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沧轩捂住泛疼的鼻子,泛着泪水的眸子逸射出怨恨的光束,让转过身来的城堂龙之介微愣了一下,心没来由的一阵悸动。
「你没事吧?」城堂龙之介冷硬的问。
「怎么会没事,你、你非人类啊,没事把身体搞得这么硬梆梆的做什么,你当自己是阿诺史瓦辛格,想当魔鬼终结者想疯啦!」路沧轩已经气到胡言乱语的地步。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个什么?还有,如果你敢再大声说一个字,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一整晚都没办法开口说话?」城堂龙之介再也忍无可忍的警告。
「你以为……唔!」急欲张口反击的双唇,被突如其来的温热给掩盖住。
出乎城堂龙之介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一个男人的唇可以如此的柔软而温润馨香,而且还是一双老是对他出言不逊、惹他生气的唇瓣。
鼻间传来一派清爽的幽香,让他情不自禁的探舌进入甜美的口中,恣意追逐翻搅着对方不断闪躲的软嫩小舌。
被吻得险些喘不过气的路沧轩双腿一软,城堂龙之介及时一把搂住他劲瘦的腰杆时,舌尖却传来一阵刺痛。
「唔!」城堂龙之介迅速推开不住喘息的路沧轩。
路沧轩瞠大眼瞪着侵犯他的男人,额冒青筋的他,不甘受辱的再次抡起拳头,狠狠的挥向同样对自己反常的举动错愕不已的男子脸上。
城堂龙之介被揍得头歪向一边,同时也惊讶于那看似不堪一击的富家公子,有着不容小觑的力道。
伸手拭去嘴角的血渍,城堂龙之介鸷猛狂傲的厉眸眯成了一条细缝,眼里闪烁着危险如野兽般的光芒,狠瞪着双唇红肿、身子微微轻颤的俊逸男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气氛,路沧轩自知此刻简直是在捋虎须,但他强烈且高傲的自尊心,不容许自己败下阵来。
从未有人可以在伤害到他后,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城堂龙之介对眼前无惧于他的男子颇为赞赏。
这个全身都是刺的男子引起了城堂龙之介些微的好奇心,他摒除原本想要测试他够不够格当妹婿的这个念头,现在城堂龙之介倒是想知道,是什么让路沧轩这么的排斥他。
「我早就提醒过你,少惹我,就算你年纪比我大,我照样不会留情,而且……」城堂龙之介倾下身,在全身僵直的路沧轩耳边吐出呢喃:「我说到做到。」
挺直背脊,旋即转身进入浴室,当着气愤不已的路沧轩的面关上门。
路沧轩绝对相信城堂龙之介所言不假,他只能对着浴室的门,用手猛擦满是那男人味道的唇瓣。
为何才一天,就能轻而易举的撩拨起他古井不波的情绪?踏出浴室,城堂龙之介对今天自己一再失控的情绪感到好笑。
一向对男人就没啥感觉,这会儿竟然冲动到吻了男人的唇,而且还意犹未尽。
看来他真的是气疯了,才会出现这种失常的行为来。
擦着仍滴着水的短发,城堂龙之介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路沧轩的人影。
「奇了,这么晚了,还到处乱跑,算了,只要他别再找我麻烦就行了。」城堂龙之介身着轻便的休闲衫就这么走出房间。
在确定城堂薰已入睡后,城堂龙之介却意外发现,另一扇紧闭着的房门下透出光亮。
「原来躲到另外一间房去了,那我就用不着客气了。」
喃喃自语的同时,城堂龙之介倒是真的不客气,直接来到以假壁炉区隔出来的起居室旁,以白色浮雕般图案的弧状吧台后方,从酒柜内拿出一瓶颇为昂贵的烈酒,斟了一杯后,就往主卧室走去。
接下来,他必须研究一下该如何将关西黑曜组的事业版图扩展到全亚洲。首先得从台湾这一站着手,如果能跟滕龙帮的主事者打好关系,往后所获得的庞大利润和好处,可以让在他底下做事的人无后顾之忧。
然而城堂龙之介绝没想到,他一直认为躲在另一间房的路沧轩,此刻正脸色苍白的窝在书房一隅的白色休闲沙发上喃喃自语着。
「冷静、冷静,路沧轩,没什么好害怕的,已经没什么好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没有、没有……」路沧轩原本灿亮有神的双眸此刻毫无焦距而涣散,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孩,瑟缩着身子,不停的自我安慰着。
翌日清晨,城堂龙之介轻瞥了眼矮柜上的立钟,五点整,分秒不差。
