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讨苦吃——白槿

作者:白槿  录入:10-12

“谢谢你。”同样三个字,比月光更轻柔。
面具掩盖了万俟冽的表情,只有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流露出几分他复杂的心绪:“别走,再陪我一会儿。”
“哦……”紧绷的心弦霍然一松,蓝憬不自觉地在他那深邃的目光中垂下头,默默盯着自己的手——万俟冽的大掌沿着他的胳膊往下滑,把他的手整个握在了掌心里。
奇怪,今夜的月光似乎特别亮,那么清楚地照出了大手和小手截然不同的颜色。
万俟冽的手掌,粗粗的、烫烫的,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股跃动的血液在不断向这粗糙的表皮下汇集。而另一种恼人的燥热则从他被紧握着的手指一路攀升,势如破竹地攻占了他整张白嫩面皮。
奶奶滴,他已经被这个大魔头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啃遍了,现在只是被他握一下手,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因为我心虚——当然不能说!
“因为……呃……月光太亮了。”
“噗”的一声,万俟冽笑了出来,另一只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低缓地道:“是啊,月光的确太亮了……”
去拜见长辈之前,蓝憬就已经沐浴净身换了一套水绿色的衣衫——不但布料上乘、裁剪精巧,更将他嫩白的肌肤衬托得好似一大团碧翠中嵌含的上等羊脂玉——此刻月光一照,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万俟冽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青涩的脸,用目光温柔描画。
修长的眉,圆润的眼,挺直的鼻,红润的唇……
小时候,蓝憬只有脸型像娘亲,眉眼唇鼻都偏像他那丰神工貌、气宇轩昂的爹爹。然而长大以后,不但五官像糅合了爹娘二人的,就连身高也是。
他仰头望着万俟冽,映着清辉的眸子似用百年陈酿洗过一般,流溢出醉人的气息。
万俟冽情不自禁,扣着他的手用力往怀中一带。
“啊!”惊喘一声,失去平衡的身子顿时跌入他怀里,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从那温热的颈侧飘散开来。
收不住了!奔腾的血液和放肆的情感在唇与唇的交接中失控,囚禁于胸膛中的野兽暴躁地撕咬着越来越脆弱的栅栏。
万俟冽狠狠吻上蓝憬柔软生嫩的唇,用尽全力锁住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太过紧致的拥抱,隐约流露出一丝被逼上绝路似的哀伤。
灵活的舌尖在唇齿间穿梭,似乎碰触到某个机关,将少年体内的力气瞬间放空。绵软的双手不觉中忘记了颤抖,无措地攀附着对方铁石般的背脊。
紧密贴合的胸膛中,那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是谁的比较快?
“唔……”
恍惚间,一线似泫然欲泣又似意犹未尽的暧昧呻吟飘入蓝憬耳中,他微微张开眼睛,晕红的眼角闪烁着羞惭至极的水光。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万俟冽的碰触他非但不觉得恶心,反而沉迷于那份屏除一切杂念的悸动,恋恋不舍?
太可怕了!
这样下去的话、这样下去的话……
——憬,别怕!腿再张开一点……呼呼……腰,抬高!我要进去了……
——啊~~痛……万俟……不要……T-T
——唔嗯!哈……哈……
——呜……万俟、万俟!啊!啊!啊~~T△T
“不要啊————————!!!!!!!!!!”脑海中赫然出现的激情画面让蓝憬整个爆炸,面如焦炭,热气蒸腾。
一阵耳鸣目眩之后,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猛然挣脱万俟冽的桎梏——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老天啊!
老天啊!
老天啊!
他果然已经无可救药了!!!
(某水:汗那个汗==b……果然素想像力超丰富滴小鬼啊!)

第10章

第十章
“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
“放心吧!只要他中了我的‘山中方七日’,就是你在他身上砍一百零八刀他也绝对不会醒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皮一个劲儿地跳?”
“憬儿——你这是不相信你小舅啊?!”
“不不不!我相信、我绝对相信!!只不过……”
“只——不——过?”
“呃……没、没、没什么……”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哦……那……他就交给你了……”
“还不快走!”
一股蛮横的力道不由分说地将蓝憬扔出门外,脚还没落地,背后已传来“嘭”然一声巨响。
蓝憬急忙回头,忐忑不安的眼神在禁闭的门扉上打转。
今天一大早,他硬着头皮推开万俟冽的房门,果然看到万俟冽如小舅舅所说睡得雷打不动——虽然他自小就相信小舅舅的手段,可也从没怀疑过万俟冽的非人本领。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心乱如麻、如坐针毡呢!
