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耶尔蓝退后一步,单膝跪地,"只要父亲大人将平定俅德加之乱的军政权全权授权给儿臣,我一定赌上性命将俅德加收复,具体细节,则由儿臣来操心好了。"
夕阳的光透过细密的叶子,在白色的地板上撒下星星点点的圆形光斑,拜耶尔蓝卧在床头,看着管家一丝不苟的准备药品。
纬达则无辜的抱着枕头,长发散在汗涔涔的后背。他的背上有数道鞭痕--全是早上两人决斗时候留下的。
"管家,我确信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真的不必再吃药了。" 拜耶尔蓝说--而且,纬达受了鞭伤,躺上床治疗是天经地义的,可为什么我也非要躺床上?
"难道您没有发觉?您身体的温度又上去了。"
"感冒发点烧不是很正常吗?何况我并没有觉得特别不舒服。"
"总督大人,您总是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来,药拿好--"
拜耶尔蓝郁闷地接过杯子和药片,纬达在一旁则更郁闷,"拜耶尔蓝,为什么我非要跟着你去皇宫?"--他觉得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自己完全是多余的。
"别乱动,纬达少爷,你看,伤口全裂开了。"管家伸手去取药。他尽量轻的把药敷在暗红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纬达的身体一阵痉挛--他把软枕咬破了,满口都是湿漉漉的鸭绒--管家停住了手。
"没关系......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纬达虚弱的说。
拜耶尔蓝既心疼又内疚,"如果早上就及时治疗,伤口不至于恶化,对不起。"
"哼......" 拜耶尔蓝的道歉在纬达看来怎么都像极了猫哭耗子。
拜耶尔蓝叹气,"执政官突然受伤,我这个做儿子的当然要第一时间赶到才是,我之所以非要带上你,是因为--难道你忘记了你的身份了吗?"
"什么身份?"
"在逃的死刑犯啊,马蔺公爵判的。" 拜耶尔蓝提醒道:"如果不得到执政官的俯允,让你正式成为我总督府的幕僚,哪天被马蔺公爵找上门来,我除了暴力对抗之外还真想不出用什么合法的方式留住你。"
"总督大人总是把事情考虑得很周全,"管家这时候插话道:"纬达少爷,您应该感到高兴。"
"管家,我记得你年轻的时候从事过一些小道新闻工作?" 拜耶尔蓝转头问管家。
"是的,总督阁下,有什么问题吗?"
"人和狗,怎样才能造就新闻?"
"人被狗咬一定不是新闻,但倒过来就是了。"
说完,慈祥的管家拿起药瓶,熟练的继续为另一边的纬达上药。拜耶尔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呜......"纬达又开始咬枕头。
"你还好吧?" 拜耶尔蓝感到不放心。
"明天我也抽你几鞭子试试?" 纬达愤愤地说。
第五章第二次交锋
叛徒!
天下叫拜耶尔蓝的都是叛徒!
纬达愤怒的看着某只不紧不慢地啃着西瓜皮的小猪。叫拜耶尔蓝的都是叛徒--纬达再次愤懑的想。
遇到你之后,我的生活变得乱七八糟,现在,至少我要让我的猪恢复原貌。
"纬达?""嗷~""不对,现在听好了,拜耶尔蓝总督?""嗷~""这就对了,来,这是奖品,肉骨头比西瓜好吃多了。"--啃骨头的声音。"以后记着,听到纬达的时候不能应声,听到拜耶尔蓝总督的时候怎么叫都无所谓,明白了吗?"--摇尾巴。"现在,纬达?""嗷......呜......""还是不对!你可是只聪明的小猪,现在,继续,纬达?" "呜......""这就对了,拜耶尔蓝总督?""嗷~" "纬达?""......"摇尾巴。"拜耶尔蓝总督?""嗷嗷~""太好了,亲爱的,你的表现值两根肉骨头!"
