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侍三上人————D

作者:D  录入:09-26

至湖岸,浮漂着一叶小舟。
"那么便替寡人划舟一次吧。"他抬袖指点了下湖心一亭。
"是的,小的遵命......"想拼命克制的声音,依然破绽百出。
他伸手扭过来俺的头,想说什么,但终只是又放开了手,踏到了小舟上。为让俺搀扶,反是把他的手伸向了俺。
假装没有看见的,或是大概犹豫迟钝和害怕控使了意志真的没有看见,跨上小舟,拿起横在一边的桨,哗哗的水流被横开的声音响起。
划至湖心亭,太白依然盛开如夜宴。俺停靠了船,先上去,然后遵循礼节地垂下身,当个踏板扶手。
他倒也未来碰俺,顾自进了亭坐下。
案桌上觥筹交错,未尽的酒兀自汩汩地滴流着。不知他何时才离开,而后又来了。
这才想起白天见到的,原来就是苍冥皇。
嗯,其实不用多想也该猜到的,在宫中独自坐着的男人会有谁,只是不解他为何独自而已。
不是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吗?或是旋满公侯将相阿谀奉承。
"能与寡人喝一杯吗?"他举起一觞,竟是对俺用着询问的口吻。
或许再听得仔细点的话,还能听出那口吻中孤单的请求。
"小的恭敬不如从命。"俺回道,却不知措。
苍冥皇淡笑了下,"坐吧。"
坐吧。然后竟替俺扶起一觞,酌了酒。竟为一个......猪狗不如的小太监?
"你是叫......"
"回皇上,小的叫小二子。"他似乎并不能记起俺的名。
"呵呵,寡人知道,寡人知道。"他却笑着这样说道,"是几岁了?"
"年已十七,"因为苍冥皇已喝了一口酒,俺便也照做着举起了觞饮进喉中,"皇上这酒似乎有些冷,让小的替皇上去煴热吧?"酒入喉后,便镇定了不少,显得从容起来。
因为少喝酒的缘故,年少亦不知酒后事故。
"十七......"苍冥皇重复了遍这个数字,暗暗的,却明显能看到他的身子由此一凛。似乎是因而陷入了深思,而未来理俺后面的那句话。
"皇上?......"
又轻唤了一声,他才被俺拉回神来。
"呵,"他笑了下,"再冷的酒,入了喉便不就热了吗?除非......你的心也已经冷却了,那才连杯酒都无法煴热。"他后面一句说得极幽极淡,让俺很不是听得明确。
但苍冥皇既然这么说了,俺便也只好继续喝着冷酒了。
他摘过几朵太白菊,撒了花瓣在俺头顶。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他支颐也就这样地看着俺。
"你......寡人......"
花瓣落入觞中。俺未敢出声。
他闭了下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未提起关乎他的话,也没再做什么任何令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反而是问起了俺。
他应该是想要诉说的,于是才需要一个人陪伴。然而他却未提起任何,反是问起了俺。
"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又受了寡人那孙儿的罪吗?"他淡笑,淡如太白却妍胜太白。
"......"俺未答话,就这样让他以为俺是不敢出口的默认好了。
不胜酒力,不知在喝到第几杯时已浑然入睡。
醒来,觥筹依然交错,而对桌的人已不在。
沉痛的头,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便是用力捂住生痛的额头。哎......罪魁祸首倒是逃得快啊。
"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死了......俺赶紧起身,不是怕皇孙责罚,而是怕他猜疑。
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滑落,低头才发现,是羊绒真丝残梅绯红毯。
被谁盖至身上的?走出座位,小舟依然横在亭边。
上了岸,拿湖水泼了把脸,便急急地往青阳宫跑去,顶着这日上三竿的日头。
跑进青阳宫,左右张望却都不见皇孙的影子。才又退了出来,问俟立在宫门口的是仕女姐姐们。
"主子不在,去哪了?"
被俺问的宫女先是抬手背覆唇笑了下,"主子等了好久都不见你来,说定是你又睡懒觉赖床了,边亲自跑去想拖你起床呢。"
"......"俺为的来及谢过,就匆匆地又往北茧阁跑去了。
一个因酒而忘了的噩梦,现在又重回脑壳了。
是的,俺杀了人......不,应该说是,小杏子杀了人!对,就是这样没错!
但俺现在必须跑去北茧阁确认最终情况,也不知现在小杏子怎样了。昨晚俺竟然就如此仓促地逃开了,什么后顾之忧都未来得及多想。
特意地,从昨天逃开的那条小道跑回北茧阁。寻视小道上的青石板,未染点滴血迹,像是都已被清理干净了。
看样子小杏子做得不错。
跑到北茧阁时,那已围满了人群。这样的情景,是不是真该说是......意料之中呢。
俺挤进了人群,寻皇孙,而皇孙不在。再细看,跪在地上的,是被套上枷锁的小杏子。
"小......杏子?"不由得还是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景象。
这样就被抓了?真没想到那么快......然而内心的心情却有些无法言喻。
该怎么表达......现在心里的心情......这种显快的感觉......难道说是庆幸吗?
