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子 第二卷————麻雀船长

慕沙鄙夷的看了卢修斯一眼，居然没有跳起来反驳，而是举起自己的金色法杖口出念念有词，不多时，便有银色的光晕从法杖中涌出扩大，瞬间笼罩了整个船体。

忘忧之城③

一切如卢修斯所说，那片闪电区域并不算大，但也花了数个漏时，才安全通过。慕沙与卢修斯轮流消耗能量保护船体不受损伤，等松懈下来后都有些倦意。他们不再争吵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的飞行船显得格外沉闷。

堤密尔将忘忧之城的飞行图与船上的自动控制器进行校对时，意外发现控制器完全失控，根本无法显示飞行船当前所在的位置。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情。飞行船上下左右全是云雾，分不清东南西北，如果没有控制器的指引，飞行船一旦耗光了能量，就会永远在迷雾中飘浮，无法回到斯普莱斯的任何一个港口。

对此，卢修斯虽然露出忧虑的神情，但并不特别紧张。慕沙就更加淡定了，闲来无事的时候不是坐在甲板上看着变幻莫测的云雾，就是时不时的凝聚水球寻找附近有没有可靠近的飞行港。看他们都不以为然，堤密尔也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

飞行船在云海中漫无目的漂泊了三天，再次驶入不知名的区域。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堤密尔，要说船体四周的环境几乎没什么变化，但云雾的颜色却不再洁白，略显得灰暗。随着飞行船深入这片区域，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笼罩了堤密尔——似乎有些安静得过份，就连飞行船零件活动的声音都没有，反倒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声音却放大了许多，让人很不舒服。

“飞行船的控制器坏了，能源器也已经停止输送能量……”慕沙脸上露出一丝惊疑：“可是船还在动。”

卢修斯眼中红光闪烁，但却不忘握住堤密尔的手：“忘忧之城就在附近。”

堤密尔侧耳细听，果然如慕沙所说，飞行船的船体已经完全停止了自动运转，但仍然不紧不慢的前行，也不知是空气中的气流走向所致，还是其他。如果说是忘忧之城的力量在暗中引导……难道说，忘忧之城正在等待堤密尔他们的来临？

飞行船两旁的云雾慢慢变淡，但船体下方却渐渐凝结成了如水般稠密的液体，飞行船完全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在水中缓缓前行。当船头破开水流时，发出的声音无比真实，就好像之前漫长的空中飞行只是在做梦。天空变得很暗，但还依稀透着一点让人勉强看清就近物体的光亮。堤密尔站在船头，卢修斯与慕沙分别守在他身后两侧，他们静静等待着船行驶到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堤密尔发觉远方的暗影越来越清晰，最后居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庞大的城市。随着距离的缩短，大城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清晰。巍峨高耸城门森然挺立，至少有百人高的城墙左右都看不到尽头。堤密尔看着这座突然出现的城市，竟然生出这里就是旅途终点，无处可避的感觉。

城门的关口似乎预见到有客人来临，发出咯嚓咯嚓的机括声，厚重的石门向两旁打开，飞行船立刻顺着水道成功进入港口。

“远方来的贵客，欢迎来到忘忧之城。”清清冷冷的声音及时响起，可却像是从各处同时传来一般，让人无法分辨说话的人究竟在哪。石门在话音落下后缓缓合上，堵住了堤密尔他们唯一的退路。

道路两测的照明灯刹那亮起，直通向前方，似是代替了迎接的使者。随着灯光亮起，堤密尔几乎被晃花了眼睛，精美的建筑物在照明灯下散发着璀璨的光彩，墙面上镶嵌着数不清的珠宝，就连港口处区区几根围栏都是用珊瑚与珍珠所造，粗巧细致的让人爱不释手。

“这座城市没有任何生气。”慕沙闭着眼许久才开口，他的脸庞被淡淡的圣洁银光所笼罩，让人看不清五官，似乎正在使用神力。

堤密尔定了定神，迈步往前走去。卢修斯和慕沙的脚步声紧跟在后，这令他很安心。

照明灯指出的道路笔直的通向一座华美的宫殿，由于忘忧之城相当的大，堤密尔看过去，只能隐约的判断大概有几千米的距离。

脚下的路面用了特殊的石材铺就，天然的花纹丝毫不输于人工雕啄，脚步踏过便会有清脆的声音响起，然后在空无一人的忘忧之城中回荡不已。

在港口通往宫殿的路途中，堤密尔看到了结着金银丝络缠绕的宝树，上头挂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果子，美玉制作的雕像栩栩如生，还有头颅大小的珍珠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

“真是富有，这个忘忧之城的城主看来相当懂得享受……”卢修斯的语气有些古怪：“但是人都去了哪里？”

“庸俗！”慕沙毫不客气的反驳：“最美丽的东西不是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是充满了生命力的自然美。”

“……娘娘腔，看不出来，你似乎很有品位啊~守望神殿的奉神者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么？”卢修斯拖长了声音，语气里饱含讽刺。

慕沙一看卢修斯的模样就满肚子气：“卑微的魔兽，在你满是鲜血与腐肉的脑子里，除了贪婪还剩下什么？”