残酷的事实再次得到证实--有肉骨头的就是主人。
"总督大人,公爵小姐来访。"仆人彬彬有礼地报告。
"可现在是晚上......" 拜耶尔蓝郁闷地皱眉头。
夜空明净如水,风吹动着碧绿的藤蔓,阿玛小姐像小鸟一样飞进了总督府。
月亮在轻云中将宁静的光辉洒向盛装的公爵小姐--年轻貌美的阿玛小姐衣着月光般华丽的白色长裙,她华丽的转身,那缀满粉色玫瑰式小花的裙纱鼓起来,好像一朵怒放的白色牡丹。她得意的问道:"您觉得怎么样?"
"什么?"
"啊,我是指我的裙子。"
"实在是美丽极了,您就像山谷的百合花。"拜耶尔蓝熟练而流利的吐出一串恭维的言辞,继而话锋直转:"不过,您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呢?"
"啊,对了,"阿玛小姐转动眼睛,像小鸟一样飞到嬷嬷身边,接过她手中一只做工精致的盒子:"这是礼物。"
"多谢。"
"啊啊不用谢,因为不是给您的。" 阿玛小姐向拜耶尔蓝眨眼睛,"是送给拜耶尔蓝总督的。"
"......"
"您的宠物小猪啊。"
"它现在叫纬达。" 拜耶尔蓝尴尬的说--事实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叛徒会对哪个名字起反应。
"纬达吗?"
这时候,偏偏那只不识抬举的动物已然哼哼着朝这边走来。
"哦!您看哪,它过来了,多聪明的小猪,它知道我在叫它,简直太讨人喜欢了。" 阿玛小姐伸出戴着织花白手套的小手,"纬达,过来,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吗?"
由于阿玛小姐的手上没有出现西瓜或肉骨头,受贿过度的小家伙对她的召唤视若无睹--因为拜耶尔蓝和纬达的轮番贿赂,它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叫什么了。
它耷拉下脑袋,半途停下脚步,然后把头靠在腿上。
"咦?难道它还不适应它的新名字吗?拜耶尔蓝总督?" 阿玛小姐疑惑地喊了一声。
听到"拜耶尔蓝总督",小猪断然抬头,呼呼地站起身,一摇一摆地朝这边继续前进。
"好棒啊,原来它还是喜欢原来的名字,您看,它多聪明!" 阿玛小姐没有注意到铁青着脸的拜耶尔蓝,愉快地拍起手来。
终于送走了有口无心的阿玛小姐之后:
"总督阁......下......"管家急匆匆的走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男仆正在给拜耶尔蓝的脚包扎,白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对无辜大门施暴的后果。"蒙特罗上将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已经多次劝告总督大人不要拿那扇铁门出气。"
天下叫纬达的人都是叛徒!拜耶尔蓝郁闷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放下茶杯--他已经习惯于喝这种过去有些厌恶但据说能给火气很大的人带来清凉的饮料了。
"有什么事吗?"拜耶尔蓝问。
"我是来看您的,"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听仆人说您受伤了,这--"
"小伤不碍事," 拜耶尔蓝慢腾腾地端起茶杯,"管家,麻烦你把我的枪拿给我。"
"总督大人......"
"我不杀人,你放心。"--我就不信,我连一头猪也驯服不了!
"那您要枪做什么呢?"管家小心翼翼地问。
"管家,我觉得我有必要对那只猪进行管教--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宠物会连累主人被耻笑的。"
"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管家擦着额头上的汗,"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它毕竟只是头畜牲。"
"但它毕竟是总督府的畜牲,应该有一点威严和庄重。"
"威严和庄重?"管家的露出非常伤脑筋的神色。总督大人一定是又和纬达少爷吵架了--就是那种在绝对成人化的语言伪装下的七八岁小孩的拌嘴,华丽的鸡毛蒜皮的吵架。
原本稳重庄重的总督阁下最近也越来越叫人头疼了。
那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一个男仆把一只发福的小猪抱了进来,放在拜耶尔蓝面前的地上。
拜耶尔蓝举起一柄擦得锃亮的短枪,以国王般优雅的姿态,对着地面放了一枪。可怜的小猪惊栗的跳起来,拜耶尔蓝把枪口对准它,冷冷地说:"抱歉,你已经有多年的宠物经验了,听不懂人话这种理由现在行不通。现在,听见‘拜耶尔蓝总督'应一声,听见‘纬达'应两声,听明白了就应三声。"
管家和蒙特罗:"......"
