静，淡然分析说。
“有这个可能。那人既然能够假冒魔尊，必然是认识魔尊的人。或许去问问魔尊比在这里猜想更有效果。”
徐长卿心里对重楼也有怀疑，那日在梦里，重楼对他的态度以及提到紫萱时候的神态，他记得。飞蓬的心若是能够让紫萱复活的话，他说不定真会这么做。
但是徐长卿却没有直接这样对飞蓬说，他知道飞蓬把重楼当知己，这些话说出来怕飞蓬难堪，于是换一种方式提出，一面还要小心地观察着飞蓬，看他有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神色。
“那么就去魔界问重楼。在那之前，我倒想去雪见说的那个地方看看，指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飞蓬说着，突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文轩家时的场景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似乎是嘴巴不自主地动了，舌尖吐出三个字：“白豆腐。”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飞蓬的声音很轻，却听得很清楚。接着便是长长的静默，就在徐长卿以为自己是不是因为幻觉才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唐雪见开口说：
“你想说什么啊？”
“没什么，听说蜀山探子有个特殊能力，可以根据现场感应到发生过的事情。我想如果是蜀山掌门亲自出马的话，或许能够感应到那个人到底是谁。”
飞蓬看着徐长卿说道，冰冷的眼神里竟有了笑意，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
“长卿义不容辞。”
徐长卿有种错觉，眼前站的依旧是景天，而自己也还是受清微道长所托，成为他的手下，听命于他。完全忘了，自己已是蜀山掌门，自己手下，不知还有多少的蜀山探子。

十一

常胤留在蜀山继续在人界范围内寻找飞蓬之心的下落，而徐长卿则随同飞蓬一起去魔界。蜀山掌门和飞蓬将军的安排，无人有异。
飞蓬不必御剑自己能飞，而唐雪见却不得不站在了徐长卿的剑上，这让她一个人气了很久，最终还是无奈地站在了徐长卿身后，执意不肯碰徐长卿一个衣角。
这前往魔界的旅途安静地可怕，飞蓬和徐长卿本都不是多话的人，忍受这煎熬的，也只有唐雪见一个人。
一路安稳，快接近魔界的时候才有了一丝不同的风向，接着突然冒出了无数的魑魅魍魉，虽然还不至于对三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攻击，但是徐长卿为了躲避迎面而来的魍魉，不得不御剑左右躲闪。
这一躲，唐雪见就有点重心不稳了，下意识地抓住了徐长卿的衣角。
徐长卿觉得情况危急，衣角或许不够，便道：“雪见姑娘还是扶着我的腰吧。”
唐雪见一听，徐长卿看不起自己，一时激动起来，两手放开还要去努力打着身边飞来飞去的魍魉。
“用不着你操心，我现在也是仙人了。”
唐雪见这么说着，但是她这么多年来只为早日修炼成仙，并未注意武学以及仙法的修炼，一交手便显露出了自己的不足。
那些魍魉也有灵性，立刻都冲着唐雪见而来。徐长卿见唐雪见危险，便闭目凝神念咒，想要设下结界保护她，那一闭眼的功夫，唐雪见竟被两只偷袭的魍魉提到了空中，又在挣扎中落下。
徐长卿立刻御剑去救，飞蓬见两人下落，也想要追去，重楼却突然出现，拦在他面前。
“废话少说，先打过我。”
眼角看到徐长卿御剑接住了唐雪见，飞蓬也算放心，认真和重楼拆了几招，再向下看去的时候，地面却被忽如而来的瘴气弥漫住，看不清人影。
“他们人呢？”
飞蓬自然看出是重楼从中作梗，并不浪费时间下去寻找，而是直接挥剑向重楼。
“打过我再说。”
重楼正打得起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飞蓬这么在意这么拼命的眼神了。
“难道那个人真的是你？”
飞蓬皱起眉头，不可置信地问。
重楼不回答，他的表情告诉飞蓬，在没有把他打倒之前，他是不会告诉他任何信息的。
***
徐长卿御剑接住唐雪见之后，本来能够再次飞上天，但是唐雪见并不配合，最终两人同时落在了地上。
落地那一瞬间，空气中突然瘴气密布，如同黑云压城一般压下来，连天似乎都低了很多，黑乎乎看不到原本的蓝色。
“这是这么了？”
唐雪见被这场景震慑了，愣愣地问徐长卿。
“有人在这里布下了阵法，我们正好落在阵里面，它已经自动设下结界，现在我们是被困在了这里面。”
徐长卿皱起眉头，这个结界，不像是魔界的人设下的。
“什么，你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啦？你……”
唐雪见眼睛瞪得老大，徐长卿见状，在她出口埋怨之前就先自责道：
“是，都是长卿疏忽了，连累了雪见姑娘。”
唐雪见瘪瘪嘴，要说的话徐长卿替她说了。其实她也知道这事只乖自己怪不得徐长卿，只是看到他还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的样子，就有些来气。
“那快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啊，你不是蜀山掌门吗，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雪见姑娘不要担心，长卿一定尽力而为。”