他敏捷的下床,身着一条短裤的他,宽阔厚实的双肩直至结实的小腹形成一个完美的倒三角形,呈古铜色的肌肤泛着耀眼的光泽,修长结实的四肢肌肉不过于贲起,融合了力与美的线条,在在显示出勤于健身的结果。
不意外的,床的另外一边并未出现另外一个人,但城堂龙之介也不因自己鸠占鹊巢的行为感到良心不安。
因为他知道路沧轩绝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至少,在一个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没有所谓无处可去的事情发生。
梳洗一番后,城堂龙之介换上一身轻便的运动装,出门前,只见昨晚路沧轩所待的房门依然紧闭着,不知怎么地,脑海竟出现被他吻得娇艳红肿得双唇。
城堂龙之介一惊,猛甩着头,想忘却那可笑的画面。
还好自己有跟路沧轩硬拗了二张门卡和密码,要不然他和妹妹要自由进出这栋楼还真有点麻烦。
一路参观下来,城堂龙之介不得不相信,传言中的路沧轩,真的对员工相当的慷慨,光是看每位教职员所居住的宿舍就近五十坪,不但软硬体设备完善,且享有高规格居住环境和福利。
放弃了设在二楼的健身房,城堂龙之介决定以跑步的方式,去熟悉这所学院的环境。
才踏出大厅前门,微凉的冷风迎面吹拂而过,城堂龙之介不以为意的挺起胸膛,开始慢跑了起来。
然而,才没跑几步,他的目光就被昨天所待的凉亭内的景象吸引而停下脚步。
只见路沧轩只穿了一件薄衬衫,脸色略显苍白的呆坐在椅上,还一脸茫然的遥望着灰濛濛的天际。
城堂龙之介不禁一愣,他无法相信一向充满自信且高傲的路沧轩,也会出现让他难以置信的迷茫而无助的表情来。
明知事不关已,但他的脚却不由自主的往凉亭移去。
来到路沧轩身边,城堂龙之介的眉头就像打了死结般,紧皱在一起,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接近,依旧望着天际发呆,而且那双曾不时散发自信、炯炯有神的灿亮瞳眸,此刻竟是空茫而无神。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因眼花而认错了人。
有些迟疑和不确定,城堂龙之介像是怕吓到对方,竟没来由的放轻声音唤道:「路沧轩。」
男子终于有了反应,循声望去,空茫的眼神终于有了焦距,然而一见到来人,路沧轩像是受到极大惊吓似的,整个人跳离错愕的城堂龙之介身边,脚被椅脚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去。
所幸城堂龙之介眼明手快的扶住他的腰身,但是,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他的左脸颊倏地扬起一阵火辣刺痛,他随即放手推开路沧轩,咒骂道:「X的,在搞什么!」
被猛力推开的路沧轩及时扶住大理石桌,冷然道:「谁准你碰我的?离我远一点。」
「你说什么?」城堂龙之介再也忍无可忍,既然对方是男人,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就在他钢铁般的拳头与路沧轩的颊畔只有一分之差时,他蓦地停下。
在毫无畏惧的高傲神情中,眼窝下那淡淡的阴影显示出对方一夜未眠。
心,莫名的一阵抽痛,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原以为会承受接踵而来的重击,却因为对方突如其来的静默而感到诧异的路沧轩,不解的瞪着突然转身离开的高大背影。
来到台湾也有一个多月了,城堂龙之介暗中会晤了滕龙帮鼎鼎大名的新任当家冉梓隽,也证实了此人确实是合作的最佳对象。
当然,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他必须扮演好皇宁学院所聘请的日本传统武道教练。
举凡日本传统剑道、弓道(射箭术)、合气道、柔道及空手道,对身为日本武士后裔的城堂家来说,都是最基本的训练。
既然是贵族学院,为了满足学生各项需求,当然少不了各国技能的专业场地。
好比城堂龙之介所处的「道场」,就是专门让人研究和练习武术的地方。
因为是选修科目,城堂龙之介的课大部分都是下午时段,只在有课时他才会出现在校园内。
然而出乎路沧轩意料之外的是,没想到想学剑道和弓道的同学中,女生占了近一半的人数。
身为学校的理事长,为了确定请来的教师是否适任,路沧轩一定会在不打扰对方授课的情形下旁听,看学生反应来决定教师的去留。
