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传来的刺痛让莫予尘住口,也让他原本晕沉沉的脑袋益发的头晕目眩而趴倒在床上。
身后传来呼的一声,莫予尘知道君邵冠真的生气了。
这样也好,他就是太了解君邵冠的心思,要是真的把戒指还给了他,他很怕君邵冠极有可能不再爱上任何人,他不能再担误了君邵冠的大好前程,他必需要君邵冠彻底的把他给忘了才行。
思及此,心痛欲裂的莫予尘只能绝望的趴在床上痛哭失声。
第九章
翌日,莫予尘因口干舌燥而醒了过来,顶着一颗快要爆炸的脑袋,映入酸涩红肿眼瞳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莫予尘思绪一片混沌的记不起自己为何会在君邵冠的房间,只记得他明明是和邵亚在房间喝酒的,尔后——
看来他似乎是喝醉了,所以邵亚才会扶他到邵冠的房间吧。
下了床的莫予尘伸手不停揉捏着酸疼的后颈,想到楼下倒杯水喝时,脑海倏地出现了奇怪的画面,他隐约记得自己胃很不舒服,很想吐,然后就在自己吐得昏天暗地时,那总是出现担忧神色的俊颜顿时映入眼帘,然后他只觉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让他失了控,奸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因为那张总是能够安定人心的容颜,出现罕见的痛苦表情。
胸口那不断涌起的不安,让莫予尘感到害怕。
「邵冠哥,真是不好意思,假日还麻烦你过来这里一趟。」正在后院享受日光浴的向雅怜,一看到君邵冠前来赴约,挺着大肚子起身迎接。
看到这种情形,君邵冠赶忙上前阻止。
「别起来,赶快坐着,免得动到胎气。」君邵冠察觉到向雅怜的脸色有些苍白,免不了有些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思,邵冠哥你也太夸张了啦,你也坐啊。」向雅怜经由君邵冠小心的搀扶之下,再次坐回铺有软垫的躺椅。
昨夜君邵冠因为莫予尘的惊人之语,搞得他整晚彻夜难眠:心烦意乱,直到天刚亮没多久,就接到向雅怜打来的电话,而赶了过来。
「我听管家说最近你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是心脏出了什么问题,予尘知道这件事情吗?」
「邵冠哥,有没有人说你是个体贴而且细心的男人啊,嫁给你的人一定很幸福。」为了不想让君邵冠知道自己的心脏,因怀孕的关系而愈来愈无法负荷,向雅怜刻意转移话题。
「是吗?可是我爱的那个人却不这么认为。」君邵冠坐在一旁的藤椅上自我解嘲道。
「钦?那一定是那个人不懂得欣赏你的优点才会这么说的,邵冠哥,没想到你也有喜欢的人啊,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那女孩我们认识?」
「这……不认识,而且我们分手了,八年前就分手了。」
「呃?八年前就分手了,这……我记得八年前予尘不是也在台湾吗,你们不是旧识,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那是因为……」
「因为那个你所爱的人是……是宇尘吗?」向雅怜敛下眸轻声说道。
「雅怜,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和宇尘怎么可能……而且你开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君邵冠脸色微僵的嗤笑着。
「邵冠哥,如果你看了这个锦盒里的东西,就知道我并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向雅怜面色凝重的从一旁拿出一只深蓝锦盒,推到君邵冠的面前。
乍见这陌生的锦盒,君邵冠不晓得里面装了什么,虽有些迟疑,但他还是打开盒盖,盒内的物品透过日光逸射出数道耀眼的光芒,君邵冠定眼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二只造型特殊,且如出一辙的金戒和数张他和莫予尘在网球场上合照的相片,这让他忆起那段无瑕的刻骨爱恋。
「戒指……怎么会在你那,予尘说他把它丢了……」君邵冠抖颤的长指轻抚在晶亮璀灿的饰品上,它不再是个虚无缥缈的幻影,而是真实的呈现在他眼前。
「原来你就是予尘这辈子唯一愿意付出真爱的人。」向怜雅幽幽的嗓音低喃着。
「雅怜,你别……」
「邵冠哥,可不可以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向雅怜真挚的明眸望向急于解释的君邵冠。
「唔!」他无法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其实我和予尘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乍听到这骇人的惊人之语出自于露出淡然浅笑的向雅怜之口,君邵冠惊诧的露出难以致信的表情。
「雅……」柔弱无骨的柔荑旋即轻覆在急欲开口的君邵冠手背上,明显的意示他先让她把话说完。
「我和予尘是在医院认识的,当时他因为酒精中毒,而被紧急送到医院,你应该很难想象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半年内,被管家紧急送进医院多达到十次以上吧,那时的予尘看起来奸瘦弱、好憔悴,他绝望的眼神让我看了好心疼。
在被医生宣判活不过二十五岁时,我也曾经一度跟他一样,对凡事都感到绝望,宁可过着自暴自弃、行尸走肉的日子过完余生。
后来予尘被强制留在医院休养,这才让我有机会接近他,在他休养的这段期问内,除了管家会来送必需品给他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人来看过他,而他总是什么也不做,只是一个人默默的望着天空发呆。
