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放心吧,就是把我所有的家当给您,我也在所不惜。”
“哈哈哈,不用所有,只要合理就行。”
我又转向汤姆,他一直一言不发,默默地听我们讨论,我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我们的关系,便主动说:
“你也一样,我不会让你白干。”
他没有搭理我,轻轻撇了一下嘴,自言自语地说:
“谁稀罕!”
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我和克林在五点钟准时敲开了沃里亚家的大门。
我们被带到沃里亚的餐厅里,正值晚餐时间,他正端坐在足有十米长的餐桌前用餐。与以往看到的无二,他一如既往地上流社会的绅士打扮,黑色的笔挺西装,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卷发,湛蓝的双眸,迷人的嘴唇。他的胸前和腿上都整齐地垫好餐巾,左手拿着银质的餐叉,右手拿着餐刀,正切好一块牛排肉往嘴里送,他的正对面坐着佩洛,全身被皮筋捆绑住,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可以移动,正把头伏在餐盘上,用嘴巴叼住盘中的食物,他的样子看起来滑稽而狼狈,嘴巴四周沾满了奶油和蛋糕屑,看到我们,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有些惊讶和尴尬,迅速低下头在旁边的餐巾上蹭了蹭嘴巴。
沃里亚笑道:
“别取笑他,为了活着见你,他只能这么做。”
我心里一疼,为了活着见我,佩洛顺从得像只猫。
“沃里亚,按照我们的约定,太阳下山之前,我准时来见你了,可以放了他么?”
沃里亚捞起餐巾一角在唇边捻了捻,歪头对一旁引我们进来的人说:
“搜过身了么?”
一进大门我们就被强行搜身,不用说帽子和鞋子,就连下身垮下也被仔细搜查过,不要妄想能随身携带任何武器。
“是的,沃里亚大人。”
沃里亚满意地点点头:
“那么,安东尼教父的项上人头呢?”
“安图拉没向您报告么?教父人已经死了,他的大儿子间接谋杀了他。”
沃里亚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瞅瞅我身后的克林问道:
“你还带了客人来?”
我把克林用力扯了过来:
“他就是教父的大儿子强尼,现在是你的猎物了。几天后k帮召开帮会,那些元老准备推举他为下任老K,我想你应该对此很感兴趣。”
沃里亚仔细地上下打量克林,克林的演技还不赖,皱着眉头,搓起嘴唇,装出一副十分不满和敌对的神态,那桀骜不驯的匹夫之勇,倒七分像极了强尼。
“他真的是教父的儿子?”
“是的。”
“哈哈哈哈——”沃里亚仰头大笑,“那教父的儿子岂不都在我的手上?大儿子,小儿子,再加上一个养子,哈哈哈哈——”
他突然靠近我,用手钳制住我的咽喉,我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喉骨咔咔作响: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皮耶罗!”
他精致的五官像条麻绳瞬间拧在一起:
“我平生最恨不自量力的人,你以为就凭自己能左右得了沃里亚大人么?他根本就不是教父的儿子!皮耶罗,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你以为你控制了安图拉,他就会乖乖听命于你?告诉你,就算他要下地狱,也要把妄想对我不利的人一起拉到地狱去。在你还百般密谋如何骗过我的时候,他已经把教父的子女崭草除根了,他留了最后一口气为我通了信,你根本无意与我合作!既然你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他凑近我的脸,鼻尖对着我的嘴巴,像一只恶魔一样呼吸。
“教父的另外两个儿子都在我手上,让k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是易如反掌?把他们三个全部关到秘室!”
他一甩手把我推倒在墙角,我的额头重重撞在支出来的金属雕花灯架上,血流如注。但沃里亚才不理会这些,他恶狠狠地让他的手下把佩洛我和克林押送到地下的一间密室中。密室固若金汤,没有窗户,不辩方位。我开始担心摩根和汤姆能否顺利实施计划了。
66.这一秒,时间停止
在我们手脚被铁链捆住被关进密室五个小时后,佩洛中途被带走一次,等到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克林因为马不停歇地实施计划,已经劳累万分,他混混沉沉地靠在我的肩上睡了过去,佩洛被扔进来时,门锁摩擦的声响刺耳,却仍没有把他惊醒。而一直担忧佩洛安全的我,在见到他安全回来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五分钟过去了,他一直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没有动弹,在黑暗中,借着我手表发出的微弱荧光,我依稀辨得他脊背轻微的起伏,“他还没有死。”我默默在心中祷念着,“感谢上帝,他没有死。”可是他却一直不动。
他回来的时候手脚的束缚已经被除掉,我担心在这两个小时之内,他遭受了沃里亚的严刑逼供,内容当然是关于帮里的重要事务。去他的k帮吧!我已经毫不在乎那个地方是否会被沃里亚夷为平地,我对什么都不在乎,除了眼前这个我曾在毫不在乎的麻木状态下突发灵感挽救的男人之外,这个此刻伤痕累累的家伙,我只求他平安,只求他不要恨我,只求这样。
佩洛是顽强的,我对此一点都没怀疑,他不会轻易认输,即使沃里亚用皮鞭抽他,把他大卸八块,他也不会哼一声,他不动是因为他需要休息,等着体力的恢复,只要他恢复了,他就又会精力旺盛地对我冷嘲热讽,而我,我却喜欢被他冷嘲热讽,我喜欢。
我静静地等着。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开始轻微呻吟。
我轻轻地,温柔地呼唤我喜欢的这个人:
“麦克……麦克,你感觉如何?”
