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夏矾一在加护病房清醒后,除了某些他必须离开的短暂时间外,他几乎都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弟弟的病榻边。
而夏矾一在经过深沉的昏迷之后,对于自己一睁开眼看到了离家多年的"大哥",似乎也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与诧异,似乎,"他"会出现在自己的身旁,本来就是如空气存在般的理所当然。
小时候,只要他一受伤喊痛,做"哥哥"的夏矾仁,就会在他的身边耐心地安抚、细心地照顾。以前如此,现在也应该是如此吧!
一切都如同小时候,在夏矾仁还未离开之前一般。
只是,当夏矾一从夏矾仁那里得知双亲因受伤太重,早在送医的过程中就已经伤重不治时,悲痛地情绪还是几近让他崩溃。
"矾一,别哭!"夏矾仁用力地把全身发颤的夏矾一紧拥在怀里,既心疼又不舍地安慰着,"你还有我啊!还有哥呀!别哭!别哭!"
耳朵里,彷佛发自灵魂深处的哭喊、嘶吼声,让夏矾仁的心更是宛如针刺般地抽痛不已。
即便,他也为养父母的往生感到伤痛,但在内心里,他更是庆幸养父母并没有把他们唯一的儿子一起带上黄泉路。
缩紧手臂的力道,夏矾仁把夏矾一更用力地往怀里紧抱,并低头亲吻他的额头低喃着:"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连你也一起失去了。"
"哥!哥!我要爸妈回来!我要他们回来呀!"丧失亲人的遽痛,让夏矾一只能失控地在夏矾仁的怀里嘶吼,以抒发心中浓稠深邃的悲怆。
伴随着夏矾一哀恸的呼喊,夏矾仁纠结的心更是被撕扯着,抬起被泪水沾湿的脸庞,他不断地亲吻、承诺着,"你还有哥!哥绝不会离开你的。"
"真的!哥真的不会再离开我?"哭红肿的双眼直视着他的"哥哥"。
"嗯!哥向你允诺,除非你赶哥走,否则哥就陪你一辈子。"夏矾仁双手轻捧着夏矾一的脸颊,对依然蓄满泪水的双眼,额对额、鼻对鼻坚定地说着。
"真的?"
像是怕被丢弃的孤儿般,夏矾一紧紧地抓住这一份信诺。失去父母的他,"哥哥"就是他仅有的"亲人"。
"真的!"
夏矾仁把夏矾一抱回怀里,再一次地承诺着。
久违的温暖怀抱,熟悉的男性体香,夏矾一贪婪地攀附住这一份坚实。
痛失父母是如此让夏矾一感到脆弱,让他顿然忘记了这个自己所倚赖的"避风港",曾经用最卑劣的手段,残酷地伤害、凌辱过他。
强而又力的双臂,温暖而坚硬的胸膛,始终都是他的避风港,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过去曾如何,他不愿意再想。
未来会如何,他也不想知道。
只要现在,只要"哥哥"又回到他的身旁,才是最重要的,夏矾一在心底不断地对自己说着。
【第三章】
经过医生及夏矾仁细心的照料,夏矾一在的身体逐渐康复了,终于办理出院手续,回到久违的家中。
为了继续照顾受伤的夏矾一,夏矾仁还特别回了一趟日本,把他在那里辛苦设立的摄影工作室结束掉。
此趟旅程,他并没有对夏矾一说明他的目的,只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自己要回去处理一些公事。
谨慎地考虑到夏矾一目前还在康复的阶段中,若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要照顾他而把工作室解散,增加他无谓的心理负担,那就不好了。
况且,他们两人的关系现在还太过于脆弱,夏矾仁深知夏矾一之所以会原谅他,只因为他刚失去父母,心中除了哀伤的情绪之外,并没有任何能力再去思考其它纠葛的思绪。
夏矾一现在若只需要亲情的慰藉,夏矾仁就只给他所需要的亲情。
一切的一切,就等他的身体养好再说了。
临行前,恐惧于孤单一人的夏矾一,还紧抓着夏矾仁衬衫的衣袖担心地问着:"哥!你真的会再回来吧!"
