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颠倒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方灿用这理由说服自己先不去想一些事——反正横竖想不通。
只有踏着薄霜回家的那点时间是自己的,清晨三四点钟,最黑暗、寂静、寒冷。那种静,像山上的夜晚,连枯枝断裂的细小声音都清晰可闻,方灿边走边出神。
几天没有小心眼的消息。
他说,定下来了……
方灿苦笑,十六岁的孩子,说定下来。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方燥知道自己心底甚至有点恨季雅泽,本来都没什么,自己或者会想,但没有也没关系。他逼着自己收下,逼着自己耠予,理直气壮地说:「就这么定了!你就只许爱我!」
……呵,可是自己也窃喜吧?
也许自己永远也没有雅雅那种勇气,敢说出自己想要什么。可是,以后该怎么办呢?
楼梯间里黑洞洞的,迷茫……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方灿突然觉得有丝异样,他立刻屏住呼吸查看……门走的时候是上了全锁的,但现在只拧一道便应手而开……
门推开,方灿站在那里没动。
「啪」的—下,有盏灯被打开了,光线倾泄而出。
方灿愣住,看到坐在床边的季雅泽,他脸色青白,眼睛鬼影幢幢,幽幽地瞪著门口……
「你到哪去了?」先开口的是季雅泽,声音有点怪,闷哑湿润。
方灿胸口一窒,走近一点,仔细看他:「你怎么了?……哭过了?」
季雅泽撇撇嘴,侧开头,口气有点坏:「没有!」
在他身边坐下,方灿叹口气:「你怎么在这里?又离家出走了?」
「没有!」更凶的口气,过一会儿,季雅泽闷闷道:「我说我要去素描,太晚不回去,睡在忻楠家。」
「……谁?」
「忻楠,我家里人认识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方灿点头,可是即使这样:「……他们就信了?」
大概是又吵了架,方灿心里有些无奈。以前只觉得季雅泽性格偏于暴躁、脾气坏,现在才知道,多半还是孩子心性在做怪。他看着季雅泽雪白的有些浮肿的脸,嘴唇微微噘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显得很秀气的下巴比以前似乎尖了些,早熟的面孔神情,让人一直以为他至少十八九岁了。
「你实话跟我说吧!」方灿觉得自己放柔缓的声音有点像哄孩子,「又是为什么吵起来了?」
季雅泽脑袋垂得更低,好半天才轻声说:「……为你停职的事。」
「……哎?」方灿有点不明白,「我停职你们吵什么?」
「无缘无故为什么停你的职?要不是囚为你上次跟我爸争过工作上的事,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我怕……是不是我哥看出什么……」
方灿沉默。
「到底是怎么回事?」季雅泽死盯着他问,「我去单身宿舍找你,他们都吱吱唔唔的,后来碰见苏哥,他偷偷跟我说的。」
「没什么,停职而已,为别的事,跟你爸……跟你都没关系的。」
季雅泽明显的不相信。
方灿有些愁闷,可是总不能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这孩子也真是牛脾气,而且多少有点……呃,有点自以为是!
「……你啊,想太多了。而且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雅泽唇抿紧。
方灿再叹口气,张开手臂抱住他,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前:「雅雅,我是说真的。」
怀里的身体冰冷僵硬,季雅泽似乎一直紧绷著,接触到方灿的体温,哆嗦了一下。
「你……你不生气?」
方灿低头看他:「什么?」
季雅泽抬眼,语气有些不确定:「我没告诉你……」
……现实慢慢回到方灿脑袋里来,他松开手,定定望著季雅泽乌黑的瞳眸,那里一点光都没有,像一眼吸力无穷的深井。
过一会儿,他才慢慢回答:「不,不生气。」
季雅泽一把抓住他的手:「真的?」
方灿点头:「嗯。」
「那,我们说好的还算数对吧?」季雅泽脸上终于流露出释然的神情,「我跟家里说,我不再跟他们闹,让他们不要送我走。」
方燥心里一凛,脱口道:「不!」
季雅泽瞪着他,刚刚有些开心的眼睛里涌上一丝惊疑。
「这没什么好气的,可是……」有点困难,但方灿还是说了出来,「可是我不想继续下去。」
季雅泽凤眼渐渐瞪大,盛满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错了一次,不能继续错下去。」
「……」季雅泽嘴唇微张,表情有些呆滞,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你……太小了!」方灿很快地说。
季雅泽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来,眼瞳里燃烧起熊熊火苗:「你跟我做爱的时候可没嫌我小!」
「如果我知道,就会嫌。」
「啪」的一下,方灿脸上火辣辣挨了一记•他是想过季雅泽会翻脸,不过没想到他会……动手!