可恶!归根到底还是得怪唐门规矩太多,说什么拔毒之法不可为外人见,非得把人迷昏了才肯施救。
万一万俟冽中途醒来……或者日后知道自己给他下了迷药……唉!即使是对身体完全无害的迷药,也难以改变自己的确背叛了他的信任这个事实。
他怕——不是怕承受万俟冽的怒气,而是怕伤了他的心。
天知道,他有多么多么不愿意看到那双孤寂的眼眸再次冰封。
“唉————————”
“憬哥哥、憬哥哥!”大老远的,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连蹦带跳地向他跑来:“憬哥哥!总算找到你了……”
话音还未落,就听“扑通”一声,小丫头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啃泥。
“菱角!”蓝憬吓了一跳,暂时放下心中对万俟冽的挂念,赶紧跑过去扶起自个儿的小表妹:“怎么样,摔伤了没有?”
“嘿嘿……”小丫头仰起沾满灰尘的脸蛋,憨憨地吐了吐舌头:“没事没事,菱角肉很厚!”
“你呀!”莞尔一笑,蓝憬伸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地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别急,好好走路。”
“嘿嘿……”
用衣袖帮她擦净了脸,又拍掉衣衫上的尘土,蓝憬才正色道:“好了,说吧!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噢,对了!憬哥哥,有人找你——快跟我来!”刚才那一跤差点把正事跌忘了,小丫头拍了拍脑门儿,拉起蓝憬的手就要走。
“找我?等等——菱角,哥哥现在有事,走不开……”
“走嘛走嘛,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呃!快点走嘛~~”小丫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紧紧抓着他的手便往院门外拖。
“菱角!你先说清楚,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嘿嘿……到了你就知道了~~快走快走!”虽说才八岁,小丫头的力气还真不小,生拉硬拽地把蓝憬拉出了宏仁园。
如果那时他不曾离开该多好——很久以后,当他明白了什么是相思苦,才后悔此刻不该轻易别离。
然而,谁又能预料得到以后会发生的事呢?
※ ※ ※ ※
他赌输了。
心仿佛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他全身都麻木不堪。
明明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谁知事到临头的时候,却还是如此放不开。
黑暗中,他苦笑一声,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触目所及,是个约莫五丈方圆的石室,没有窗户,只有一道沿壁向上的石阶通往石室顶部一扇紧锁的小铁门。
石室内别无他人,一只青幽幽的铜油灯在石壁上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出了一室五花八门,令人砭骨生寒的刑具——唐家堡的地牢果然非同凡响,几乎把天下所有能用来折磨人的器具都尽聚于此,万俟冽能叫出名的,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这些泛着森森寒光的家伙虽然没有生命,却无一不蕴含着噬人魂魄的浓重杀机!
身体像瘫痪了似的乏力,万俟冽躺在阴湿的石地上,勉强动了动手脚,只听到一阵“哗啦”的铁链响动声。
在这种地方根本无法判断时间,不知道自己被丢进来多久了,混浊闷翳的空气使他的脑子愈发杂乱与昏沉。他叹了口气,努力收摄心神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而,越是想要忘记胸口的伤痛,那伤痛却越加分明。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从第一次在月下看到那双纯净如水晶般的眼眸,到最后一次把他紧紧拥入怀中,点点滴滴,犹在眼前。
他不悔,这样的结局对他们两人而言已很好——毕竟,这条不祥的命,早就注定了没有守护他人的资格。
唯一遗憾的是,他未能在那个美梦中长眠。
“咳咳……”寒气透骨,万俟冽试着运了运气,发觉内息虽然零落散乱,却也并非无法凝聚,只要身体经络无损的话,倒还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合上眼,潜心凝神,让内息随意念运转,一点一滴地收纳于气海丹田。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牢外突然传来了错落的脚步声。
万俟冽耳贴于地,听得更加仔细——来者有两人,前一人脚步轻盈且步幅较大,显得活跃畅快;后一人落步沉稳,步伐规整,一派从容悠然。
光听脚步声,便可知这两人武功不弱,绝非普通牢头。
心中一紧,万俟冽闭目暂停调息,刻意放松了身体。
很快的,铜锁开启,铁门“哐啷”一声被推开,两个人从石阶上走了下来。
“小舅,毒蛊你已经取了,还留着他做啥?”清亮的属于少年的嗓音划破了地牢中的阴寒之气,万俟冽随即便觉察到一股锐利的视线着落在自己身上。
“他还有用。”第二个声音是属于青年的,低沉舒徐,略带几分懒散。
“还有什么用啊——给你当试毒的材料?太浪费了吧!不如召开武林大会,把这个魔头绑了去,谁想砍一刀收五十两银子!呃——好像有点太少了,他这么瘦,只怕砍不了几刀就挂了——还是一刀一百两!剜肉剁指五百两……”
“你这个财迷,这种钱你也敢赚!”“啪”一声,某物敲在了某人脑门儿上。
“有价值就要利用嘛,猎人打只兔子还要剥皮拆骨的卖呢,这魔头是好逮的吗?!”少年愤愤不平地嘟囔。
“这魔头是你逮的吗?”