和话语中的肯定相反的,是一双充满怀疑、惧怕的眼眸。
看到如此脆弱的夏矾一,夏矾仁的心中更是满溢着怜爱之情。
依着床边坐下,他用力地搂住瘦弱的肩膀,并在矾一的耳际边细声呢喃着:"哥跟你保证,事情一处理完,哥马上就搭飞机回来。乖乖的在床上等哥回来,好吗?"
就这样,夏矾仁再次离开了夏矾一的身边,不过他很清楚,这次以后,他不会再让自己离开夏矾一到任何地方去。
有夏矾一在的地方,才是他应该存在的地方。
就像他的允诺,夏矾仁用最迅速的办事效率,把他费时多年才建立起来的摄影工作室,除了几件他极喜欢又拿手的器材外,全部廉价地转让给公司的另一个股东--木则敦司。
曾经,他们两人,除了是事业上的伙伴,也是彼此床笫之间的最佳伴侣。
在床上,不可讳言他们的确非常的水乳交融,但也仅止于如此。
木则敦司十分清楚夏矾仁的心中早已有人进驻。
无论他多么的努力及期盼,他都不可能赢过他们曾相处的一切种种,所以聪明的他,只选择做一位好"朋友"。
之前在同一个飞机场,他送夏矾仁回台湾,夏矾仁那苍凉的笑容,现在都还深深地刻印在木则敦司的心中。
如今又是同一个飞机场,他看着神采飞扬的夏矾仁,着实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从他一到日本的时候,他的心就始终遗留在那曾经待过十几年的岛国上。
面对着神采飞扬的夏矾仁,木则敦司再一次问着他曾经问过的问题:"这次你和夏矾一碰到面,你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愉快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后,夏矾仁开心地说:"我回来了。"
这是木则敦司认识他至今,唯一一次看到的真诚笑容。
"祝福你!"
即便知道夏矾仁回去后还是得面对许多的挑战,"弟弟"夏矾一不一定会接受夏矾仁这个作"哥哥"的"爱",但是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不是吗?
"谢谢!"
夏矾仁带着朋友的祝福,飞回他唯一该去的地方--
他此生的挚爱--夏矾一的身边。
不同于上次他忐忑不安的心情,这次他可是满心期待地想飞奔回去。
一回到台湾后,夏矾仁更是毫无顾虑、全心全力地照顾还在休养的夏矾一,无论事情的大小,全部都由他一手包办。
只要是事关夏矾一,夏矾仁都心甘情愿。
只要有夏矾一,只要能待在夏矾一的身边,夏矾仁就会感到无比的满足。
就这样,在他的细心照顾下,夏矾一从车祸的伤害中逐渐康复了。
但,随着身体的康复,理智也从纷乱的思绪中渐渐浮现起来。
过往的记忆,悄悄地影响着夏矾一对夏矾仁的态度。
就像是多年前的那一晚,夏矾仁那般突然、强硬地摧毁了夏樊一对他的尊重。
而现在,一切的平稳、一切的假象,终究敌不过夏矾仁对夏矾一强烈的欲望与爱恋。
"矾一,该起来吃饭啰!"
夏矾仁轻敲了夏矾一的房门后,便推门进入。
经过了长时间的照顾,夏矾一受伤的身体也逐渐地康复,但毕竟是承受过重大伤害的身体,原本就已经十分修长、细瘦的体格,现在显得更加的单薄。
看着在床上熟睡着的身影,夏矾仁不禁再次地感谢上天与菩萨。
生命,真的是非常脆弱。
一个闪失、疏忽,珍贵的生命瞬时就会殒落、幻灭。
重回手里的这份珍贵,让夏矾仁再一次对自己发誓,此生此世,绝不会再轻言放手。
除非,是生命的终了,世界的尽头。
走到床边,蹲下身,贴近熟睡中的夏矾一,感受着他规律平稳的呼吸。
随着每一次的呼吸,夏矾仁对上天的仁慈,就再一次诉说心中无比的谢意。
"因为世界有你的存在,我的世界才能继续的延续。我好爱你,我的矾一。"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会不会以我爱你的心来爱我,但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所有一切的磨难我都愿意承担,只要你还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
夏矾仁在心里不断地低喃着。
望着那张爱恋多年的脸庞,他难以自抑地低下头,轻触着夏矾一那微张的双唇,轻唤着:"我的矾一,我的矾一!"
