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摛故纵+番外————凌霄鱼读月

「婆婆，我──」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我爱的人是个男人。」

(为了爱你，我愿意一无所有，因为我要拿全部来换与你的相守)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静止了。

但下一刻，婆婆便了然的露出了笑容，促狭的问着我是当哪一方的。

饶我这辈子遇见的人再怎么不同，也从未见过像婆婆这把年纪听闻此事还能如此镇定的人。何况我已经把婆婆当自己长辈看待，我满脸通红呃了半天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纶天，我很高兴你愿意向我坦白这个──」婆婆拉起了我的手轻拍着：「这证明你很相信我，也代表你爱那个人，才会说出来。」

「婆婆──」我感动的说不出话来，那种亲情的温馨是我最无法拒绝的。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就陪我到今天吧！」婆婆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怎么那么快，那我明天去给你送机。」

「不了，孩子，你有这份心就够了。记得坚持你爱对方的那种信念，不要轻言放弃，否则只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伤害，知道吗！」

婆婆语重心长的开了口，她放开了我的手，独自往前走去。

阳光将婆婆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是已经经历一辈子的人所说出的良心建言，我跟了上去，心里则一直回想着婆婆说的话。

婆婆走了。

不要我送她，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只是对我说了句有缘定会再见面的话后，婆婆就这样离开了台湾。

在家休息三天的我站在阳台前发呆，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孤单的可怕。

以前我以为只要有我自己就够了，而现在，我发现那并不够。

我需要乔恒中陪在我身边，我需要有个人能让我想起自己会想去为一个人停留。

听到大门门锁转动的声音，我知道乔恒中回来了。

收拾起感伤的表情，我换上了笑脸对着进门的人迎了上去，但这才发乔恒中的脸色十分的差。

「怎么了，一点笑容也没有。」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怕他忙到发烧了还不知道。

乔恒中拉下我的手，把我抱进了怀里。「宝贝，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他的声音飘乎的很远，可以感觉到失去了全部神采。

「李华荣把华盈的所有公款和客户付的订金都转至国外，连智能程序的完整资料都一并带走，只留下前端的技术资料。」

「怎么会──」我一听心乱如麻，华盈就是我们投资人工智能屋的研发公司。

前阵子我们还和李华荣吃过饭商讨未来，那时根本没半点异状。「那他们公司的工程师呢，还有人有能力承接吧？」

乔恒中摇摇头，「你忘了这程序本来就是李华荣最为清楚，如今他一走，他的助理工程师也只能从中摸索，只是我们的客户却等不了了。他们付出天价的头期款，却换来无法在约定日期交屋的局面，还有那些已经入住的客户，我怕这程序本身会有后续维护问题，届时求偿金──」

乔恒中越说我心越惊，一想到后头确实问题异常棘手，便也脸色沉重起来。

「恒中，你派人去查李华荣的出入境记录了吗！」我想起了什么。

「查了，只是他看来计画已久，我听到风声时他全家已经都迁往国外──」

「我们先一一向客户解释说明好了，真的不行就召开记者会说明情况！」

我在心中想了好几个应变措施，连最坏的打算都想了。

「宝贝，这件事我还没跟商允说，他一定会骂我是大笨蛋的。」乔恒中自嘲的笑着。

商允──

对，我怎么就忘了他呢！我的直觉告诉我，要找商允，一定要问他这件事──

(所谓的爱情证明，是用来看清我对你的还是你对我的)

乔恒中又出门去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才按下商允的电话号码。

商允，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在心中暗暗的想道，在听到那头轻轻传来一声叹息声时，我的心情凝重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打给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声音轻轻的飘入耳间，我彷佛可以见到商允笑得无谓的表情。

「是乔骐远还是你？因为我──」我咬着嘴唇，早明白一切不会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平顺。

「纶天，你敏感到我真的越来越舍不得放开你了。」他的声音不急不徐的，「知道骐远的用意了吗！」

「如果他想以这样的方式逼我做下决定，那他真的达成目的了。」我苦笑着，想到那些钱可是天文数目。我不能让乔恒中因为我而被乔骐远设计逼死在这样的事上。

「一开始我并不是特别支持骐远的，可是我有自己的私心，你明白吗。」

「你真的以为我离开恒中就会投入你的怀抱，商允，你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吧，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你自己。」

他沉默了很久才断然的开了口：「我没有小看你和我，事实是你没得选择，我想要得到你，骐远想要自己的弟弟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如此而以。」

我捏紧了手机，才能忍住不让颤抖的手握不住东西。「你难道还不够明白我对恒中是真心的吗，为何还要跟着乔骐远拆散我们！」

「我就是知道才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你说我卑鄙也好，趁人之危也罢，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你可以不去考虑这件事。好了，我该挂了。」

商允就要挂断电话，我急的拦住他：「等等商允，我还有多少时间！」

「呵，等你觉得中中撑不住的那天，骐远会告诉你的。」

嘟的一声，电话被干脆的挂断了。

手机从我终于爆发的无助里滑落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想到了婆婆不久前和我说过要坚持所爱的话，照片里乔骐远配给乔恒中的那个富家千金，还有商允望着我的灼热眼神──

