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积极的木则敦司,顿时让他觉得好陌生。
"想什么?我只是单纯的站在好友立场上帮你呀!"
"真的是站在好友的立场?"双手环抱胸前,夏矾仁质疑地问着,会伤害到夏矾一的事情,即便只是一丝一毫,他都绝不会容许。
"仁,我是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你的人,这......你不是最清楚吗?"旧时深刻的伤痛,让木则敦司平静的脸庞埋上了些许的阴霾。
"我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喻的纠葛,交往之初,夏矾仁就已对木则敦司揭告了这段感情的结果。
对于夏矾一,他已经爱了许多年,即便是离别的日子,曾经一路相伴的那份温暖和,仍旧时时刻刻在占据着他的记忆。
闭起幽暗的双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再睁开时,又是一双干净光洁的双眼,他低哑地说着:"没关系!你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呜咽的语调,泄漏出木则敦司内心澎湃起伏的感情。
舔了舔微干的唇片,双手重新叉放在腰际,清了清梗在喉头的那份苦涩,木则敦司刻意抬高语调以轻松的口吻说:"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怎么试?"依旧是双手环抱,夏矾仁一边往后倾,让臀部靠在流理台的边缘,一边问着。
"既然,矾一对我抱有‘敌意',那我们干脆就善用到底。"直而简的答案,却关乎他一辈子的幸福。
"善用?怎么善用法?"夏矾仁挑眉问道。
"在矾一的面前装......亲昵!加温‘敌意'。"
木则敦司直直地凝视着对方,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尤其是说到"亲昵"两字时,夏矾仁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亲昵?"他锐利的眼神,像是要看透木则敦司一般。
"没错!像是刚刚吃饭时,我们只是熟稔的聊聊天,矾一就像是要受不了般地逃回房间,呵!更何况是看到我们彼此亲昵的举止?"
在夏矾仁如刀锋般锐利眼神注视下,木则敦司更是武装起自己,以免快速跳动的心跳声会泄漏出他所有的想法。
"这样好吗?"一想到夏矾一刚刚的举动,夏矾仁不由得接受了木则敦司的说词,只是......
"有什么不好?你难道不想知道矾一对你的感情吗?"叹了一口气,木则敦司降低音量,柔柔地说:"矾一对你不是很重要吗?你所期盼的,不就是能一辈子待在他的身边,守护他、呵护他吗?那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
木则敦司以他特有磁性的嗓音说着,同样的,他也是在对自己说着这些话,模糊暧昧的感情纠缠在他们三人之间,缠绕着他们无法举步的未来,也该是厘清的时候了,无论是他,或是夏家的两兄弟。
夏矾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看看。"
喔!老天爷,谢谢您!谢谢您赐给我‘再努力一次'的机会......木则敦司孤寂的心,因狂跳而激烈地跃动着。
若不是因为这里还有夏矾仁,木则敦司真想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对他这份感情所付出的怜悯。
拉扯嘴角,木则敦司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说:"那......就让我们试试看吧!"
夏矾仁以带有深意的眼光,注视着木则敦司好一阵子,才以缓慢的语气说:"不论这场测试的结果如何,我的这一辈子自始至终都只有矾一,我的全部人生里也将只有他存在的空间。"
虽然很残忍,但为了避免他可能对矾一所造成的伤害,自己别无选择,因为谁最重要,夏矾仁知道的一清二楚。
喔!夏矾仁呀!你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的残忍!连我想多待在你身边感受一下你真实存在的奢侈都不肯给予,难道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这么的低贱和不堪吗?木则敦司在心里哭喊着。
梗着从喉头所泛出的涩意,木则敦司沙哑地说:"相处了几千个日子,我早已非常清楚,对你夏矾仁而言,除了夏矾一外,你......谁也不要,不是吗?"
又一阵静默滞留在两人短短的距离里,轻叹了一口气,夏矾仁转过身,背对着木则敦司说:"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受伤的人会是你。"
"我到客厅去看电视,你慢慢洗吧。"转过身,木则敦司幽幽地说着。
夏矾仁无语,毕竟让木则敦司再次伤心的人又是他,唉!不由自主地,他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然后,从背后又传出木则敦司的声音:"我想喝酒,晚一点你带我去你们台湾的酒吧,好吗?"
"嗯!"