"不明白?--杀死你。"
"嗷~嗷~嗷~"
"很好,现在--拜耶尔蓝总督?"
"嗷--"
"纬达?"
"嗷~嗷~"
"不服气也没用,"管家拍拍因听到枪声而赶来看究竟的纬达--后者显然已经瞠目结舌:"总督大人平时不容易发火,但真把他惹火了后果很严重。"
"你怎么能这样!"纬达相当不悦地指责靠在椅子上的某人,"我现在就要离开总督府。"
"那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拜耶尔蓝慢条斯里地说:"你还是自由民。"
拜耶尔蓝刷过纬达一眼,更确切的说,是刷了那套完全不属于他的做工精致的服饰一眼。"你可以从现在开始不接受我的接济啊......那么,您只好把衣裤鞋帽全部脱掉,然后去裸奔。"
蒙特罗面无表情地微微鞠躬,然后走了出去,管家也跟了出去,由得那两人"用成人的语言为华丽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
"总督大人最近火气好像越来越大了。"管家伤脑筋地说。
蒙特罗上将依然平板着一张脸,"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残月,如钩,斜在深蓝的天顶,几点疏星,云或许应该是洁白的,夜色深蓝中却呈现出一点浅灰的晕染。广阔的天空很容易让人产生渺茫的感觉,不过,太广阔了就会虚空,拜耶尔蓝想,总有一方要先妥协的,其实,道个歉,也不过如此而已。
犹豫了足足五分钟,拜耶尔蓝终于决定敲门。但无意中却发现纬达的门根本就没有锁,于是他轻轻拧开把手。
透过房门的缝隙,拜耶尔蓝只看见房间里黑洞洞的一片。
我是不是该敲下门或者干脆明天再来--否则很有可能好心干坏事,明明是来道歉的却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很静,除了纬达的呼吸声。犹豫许久,拜耶尔蓝拉开门走进卧室,轻盈的像一只猫--纬达已经睡着了,带着疲惫的神色。
月光很清凉,富含神圣色彩的光,落在纬达的脸上,睡梦中的纬达皱着眉头--拜耶尔蓝有一点心疼,他拾起纬达踢掉在地上的被子,轻轻的给他盖上。
"拜耶尔蓝,"纬达低低的咕哝了一声--拜耶尔蓝全身颤抖了一下,转头去看纬达--呼吸很均匀,似乎已经熟睡:"对不起......"
原来是梦话......叹拜耶尔蓝了口气,默默地端详那张脸。熟睡时候的他,甜美地像个幼童。
"纬达,"拜耶尔蓝看着他,轻声说:"应该道歉的人是我。不管你有没有选择相信我,我却需要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待你的信任,还有......"拜耶尔蓝理一理纬达凌乱的刘海,然后轻轻吻在那冰凉的额头上:"谢谢你。"
拜耶尔蓝叹了口气,他也只有面对熟睡时候的纬达,才能说出心里话,面对清醒状态下的纬达,他除了感到随时会被气死之外,几乎找不其他的感觉。
不知哪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悠长的风笛声,纬达飘飘悠悠的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发现,足不沾地的行路原来如此轻松。
天空是一轮满月,仿佛擦亮的镜子,映出的是谁的身影呢?月亮上树影婆娑,窈窕淑女翩然起舞--定然是位清丽脱俗的仙女吧?高山在面前裂道,流水因行路而退却,如此宏伟的景象却毫无震撼的感觉,纬达也只是迷迷糊糊就穿行了过去,最后,在一座尖尖的山岗前停顿了下来。
山尖上,硕大的月亮下,坐着一个男子,金色的长发在月光的印衬下几乎透明,披洒在那件黑色钩银花的华美服饰上,他手中拿着一管艳红发亮的长笛,风正卷着悠扬空灵的笛音飘向未可知的远方。
纬达停下脚步,茫然地向上望。于是,男子很自然的停住音律,微微的扭转头--乐如其人,空灵而俊美。他以宛如那段悠长而美丽的乐曲一般的姿态斜坐在山岗上,圆月的映衬下,那身姿犹如月神。
不知何时,他已经飘落在纬达身边,在月光的映衬下几乎透明的长发佛过纬达的脸颊,缠绕在他的手腕、脚腕以及腰间,他望着纬达,露出恬静的微笑。
拜耶尔蓝?