这一切在在都逼得我喘不过气，急速的大口喘息着，手紧抓着胸口。

好痛，我明白无论我做下什么决定，我和乔恒中二个人都不会快乐，只会让伤害无限漫涎开来。

乔骐远说到底是不会对乔恒中见死不救的，他和商允设了这个局，用意也只是逼我离开乔恒中而以。

但我相信乔骐远绝对会狠下心的忍到最后才出手相救，毕竟他宁愿让弟弟痛这一回，也好过身边陪伴的是个男性情人这个事实。

也许，不管乔骐远知不知道我对乔恒中是否真心，他都还是会这么做。

真心的爱并不能打破世俗的成见，二个男人的感情，谁能真的保证一辈子相守。

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呆呆坐了良久，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开灯。」乔恒中亲了亲我的唇，打开了灯光。

笑笑的他看着我的眼神温柔，就算那张脸已经疲累不堪，也无损他与生俱来的英气。

「情况如何？」

「不太好！」他摇摇头，「已经有四成客户一听到风声，马上到华盈吵着要退还订单，还有人嚷嚷着要告华盈诈欺，整间公司失去重心乱糟糟的。」

「我们公司其它投资所换得的利润，可能也赶不及那些要求赔偿金的人是吗！」

「我问过我同学和商允他们，他们承诺会尽量帮我们渡过这次难关的，不要太担心。」乔恒中把我抱到他腿上，头在我颈间蹭着。

我依偎在他怀里，心里却想着商允怕早就和乔恒中那些同学串成一气了吧。

之后的一星期，我们都在华盈公司待着处理事情，只是不满的声浪却越来越大。这下子，不用我们主动召开记者会，已有新闻媒体闻风而至，镇日在华盈门口驻守。

而商允他们当初承诺乔恒中的援金却迟迟未拨入帐户，乔恒中只得硬咬着牙把手上持有赚钱的股份抛售出去先换取部份现金。

眼看公司情况越来越吃紧，团队里人心惶惶，我终于做下了决定。

拿起手机拨出了通话键，那号码自从上次他打给我后就一直留着。

「你终于想清楚了吗──」低沉的嗓音传来，像已经等了我许久。

「告诉我吧，你要怎样。」我开门见山的道。

「真不懂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中中和商允可以为了你这样着迷。」他的声音甚是不屑，「你该庆幸没了中中还有商允要你。」

我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怒火，不算礼貌的说：「乔先生，我不在乎你怎么说我，现在我只想快点让事情落幕，不要再让恒中求助无门，他是你弟！」

「就因为他是我弟我才不得不这么做，商允会去台湾一趟，你和他好好配合，那时就看你怎么让中中自个愿意回德国。」

「你要他恨我──」我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爱得越深就会恨得越深，那照片你还留着吧。」乔骐远突然提起了照片的事。「你就一起帮我断了中中的念头，失去了你，我相信中中还是可以撑过去的。」

可是，我没有了乔恒中的话，我还能变回从前的我吗──

（我从来不想要惊心动魄的感情来印证生命，为什么非得做下决定）

漫不经心的去公司上了几天班，我对于乔恒中的态度开始表现得不耐烦起来。

他以为我只是一时压力大，才会脾气火爆，便不再拉着我一起去做事，只要我在公司好好顾着。

坐在办公桌前，我打开最下层抽屉从底部抽出了一个文件袋，反复的看着里头的照片。

真的，和乔恒中很般配呢──

乔骐远说的没错，爱得越深恨也就越深，乔恒中对我一再的包容都是爱我的表征，而我只能让他恨我来让他重新开始了。

「宝贝，在想什么，表情那么凝重。」

乔恒中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我慌忙的拿桌上文件把照片盖起，生气的说着：「你怎么没敲门就进来！」

他走过来却被我推开，我背对着他赶紧调整自己的表情，却又被他紧紧抱住了。「宝贝，最近怎么那么爱生气，我会难过的。」

以前有时他闹我让我不高兴时，他就会撒娇的抱住我，哄一下子我就不气了。这招以前都很受用的，只是现在我却没办法再顺着他的期望。

「你别一直那么小孩子气，行不行！」我挣脱开他，转身和他对视着。

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没来由的训斥他，也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发觉原来一直呵护我的他，其实足足小了我四岁，可他却让我忘了年龄的差别。

