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说不出口——秋至水

他听南宫璜的手下说是科尔在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闯红灯被一辆超速的大车横著撞过来，唯一该庆幸的是，对方是从科尔的右手边撞过来的，有了副座的缓冲科尔才算保住了一条命，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当时对方的速度再快一点或则是来自左边的车直接装到科尔那将会是怎样的後果！
科尔你这头蠢猪！威廉在心底咒骂著，双拳恶狠狠地砸在结实的床沿上，双手通红也不自知，一颗心像被放逐到了沙漠中一样，荒凉得可怕，他需要绿洲需要那个冷冷的和自己说著话的科尔！
"科尔！你这个混蛋！给我睁开眼睛！"威廉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只是强忍著睁著眼，他缓缓地抬起头，轻轻地握起科尔的手，面颊贴上那凉得不像是活人的手，细细地摩擦著，尝试著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床上完全没有知觉的人，科尔！你倒是给我醒过来！你再不醒来小心我揍你！
"咯吱"一声，门应声而响，一个中年的东方男子走进来，他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看上去相当的文质彬彬，他先是看向床上的科尔，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声，转眼看向威廉。
威廉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只是目光始终落在了科尔的身上，那靠著管子勉强生存下去的身体让威廉看得心慌，现在的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科尔醒过来，只要他醒过来！一切都好商量！
"咳......你好，请问你是詹姆士先生吗？"中年男人发现威廉完全无视於自己的存在，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来引起威廉的注意。
威廉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他不舍地看了一眼科尔，才抬头望向来人，这个男人和南宫璜有三分相像但是却比南宫璜看上去要文弱一些平易近人一些，"你是？"
"我是律的父亲......也就是科尔?维克多的父亲。"那男人微微一笑，看上去十分的儒雅。
威廉倒有些吃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科尔的父亲，和科尔认识八年从来没有看到过科尔的父亲，更没有听他谈论起自己的家人！在科尔家住那麽久，他也没有发现他和家人的一张照片，他突然想到南宫璜叫科尔为南宫律，也就是说科尔事实上是这个神秘家族的一员？可他为什麽又要改名？"你好，我是威廉?詹姆士，你叫我詹姆士就可以了，南宫先生。"
南宫桥细细地打量著威廉，有些像看儿媳妇的审度，最後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很坚定，身上充满了阳光的气息，很适合科尔，就算他是个男人又怎麽样？只要律能够幸福就好，何况这个男人还能生孩子......他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了......
"你其实应该叫我一声爸爸......"南宫桥又看向床上的科尔，这孩子长得和他母亲几乎一模一样，却没有他母亲脸上的那种令人沈醉的笑，心里又多了几分苦涩，因为他母亲的事这孩子从那时候起就没有叫过自己一声，他醒过来大概也不会允许威廉叫自己一声爸爸吧，更不会允许那孩子叫自己爷爷......算了，他确实没有资格被叫一声"爸爸"......"算了，你叫我伯父就好了。"
"......伯父，你叫我威廉就可以了。"威廉也在打量著南宫桥，他并不是很相信南宫桥，科尔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虽然看上去比较和蔼，但是为什麽他早不出去晚不出现这个时候出现，他不会忘记科尔有多麽不愿意提到南宫家，他一开始以为南宫家在逼迫科尔，但是现在多了这层亲属关系，他就更觉得南宫家有问题了！
"我们......出去谈吧......"南宫桥轻轻地说著，威廉盯著科尔看了几眼，才点点头站起身跟著南宫桥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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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被带到了院长休息室，他在心里想著看来这家医院也是南宫家族旗下的产业，南宫家还真是没有什麽产业不渗透的......
"坐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南宫桥瞧著威廉，刚刚病房的灯光太过於昏暗，他没有看清楚，现在再这麽看才发现威廉的脸色很难看，有些蜡黄看上去极为疲惫，他猛然想到威廉才刚刚生过孩子，又加上这麽多波折，想必他现在是疲劳至极急需要休息。
威廉揉了一下太阳穴，打起精神地说："我没事，你有事就说吧。"他的身体确实处於透支状态，但是现在他的孩子在南宫璜手上做人质，而科尔又处於昏迷之中，叫他怎麽有心思去休息？躺下去反而更加难受！
南宫桥看了他一眼，他能理解威廉现在的心态，也不再相劝，坐了下来，望著对面的墙壁，眼光变得迷离起来，那些个往事不仅仅是科尔心中永远无法面对的痛，也是他不愿意去挖掘的永恒不愈的伤。
威廉看著他沈默了许久，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哀伤，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就像科尔偶尔表现出来的脆弱一样，直到那张脸上似乎再也不能承载住这永无止尽的悲凉，南宫桥才缓缓地开口说："把你和孩子扯入南宫家这麽乱七八糟的事是我的失责，我也不明白璜为什麽对这一实验这麽沈迷，老实说，老太太──也就是我母亲南宫家现在的族长，是相当反对这项实验的，要不是迫於璜的压力，早在四年前她发现这一实验的时候，你们就应该被勒令停止实验了。"以母亲那样传统的性格怎麽可能会允许这样的科研成果存在？而也只有璜才能给母亲施加压力吧，毕竟南宫家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还需要璜去处理......
