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之中毒——桃夭

“痛吗？”他就要翻身下床。“不要做了好不好。”

我拉住了他，开玩笑，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退缩么？

“不行，我要做。”

“可是你的腿。”

“不做完就是了嘛。”

“行吗？”他其实也忍不住了，并没有太坚决地反对。看着我，看着我的眼。

我露出此生只愿意在他面前绽开的魅惑笑容：“继续吧。”

于是，他无言，我无语。小小的病房里，泛起的只有动人的春意。

（十）甜蜜完了，该干正事了么？

从自己心爱的人怀中苏醒过来当然是件美事，但是，前提必须是不被人用粗暴的手段惊醒。

一大早狠狠地踹开我的门的，是启叔。

这里是医院。就算是专门为任家人开出的贵宾区，这样大声喧哗也不好。他有什么急事非得如此失礼？

我睁着朦胧的睡眼看他，看他那张明显紧张过度的表情。

这个样子，可不象个任家的人。任家的风格向来是死到临头也要装腔作势的。难道真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在所谓任家风范下熏陶长大的他如此失态。

没等我问出口，他已经说话了。眉毛在额头紧紧地打起了结。

“老三，问题严重了。”

“什么事？”

“昨天我到码头找人的事情，发现一艘陌生的船。”

“船？”

“对。现在已经没人了。看外表与一般货船没什么两样。可是走进去一看，绝对是改装过的。”

启小叔是辅佐万寿爷爷的人，对船的认识绝对是专家。所以连他都动容的改装，绝不是普通的那一种。我在天外云游的魂魄也慢慢地把他拉归位了。

“它有什么用？”

“一部分可以装人，另一部分可以装货。更奇怪的是，没人知道它什么出现在码头上，更没人知道是谁是它的主人。”

“启叔，你可以专心调查这艘船，不过其他的地方别忽略。”

“我知道了。我爹的手术是不是安排在今天？”

“是的。”

“我希望再进医院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老三，能成全我这个心愿么？”

“启叔，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没把握的事？您放心，绝对没事的。”如果出事我就拿特呐•怀特挫骨扬灰后陪葬。

正想着。启叔退下。宋鞠出去为我端来了早餐。

吃过饭，服了药，看过手术的准备。我也该出门了。

去哪里？当然是我的办公室。

医院虽然好，却不能让我完全地投入精神干活。再说，我人虽然废了点，工作可没废。有很多东西等着我下决定。真呆在医院里虽然也能动笔，却不能及时地找到我想想要参考的资料。宋鞠身兼我的保镖已经花去他大半的心力，再让他来回地跑……不仅麻烦，而且危险。谁知道有哪把冷枪正对准他行走的路线，随时等着在他完美的脑袋瓜子上开一个小洞呢？我不能冒着个危险。

况且，明知道正被人狙击就躲起来并不是我的风格。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既然已经袭击过任家的人，没道理放过任家的头。上一次派来的小杀手已经被解决掉，我不相信他不会派来新的刺客。再怎么说，医院不但不安全，而且容易累及其他病人。而在公司里，就没有这层顾虑。反正公司里的那些职员，尤其是挨近我的高级职员，没有人没经受过严格的自保训练。有什么不对的风头，绝对闪得比兔子还快。

走进办公室里，巨大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文件。我对它们堆积的高度叹为观止以后，忍不住再顺便送给我亲爱的秘书先生一个大白眼。

——明知道我最讨厌过分堆积工作以后的劳心劳力，居然还敢不适当地把它们拿给他。太过分了。他难道还想看到我为了解决这堆东西寝食不安的情景吗？

宋鞠不愧跟了我那么多年啊，一眼就明白了我的心情。他摆出了一副无辜的表情。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两天您的精神都不太好。”

精神不好也得工作啊？我不说话，只坐在的办公桌后面，任命地打开文件。而宋鞠则进入茶水间为我泡茶。

太过努力工作的结果是当我被肚的咕咕叫声惊醒的时候，看看表也已经是午饭时间了。抬起头，办公室门别人推开后，宋鞠正打开才提进来的饭盒。

恩，真是个完美的秘书啊。我拿起筷子，愉快地等待着我美味的午餐。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助理秘书小姐敲敲我的门。

“任先生，有客人找您。”

“预约了吗？是哪位？”我的嘴巴里塞满食物，因此宋鞠代替我回答。

“没有预约，不过他说您知道……哎呀，这位先生……请您不要闯进去好吗……啊……任先生。啊！！”

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洞开的大门口站一条高大的身影。他的脚边躺着今天身着粉色裙子的秘书小姐。