「我知道公司的事给你压力很大，相信我，我会尽快解决的好吗。」他拉起我的手温声说着。「生气什么都尽量发在我身上没关系，可是不要伤了你自己。」

「我──」我原本还想再说些更过份的话的，可是我说不出来了。没办法，在现在马上伤害他。

「哈罗二位，我来罗！」

商允的身影从门后出现，见状我马上放开了和乔恒中交握的手。

「好你个商允，怎么这次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也没通知我去接你。」

「我当然要突袭检查啦，谁晓得你这小子有没有尽力处理公司的事情！嘿嘿。」

乔恒中笑笑的上前把商允抱了个满怀，二人相互拍着背打气。

我不知道该对商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得默不做声。

他们二个马上相偕到华盈去视察情况，而我没有同行。虽然我并不想见到商允，但至少乔恒中见到商允是很高兴的，那么多年的情谊，早已经超越了家人的感情。

可是，我的事没法找乔恒中说。我不能让他对他的家人和兄弟失望，就算说了又如何，我们仍然会被处处打击，而乔恒中的人生就会一夕改变。

那是最坏的局面，就算他对我再怎样的有情，我没办法让他因我陷入这样的境地。

这天，商允利用乔恒中去洗澡的空档，终于拦在了我面前。「纶天，准备好了吗！」

我见他要与我谈这事，便拉着他到阳台把拉门关起。「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我可以答应乔骐远的要求和你配合，不过也只有这段时间。」

商允听了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只是笑笑的靠近我，手揽过我的腰低声说着：「呵，有这段时间也就够了。纶天，我要先把你留在身边。」

他做势欲吻上我，我咬紧牙闭上眼睛，却听到他的笑声。「与我在一起就真的那么痛苦吗，别摆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好象我在强抢民女一样。」

他刚放开我，乔恒中已经站在了门边，看着我和商允过分靠近的动作，他只是沉声说了句要商允先去洗澡，便径自拉着我进了卧房。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不明白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但他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拉起被子倒头就睡。看着被子下他的身影，我知道他真的在生气了，他不问我是因为怕会口不择言的伤到我，所以只得忍下。

我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他很久，才伸手摸上他的身体。

感觉被子里的身躯一震，然后我也上床躺在他的身边。过一会儿就被他伸出的手给拖进了被子里和他相拥着。

被子里只有他的气息和他的心跳声，黑暗到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油然而生。

令人窒息般的沉默，他的身子有点发抖。

对不起──

(人生总是有如出一辙的情节给不同的人先后表演)

我被商允揽在胸前，眼前是乔恒中苍白的脸。他伟岸的身子似乎摇摇欲坠，眼神缀满悲伤。

「纶天，过来我这里，不要这么对我──」乔恒中朝我伸出了手，呼唤着。

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怕一开口眼泪会夺眶而出。

「乔恒中，对不起，我和你不可能了──」痛苦的，我缓缓的说出拒绝他的话，把自己更偎向了商允。

「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乔恒中大吼了起来，激动到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来分开我和商允。

我转过头让商允的身体挡住我的脸，脸上流过的液体，苦涩的灼烧了我的肌肤。

然后，在迷蒙的视线里见到自己深爱的那个身影，颓然的转身离开，越来越远──

我急了，想要开口叫他留下，可是却被商允捂住了嘴。下一刻，乔骐远的脸也在我眼前出现，他挡住了我的视线，轻视的笑着：「你别再痴心梦想中中了──」

不－不要，这不是我愿意的啊！恒中，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不！」我大喊一声坐了起来。

「宝贝，宝贝你怎么了！」一个着急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我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乔恒中担心的搂着我。「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抹了抹自己脸上，湿漉漉的证明自己真的被那个梦给吓到了。

原来，在还没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能够体会那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才不是，我做了个超级好梦。我梦到好多帅哥跟我求婚，烦恼到不知道要选哪个，一着急就哭了。」没头没脑的编着情节，我朝他笑了笑佯装没事。

「不行喔，你已经被我订下了，梦里也不能出轨的。」他明知道我没说真话，但还是抬起我的左手，一个吻就落在无名指的那枚戒指上。

我的心念一动，忘情的叫着他的名字：「恒中，吻我好吗──」

依言，他欺身过来给了我一个浓烈窒息的吻。我用尽全部的力气和感情响应他的吻，只是想要在这时候被他深深的占有，证明我只想属于他。

自己点火的结果，是被乔恒中早上勃发的欲望给做到起不了床。

我倦极的趴在床单上，看着他已经穿戴整齐的走过来吻我的脸颊，表情笑的甜滋滋的，像个吃到喜欢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宝贝，晚上等我回来，不要再乱跑罗！」

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了扬闭上眼睛代替我的回答。他知道我想睡了，便不敢再吵我，帮我拉上被子关好门就走了。

我咬紧了下嘴唇，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又要放纵自己，不应该再这样若无其事的不是吗。

可是，又贪恋那人的体温，那人的抚慰，那人总是甜蜜又专心的亲吻。他看着我的时候，总是让我心中悸动不已，羞涩的却又很想倾尽所有的响应他。

啪！啪！啪！

一阵声响引得我睁眼望向门口，才发现商允站在门口悠闲的拍着手。

「好一幅春光无限的美人卧榻图，真真叫人情不自禁呢！」他的嘴角含笑，眼神却是冰冷到不能再冰冷。「想必被子底下更是春色无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