"我现在倒不想知道你们南宫家为什麽这麽想要这个实验成果，我想知道科尔和南宫家的关系......"他很想知道科尔和南宫家的关系，如果科尔始终不愿意把科研成果交给南宫家，而他和南宫家并不存在某种协议的话，为什麽他要害怕南宫家同时又能利用南宫家的势力？还有昨天晚上那个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过那个男人的事恐怕只能问科尔了。
"律没有告诉你他的那些事吗？"南宫桥有些吃惊，不过随即想想也对，律那个孩子本来就沈默寡言，更不可能把那些不堪的往事说出来了，有些事他或许该帮那个孩子说说清楚，他对不起律同时又剥夺了他的母爱，那孩子从小就缺乏爱，如今有个人爱他，他希望这个人能加倍地爱他，弥补律心中的伤。
"律也就是科尔......是我的私生子。"南宫桥无奈地说，他何尝希望会是现在这个局面──两个儿子都憎恨自己，只怪自己太过於懦弱不敢反抗母亲，不敢离开南宫家，才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而现在的自己依旧软弱，正如艾莉娜所说的一样一旦离开了南宫家他就无法存活了──他真的很没用！
"......那科尔的母亲呢？也抛弃了科尔？"因为他的母亲抛弃了科尔所以导致了科尔那样冰冷的性格吗？威廉倒没有太大的意外，这些大家族有几个私生子并不奇怪，作为私生子讨厌并且害怕南宫家也就可以说得通了。
"不......他的母亲......死了......"南宫桥脆弱地闭上了眼睛，沈默了许久许久，才再次开口说，"你还是先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你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有空我再说吧。"
"我没有关系！请允许我的冒昧，我现在就想知道关於科尔的一切事情。"虽然他的脑子有些昏沈，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对科尔很重要，他刻不容缓地想要知道。
南宫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我和他母亲艾莉娜是大学里认识的，我们很快就相恋了，我们约定好毕业的时候就结婚......只是老太太是个很保守的人，她不允许一个白种人而且还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平民进入我们家族，但是当时艾莉娜已经怀了律了......"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太过於天真，而因为自己的天真和无知害了多少人！艾莉娜根本就是自己直接害死的！
"老太太找上律的母亲要她堕胎，但是艾莉娜很爱孩子，而且她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根本不能接受堕胎的事......两人僵持不下的结果是我的屈服......"南宫桥苦笑著说，他没有胆量离开南宫家，又不想放弃艾莉娜，最终的结果就是害死了两个女人，不但害死了艾莉娜也使得柒的母亲忧郁而死，"老太太允许了律的出生，但是他一出生就被剥夺了关於南宫家族的一切财产的继承权，还有──我必须娶另外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威廉沈默著继续让南宫桥说下去："是我不好......艾莉娜当时明明想要带著律离开的，可是我却不愿意，我明明没有保护他们的能力却还是强行留下了他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供养著他们......但是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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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压抑在心底的话一旦被开启，南宫桥也不想止住，他已经分不清是在解释还是忏悔，他将脸深埋在自己的双手里，浑身战颤著："我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其实老太太和家里人都知道，在律七岁那年，艾莉娜又一次地怀孕了......"其实他也很怕艾莉娜再孕，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孕，只是总有疏忽的时候，自己的一个疏忽却害得艾莉娜一尸两命......
"艾莉娜恳求我让孩子留下来，我同意了......没有想到老太太很快就知道了，她找上门来要艾莉娜堕胎，她说已经存在一个玷污南宫家血统的杂种了不允许有第二个！"
威廉没有想到南宫桥的母亲这麽固执，他突然想到南宫璜似乎也是混血儿，而南宫璜似乎是南宫桥的弟弟......"抱歉，我想问一下，你那个弟弟似乎也是混血儿......"
"你是说璜？"南宫桥微微叹了一口气，璜其实在南宫家也很受排挤，而他能在南宫家有今天的地位却是用满手的血腥换来的，"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他也是混血儿......但他是不一样的......他是南宫家唯一的一个例外......"如果被南宫家接受是要像璜那样，他宁可律不被接受，虽然现在的律有些孤僻但是至少单纯，而不像璜那样生活在最黑暗里！
威廉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从南宫桥有些怪异的表情里他可以看出南宫璜的经历恐怕要比科尔更糟糕，"那......科尔的母亲这一次堕胎了？"
"没有......"南宫桥看著对面的墙，面容已经和那墙的颜色没有什麽区别了，"老太太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艾莉娜堕胎，如果艾莉娜不堕胎，她就要杀了艾莉娜......或者是用律的命来换她肚子里孩子的命......"那时候他和艾莉娜真的快要被他母亲逼疯了，处理疯狂的边缘，他母亲那苛刻而残酷的眼神他至今难以忘怀！他甚至怀疑那时候母亲只是解题发挥，她的真正目的是要律的命！她是真的派人来杀律！他记得那时候他和艾莉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律就躺在血泊里小小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呼吸，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律的生命就永远地停留在了七岁那一刻！他不明白！律也是母亲的孙子！为什麽母亲要恨他到这种地步！
本来就神经紧绷的艾莉娜被这件事刺激得终於神经崩溃了，但是他母亲还是不愿意就此罢手......也许他母亲的目的就是逼得他们走投无路，他真的无法理解──实在难以理解一个母亲怎麽会这麽残酷地对待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最後艾莉娜选择了带著肚子里的孩子和律一起服毒自尽......"