十二

唐雪见坐在石头上，看徐长卿在那里作法忙碌着，眉头越皱越紧。
“喂，蜀山掌门，你不要告诉我这样的阵法你都破不了，人界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徐长卿闻言转身，对着唐雪见的时候有些无奈，也有些歉疚。
“这个阵法我在书上未曾见过，似乎不像是人或是魔布下的。它是以布阵者自身为阵设下，我们有任何动作，他都能相应调整这阵，所以才难以破除。我想布阵的人一定就在附近，只要找到他就能够出去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吧。”
唐雪见站起来拍拍屁股，徐长卿神色有一瞬的异常，但很快恢复，追上唐雪见。
两人在灰暗中走了很久，绕来绕去却始终好像是在原地，唐雪见忍不住说：
“我说徐掌门，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好像就是原来的地方。你的那个能找人的盘子呢，怎么不拿出来用？”
“没用的，这整个阵法都可以算作那个人的身体，所以走到哪都是一样。”
“天啊，这什么破阵，难道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你这个蜀山掌门也没什么用嘛，死菜牙，还不滚过来救我们。”
听雪见称他们两个为“我们”，徐长卿略显惊讶地抬眼看唐雪见，她正好也看向他，四目相对瞬间有些尴尬。
徐长卿连忙低下头，像是认错一般，缓缓说道：“其实，这个阵法若是一般的人或妖魔作来，我自有破解的万分把握。”
“难道这阵法还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布下的？”
徐长卿深吸一口气，再抬头
“这里还属人界，这阵法能以自身为界，化用大地之力无所不延伸，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我想，也只有大地之母的女娲后人可以。”
唐雪见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你是说紫萱姐姐……”
徐长卿置若罔闻，继续道：
“而且这世上我唯一用任何法术都找不到的人，也只有她了。”
唐雪见惊讶地不知说什么，徐长卿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紫萱姑娘已经去世，那个人，只能是青儿。”
“青儿？青儿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我想，她或许是恨我的吧。”
徐长卿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中落寞，却掩饰不了满脸的忧伤。
唐雪见看他这样，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
“放心，我觉得不会是青儿。如果是她，目标肯定只是你，把我们两个困在这里却没有动作，能为了什么？”
唐雪见本来只是为了安慰，却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出，两个人同时想到了答案。
“菜牙！”
“景兄弟！”
并非自傲，不过两人都知道，如果他们两个有什么危险，飞蓬一定会豁出一切。
“难道青儿恨他夺走了自己的爹？”
唐雪见一想到这个，就着急得团团转，催促着：
“那我们要快点找到青儿啊，怎么办怎么办？”
徐长卿沉默不语，在心里思考着如何破解这局面。
“对了，你刚刚说你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找不到青儿，这是怎么回事？”
唐雪见突然想起这个。
“其实这是一道戒心咒，当年事紫萱要求的，我们互相施法，让彼此永远都找不到对方，还有青儿，也是紫萱为她下的。”
“为什么？”
“紫萱说，就算喝了忘情水，再次见面、也不能保证不会再次心动。而她，不想再打扰我，不想再对不起这世间，所以还是永不相见为好，不管她们母女过得怎样，都让我不要去过问。”
“这你也同意？”
唐雪见很惊讶，不让父亲见自己的女儿，这样似乎太残忍了一点。
徐长卿不知唐雪见是这个意思，想起当时的情况，喉咙有些发涩：“女娲后人本就是母女相传，况且，那个时候我不想让景兄弟不开心。”
“你是怕菜牙吃醋？”
徐长卿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脸上表情虽然僵硬，倒也没有露出太大的尴尬来。都是很久以前，回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哈哈哈，徐掌门，长卿大侠，不瞒你说，从认识你以来，你现在的样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时候了！”
唐雪见不知为何，突然笑得很开心，在徐长卿惊讶的目光中，渐渐停止笑声的她，却流下了眼泪。