当时我看了好生气、好生气,觉得老天爷对我真的好不公平,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而宁可给一个只会浪费生命、不懂好好珍惜它的人,结果我一时气不过,就跑到他面前臭骂了他一顿,也因为这样,他不但下定决心要戒酒,而且我们还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其实我曾经追问过他酗酒的原因,但是他怎样都不愿意说,直到与他相处半年后,他才逐渐的对我卸下心防,吐出心中的秘密。」说到这,向雅怜端起桌上的果汁,轻啜了一口。
君邵冠并未开口催促,载满了复杂情绪的双眸,直盯着盒内的饰品默默不语。
「他告诉我,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深深爱上一个很会打网球的人,为了追求真爱,他不顾一切的跑到台湾,就是想要见他一面,而让他感到最高兴的是,他们成为了恋人,只是他们的恋情不到一年,就被他的父亲给硬生生的拆散了。
因为他的父亲有很深的门第观念,逼迫予尘不许再跟那个人见面,要不然他就会毁了予尘所爱之人的网球生涯。
迫于无奈,予尘只好离开他,原以为只要在电视上看到所爱之人能继续的在网坛上发光发热,他就心满意足了,至少这样也能一解他相思之苦。
但是事情往往不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年不到,那个人突然宣布退出网坛,而他仅存的一线希望就这么断了,予尘说他们是因为网球而相爱的,但是那个人却不再打网球,甚王还把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寄还给了他,这也间接证明对方不再爱他了。
因为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予尘开始酗酒,因为这样不但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甚至可以在梦中与那个人相见。」向雅怜说着就拿起盒中一张照片,里面是君邵冠一手拿着网球拍抵在肩上,另一手搂着拿着奖杯、笑颜逐开的莫予尘的肩膀。
「我曾听父亲说过,邵冠哥以前是职业级的网球选手,因为某些因素而退出网坛,昨夜我无意问在予尘的房间看到这个锦盒,一打开来看,才知道予尘口中那个网球打得很厉害,也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愿爱付出真爱的人——竟然会是邵冠哥你。」
「我已经不是予尘心中唯一的真爱,而是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你们才是能给他幸福的人。」虽然不甘愿,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从予尘答应了我无理的要求后,我就一直都朝这个目标去努力,邵冠哥,你知道吗?予尘会答应娶我,并不是因为他爱我,而是我、我趁他最失意、最孤单的时候,很卑鄙的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娶我的。
因为我爱上了予尘他的单纯、他的善良,我知道只要是别人有求于他,他一定会毫不考虑的答应的。可是这些年来,我从没看过予尘发自于内心真正的笑容。」
向雅怜从盒中抽出另外一张他们在恳丁夜市合照的相片。「直到我看到这张你和予尘去南部视察的照片,那个笑得如此灿烂、无邪的予尘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现在我更加确定,你们到现在还深爱着彼此。」
从别人口中得知莫予尘仍爱着自己,但君邵冠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的爱,似乎只会带给莫予尘永无止尽的痛苦和伤害,所以他必须放手。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雅怜,现在予尘的心里真的只有你和孩子,昨晚予尘也已经当着我的面,说他不爱我了,他要我离他远一点,不要再对他纠缠不清了,因为他终于认清,能真正给他幸福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跟孩子,所以请你也能继续的爱他,好吗?」
「这……」明知君邵冠在说谎,向雅怜知道她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他,似乎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看来她真的得用未出世的孩子来牵绊住他了。「只要邵冠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全心全意的爱予尘。」
「你说,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我一定竭尽所能的帮你做到。」
「现在离预产期只剩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认我肚子里的两个小孩为干儿子!」
「啊?」君邵冠一脸惊讶的看着眼神充满了期待的向雅怜。
「不行吗?是不是很为难啊,那……」向雅怜极为失望的看着君邵冠。
「不是的,我很乐意当这两个即将出世的小娃儿的干爸,只是、只是我真的可以吗,予尘他……他知道这件事吗?」
向雅怜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相信予尘他是不会反对的,太好了,听到邵冠哥愿意当这两个孩子的干爸,我就放心了。
我相信你会将他们当亲生儿子般看待,到时你一定会把他们教得跟你一样,成为一个极为出色、顶天立地的好男人,这样一来,我这一生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向雅怜清雅的娇颜上,出现了一抹凄幽和哀愁。