很显然的,城堂龙之介这位外聘的外籍教练,似乎抓住了他这群可爱聪明、却各有特色的学生们的脾胃。
即便如此,路沧轩仍是不放心就这么将学生交由一个即将接掌黑道家族事业的男人来教导,所以今天他又破例的参与了城堂龙之介的剑道课。
不过,这男人一再做出让路沧轩意外的事,他竟然可以把班上学生的程度全部都了解清楚后,再针对各人的剑道水准提出适当的建议和修正。
为了以示对道场的尊重,路沧轩打直背脊,正坐在上位者右后方的木质地板上,不同的是,他双膝下垫着坐垫。
路沧轩双眼直视着正在为初学者解说有效打击点的城堂龙之介,耳边不时传来他低沉浑厚的嗓音。
「有效击刺有面部、手部、胸胴部及刺部。」龙之介边说明,手边指着身上的基本剑道装备,「发出有魄力的『气合』,准确地用竹剑打击有效的部位,击中后做出『残心』,谓之有效打突。竹剑用来打击的部位应是『物打』的刀锋,『物打』大约是由剑尖至中结那部分,谓之有效击刺部位……」
不知怎么地,路沧轩只觉眼前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头更是如千斤压顶般沉重,他甩了甩头。
然而,他这么一甩,倏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身子往旁一倒,重重的撞上木质地板,发出巨大声响,引起正专心练习的学员的注意。
「理事长、理事长……」
路沧轩只觉耳畔传来的叫喊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三章
鼻间传来阵阵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陌生的是淡淡的烟草味融合了松柏香味,再加上他常使用的Aveda迷迭薄荷沐浴皂的熟悉味道,感觉上很独特却也很舒服。
微微提起的唇角透露出他此刻的满足,全身清爽得像是消除累积了一个多月的疲惫和困倦,耳边传来规律的心跳声,彷如像魔咒般安定人心。
心跳声!谁的?
路沧轩迟疑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不对劲,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天花板和吊灯。
这里是他睡了五年的卧房。
那他耳边传来的心跳声会是谁的,他这个受害者再清楚不过了。
一阵恶寒直窜脑门,害他头皮都发麻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竟是他最厌恶的人。
像是碰到什么病菌似的,路沧轩一脸嫌恶的坐起身,盖在身上的丝被滑落而下,他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呈现在路沧轩眼前的身体,并非阿诺那过于贲张的肌肉,而是肌理分明、线条完美的赤裸身躯。
这、这个野蛮人,竟然裸着身子躺在他的床上!
「你终于醒了?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应该是足够了。」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透着慵懒的性感魅力。
路沧轩闻言一愣,皱眉瞪着支手撑颊的男人,正侧身用黑曜石般深邃暗眸回视着不断后退的自己。
「十五个小时?」路沧轩的脸上尽是不解。
他记得他人明明是在剑道道场监督眼前男人适不适任的,什么时候在这儿睡了整整十五个小时?
而且还是跟这个野蛮人……
路沧轩的身子嫌恶的再往后退,能离对方多远就离多远。
「是啊。这没什么好丢脸的,能睡饱才是重点。」城堂龙之介眯起眼,起身接近脸色相当难看的绝俊脸蛋,「没想到你还有抱着人睡觉的习惯。」
尤其是熟睡时那毫无防备的睡颜,就像乖巧的小猫咪般惹人疼爱,哪像醒来时,对他总是张牙舞爪、却优雅到让人目不转睛的猎豹般,难以接近。
「我听不懂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路沧轩再退,身后一空,「啊——」
来不及了……
城堂龙之介原本想伸手拉住路沧轩的,但还是晚了一步,他一手抚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跳下床,他伸手想要拉起想从长毛地毯上爬起身的路沧轩,却被他一手拍开。
「走开!离我远一点。」路沧轩迅速爬起身,冷着一张俊颜,推开面无表情的城堂龙之介,闪身进入浴室。
丢脸!