一瞬间，没有任何人动。因为谁也不敢小看那个男人端在手里的枪。

真的是，有必要出动这样的大家伙么？就连巨大的野兽也会在这种枪的威力下瞬间死亡。有必要拿出来对付一个目前双脚残疾的家伙么？

那个男人的微笑，道：“任三爷任笙是这这个办公室吧？”

“找我吗？我就是。你是谁？”

无视宋鞠对我送过来的禁止的眼神，我回应他。宋鞠禁止当然是因为他不想我冒然出面，甚至，他有可能想代替我。

我知道他的心意，但我无法躲在人后让别人顶在前面。别说他是我的爱人，就算他是一般的普通人我也没办法这么做。我是老大，所谓老大就要是站在人前，无论他要面对是危险或是死亡。

“好胆气。果然不愧是任家的人。”那人大笑，嘴角挂上细纹，看起来异常的性感。不过我没有从他的笑容或笑声中听出任何善意。“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有人邀请你，你不去太失礼了。哦，对了，这位就是宋鞠宋先生吧？请您站好，别逼我开枪，我奉命要请的只有任三爷，你可以休息了。”

在他的枪口前我没得选择。我看向宋鞠，看到他眼里的焦急。我笑了。

“没事的。你安心把事情做吧好。”

我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被人用眼罩蒙住眼睛塞进车子里。然后车子便在大马路上随便乱逛起来。我在心里偷偷地冷笑。

这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小的时候曾经在这座城里到处乱转。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当然要对这个城市里所有能吃喝玩乐的地方了若指掌。我的方向感也不算太差。只要不出城，想把我转晕那是比较困难的时候啊。

不过，我可没这个好心向人说明这件事情。这可是我保命的手段。我只沉默着，在心里默默地描绘已经走过的路线。

我是个很合作的被绑架者，可是绑架人并不满意我这个模样。一声低笑以后，那个印象中笑起来很性感的男人的声音进入我的耳朵里骚扰我对路径的记忆。

“你看起来很镇定。”

“相信我，我很害怕。”害怕这个男人会完全干扰到我记忆的过程。

“我看不出来。”他的声音确实好听，而且擅长说话。至少，他对声调的拿捏足以令他只用声音就能迷惑住人。“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么镇定的被绑架者。”

“我是受害者。”

“目前，你只是被绑架者。”他还真有闲心，居然和我玩起了文字游戏。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绑架我的人是谁？”

“我的职业道德让我对这个问题保密。不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难道就不能给我一个提示么？我比较喜欢能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

“不行，不过我可以给你另外的机会。”

“你是打算告诉我你的身份么？”

“你很聪明。不愧是中国城中的老大，当然，也不愧是那个任性的任简的弟弟。”

我已经很久没在外人口中听到任简这个名字了。所以我不能不竖起耳朵。没办法，事情一般涉及到我那位离家出走的二哥，一般都不会有什么令人舒心的进展。更令人无法放心的是，他的名字是从这个全身上下都是杀手味道的男人口中吐出来，那么身为警察的二哥所惹出的麻烦搞不好就会牵扯到我的身上，这实在不是我乐见的事情。

当场，我原本只打起十分的精神立即全部凝聚，然后，虽然看不到，我还是转向了他声音发出的方向：

“你认识家兄？你和家兄有过节？”

“哦不。”他大笑，“我和任简之间的问题绝对不会让我产生伤害你的欲望。当然，如果我的雇主要我这么做的话，我也只能遵命行事。”

他绝对不是个普通杀手，也不会是被人圈养的那种手下。他的个性相当的奔放，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受雇于人，却依然有心情为自己找寻乐趣。他是个很奇怪的家伙。

“你是谁？”

“我是东方。”

“东方？”我的脸色想必一定改变了，因为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

“你一定听说过我。”

我不能不点头。这个家伙可以算整个东海岸最可怕的一个。据说就连傲慢自大的白人杀手都对他噤若寒蝉闻风闪避。现在，我对能把这个家伙雇来的人简直是好奇死了。

“你的脸色变得真好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可口。”

他伸出手指沿着我脸庞的线条缓缓地移动。手指的温度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却让我敏感的皮肤泛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你对男人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好地方。”

东方大笑：“我听说任简的小弟是个很好男色也很花心的家伙，没想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嘛。”

“你对调戏我很感兴趣吗？”

“对。说实在的，你很合我的胃口。”

“既然如此，能不能看在这一点的分上，把我的眼罩拿下来？你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逃不了的。”

“何必浪费情面对我请求呢？我一定会拿下来的。你看，车这不就停了么？”