“你们不要吵了……”堤密尔有些头疼，卢修斯和慕沙的口角似乎已经升级，就连抨击对话的语言也丰富了不少。

慕沙和卢修斯不约而同的哼了一声，然后撇开脸。

几千米的距离并不算长，但全靠双脚也需要走一个漏时左右，等终于来到宫殿的阶梯前，堤密尔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在这样沉闷的地方，消耗体力似乎也特别快，实在打不起精神。

“远方来的贵客，请原谅我无法前去迎接！”这一回堤密尔听得很清楚，声音虽然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但显然从宫殿这个方向传来的声音会更为浑厚。

“请问，您是忘忧之城的城主吗？”堤密尔回头和慕沙及卢修斯交换了一下神色，然后率先开口。

“是的……”这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城主轻轻的叹息着：“远方来的贵客，这里曾是所有冒险者希望找到的乐园，现在却笼罩着死亡与寂寞……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能和我说一说外面的世界吗？”

“……”堤密尔皱了一下眉道：“城主，我受人委托带来了英雄剑，请告诉我们怎样才能帮你解除诅咒。”

“英雄剑？！……”城主的声音颤抖着，无法置信一般低喃了数遍：“神啊，你是在戏弄我吗？明明是永生永世的责罚……”

慕沙听城主的语气似充满着对神的不敬，当下就拦在堤密尔身前，横着法杖防备：“我一进入忘忧之城，就查看过是否还有生灵，可是除了一堆死物，什么也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城主沉默着，许久才回答：“远方来的贵客，请进来，等见到了我，你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慕沙犹豫的放下法杖，却仍挡在堤密尔身前，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算不是活物，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卢修斯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走在了前头。堤密尔想了想从慕沙身后绕前去追卢修斯，慕沙见了只好跟上。

顺着从阶梯就已铺起的华美地毯走到尽头，堤密尔看到一个类似议事厅的大殿，大殿的两侧排着整齐的靠椅，正对着门口的尽头则是一张奢华到天怒人怨的王座。金光灿灿的王座由纯金打造而成，表层上镶嵌着数不清的钻石、翡翠、还有云母。只要有一束细微的光线照射上去，王座能立刻散发出明亮的光彩。王座上坐着一个黑色的大理石人像，头饰衣物面貌与真人相似到了极点，虽然也折射出漂亮的反光，但却让人很不舒服。

“远方来的贵客，在你面前的是已被禁锢数百年的可怜人……”大理石人像的下巴突然动了动，语气沉痛的述说起来：“他曾宣誓永远效忠于神，却爱上了斯普莱斯守望神殿的传承者，甚至不惜将神赐的英雄剑送给了传承者做为爱情的盟誓。失去了维持忘忧之城生命之源的英雄剑，青春永驻的人们相继死去，自动涌出美酒与鲜奶的泉水干涸，充满幸福的忘忧之城从此笼罩在死寂之中……”

慕沙惊讶的打断加文的叙述：“我曾在守望神殿见过一段记载，受神宠信却背弃誓言的罪人将英雄剑遗失，从此斯普莱斯的神权与王权不再相融……英雄剑并没有在传承者手里，而是流落斯普莱斯，成为岛国第一任国王的佩剑。据传第一任国王勇敢坚强，带领着岛国居民对抗魔兽的侵袭，斯普莱斯虔诚信奉神的岛民大大减少……就连封印黑暗君王德雷克的信仰之力也受到了削弱。”

“我明明……”加文的语气说不出的怪异，话说了一半却吞了回去。“是吗？”

“想必一切都是神的安排，让你忏悔自己的过错，然后让新的传承者来解除你的苦难。”慕沙看着堤密尔，突然含笑说道。

卢修斯嗤笑一声，突然把话题拐到了别处：“加文城主，请问以前来到这里的冒险者呢？都死了吗？”

“是的，这里没有食物，不再拥有青春永驻的能力，他们在寂寞中发狂，最终只会死去！”加文简单说明了几句就不再回答。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堤密尔将英雄剑上的布条解开，青色的流光在忘忧之城格外的明亮，剑身隐隐发出颤音，似乎为重回故土感到喜悦。

“大殿后有一个干涸的喷泉，只要把英雄剑插进中间的喷口，池中将重新盛满鲜奶与美酒……只要忘忧之城重获生命之源，一切都能恢复原状……包括我在内！”加文肯定的说道。

堤密尔的耳朵动了动，眼前这位城主是因守望神殿的传承者而受到了惩罚，那么由他这个未来的传承者解救他是否能算是神的宽容呢？

忘忧之城④

一切都很顺利。

堤密尔把英雄剑插入喷泉的喷口之后，剑体上的青色光芒渐渐变得明亮，逐渐向外扩散。所过之处，干涸的喷泉重新涌出鲜奶。暗沉沉的天空撕开一道裂缝，阳光从云缝间露出脸来，将忘忧之城照得透亮。