他想,如果能尽情地吮啮那双唇内的甜蜜,该有多美好啊!但......现在留在夏矾一身边的自己,仅只是......"哥哥"而已。
情人间的耳鬓厮磨,是属于夏矾一和他"情人"的专利。
情人这身分,以前不属于他,现在似乎也是如此,然而......未来......会有属于他的机会吗?
一想到多年前的那幕画面--裸露的夏矾一和同样裸露的女性胴体......一阵既猛烈又尖锐的椎心刺痛,便直往夏矾仁心坎狠刺。
苦涩、心酸,顿时弥漫在他胸臆之中......
狼狈地,他急速地抬起俯卧的身体,转身快步的离开这房间,现在的他迫切需要一块安静的地方,独自地舔舐心中深埋已久的苦涩。
然而,只想逃离这个房间的夏矾仁,却丝毫没察觉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里,原本紧闭的双眸便立刻睁开,紧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其实,当夏矾仁碰触他双唇的那一瞬间,夏矾一就已经清醒了。
宽阔的肩膀像是背负了千斤的重担,委靡、消极,顿时之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夏矾一的心里纠葛、挣扎着。
从夏矾仁被领养回来的那一天起,仅有三口人的夏家,就已视他为家庭里的一分子,诚心地、毫无芥蒂地接纳了他。
那一天的记忆,依然清晰无比。
"矾一,叫哥哥!你这个做弟弟的要尊敬哥哥喔!"
爸爸温厚的嗓音依旧在耳。
没错!做弟弟的要尊敬哥哥,而夏矾一也一直以有这位哥哥为荣,曾经"哥哥"是他年少岁月的全部重心。
是哥哥那只温暖的手伴随着他长大。
每当自己说:"哥哥!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做哥哥的他就会丢下身边所有的事情,牵起自己那只小小的手,带他到所想要去的任何一个地方。
每当自己说:"哥哥!教我做功课,好不好?"
做哥哥的他依然也会丢下身边所有的事务,捺着性子帮他解决掉所有的课业疑惑,自己第一个会写的字母,还是他牵着他的手,一步一笔划教会他写的。
"哥!你泡妹妹喔!小心我跟爸说,你交女朋友喔......"
而后,随着年纪的渐长,当他身旁的位置不再是自己专属的时候,虽然明明知道他依旧是把自己摆在第一位,但夏矾一却仍然花了许多的力气来说服自己--毕竟亲情归亲情,爱情归爱情。
然而多年之前的那一夜,却彻底地破坏了他俩曾经拥有过的一切美好,残忍地击碎了夏矾一对夏矾仁所有的尊敬。
尊敬?在"哥哥"对"弟弟"做出违背道德伦理、违背生理的残暴行为之后,"尊敬"二字,也就全然随之消散与湮灭。
还记得当自己从那个痛苦的夜晚清醒之后,由"夏矾仁"所编织的所有记忆,就已经完完全全地破碎,不复完整。
回想起那时的片段,恐惧依旧啃蚀着他的心。
对于与自己身体构造机能完全迥异的异性,他除了因好奇心作祟的窥探之外,就是想要了解......
为何他的哥哥会因为身边的女人,而减低对他的关心与在乎呢?
女人,就这么的好吗?好到......对他几乎都充耳不闻。
那时的哥哥,身上似乎总是弥漫着女人特有的味道。
不似男人总是掺杂着汗水与灰尘的体味,那彷佛母亲所独有的清香、洁净气味,散布在哥哥的全身上下。
尤其是他外出回来之后,往往那浓烈的女性气味就会更加地清晰,不用多加询问,就可以知道他去了哪里、或是和谁出去。
因此,每当夏矾一闻到那不属于他哥哥身上的味道时,心中的困惑也就会随着好奇心而随之高涨。
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吸引住哥哥的所有目光?