「雅怜,你还年轻,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吉利的话来,记住,你现在可是两个孩子的妈,为了他们,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君邵冠难得的扳起脸孔,口气异常的严肃。
「是啊,我的确还很年轻,而且老天爷还给了我两个这么可爱的宝贝,我真的好爱他们,但是、但是……唔!好痛!」
「雅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君邵冠赶忙起身来到柳眉紧蹙的向雅怜身边,就发现到她只手紧抓着胸口,雪白的额问更是沁出了涔涔冷汗。
「痛!好痛……好痛……」
一道风驰雷电的银色光束从车阵中呼啸而过,扬起的尘土隐没了众人的视线。
直到那银色的光束停至一家著名的医院大门口时,那刺耳尖锐的刹车声引来众人的目光。
乍现在眼前的是部银灰色的重型机车,而坐在后座的人在车子停下的刹那间,迅速的跳下车,脱下全罩式的安全帽时,男子那俊雅中透着俊帅的容貌倒是让在场的路人为之惊艳。
「邵季,这个人情我会找机会还你的。」莫予尘将手中的安全帽,交予跨坐在重型机车上的君邵季。
「放心,这个我一定会跟你讨的,快点进去吧,希望嫂子她能度过这个难关。」君邵季接过安全帽之际,回答的虽毫不客气,但也由衷希望向雅怜能平安无事。
「嗯!」闻言,莫予尘应了声后,旋即转身快步离开。
就在半个小时前,仍在君家的莫予尘,因为口渴而到一楼的厨房倒杯水暍时,就看到有人比他早一步在那里了。
才与君邵季聊了一会儿,直到他的手机乍响,才从君邵冠的口中得知,向雅怜因为心脏病发有早产的现象出现,人现在在医院急救。
而君邵季却在需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中,以极短的时间内载莫予尘到医院。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手术房门外时,只见君邵冠和向诺尔正在长廊外焦虑的等候着。
当向诺尔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莫予尘,胸中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焰,脸上写满愤怒的冲了过来。
「爸……唔!」脸颊上的火辣刺痛和冲击力,让毫无防备的莫予尘措手不及。
嘴里顿时充斥着铁锈味,莫予尘因宿醉还未完全退去,这回又被向诺尔狠狠的揍了一拳,雪上加霜的结果,就是头晕目眩的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不是你爸,我没有你这个可恶的女婿,要是雅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让你好过的。」
眼看着怒火中烧、失去理智的向诺尔打算冲上前时,回过神的君邵冠赶忙上前阻止。
「向叔,别这样,冷静点,我相信雅怜会熬过去的,毕竟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她,她绝不会狠心丢下他们的。」
「问题是雅怜她脆弱的心脏根本承受不住啊,这可恶的男人,明知道雅怜不适合怀孕,而他却枉顾自己妻子的性命,竟然还让雅怜怀孕,他、他根本不是人!」
呆坐在地上的莫予尘等着晕眩感过去后,对于向诺尔的指控,惊骇的瞪大了眼看向勃然大怒的向诺尔。
「这怎么可能,雅怜她、她……」明明告诉自己那时的身体状况良好,就算怀孕也不会对心脏造成太大的负担的,她甚至拿了医师证明给他看的啊。
难道说雅怜骗了他,而他却也天真的相信了她的说词。
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才会让向雅怜做出这么危险的决定,是他害自己的妻子步向死亡之路,自责万分的莫予尘并未站起身,反倒是直接双膝跪在地上,低着头真心诚意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予尘,你……这是真的吗?告诉我,这件事你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君邵冠来到莫予尘的跟前,抓着他显得愈加沉重的双肩质问着。
「他是雅怜的丈夫,我不相信他会不知道这件事,更何况医师没理由骗我们。」
「予尘,我还是希望能从你的口中知道真相,予尘!」君邵冠怎么也不愿相信莫予尘会做出这么离谱、而且不理智的事情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莫予尘依旧沉默不语,也不做任何的解释,对于向诺尔的种种指控,莫予尘并未加以反驳,这也代表了——默认。
「予尘,你是那么的爱雅怜,你怎么舍得、甚至容许她这么做,你可知道在送雅怜进手术房之前,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莫予尘仍低头不语,君邵冠见状,只能继续说下去,「她竟然对我说,如果阎罗王真要取走其中一人的性命,那就取她的,她甚至要向叔不许怪你、责备你,可想而知,雅怜她是真的很爱你。」
「邵冠,你现在跟这个男人说这些有什么用,雅怜这个傻孩子,为了他竟然连命都不要了,你滚!我现在不想看到你,给我滚得愈远愈好!」再也耐不住怒火,向诺尔朝着仍跪在地上的莫予尘咆哮着。
「向叔,身体要紧啊,我也相信雅怜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现在我们只能在这默默的为雅怜祈祷,希望她能化险为夷,平安度过这个难关,好吗?」君邵冠低沉柔和的嗓音带来了极大的安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