无论是金银宝树，还是建筑物上琳琅的珠宝，都同时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彩。炫目的七彩之光随处可见，放眼望去皆是金碧辉煌的感觉。不仅如此，绿树与鲜花在阳光照射的瞬间抽出枝芽并茁壮成长，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得郁郁葱葱，风过处，枝叶齐晃时发出轻柔美妙的音乐声，视觉与听觉上的冲击让堤密尔久久说不出话，就连慕沙和卢修斯也有些震撼。

忘忧之城已经不再是座死城，相反，它美丽且极具生命力。

在堤密尔看不到的地方，有无数男女老少走出自己的屋子，他们脸上挂满欣喜与激动，争相询问是谁解救了他们，在不明结果的情况下，所有人都低声赞美起神来。本是死寂的城市突然变得嘈杂。

堤密尔陶醉在奇异的美景之中，甚至鞠起一捧鲜奶喝了一口，浓郁美味的鲜奶使堤密尔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

“这是能使人获得健康与力量的鲜奶，入夜后，喷泉里的鲜奶会变成美酒，只要喝了这里的美酒，将久葆青春活力……”堤密尔转过身，一个与加文雕像相似的男子对着他微笑，男子身旁还簇拥着数名穿有盔甲的侍卫。

“加文城主。”堤密尔有些吃惊，加文恢复并不奇怪，可那些侍卫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可惜这里的美酒只能使喝下它的人留在忘忧之城里享受青春，如果离开了忘忧之城，他依然会衰老死去。”慕沙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有意无意的念叨起来，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远方来的贵客，谢谢你们施以援手。”加文无视慕沙，却对着堤密尔做了一个极为正式的感谢礼，他的个子很高，脸部线条虽然威严，但眼睛十分温柔，每一个受到他凝视的人都会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不用了，称呼我为堤密尔就可以了。”堤密尔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他只是把英雄剑插进喷泉就轻松完成了这个任务，一时间心情还调整不过来，如今受到加文如此郑重的感谢反倒有些心虚。

“好的，堤密尔……”加文依然是斯文的微笑，他看向堤密尔身边的慕沙和卢修斯，彬彬有礼的询问：“请问这两位是你的同伴吗？”

卢修斯的脸色顿时一沉，这个城主虽然表面礼节做得到位，但事实上却隐隐有着看轻他和慕沙的意思……至少不是放在与堤密尔同等的位置上。

“他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堤密尔看了看卢修斯和慕沙，然后看向加文“既然忘忧之城已经恢复，我们也该离开了！”

“堤密尔，你们找到忘忧之城想必费了不少力气，不如在这里休息几天。”加文走到堤密尔身边，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堤密尔愣怔了一下，下意识本是想拒绝，但抬头看到加文真挚的眼神时却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也好，飞行船上的物资也剩得不多了，正好在这里补充一下。”

“堤密尔，城主刚刚恢复人身，想必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我们补充完物资快些离开会比较好。”卢修斯不知何时已站在堤密尔身后，手掌恰好搭在加文先前所拍的地方。

堤密尔立刻听出卢修斯语气中并不分明的火药味，一时间，淡淡的尴尬笼罩在四周。

加文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头顶上的小巧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光：“你们远道而来，若就这么离开，我心中实在不得安宁。不如这样，你们多留一点时间，忘忧之城既得到解脱，自然要举办宴会庆祝一番，到时候还希望你们参加……需要的物资我会派人在今天之内补齐，明天一早，你们养足了精神正好出发，怎么样？”

“好，我需要一个沐浴的地方。”慕沙抢先答应了。在飞行船上好几天，虽说也可以洗澡，但总是没有中央岛上的特大号浴池来得舒服。对比一下以前没事泡一两个漏时的美好生活，在飞行船上只能简单冲洗的生活早已让他无法忍受了。

“娘娘腔！”卢修斯目露凶光，可惜这招对慕沙毫无作用。

“那就留一晚吧，卢修斯！”堤密尔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卢修斯的手背上：“这几天坐飞行船也确实有些累了。”

“好吧！”卢修斯对着堤密尔温柔的笑了笑。

加文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复杂的神情，但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慕沙正在为卢修斯与堤密尔的温馨互动心中腹诽不已，转开视线时恰好将加文的表情收入眼中，一时间心中生出些许怪异的感觉。

“那么，请先跟着侍从到晚上落脚的寝室休息。服饰与沐浴的问题我会让专人安排……”加文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又满是温和的笑意。他看起来相当年轻，顶多二十出头，但言语中的沉稳与老练却是提醒人们他是忘忧之城里青春不老的城主。“对了，你们的行动是完全自由的，但是晚宴之前一定要回来哦！”他促狭的眨着眼睛。

仅仅是一句普通的话，但堤密尔却有一种关系亲近不少的感觉。他看着加文点点头，这个城主给他的印象相当不错，不仅没有上位者的威势霸道，而且还相当体贴，是个不错的人。

慕沙在加文离开后就坚持要沐浴，一名侍卫只好先领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堤密尔和卢修斯在前向寝室的路上，陆续看见了原本并不存在的侍女还有仆人，他们都忙碌的奔走着，但看到堤密尔的时候，都会停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