"是我。"--那双迷人的眸子仿佛在笑,然后他捧起纬达的脸,一滴红色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纬达的颈窝,一滴,两滴......缓缓的滴落着。
一对硕大的黑色蝙蝠翼从拜耶尔蓝的背部伸出,展开......然后包裹了二人。
拜耶尔蓝在恬静的笑容中露出洁白而尖利的牙齿,珍珠一样的闪亮着,轻轻的,温柔的,咬向纬达裸露的脖子......
"啊--"纬达猛地抬起头。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他没有真实感的四下望望。发现自己仍旧在卧室中。
他一下子爬起条,心有余悸的对着镜子摸摸脖子,完好无损?!然后又不甘心地伸长了脖子,晃动着头,左右审视着--果然完好无损。
还好只是个梦。
"不对,好像......有什么,这是什么?"纬达惊讶地发现脖子上红红的一块,像梅花一样的。
吻痕?!
拜耶尔蓝那个变态!昨天晚上居然......
沉淀着黑暗的密室里,拜耶尔蓝默默地抚摸那在黑暗中闪着银光的武器架,陷入沉思。
他朝不远处的桌子上扫过一眼,那里放着一份文件和一份请柬,上面都有马蔺公爵飞扬跋扈的签名。文件是蒙特罗刚刚弄来的--马蔺公爵以俅德加为军事据点,意图篡位谋反的证据。请柬是马蔺公爵邀请他今天晚上参加在公爵府邸举行的舞会。
蒙特罗此时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拜耶尔蓝做出决定。
他大可以把文件送到养父那里,但经过几番考虑,拜耶尔蓝最终放弃了这么做。因为这只会在马蔺公爵疯狂的野心上火上浇油,导致他狗急跳墙,掀掉理性与盘算的框架,从而引发内战。
战争爆发,受苦的无疑是老百姓。--纬达是不会原谅这样的结局吧。
"总督阁下,您打算怎么做?"
"对付马蔺公爵这只家狗,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出诱饵,然后关门打。" 拜耶尔蓝转头对蒙特罗说。
一道电光滑过拜耶尔蓝的眼睛,有不祥的预感,他本能的侧身,伸手夹住迅疾而来的风--手中呈现利器的光彩,拜耶尔蓝随手将它回掷向飞来的方向。
转身的瞬间,看到细小的火花在空中闪现,两件金属撞在一起,然后坠落下来。
水果刀?!和刀鞘?
"出来吧,准头很差的那位。" 拜耶尔蓝说:"刚才最多刮到了我的头发。"
"你的头发就是我的目的。"纬达任性地反驳。
笨蛋,如果不小心划破了总督大人的宝贝脸,你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蒙特罗面无表情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飞刀"。
"蒙特罗上将,麻烦您先出去一下。" 纬达认真地说。
"有什么关系呢?" 拜耶尔蓝不急不徐地接上话,"说不定你现在和我说了什么我回头就转述给蒙特罗听了。"
作为抗议,一柄飞刀擦面而过。
"你哪来的小刀?"躲过攻击之后,拜耶尔蓝问。
"总督府要找出几把刀还不容易。"纬达说,四柄小刀翻上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