“嘿嘿……当然全靠我们武艺高强才智过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舅您那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迷药啊~~!”少年的马屁经看来是早练得滚瓜烂熟,想都不用想一下。
“哼。”随着略微上扬的鼻音,青年手里“唰”一声,似乎打开了一柄折扇。
“我说小舅——你到底留着他干嘛呀?”
脚步声近,那青年在万俟冽身边蹲下,两指搭上了他的脉门。
“这种异变的毒蛊我以前也没见过,还不知道离了人体能不能存活下来,所以我在他身上留了一点以防万一。”
“嘁……原想在武林大会上威风一把的!”极为不甘地,少年把身旁的刑具捣弄得“当啷”响。
青年把完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最后捏开他的下颚将一粒药丸扔进了他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非但不苦,还略带一丝甜香。
“等我把这毒蛊养活了,随你怎么威风——好了,走吧!”青年放开他,直起了身子。
“噢。”
两个人的脚步声朝着石阶的方向渐渐远去。
“对了,瑾,”摇摇扇子,青年带着浓浓的揶揄笑问:“今天怎么不见你那位‘龙大哥’的人影啊?”
憬?!
心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记,万俟冽霍然睁开眼睛,无法置信地瞪着石阶上少年熟悉的侧脸——没错,真的是憬!
虽然他一开始就觉得声音有点像,可那残酷无情的言语让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是他。
“小舅!你问就问,干嘛问得这么怪腔怪调的!”少年又羞又气地大叫。
憬……
青年哈哈一笑,慢吞吞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呀,你这做主人的把客人丢到一边不管,很失礼哟~!”
憬……
“我哪算主人啊!这里又不是我家,何况这儿多的是主人抢着招呼他!”
你怎么可以……
青年“啧啧”两声,用扇子在鼻前扇了扇:“哟!谁打翻醋坛子了?”
“小舅!”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咣啷”一声巨响,铁门重重关闭,少年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万俟冽那仿佛被血浸红的视线里。
阖眼。
晃动的水波中,少年温柔的笑颜支离破碎。
※ ※ ※ ※
即使要死,他也决不死在这里!
这是万俟冽最后的自尊。
他真的要感谢唐甄,居然把他体内的毒蛊拔出了七成左右——过去他每每运功逼毒时,最多逼出一半便内力无济,前功尽弃,只能以毒攻毒地压制——结果致使毒蛊再次成长,什么也没改变。
如今体内只余下三成毒蛊,待他把内力重新凝聚起来,便可以从此摆脱这个折磨了他长达十年的恶梦!
他心急如焚,不分昼夜地收纳着被打散的真气。
值得庆幸的是,身体并无外伤,自那天唐甄喂了他一粒药丸后,软绵绵的四肢也渐渐恢复了力气——只是不知他究竟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弄得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唐甄和“蓝憬”再没出现过,奇怪的是,就连唐门里其他排得上号的、跟他有过节的人物也统统没有出现,每日就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妪给他定时送来两顿饭。
事实上,唐甄只向宗主一人禀报了万俟冽身中奇蛊的事——这种毒蛊对唐门来说无疑是极具培养价值的材料,在没有取得成效之前,决不能轻易外泄——故而,万俟冽被囚于此的事知道的人不过四个。
万俟冽虽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但多少也能猜出此刻的平静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毒蛊上罢了,一旦唐甄成功或失败,自己脱身的机会便杳如黄鹤。
因此,他丝毫不能浪费时间。
一天、两天、三天!他已经吃了六顿铁粒子似的米饭,散乱的真气却不过汇集起了一小半。
石室中灯光黝黯,静寂得犹如一座古墓。万俟冽盘膝坐在地上,一再试着提引丹田里那已凝聚起的一口真气——只要能将这口真气提过天地之桥,那便能轻而易举地使百川汇流、江河入海。然而,总是在他刚一用劲的时候,那股真气便如一团散沙般颓然溃散。
吁了口气,万俟冽重新调息再试,一次又一次,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终于,在试到第二十九次的时候,真气已如一团捏得死紧的泥球,稳稳当当地通过小腹、膻中,直透天地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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