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我听到从他鼻腔里发出一声粗重的呼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新获得回应我的力量。
“唔……”
“他打你了么?”
“没……”他的声音十分地虚弱,我更加担心了。
“那能走过来吗?到我身边来!”
“哎……这样就好。”他的声音愈发地低沉,我轻轻动了动身体,克林仍没有醒来。
“到我这边来,我们在一起会觉得暖和,也更安全。”
“……我不冷……倒是你,手脚都动不了,还谈什么安全?”
“不是让你觉得安全,而是……我们都会觉得安全,谢天谢地,你没出事。”
我低声解释道,同时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因为我发现,他不在的两个小时,我紧张得无以复加,身上的肌肉全部拧成一团,又像张满的弓一样蓄势待发,如果确定他被杀害,我就要立刻采取行动,不出意外的话,摩根和汤姆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我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的能力,摩根会带着武器从地下钻出来,我会用那些烈性炸药把沃里亚炸得屁股开花!如果他胆敢把教父的小儿子干掉的话。而此时,在发现他无恙后,我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绷紧而突然松懈下来,产生了酸痛的感觉,这让我感到无力。
“哈哈!”他突然笑起来,“什么时候连K帮的黑鹰也需要安全感了?”
他欠起头,看向我这里,声音中带着异样,“我可以把它理解成‘我需要你,麦克,来保护我吧’,嗯?”
“你要这么想我也不会反对。”
“这么说,你承认了?咳咳——”
他在咳嗽,从他的语音中,我还清楚地听到他的嘴唇在打颤,我决定不跟他继续磨嘴皮子。
“告诉我,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沃里亚到底怎么对待你的?别再负气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都到了这种时候……”
“行了皮耶罗,我怎么样也跟你无关吧,你还是好好关心一下靠在你肩上的这个家伙,他才真正需要你。”
还是不肯低头!即使痛苦得身体都动不了,仍然不肯在我面前示弱,怕被我小瞧了吗?还是根本不理会我对他的关心?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让自己放倒地上匍匐地蠕动了过去。我抽身离开后,克林倒在地上,估计头撞到了水泥地面,他惊呼了一声,终于醒了。
“该死,睡过头了!”
我知道他不过假寐,来不及拆穿他,用脸强行贴在佩洛的额头上,被那热度吓了一跳:
“你在发烧!这种热度应该不是才烧起来了,这几天一直这种状态?”
“才不用你……”他艰难地把头别过去。
“别逞强了!现在听我的!”
我用头顶到他的胁下,把他整个顶翻了过来,这才发现,他根本不能动,他的手脚似乎断了。
“手怎么了?脚怎么了?”我几乎在呐喊了。
“什么怎么了?不过断了根骨头,有什么稀奇?”
“骨头断了不会疼的么?你怎么也不叫出来?”
我又转过身去,用绑在后面的手小心摸了摸他的胳膊,他痛苦地呻吟了两声就再不作响。
“他下手够狠的。怎么说你们也是……”
我突然收声,我本想说:怎么说你们也有过情人关系,他怎么下得了狠心。可是在这种时候,我知道说出来只会更深地刺激他。没想到他却冷笑着接过去:
“怎么说我们也上过床吧?你是不是要说这句啊?哼哼!”
“我不是那意思。”
“没什么,你不说我也要告诉你,这两天,都牢他晚上陪着我呢,不然长夜漫漫,我一个人真是孤独难熬啊。”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嘴巴上刺痛我比担心自己的伤更重要。
“真是不知道满足为何物的家伙!”克林在我身后幽幽地说,“他明明可以不用回来,享受他一直向往却无法得到的生活了,就为了你这种人,被困在这里。看样子,他的好心真是白费!”
“谁要他好心!”
佩洛狠狠地唾道:“如果他真是好心,最好别回来,省得让我眼烦,只会碍手碍脚。如果你们不是擅作主张又自投罗网,说不定我早说服外面那位大人放了我呢!”