庆幸小杏子这么快就被抓住了,是高兴的心情吗?如果他被判刑了,那就,什么事迹都消除了。
没有任何看到俺做了什么,俺做的任何都可以从这空间上抹去,就像是从来都没做过一样。不存在于空间上的任何地方残留痕迹,也不存在于其他任何人的记忆。然后终有一天,连俺自己都会忘记。并且俺相信那天是会来到得很快的。
于是,虽然少了小杏子,但俺依然会是以前的那个俺。
小杏子抬头看到了俺,但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仅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俺便知道他已默默承担一切,没有半句怨言。
啊,小杏子,请原谅俺这邪恶的内心。真的不是俺的错,看在俺比你更有前途的份上,就这样下黄泉吧,俺会连你的份,一块好好地顽强如杂草地活下去的。

                  虚假,袒护开脱
刑部的人在里面搜查。为了更自然点,俺又一下跪倒扑了过去,抱住小杏子。
"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码?!怎么会这样!"极尽痛苦地哭喊道。大家都知道小杏子和俺关系好,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反而会惹人生疑。
"小二子......抱歉......"小杏子的头被俺抱着抵至肩窝,他充满自责地轻声喃语道。
抱歉?啊,你在抱歉个什么劲啊!你凭什么自责啊!
可是落下来的泪,连俺自己都模糊了概念,不知是真是假时实是虚。
俺的行动自然引来了刑部的注意,过来几个徒隶把俺拖了开去。
"你怎么才来?刚皇孙来找过你了......"好心的小油子凑过来告诉俺俺正想询问的问题,"不过见你不再就又走了。"
"哦......你们今天怎么那么闲,都围这?"俺抹了把眼泪,也把头凑过去问道。
"唉,你这是跑去哪了?小杏子杀人被抓啊......但那破司法官硬是觉得有疑问,就把这么多他觉得有疑问的人都扣留下来要一个个审问呢。不过反正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们也好,乐的个轻松,有理由可以不去侍奉那帮主子们咯。"
"......"俺心下一沉......有疑问?
这时司法官像俺走来了,"你就是小二子?"
"回大人,小的就是小二子。"俺连忙上前了一步,跪下去听命。
"听闻你与小杏子素来关系好,你可知小杏子现在时犯了什么案?"
"小的......不知。"
"不知?那你昨夜一日未归直至此刻才回来,是去了哪?"
"这......"俺不免紧张的后脊凉了一片,顿时答不上口。
"大人,人就是小的杀的,人赃俱获,没什么好查的了,这就给小的定案吧!"小杏子突然出生呐喊道,替俺解着窘境。
"让他闭嘴,烦了。案子本官自有定夺。"司法官挥手,几个徒隶便纷纷甩了小杏子一耳光后往他口中塞进了一个麻团。
俺不禁皱眉,好拽的司法官,不,应该说是真自信地司法官。
难办了......
俺尽量不吭声,拖着时间,也不知时想拖到谁来。
内心,其实时期盼着谁来解救俺的?谁,谁,俺现在正期盼着谁呢?
有谁,又能来解救俺呢?
"不说是吗?好,让本官先且问......"
"问什么?!"
俺抬头,救星出现。
他又这样做了。张开着如坚硬的羽翼一般的双手,挡在俺的身前,像是他那娇弱的身躯能为俺抵挡一切风雨似的。
明明是身为仆人的俺该去保护身为主子的他才是的。
"微臣参见皇孙......"司法官不是很满地压沉了刚还高傲如只常胜公鸡的嗓音,给皇孙行了礼。其他人也一样。
"你个区区司法官,是想怀疑本皇孙的人吗?"皇孙怒着眉。
俺回头,看到站在一边的小油子冲俺笑了下。俺也回以感激地笑,幸好是他将皇孙带了来。某人的蛮横无理,对于这些下官有时还是挺能派上用场的。
"微臣不敢,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真敢说得问心无愧。"
司法官被皇孙尖利的语言打断,闭了嘴,也没再敢说。
"何况,有什么证据让你如此怀疑小二子?语气竟敢硬得好像他就是犯人似了的。明明有人在你眼前已经什么都承认了,为何还不见好就收?"
"微臣只是想为大家主持公道,事有蹊跷,微臣必是要站在正义的这边的。"
"什么正义,你不过是想更引得些美言罢了吧?觉得这样就破了案子太过简单不会引人津津乐道罢了吧。"皇孙讽刺的笑,他的尖利甚至超出司法官这个年龄的该有。
"微臣......"
"好了!"皇孙又打断他的话,"你可以把此人先收监了,或是其他人你爱怎么查怎么查,但小二子本皇孙要带走了。他是我的人,他的时间该由我支配而不是陪你玩这种浪费时间的游戏上。要审判,等你拿出十足的证据再来开口吧。"
语毕,皇孙便强硬地扯起俺的手腕,将俺拖走了。
皇孙一直把俺拉到了青阳宫才松开了俺的手。
"昨晚去哪了?"