女人这种生物,就真的让哥哥这么兴趣盎然?倘若他也和哥哥一样,跟女人交往,甚至亲热,又会是什么样的滋味与经验呢?
好奇......好奇......好奇......
夏矾一的心中,充满了许多的好奇与问号。
因此,当一个外型颇为俏丽的学妹,提出想跟他交往的要求时,他并没有经过多少的考虑,便点头同意成为她的男朋友。
之后,在对异性之间的**产生好奇与窥探的心理下,夏矾一便趁着双亲与哥哥回去老家探亲的时候,邀请那个对他十分迷恋的学妹,到家里住上一夜。
那一天夜里,原本仅是两位正值青涩年纪的男女朋友,想要一同体验**的神秘罢了,却没有想到......
他的哥哥竟临时更改行程,返回了家中。
就在夏矾仁无预警地推门进入他房间之前,他正和学妹赤裸地躺在床上,尝试探索着彼此不同的生理构造,并兴奋于对方因为自己而引起的奇妙反应。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夏矾一总算体会到,女人原来是如此柔软的生物。
细致的肌肤触感、柔软的肌理骨架,让不解于男女情事的他,一边探索、一边惊叹着。
原来,他的哥哥就是沉迷在这样的一副纤柔的身躯上!
不同于男性的坚硬和结实,难怪哥哥会因为这样的躯体,而将从小一路看顾长大的他放置脑后。
就在他们决定要有更进一步行动的时候,那未曾加锁的房门,被不应该出现在家里的夏矾仁猛然一把推开。
夏矾仁脸上的表情变化,至今仍深印在夏矾一的脑海中。
从刚踏进门的喜悦,变成到发现他的行为而震惊,一直到最后惨白着脸色,大声地咆哮、怒骂。
然后记忆的片段,便跳至--愤怒的哥哥为了报复,残酷地使用"强暴"的手段,硬生生的将他......
一阵颤抖,他的身体又彷佛再次地感受被同性侵犯的撕裂感......愤怒的挺进、冲刺与泄愤般的占有......
他的哥哥,那从小跟他一起相伴长大的哥哥,为何会作出这番失控的行为呢?
从那夜到现在,每当夜深人静,孤独的夏矾一常常在心中反问。
他最不能原谅的事情,其实应该就是当他从撕裂般的痛楚清醒后,却愕然发现夏矾仁已然离去、不在他身边的这个事实。
以前只要一受伤,安慰他的人,就是那位从小一直陪伴他的哥哥--夏矾仁。
但为什么当加害者是他的时候,他却如胆小鬼一样的选择了躲避,让自己独自去面对生理和心理上的创痛。
所以,要说夏矾一不能原谅夏矾仁对他的残暴行为,不如说,他更是愤怒于被孤单的丢弃吧!
一直牵着他的那只温暖的大手,为什么就这样,放他独自一人去舔舐心理和身体上的伤口,为什么?
他们两人,不就是父母、邻居嘴里所谓的好哥哥跟好弟弟吗?
他不懂,也不想去懂。
就这样,夏家的长子,在没有任何的告知下仓促地离开了台湾,移居至日本。
年长的父母在车祸发生的数分钟前,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理由夏矾一很清楚,却怎么样也无法说得出口。
能说吗?他们口中最值得信任的"大儿子",竟然强暴了他的弟弟!如此违背礼教、骇人听闻的事,又怎能说得出口?
在彼此刻意保持失联的情况下,再次相见,却已是人事皆非的惨况。
不得不承认,见到夏矾仁的那份喜悦,确实能稍稍安抚夏矾一丧失父母的剧痛。
至昏迷中醒来,夏矾仁的存在就宛如是汪洋大海里的木舟,让夏矾一紧紧地抓住,以免自己被无尽的绝望巨涛所吞噬。
久违的夏矾仁,似乎更加地高大、健硕。
原本深刻的五官,经过了岁月的洗涤更显得坚毅、刚直,而体格也益发的厚实、壮硕。
被包裹在那硬直、广阔的胸膛里时,那许久未曾感受过的安全感,彷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