“佩洛!”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的风言风语,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不必管他生死,为了我自己逃命要紧,对我的再次回转,他愤怒不已,甚至不自觉说出这么多挖苦的话,可是我十分了解,他只是让我远远地躲开这是非之地,好一个人承担一切。他是为了我。
“我才是教父的亲生儿子,k帮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养子,冒牌货,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儿?我才不要你管,你最好留住性命,等着我找你算老帐,你这个白痴大哥,笨蛋黑鹰!……”
我突然扑上去,紧紧地吻住他。
如果时间能停止,就在这一秒停止吧,他不是教父的儿子,我也不是教父的养子,在美丽的隆达,我们会有一个美丽的邂逅,我们不必为任何人而生,也不必为任何人而死,我们认真地活着,只为了这场邂逅。
许久许久,我轻轻离开他的嘴唇,黑暗中,我竟然看到他的眼睛,那双迷人的眼瞳里,不再有寒冷的颜色。
“对兄长不敬,知道有什么后果吗?”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充满着甜蜜而苦涩的柔情。
他的嘴角渐渐拉长,拉长成迷人的弧度。
“我从不当你是大哥。”他眨眨眼睛,我仿佛看见繁星闪烁。
我同样对他眨了眨眼睛,笑着说:
“我也从不当你是小弟。现在,等着我的手下来救我们出去,乖乖地等着,闭上你的嘴巴,给我几个钟头,我会带你平安回家。”
67.那不勒斯晚风
过了两个钟头,不负我的期望,摩根搞垫了看守,汤姆打开了密室门,神兵天降般地降临到我们面前。
“老大,我们来得还算及时吧。”
摩根鼓气腮帮子,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包袋。汤姆靠着墙根站着,双手插着裤带,那样子酷酷的,看也不看我一眼。
“及时,我的手快断了,帮我解开那铁链。”
“遵命!黑鹰大人,乐意为您效劳。”
他走过来摆弄了两下我身上的铁链,然后皱着眉头说:
“有点难办啊,没钥匙,得用家伙了。”
“那就用家伙,随便用什么,只要把它弄开。”
他朝一旁的汤姆摆了摆手:
“伙计,这活儿你在行,省点我的子弹。”
汤姆瞅瞅我,又把头别过去,站着不动。
“用你的刀磨断它。”
“咦?那要磨到什么时候?还是你来开快些,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被发现就只能同归于尽了,我倒无所谓,你年纪这么小,那么多快乐还没享受到,死了多可惜。”
汤姆顿了顿,最终还是低着头走过来,掏出一个特制的前端带倒钩的小银针,摆弄了几下,铁链应声而落。
“嘿,果然是老手!”
摩根情不自禁拍起手来。
“谢谢。”我向他主动示好,他仍没看我一眼就跑到克林身边为他打开锁链,然后顺便瞥了一下躺在地上一脸冷酷的佩洛。
“手脚断了,走不了了。”他淡淡地说完,又跑到墙角站着。
“有担架吗?沃里亚打断了他的腿。”我问摩根。
摩根摇了摇头:
“还用什么担架?我来背着,快点出去,趁他们还没发现!”
说完他蹲下来,把佩洛稳稳背在身上,还特别注意不碰到他的伤处。
“背包里有家伙,多带上几只,每个人都带!”
我拉开背包拉链,从里边取出来两架重型机枪,扔给克林一支,自己留一支,又拿出6支德国产的HD720三十弹连发手枪,自己两支,克林两支,给佩洛一只没受伤的手里塞了一支,还想给摩根一支,摩根拒绝了:
“我不喜欢用枪,我的腰里别了很多手雷,我喜欢用这个,您把枪给汤姆吧,他也需要自卫。”
我把枪交给汤姆,他没有拒绝,插在了皮带里。
“这样,我们可以出发了!”我说。拎起地上的背包背在背上,随着克林,跟摩根一起出了密室。出去之前,落后的汤姆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的手脚没完全断,只是很严重的脱臼和骨裂。还有……”他低下嗓音,面无表情地说:“不仅如此而已,他还遭到严重的性侵犯,我在他身上闻到了那个的味道。”
“谢谢你细致的观察。”我保持冷静。
“不客气。”他淡淡地回道。
离开密室后,摩根带着我们一路出了沃里亚府邸,接着夜色和高大浓密的灌木丛的掩护,我们马上就要接近大门了,只需再走上十几步,我们就可以同沃里亚永别。可是,这十几步,却成了唯一我们不可跨越的沟壑。
狼狗的叫声四起,府邸四周的照明灯全部被打开,整个花园亮如白昼,我们五个人就像五个演员那样突然被推至舞台中央,目瞪口呆地呆立在那里不知所措,而观众就是二楼阳台的沃里亚,他穿着深红色的绸缎睡袍出现了,面容冷峻而肃杀。
“早就料到你们会有此一招。把他们全部干掉!”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们。
“快走!”
我大叫着挡在摩根和佩洛的身前,用身体护住他们,向四周猛烈地开枪,克林也同我一样,还有汤姆,我们三个自动围成一个小圈向周围开火,而摩根也不停地从圈子的中央往敌人的方向扔手雷,这样形成的一个小小的碉堡,反倒让外面的人一时难以攻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