"......"又是这个问题。俺就猜到......"我能说不回答吗?"
"也许能......"皇孙垂下了眼,"是不是我太过多虑多问你就会不高兴?既然小二子不想说的话......"
"我杀人了。"俺没等他把话讲完,便俯下了身,清晰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如俺想象中的一般镇静。俺知道俺说出这个事实以掩盖另个事实,在皇孙面前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皇孙走进里屋,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俺。
"嗯,所以你因为害怕就逃了一晚上?"
"然后累了不知在哪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那亏你还敢直接去北茧阁。"
"不是的,我是先来青阳宫的,因为怕晚服侍了羊儿,羊儿一定不开心了。但跑来时你已经不在,问了仕女才知道你去了北茧阁,所以......"
"所以你又不顾危险地跑去北茧阁了?笨蛋......"
俺点头,似乎时被皇孙往好的方面理解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装出害怕无助的样子,怯怯地询问道。
"嗯?不是已经有人帮你顶替了吗?我去时,看到他挺自觉地替你承认着一切呀。"
俺犹豫了下,"但......这毕竟是我做的事,我并不想他死呀。"
告诉你俺的秘密,你应该又会在心里窃喜了吧?以为更贴近了俺一些于是又多对俺产生一份信任。
秘密,能让两个互不相识的人贴合。你曾经这样对俺说。
嗯,何况是已经对俺信任的你了呢。
"你真善良......"皇孙露出又是苦恼又是垂怜的眼神,"但那司法官很硬的感觉,似乎并不会很容易地就放过那个小太监。"
"不,他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小杏子是犯人,他怀疑的是我。所以,替小杏子开脱应该还是容易的吧?"
"......可我终归只是皇孙......而非,皇上。"他站了起来,用难以名状地音调说着。
"你真善良,"他重复,"但......"
无须"但"了,俺只要你前半的结论就可以了。做不到便不强求,只要能保住俺,就够了。嘿。
小杏子被收监了,俺给狱卒点小钱,便让俺见了。
"小杏子......"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倒在角落的一团血肉模糊。
俺赶忙过去扶起他,"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都承认了还会被用刑?!"
"呵呵,是啊,真还是第一次见到因为这种原因而给人用刑的,以前真是听都没听说过。他们竟然用刑逼我承认不是我杀的,真是太好笑了......"
俺竭力地拭擦着小杏子的脸,想把那些土啊灰啊血啊擦干净,"什么公道,什么正义......"
"全都是为了自己罢了,"小杏子仰头,"不然谁爱做那烂好人替别人浪费时间力气呢。"
"那为什么你要为了我......"
"......我?不,我也是为了我......"他逞强地说着。
俺明白,他就是那个烂好人。
"因为看你一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然后又看你下了床出去了。我就想一定是你白天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吧,便跟出去想安慰你下的。"
"谢谢你,对不起......"
"可是啊......算了,反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份工作,太累了呀。我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在逃避而已。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要为了他们在这里做牛做马的卖命呢?"
俺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他的爹娘。俺的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没用的自己,果然还是无法做到铁石心肠。
"于是就想......在最后,被人需要一次吧。然后自己也满足了,并且解脱了。"小杏子笑,笑得惨然,"骗你的~其实......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那么做了。"
俺无法言语,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以为这样就能洗脱俺的罪似的。
"可是......我也并不想死啊,到现在才发现......"
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下。
"不过你放心,就算是这样,我也一定会承担到底的。不想死'一定只是上天爱捉弄人使之犯下罪行的错觉吧。"
"不,俺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俺不会让你死的!"
用发誓一般的语气。为了你生命的誓言也好,为了俺安全的谎言也罢了。
然而审判竟在第二天就开了。俺被带了去,因为说出现了人证。
女人啊......总是有种比男人的肩更伟岸的记仇心。足以如山倒般,压死一个人的记仇心。
跪在冷又硬的石板上,被带上来的人证是明初。
无疑被戏剧性地推上一把,然后狼狈地跪在司法官的桌脚前,被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态度望着。
"这下你还有什么敢说?哼,本官的判断从来不会有差错。"还是那样自信满满的语气,"你向众人重复一遍你自愿对本官提供的话吧。"
"是的,奴婢遵命。"明初转过身来,望了俺一眼,然后幽幽地开始叙述的呈堂证供,"被杀的人名若椰,与奴婢服侍同一个主子的。前日夜里,奴婢有事去找小二子商量,路过那,便见若椰与小二子讲着什么,未见若椰将话讲完,他便忽地捅出了一刀,后又怕一刀未能致命竟残忍地用手捂死了若椰。奴婢在暗处吓得不轻,回过神来时他已匆匆逃走。奴婢也不敢多待,就回了去,原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但毕竟奴婢与若椰姐妹一场,实在是良心过不去,也不想因为这种人又多死一个替死鬼....."明初说到后来,真是声泪俱下,演技绝不比俺差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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