【第七章】
洗好了碗盘,夏矾仁回房换了一件外出服后,便带着木则敦司,到东区位于忠孝东路巷内一家地下室的PUB去。
一踏进PUB内,震耳欲聋的快节奏音乐,便从四方的大型喇叭中,一声声传递了出来,重重的音符节奏,随着空气的飘动捶打在四周的墙壁上,营造出一种放纵而轻松的气氛。
环顾四周,挑了一个不受打扰却又可以看到舞台的角落位置后,夏矾仁和木则敦司便舒适地斜躺在柔软的皮革沙发里,享受着周围不受干扰的私密空间。
过没一会儿,身材玲珑、长相俏丽、穿着紧身迷你裙套装的女服务生,走了过来,用甜美的声音问:"请问二位要喝什么?我们今天XX啤酒特价喔!"她问话的对象虽然是他们两人,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紧盯着木则敦司俊秀洁净的脸庞。
不只是这位俏丽甜美的服务生如此,木则敦司不似一般男人粗犷、黝黑的特性,打从他一出现在PUB门口,一直到选定座位,就已经不自觉地吸引了全场大多数女人热切的眼光。
只是,成为注目焦点的他,丝毫没有察觉出周围这些几十万兆的热切光束,始终安适、专注地看着手里的MENU。
对于这般成为全场"目光焦点"的情况,和木则敦司相交许久的夏矾仁,却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当初在他们俩在求学的阶段,清秀俊美的他,就已经是学校里女同学们倾心的对象。
而且,木则敦司受欢迎的原因,不止只是外在的容貌,他另外一项令女人独钟的特质--就是那如阳光般温暖的笑餍,总是能轻易地感染到他周遭的人群,让人们不自觉地精神振奋,而这一点,就连夏矾仁也是大为欣赏。
果然,当他选定好今晚要喝的啤酒后,便抬起头对那位漂亮的服务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用不很熟练的中文僵硬的说:"我要二瓶台湾生啤,谢谢!"
殊不知那位服务生,正因为他的笑容而酡红了丰满的双颊。
呆滞了一会儿,服务生才娇羞地说:"好!两瓶生啤酒马上就送过来。"
"呵!呵!"夏矾仁等女服务生走远后,才放声的大笑着,浑厚的嗓音从他宽阔的胸膛内传递开来。
木则敦司挑起双眉,好奇地问:"怎么?我点台湾生啤有这么好笑吗?"
他不懂为何夏矾仁会突然发出这般愉快的笑声,不过沐浴在夏矾仁这浑厚的笑声中,真切的存在感,让木则敦司心中又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在日本一个人独处时的孤寂苦涩,顿时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想着想着,木则敦司不禁微勾起嘴角,在心中嘲笑着自己,原来,我是一个这么贪心的人,光是回忆,毕竟还是无法填满对他满腔的思念。
"怎么,换你不说话了?"
夏矾仁一边伸手到休闲衫的口袋里掏烟,一边挑眉问着。
"没事!突然恍神了一下,可能是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头脑没办法清醒。"双手交叉平放在木制的桌面上,木则敦司双眼直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夏矾仁,像是怕会破坏这宁静的气氛般,低柔地说着。
"喔!"
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后,夏矾仁单手拿起打火机,低头正打算点烟......
啪!突然有个已经打出火苗的打火机出现在眼前。
夏矾仁叼着烟,嘴角往上拉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便倾身将烟靠近那把火苗。
木则敦司从不吸烟,可是为了他的烟瘾,却将打火机与惯用的香烟随身携带着。
虽然,多年来两人的默契早已经习惯如此,但千万般没想到......原来这个多年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有所改变。
一瞬间涌起的感动,再次骚动着夏矾仁的一颗心。
不是他铁石心肠,而是他的心中,早已经被夏矾一给全部占满了,从小到大的几十载感情,已让他无法再负载其它投注在他身上的情感。
"呼!"
往后一躺,夏矾仁深深地吸进了一口烟后再大大的吐出,似乎可以借着这番吞吐的动作,将烦扰的心绪赶出脑中。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要笑?"木则敦司望着夏矾仁的眼神,是那么的满足与专注。
"没事!"将烟叼夹在两指的中间,夏矾仁将头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闭起眼帘以低沉嗓音回答着。
"没事?那你还笑得那么愉快,是不是我点台湾生啤让你觉得很意外,所以你才取笑我?"木则敦司追问着。
"说到这我才想问你,你不点你习惯喝的日本啤酒,却点了台湾生啤,你不怕味道不合吗?"夏矾仁张开眼睛懒懒地问着。
"呵!"他又露出一个可以夺走众多女人呼吸的灿烂笑容。
"嗯?"夏矾仁不语,只是挑眉等待着木则敦司的答案。
"你还记不记得在许多年前,我们曾经在杂志上看到台湾生啤酒的广告文宣,那时你不是说很想尝试看看吗?"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重新开始咀嚼着那过往的记忆。
"从那时候后起,我便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真到了台湾,一定要好好尝尝你常挂在嘴里的‘台湾啤酒'。"
"是吗?"对于这段属于过去记忆的片段,他可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印象。
"没错!"木则敦司一边说着话,还一边点着头,以强调他话里的真实性。
对夏矾仁而言,或许这些相处的片段已成过往,但对他而言,只要是夏矾仁曾经说过的一言一语,至今都还深刻地烙印在他的脑子里,无法抹灭,曾经在乎的这般深切,哪能说忘就忘呢?
"你......"
木则敦司无形中所透露出的深情与执着,又再一次让他的心跟着骚动,夏矾仁深邃的双眼,无言地凝视着他好一阵子。
"嗯?"木则敦司一边伸手拿起水杯喝水,一边瞪大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询问着。
无法响应的感情,让夏矾仁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摇着头说:"没事!"