「收回!」季雅泽牙咬得格格响,很恐怖,「收回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原谅你!」
方灿慢慢站起来,淡淡开口:「我说的……是真的。」
「然后呢?」沈怪同情地问。
方灿支手撑着额,表情很冷静:「我们吵起来,他骂我王八蛋,踹塌了我的床,把我的衣橱拉倒了,台灯也打碎了,然后就跑走了。」
沈乍舌不下,半天才惊叹:「小季够厉害!」
方灿耸耸肩:「我跟他说多谢,正好想换家俱。「一想到前天晚上那头小喷火龙,他眼睛下面的肌肉就有点抽搐。小心眼还真不是一般的野蛮,三两脚就报销一张床!哼,他第二天就去买了个铁床,让那家伙再踹。
沈咧着嘴乐,过一会儿说:「可是半夜三更的,你就让他一个人跑掉?」
「我跟上去了,看着他去大学那边,有个男孩子接他。他进去一直到早晨都没出来,然后我才走的。」
「咦?小季一气之下外遇?」沈瞪大眼睛。
方灿摇头:「应该是他说的那个朋友。」
「我早觉得不对头了,不过你也过份谨慎了吧?」沈不以为然,「只是瞒了年龄而已,你不是喜欢他吗?现在吃也吃到了,反正过两年他就大了嘛。」
方灿喝酒,不作声。他现在只能吃哑巴亏。他又不能告诉沈,其实是怕跟季雅泽来来往往被「菲林」的人注意到,到时顺藤摸瓜,还不知道会摸出什么来。
正说着,手机响起来,方灿接听,听到对面人说话,犹豫一下,还是应了。
是季雅泽,声音很阴森:「我在等你道歉。」
方灿叹口气,慢慢说:「我不会道歉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想继续。」
沈听得话头不对,顿时竖起耳朵来。
「……我确定!」
「……」
「为什么?雅雅,我是男人,你不会以为我可以保持两年无欲无求吧?」
「……」
「我告诉过你那不行,我当然觉得适龄伙伴更好。」
「……」
「无论哪方面。」
「……」
口气越来越僵,没说两句,方灿就被挂了电话。他皱着眉,表情像吃了半斤黄连。靠!怎么把自己说得跟个色狼一样?听那动静小心眼是气疯了,方灿有些心神不定起来。雅雅最近本来就为彭幼龙的事心情很坏,又离家出走,又跟自己那个……这是最坏的处理方式!他知道。他不应该放开他,跟他说这些,而是应该把他抱在怀里,怎么也不松手……
方灿很郁闷。
全都凑在一起了……
刚才挂电话前,小心眼凶狠地撂下话来:「你敢!」
方灿有种直觉季雅泽会跟自己没完没了,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可是现在不行啊!他叹口气,只有现在不行!
「灿哥?」小为兴冲冲过来叫他,「过来一起玩牌啊,我们缺人。」
方灿扭头看他,眼神发直。
小为疑惑:「怎么了?」
「小为,你多大?」方灿突然开口问。
「二十,干嘛?」
「……你来当我情人!」
「……哈?」小为一脸痴呆。
「我最近有点小麻烦,劳你驾帮个忙,不会很久。」
小为眼珠子滴溜溜转:「装成你晴人?行啊,其实当真也没啥不可以的,那,现在就先来练习一下……」他说着抽了骨头望方灿身上倚。
沈瞪大眼:「小为,别说我不警告你,这个像伙刚甩了一位,他把他吃进去又吐出来,我这可看到一路的碎骨头呢!」
「没关系,」小为笑嘻嘻,「我不介意灿哥吃我,我喜欢当灿哥肚里的小虫虫。」
沈满脸好笑,吧台一角的电话响了,他过去接听,面色突然变得十分古怪,拼命向方灿打手势,一边说话:「方灿?在婀……在干嘛?」方灿一把搂住小为,示意。「……他还能干啥,跟小男生亲热呗……你找他?」方灿用力摆手。「……嗯,对啊,玩牌……上床?」沈直眨眼,难得结巴起来,「……大……大概吧,那家伙可没什么节操……」
方灿瞪大眼,脸色有些难看。
沈终于放下电话。
三个人面面相觑。
「小季年纪虽小,人还是很彪悍的,问得真直白。」沈忍着笑,「方灿,我看你今晚真的要带小为回家上床了。」
小为满眼红心:「真的吗?」
方灿无语。
两个人一路拉拉扯扯有点搞笑。
方灿第一百次说:「只是防备有可能哦!不是当真的。」
小为第一百零一次甜腻地游说:「当真有什么不好?我很不错的,灿哥你试一次就知道了……」
两个厚脸皮都把计程车司机的目光当空气忽略掉。
可是上到二楼的时候,方灿已经开始后悔。
虽说事出必要,但这样对雅雅——小心眼看似凶悍,其实很容易受伤!心里正乱成一团麻,他鼻子里忽然闻到一丝异味。
赖在他怀里的小为没有察觉,兴冲冲说:「是这一间吧?快开门。」
到门口,那股味道更逍重,是血腥味!夹著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呛鼻味道。方灿心里涌上不祥的感觉,全部神经如雷达般张开,他把小为往旁边推,轻轻取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门只开了一道缝,小为便捂著鼻子叫起来:「什么味?」
房间里隐约只有一个人微弱的呼吸声,方灿立刻听出来,猛地伸手把灯打开。房间里的景象让门口两个人都呆住,方灿浑身如被冰水浇透,动弹不得。