路沧轩脑海立刻浮现这两个字。
从没在人前这么丢脸过的路沧轩,怎生受得了这种屈辱?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个野蛮人赶出皇宁学院。
冲洗一番过后,路沧轩神清气爽的从浴室走了出来,发现房间空无一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想到自己竟然在城堂龙之介的怀中睡了足足十五个小时,他就难以释怀。
他必须承认,自己确实在他的怀里睡得极为安稳,不但没有做那困扰他近二十年的恶梦,甚至无梦一觉到天亮。
步出卧房,明亮的客厅空无一人,却隐约嗅到淡淡味噌汤味道。路沧轩往带着一股自然风情、采取开放式设计的餐厅和厨房走去,只见城堂薰正站在桌前摆着日式餐具,而从厨房中走出来的城堂龙之介,手中正端着放了三碗味噌汤的托盘。
「早安,沧轩哥,看到你气色不错,我就放心了。」见路沧轩呆站在一旁,城堂薰上前轻拉着他手臂,柔和的嗓音带着藏不住的喜悦,「哥哥今天难得下厨,你可以尝尝看他做的日式早餐,很不错喔!啊,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
见桌上样式虽简单、营养价值相当高的传统日式餐点,竟是出自那野蛮人之手,路沧轩着实难以置信。
「看起来很不错,但妳也用不着这么谦虚,说是妳哥做的。」打死他也不愿相信这是城堂龙之介的厨艺。
「啊?这……说来惭愧,因为父亲和哥哥太过疼我,不让我下厨,所以这真的全是哥哥做的。如果你希望我下厨的话,我愿意为了你去学做料理。」
「不!我没这个意思,我怎么舍得让妳下厨?女人是拿来宠的,除非妳对它有兴趣,那就另当别论。」路沧轩避开城堂龙之介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极为绅士的替城堂薰拉开椅子。
「谢谢。」落了座,城堂薰脸上满是幸福,「还好沧轩哥你没事,昨天你突然昏倒,真是吓坏所有人,医生说你除了受了一些风寒、有些发烧之外,更重要的是严重的恶睡眠不足。沧轩哥,是不是因为大哥占了你的床,才害你变成这样的?」城堂薰俏颜溢满了内疚之情。
「不是这样的,我会这样是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才会睡眠不足,对不起,让你担心了。」瞪了仍面无表情吃着早餐、害他睡眠不足的男人一眼,路沧轩轻声解释着。
城堂薰轻摇着头,「不,只要你没事就好。快尝尝哥哥的手艺,口味上可能有些清淡,但是还是很不错吃的喔。」
「嗯。」看着摆在自己面前清爽的沙拉、黄澄澄的玉子烧、三小碟腌渍酱菜和烫青菜、一碗热腾腾的旗鱼味噌汤和一大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着实勾起他的食欲。
「我开动了。」路沧轩很自然的用日语说道。
城堂薰和城堂龙之介闻言,先是一愣,尔后一同开口说出与路沧轩同样的话。
今天没有安排课程,城堂龙之介趁妹妹和路沧轩离开之后,再次进入路沧轩睡了一个多月,让他误会的另外一间房。
这个大书房里,一整面的书橱嵌在墙壁中,复古的家具增添了浓厚书卷气息。
昨天路沧轩突然在道场昏倒,吓坏了在场所有人,当时正在指导学员的城堂龙之介临危不乱,迅速将他抱起,快步往附设的医护室走去。
这一个多月下来,城堂龙之介早就发现路沧轩近日脸色越来越差,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他工作繁忙,或许也因为他这个外人造成对方一些困扰,但驻校医生跟他说,路沧轩除了受了一些风寒引发轻微的发烧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昏倒,而是陷入熟睡状态,其他的并无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