有些事情一旦说出了口,就再也没有复原的机会。
对于还对木则敦司所付出的温暖"友情"十分依赖的夏矾仁来说,遭到了夏矾一冷淡的回应后,他更不想轻易地放弃这份无负担的给予。
"没事就好。"知道夏矾仁不想多谈,体贴的木则敦司也不想询问太多。
话才说完,漂亮的服务生就带着两罐台湾生啤酒、一桶冰块及两个玻璃杯过来,替他们将瓶盖打开后,离开前还偷瞄了木则敦司一眼才转身离去。
木则敦司主动伸手,替两人在玻璃杯里加了几个冰块并倒满啤酒,然后拿起玻璃杯,咕噜咕噜痛快地一口喝下。
"呼!过瘾。"冰啤酒的清凉,让木则敦司不禁发出了欢愉的赞美。
"是吗?"和木则敦司一样,夏矾仁也痛快地将啤酒一口气吞了下去。
"呵呵!过瘾吧!夏天还是喝啤酒最棒了。"阳光般的笑容,再一次出现在木则敦司的脸上,稍早在厨房的阴霾,此时就像是不曾发生过一般。
"没错!"夏矾仁一边说,一边伸舌将残留在唇边的啤酒泡沫给舔掉。
看似随意不羁的动作,却意外地刮搔着木则敦司沉浮在表面下的欲望,并不陌生的情欲遽然在他的身体深处被点燃,流窜到他的四肢百骸。
受到啤酒滋润的双唇顿时变得干涩,轻咳了一声,他将自己注视夏矾仁的眼光迅速地移往别处,企图分散内心猛然窜起的火苗。
现在在台湾的他们,已成为"单纯的朋友关系",早不同于以往在日本同居时,可以任意地放纵情欲。
不着痕迹地平息内心的骚动后,木则敦司便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不是才回台湾没多久吗?"
"是一位朋友带我来的。"再次地闭起眼帘,夏矾仁感受着啤酒透心凉的畅快。
"朋友?"
离开台湾这么久的他会有朋友?木则敦司讶异地反问着。
"没错!是朋友,而且还是一位已经认识许多年的朋友。"张开眼睛,夏矾仁坚定的眼神,直直地望进木则敦司一双充满好奇的眼里。
"认识多年?那......是女性的朋友吗?"因为在乎,所以他赶忙进一步询问着。
"没错!是一位我认识许久的女性朋友。"
一种莫名而不可解读的恶质,让夏矾仁刻意地隐匿起对方的身分,他......想试看看深爱他的木则敦司会有什么表情出现。
虽然无法解释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态,但.......他就是忍不住地想要再一次刺探木则敦司对他的心意。
是因为夏矾一从不在乎他的感受,才让他有如此扭曲的想法吗?夏矾仁自己也不知道。
木则敦司无言,不可否认,他开始忌妒这位他从未谋面的女性。
"这里,我和她已经来过好几次。"
即使细微,夏矾仁还是可以藉由多年的交情,观察出木则敦司脸部的表情变化,于是他再一次地暗示木则敦司,他和那位女性朋友之间的交情并不浅。
"她......"她是谁?但诚如他在内心对自己所说的,他又有何种资格去询问呢?论资格,被夏矾仁所深爱的夏矾一,才是最有资格去追问的人。
无处可泄的挫折感,让木则敦司转过头,将受伤的心隐藏在阴影下,不愿意让夏矾仁窥视。
心,再次地紧缩、纠扯,积压在胸口的浓愁,压抑地快要让他无法呼吸。
他深知,这心痛的心情绝不仅只是出于忌妒,而是......
在短短几个分离的日子后,他的身边除了夏矾一外,竟然还有另外一位"女性朋友"的进驻。
究竟是交情如何熟稔的"女性朋友"?那......他在夏矾仁的心中又算是什么呢?难道也仅只是另一位"男性朋友"吗?啤酒残留在口腔里的清凉触感,霎时间在味蕾上化为浓浓的苦涩,难以吞咽。
昏暗灯光将木则敦司的表情全部隐匿在阴影中,但在夏矾仁如鹰眼般探询的注视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眼前这个像阳光般灿烂的男子,神情会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
而木则敦司的伤心,正是起源于对他的在乎与爱情,这绝对是无庸置疑的,当下,夏矾一所给予他拒绝的伤痛,奇迹似地因为这份"在乎"而得到了抚慰。
他,夏矾仁,依旧还是有人在乎着他。
他弯起嘴角,轻声地说道:"她,是我和矾一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
邻居?原本被翻搅的心,顿时因为这两个字而获得了舒缓,雀跃的心就如同被赐予了呼吸般,奇迹式地顺畅无滞。
只是--从小一起长大?
抬起头,木则敦司急切地问:"你们的感情......很好吗?"
在日本时,虽然从未从夏矾仁的口中听说过这位"邻居"的事情,但"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字句,还是让木则敦司情不自禁地担忧着,毕竟,夏矾仁和夏矾一之间的感情,也是从小到大、一天天地培养出来的。
爱情,总是如此,他的心情,始终随着夏矾仁的一举一动牵绊、挂心,所有的起起伏伏,都是为了这一份无法丢弃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