十三

徐长卿默默地在前面走着，假装没有看到唐雪见的眼泪。待她自己停下了，忽然停住脚步，愤愤地说了一句：“徐长卿，知道吗，我讨厌你！”
徐长卿只有苦笑，这个，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我恨不了你，因为你也爱他，你还比我爱他，但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他这样对自己？恨不了你，我讨厌你，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雪见姑娘……”
“你为什么不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唐雪见突然冲到徐长卿面前，发泄似的说：“讨厌我，我宁可你讨厌我，是我抢了你的景兄弟啊，你该恨我的，你该恨我的……”
“是长卿不对，雪见姑娘何必如此自责。”
徐长卿温柔地安慰着唐雪见。
唐雪见一把挥开了徐长卿伸过来的手，深吸一口气，控制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道：
“你就非要装出这样一副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吗？明明那么喜欢菜牙，放手却放得那么干脆，风轻云淡得好像真的了无牵挂，但其实你心里还记着他，不是吗？菜牙那么爱你，你折磨自己就等于折磨菜牙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徐长卿垂下眼睑，眉头又轻皱起来，唐雪见看他这样子似是又要认错又要自责，无力地跺脚说：
“你要认错别找我，自己去跟他说去。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要对你们指手画脚的，我知道我没那个资格，我只是站在菜牙朋友的立场，告诉你我的感受。”
唐雪见双手叉腰，既然已经开了这口，也就不怕说出来了。
“你说，你跟菜牙两个人在一起好好的，不就是放出个邪剑仙吗，最后还不是一样被你们打败了。邪剑仙的邪气是蜀山那五个长老的，他还吸收了不少别人的怨气，你干嘛把所有罪过都背在自己身上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菜牙说得对，你就是爱耍帅。
好了，你死了，菜牙拿他的命换你的，你又有什么别扭？菜牙那种人，短命长命的还不是一样活，你非要认为是因为你介入了他生命所以让他短命了，然后你一句话就回蜀山当掌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说什么愧对天下守护天下什么的，不做蜀山的人照样也可以替天行道，可以斩妖除魔。你这根本就是逃避，你以为发生那么多之后一句放手就可以了吗？你要是真能放手，菜牙夜里偷偷去看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在睡梦里流泪？害得他也跟着伤心，却又不敢直接来找你。你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天他是怎么过的吗？”
“不要再说了，雪见姑娘……”徐长卿的心开始乱了。
“不说，为什么不说，难道等你死了再说？”唐雪见喘了两口，接着道：
“好不容易把你等到了，你又是来助他飞升的，还偷偷拿走了他的心。你就这么想让他忘记你吗？你就没有想过，你死了之后，他拿回了自己的心，他还记着你，却找不到你的人，那会是什么感觉？什么长卿大侠，我看你就是个懦夫是个胆小鬼，你自私你卑鄙你过分！”
徐长卿花了很大力气压下了心头的涌动，叹了一口气道：
“的确，一切诚如雪见姑娘所言。不过长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维护六界平衡，也是为了景兄弟好，长卿问心无愧。飞蓬将军的心被盗，是由长卿疏忽引起，长卿会负起这个责任，也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见到徐长卿目光沉静，竟似是毫无波澜，唐雪见很气：“你也太自以为是了，你到底了解菜牙吗，知道他要的是什么吗？”
徐长卿微微笑了笑，略带着苦涩：“雪见姑娘可有兴致听长卿一言？”

十四

“我和景兄弟之所以会相互吸引，是因为我们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地不同。因为不同，所以好奇，所以吸引，所以渴望，其实有时爱情就是这么简单。但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能够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徐长卿轻柔的嗓音带着回忆的温馨，淡淡地说着。
唐雪见坐了下来，托腮听着，似乎也能感受到徐长卿回忆当初时的甜蜜。
“可是你们原来不是处得好好的吗，在一起也没有多大的不适合，你们一起寻找灵珠，一起打败邪剑仙，不都配合得很好吗？要我说，你们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徐长卿勾起嘴角，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也很久没有听人这样说他，几乎是不自觉地愉悦，却也不自觉带上点苦涩的尾巴。
“的确，那个时候正是救世之时，我们怀有同样的目的，我们身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我们所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样。但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他的理想他的路要走，而我也注定要选择我的人生，这两者之间没有任何交界的地方，也就没有我们两可以容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