如他所说，车停了。东方亲自抱着我，走进了室内。

我数着他的鞋底在地板上敲出来的声音，直到他停住，然后，把我放进一张很舒服的椅子里。

有人走过来，站在我的面前，我忽然有想笑的冲动。

这个人的体味很淡，但是我觉得闻过。所以，他应该不是陌生人。于是，在我脑海里，开始搜索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十一）阴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个人的体味很淡，不过我绝对闻过。我对自己的记忆还是有点自信的，于是飞速地调动全部的脑细胞。

“得了得了，别浪费你的脑细胞了。我亲爱的小弟。”大笑声中，那个男人伸手把我的眼罩摘了下来，一张很阳光的男人的梁出现在我面前。

我就说过我一定见过这个男人。事实上，我不只见过，甚至和他一起生活了好长一段时间。他那张酷似某人的脸上展露出的笑意实在让我很有冲上去狂扁一顿的冲动。奈何现在我不仅是个伤员，还被人用绳子捆着。我只能用我的眼睛，向他发射我的愤怒。

“你胆子真不小啊……居然敢绑架我。任简，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就凭你？”他用鼻子哼出不屑。居高临下的态度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却又不得不忍下来。

“哼哼哼，别以为我现在动不了你就可以张狂。我告你，等我脚好了，管你躲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掉我的灭绝夺命手。你给我记住。”

“那也得等你好起来不是？现在……我当然可以嚣张。我还可以这样做这样做这样做……呵呵，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不能怎么样，只不过，我还有最后一招——我哭给他看。

瘪瘪嘴，酝酿一下情绪，抽抽鼻子，眼泪就顺着脸颊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当下，换来他手忙脚乱四处找手帕的惊惶失措。

“小笙……你……你别哭啊……别告诉我你还没把这毛病戒掉……你别哭……别哭啊……”

呵呵，看他还欺负我。别人不知道，我难道还不清楚他任简平生最怕的就是眼泪么？别的男人流泪当然挺恶心的，但是，我是他最小的弟弟，也是我们三兄弟唯一一个长了一张娃娃脸的人，我的哭相就算再恶心，他也得忍耐下去。谁叫我用这招的目的就是对付他？

我在心里撇嘴，目光越过冷静不在的任简，看到他身后的东方。

那个杀手正用一种忍耐，并且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我。当彼此的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微笑。

“我想……任三爷只不过想让你难受而已。”

他的话明显是对某个惊慌失措的人说的，当然多管闲事的结果换来的是任简愤怒的一瞥。

“你少管。”

东方不说话，他只走到任简身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硬把任简的目光牢牢地固定在我的脸上。

“你自己看清楚。他这个眼神，真是哭泣的模样么？”

从来没有人能轻易接近任简。二哥和我不同，他最讨厌人与人身体的接触。从前到现在，除了还肯抱一抱我，我从来没见过他与谁之间的距离能缩短到一尺之内。现在，我看到了。那么这个叫东方的男人，对他来说，必定有与众不同的意义。

不过，就算二哥默许他接近，也不表示会让人任意捏着自己的下巴。任简的肩膀微微往下一卸，错开东方的手，人也已经转到我的另一边。

“我们兄弟的事情，与你何干？”

说话中，带着某种不经意的冷漠，也间夹着一点点看得到的挑衅。

有趣的情形。若是闲着没事，插一手兴风作浪然后看好戏也不错。不过现在，我可不是面对当世最优秀的杀手的怒火。要与他对上，还是得等我的脚全好了，才更有胜算。

我偏过头，看着任简，决定把话题转到正经事上来。

“二哥，我想你最好通知一下宋鞠。要不然……”

“他一定会跟在你后面过来的，对吧。你不想看他英雄救美的英姿么？”

“你把我绑来就是为了这个奇怪的理由？”

“顺便欣赏一下也没关系啊。”

“你要想败露自己的行踪，我也不反对啊。”闲闲地看他。他这个抛弃继承权跑出外面当警察的家伙回来一趟连点风声都没泄露。若不是有任务在身，谁都不会相信。所以，目前来说，没人比他更要注意隐匿自己的行踪了。真要让宋鞠大闹一场的话，哼，还不知道是谁比较伤脑筋呢。

“说实在的……你就不能慌乱一下让人看看热闹么？真是不可爱的小孩。”任简侧着头看我，话语中含着感叹。

“有你慌乱给我看就足够了呀。”虽然长久不见，但是能看到他为了我的眼泪而忙乱，就足以让我偷笑很久了。

“就算知道那是假的，也让我很难受。下一次，别再用这招了。”

“你别再绑架我就好。说吧。这么鬼鬼祟祟地找我来，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