"律？你是说科尔也服毒了？"南宫桥听到威廉惊讶地问著，只是苦笑著，艾莉娜是真的被他母亲逼疯了，不──也许她很清楚，她害怕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活在这个世上可能随时会受到来自她祖母的伤害！
"是的，艾莉娜带著律一起，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律的体质比较特殊，虽然是剧烈的急性毒药，但在律的身体内发作得异常缓慢，所以律被抢救回来了，只是......他的味觉神经在那时候被破坏了导致了他现在丧失了味觉──但是至少他活著了......"南宫桥与其说是在说给威廉听到不如像是在喃喃自语，他反复著最後一句，至少这个证明著他和艾莉娜曾经相爱过的孩子活著了，或则他真不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作为他母亲手中的木偶，到底还有什麽意思！
威廉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虽然南宫桥的言语很简单，但是他能猜出当时科尔命悬一线的危机──甚至比现在还要危险，那令人痛苦的剧毒在七岁的科尔体内慢慢发作著，让那具小小的身驱不断地抽搐著，然後被送上了手术台接受比起毒药并没有让人舒服到哪里的手术──那时的科尔一定很痛苦很痛苦，以至於他现在一看到医院还会有後遗症......难怪科尔一提到南宫家就又怕又恨！只是那个歹毒的老太婆肯就这麽放过科尔吗？一想到那个四老太婆对科尔的折磨，他就恨不得立刻冲到南宫家恶狠狠地揍她一顿！管她是不是上了年纪的女人！"那个混蛋老巫婆肯就此放过科尔？"
南宫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过来威廉的"混蛋老巫婆"就是在说他母亲，他突然有些想笑，这个词还用得真贴切！"老太太放过律是有条件的──从此以後我不能再看律一眼，只能呆在南宫家──我一心一意做她的傀儡，那麽她就对律实施放逐自流政策。"好在母亲还算守信用，他乖乖地在南宫家做傀儡，母亲倒并没有去为难律。
"妈的！这老巫婆心里变态得够可以，她是不是早死了老公对儿子有严重的恋子情结呀！"威廉咒骂著，拆散自己儿子的家庭这老女人十足的心理变态！
"呃......对......"还真被威廉说中了，南宫桥多少也有些明白他母亲变态的原因，他的父亲是个花心而薄幸的人，他们十一个兄弟姐妹全部是不同的妈生的，自己是母亲在南宫家唯一的依靠──这个他能理解，但是母亲却把自己的不幸再转加到他的头上来！这一点他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母亲的！
两人沈默了一阵，南宫桥站起身对威廉说："我不能逗留太长时间，如果老太太知道我来看过律的话，我怕她会对律不利......"
"嗯......"威廉点点头，抬头看向南宫桥，突然爆出了一句："你知道你已经做爷爷了吧？"
"是......"南宫桥不明白威廉为什麽突然会冒出这句话，而威廉紧接著就解开了他的疑惑："那麽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孩子送回我的手上......那孩子才刚刚出生，根本就经不起你们家那群变态折腾！如果你们要技术，等到科尔醒来，我会让他给你们的！而也请你们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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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南宫桥看向威廉，威廉虽然眼睛都有些发黑了倦劳得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的样子，然而那双眼睛却是异常的坚定，目光朗朗，似乎在心里已经做好了什麽决定。
"南宫先生，这也算是你尽一个做爷爷的责任吧。"威廉的称呼有了明显地转变，虽然南宫桥表面上看也是一个受害者，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却不能保护自己的爱人和孩子，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事实上，正是因为他的软弱才使得科尔有那麽多的罪受！他能明白科尔面对南宫家的心情，而现在他也是对南宫家恨得咬牙切齿，他也不想和南宫家有什麽瓜葛！
南宫桥也感觉到了威廉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他从来没有指望自己能得到什麽宽恕，只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儿子能够幸福......"我会努力说服璜的......"
威廉点点头，起身打算回到科尔的病房，只是他才刚刚起身，就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眼前一片漆黑，他只听到"砰──"地一声自己的身体碰到地面的声音，此後就什麽声音都听不到了......
等到威廉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以後的事情了，他头脑发胀地醒过来，就看到四周一片白刷刷的，刺眼地让人感到难受，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呛人的消毒水味，威廉不禁皱起了眉头，难怪科尔那麽不喜欢医院，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人呆！
"你醒了？"威廉听到一个女声，他转头看向声源，是一位年长的女护士，看上去挺和蔼的。她对自己微微一笑，说："你太过於疲劳而睡了三天三夜，现在感觉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