最触目惊心的就是鲜红的血……床上……地上……被撕破的衣服丢的一团—团……瘫在床上的男孩子下身草草盖着染血的被单,一看便知身子是光裸的。双手双脚被粗重的铁链绑在床头的铁栅杆上,露在外面的身全上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伤口,血肉模糊……
听到声音,男孩子转过头来。他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边还有血迹,看到他们,似乎有些不高兴,沙哑地开口:「我跟你讲了我不要玩3P!你还带人回来?」
小为惊跳下。
方灿还没来得及扑过去,听到这话,停住,眨眨眼。
男孩继续虚弱地税:「……你……你玩我……也就算了……这人……他受得了吗……你可别弄出……人命来……」
本来紧紧巴在方灿身上的小为慢慢松开他,退一步,再退一步,面无人色地看他:「灿,灿哥,我,我不知道你还……还有,有这种嗜好……」
方灿面无表情看他。
小为脸发青:「我那个,我……我身体比较差,吃不消的!真的!我我,我还是先走了……」话音未落他已经返身拔脚便逃,只听得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大约在转角处还摔了一下,「哎哟」一声,然后渐远渐无……
留在屋里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季雅泽低声笑起来,似乎越想越得意,笑声也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哈……夹着手舞足蹈间铁链子哗啦啦的声音,十分诡异。
方灿回手关上门,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他,半天,呐喊地问:「你弄得什么东西?」
「哈哈哈……鸡血……哈哈……还有颜料……」
方灿颓然在椅子上坐下,看看一塌糊涂的房间,再看着季雅泽笑不可抑,滚成一团,又气又无奈,却不由也笑出来,第一次见小心眼乐成这样。
两个人笑了半天,方灿才去揪季雅泽:「好了好了,你也差不多—点,去洗洗,粘糊糊的不难受啊?」
季雅泽乐不可支地把手脚从链子里抖出来,掀开被罩蹦下床。他当真是全裸的,只不过看在方灿眼里,身上又是鸡血又是颜料,只剩了滑稽而已。
床单、枕巾、衣服什么的都不能要了,房间里那股味也呛的人头疼。今晚还真是住不得了,方灿无奈之极,只得决定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叫清洁工来打扫。
「不然我帮你擦?」季雅泽还在笑,「别人说不定会吓到,以为这里发生凶杀案。」
方灿不理他。
「嗯?怎么样?」季雅泽在他前面倒着走,笑咪咪,乌溜溜凤眼里像是放了满天的焰火,璀璨夺目,带着心满意足的欢喜。
方灿订房的时候,他趴在旁边插嘴:「两个人的。」
方灿白他一眼。半夜三更的酒店电梯里空无一人,季雅泽背着手靠在玻璃门上,歪着头看方灿。
「你最喜欢我。」他语气肯定。
方灿拿后脑勺对着他,过一会儿,点一下头。
不可能放开了,真没办法!
方灿洗了澡出来时,季雅泽已经钻进被窝,一直还在笑。橙黄的光线下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泛着一层温暖的光泽,笑意完全冲淡了那双凤眼带来的孤寒感觉,整张脸精致柔媚到令人窒息。方灿过去坐在他身边看他,叹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吻他。软嫩的嘴唇因为开心而微张着,舌尖轻而易举侵入进去,津液交缠之间甜如蜜丝……
吻到忘情处,被子已经从两个人之间扯开,方灿身上还留著温热的水气,浓浓地罩住季雅泽,一只手在他胸前轻轻揉搓着。双唇分开时牵出一丝暧昧的银丝,舌尖滑过鼻子、眼睛,向下沿着面颊落在脖子一侧,来回吻吮著,季雅泽眼神迷闻,似乎觉得痒,不由自主缩起细瘦的肩头。方灿微笑起来,继续向下,突然间含住一边的小小乳尖用力吸吮,季雅泽「啊」的叫出来,身子反射地向上一弹,下面巳经微微抬头的火热小东西十分主动地送到了早巳等在那里的手掌中。随著双腿被分开,握在别人手里的小棒棰似乎越来越激动,跟着手指摩挲的动作,迫不及待地吐出透明的液体……
全身的热流汇聚到小腹,变成一股难以忍受的酸胀感,季雅泽终于颤抖着叫出来……
懒洋洋躺在方灿怀里,季雅泽昏昏欲睡,做完之后总是累得睁不开眼来,可是身边的人还很清醒,虽然没说话……
「还嫌我小吗?」
方灿似乎在苦笑:「……还是要控制啊!」
「为什么?」
「因为我胆小,怕让你老头、老哥扒了皮。」
季雅泽笑:「我们不告诉他们。」
「搞地下情啊?」
「嗯。」
「……雅雅?」
「不行吗?」
「不是,你还是听家里的,先转学吧!」
沉默一会儿,季雅泽侧过头,半支起身子看方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