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丁愿遭到全江湖的追杀身受重伤而避入南宫望家中。 两人原是旧时相识,只因南宫望娶妻而失去联系。
为了躲过柏青的搜查,丁愿着女装,引发了南宫望埋藏的欲望。 但这却只不过是丁愿一系列局的开始而已
第一章
当江湖已经平静太久后,一点点小小的事情都会掀起轩然大波。而当事人也会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丁愿这次很不幸地成了这个当事人。
其实事情的起因一点也不复杂。丁愿的一个朋友偶尔看到一个美貌女子,便起了追求之心。不料那女子是北方大豪段雄扬新纳的小妾,此举激怒了段雄扬,将丁愿那朋友打成了重伤,后来不治而亡。丁愿为友复仇,与段雄扬打斗中不慎误伤了一旁观看的小妾,结果那小妾因为平日里身子太过娇怯居然就此香消玉殒。
江湖人讲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滥杀无辜绝对不允许。
段雄扬宣扬:“他丁愿想报仇只管找我段雄扬来!为什么偏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质女子?此等小人行径我段雄扬绝对不能容忍!从今以后我段门誓与此贼不两立!”
北方大豪既已如此说自然会有一大批追随者,更何况江湖人已经闲太久了,早想找点事来活动下筋骨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两天之内丁愿就成了南七北六十三省通缉的目标。江湖上新一轮的追捕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其实热闹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苦了丁愿。
据追缉他的人事后统计,在丁愿逃亡的那十天里,他吃饭、喝水、睡觉、方便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八个时辰。这十天他是怎么过来的?没有人知道。
南宫望也不知道。自从此事传出后他就开始派人去找丁愿,却连丁愿的影子都没见到。所以他足足担心了十天。
第十天晚上,正当南宫望坐立不安之时,他听到前院有隐隐的喧闹声。刚跨出房门,一道迅疾的身影越过灌木丛向他扑来。
有刺客!南宫望并指如刀向那人砍去。
那人并不躲闪,只低低地呻吟道:“南宫……”
埋藏心中的记忆瞬间被打开……
“宫南,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南宫望。原定,你呢?”
“丁愿。那我以后叫你南宫可好?”
“嗯。那我以后就叫你小丁了。”
南宫望撤手,却已闪避不及,就那么正正地被压在那人身下。
南宫望也不抽身,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小丁,是你么?”身上的人却已没了声响。
南宫望心中一凌,伸手去探丁愿额头。触手的温度烫得吓人。南宫望慢慢翻转身,将丁愿放在地上。
正好家丁巡查到这里,见了此等情形俱都惊诧莫名。三公子……那是干什么呢?一人斯斯艾艾地开口道:“三公子……那个……刺客……我们来……有没有……”
南宫望头也不抬道:“我这里没事,你到别处去吧。”
家丁对望一眼,齐齐离去。
放好丁愿,南宫望急忙掌灯来看,却吓了一跳:丁愿双目紧闭,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在满是尘污血垢的脸上划出道道印痕。鬓发凌乱肮脏,似已有数十日未洗,颔下的胡须茂盛如乱草。衣服更是惨不忍睹。皂色长衫不是掉了一大片就是被划开了长长的口子,简直没一处完整的地方,衣服上的汗臭、血腥、尘土味交织出一股说不出的难闻气味。透过衣服上的破洞可以看到他身上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口:刀伤、剑伤、枪伤、鞭伤、斧伤、箭伤、钩伤、掌伤、暗器伤……有的伤口已结痂,有的还如新汩汩流血,更有的已化脓,散发着腐臭的气味。
南宫望目中差点都要涌出泪来。这还是昔时那个一尘不染翩翩如绝世佳公子的丁愿么?小丁,小丁,这些日子来,苦了你了。
嗯,很舒适,身下柔软如绵……没有了疲惫与伤痛感,全身说不出的清爽舒泰……旁边似乎还有人在说话……宛如一个最甜美的梦……莫非,这里便是天堂?而那些人就是仙人?
可是,自己是怎么来到天堂的?自己明明——
丁愿一个激灵,眼还未睁开就探手到腰侧去抓自己的刀,却抓了个空。身子弹起,睁眼冲拳击向说话的人。脚下更不停歇,变换步法,无论得手与否都已准备逃离。
南宫望正与妻子徐梓茉谈论丁愿的伤情。已经七天了,他还没有苏醒,不能不让人焦心。听得床上有动静,惊喜之下转过身,却看见丁愿睁着一双不甚清醒的眼睛,双拳直捣过来。南宫望大惊,只来得及将徐梓茉推开,自己却已闪避不了,又不敢推丁愿,生怕会使他伤上加伤,硬生生承受了这一拳。气血翻涌,不自禁后退了好几步,胸口憋闷,差点喘不过气来。
丁愿不料自己居然如此容易就得手,也顾不得去查看对方被自己伤得怎么样,怕对方还有同伙,身子一转,朝着窗户扑去。
徐梓茉眼见南宫望受了一拳,关切问道:“相公,怎么样?没事吧?”
南宫望摇摇头,不想让徐梓茉担心。虽说丁愿重伤未愈,但那一拳也不是好受的。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来,却看见丁愿正准备跳窗逃走,忙喊道:“小丁,别走!是我啊,南宫!”
丁愿的身形顿下,终于缓缓转过身,迟疑问道:“南宫,真的是你?”
南宫望苦笑道:“当然是我。不是我还会是谁?”
丁愿仔仔细细地将南宫望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
南宫望与徐梓茉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良久,南宫望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经过这件事,我至少学聪明了一点。那就是:如果你打了别人,你只要装得比那个人更虚弱,就一定能够躲过惩罚。”
第二章
丁愿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长期的逃亡生涯令他并未立即睁眼,只放松全身,依旧如睡时一般,心中则将所有的事快速回忆一遍。浴血的朋友,被误伤的女人,段北方暴怒的脸,无边的荆棘林,闪着寒光的兵器,肮脏的臭水沟,明亮的灯火,还有……南宫。
南宫?南宫。
丁愿睁眼,扫视四周。花梨木的床,淡绿的帐子,柔软舒适的薄被,素淡而雅致。
“小丁,醒了?”有惊喜的声音传来。
丁愿转头向发声处。南宫望正放了手中的书快步走来。
丁愿挣起身:“南宫,我……”
南宫望温柔但强硬地压住他的肩,道:“小丁,不要起身,伤口还没有好呢。”
丁愿犹自挣扎:“不行!段北方还在……”他警觉住口,忽而转口怒道:“放开我!当初说好了的,‘相忘于江湖’,你这是干吗?”
南宫望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过来的,为什么还要反问我?”调侃的语气一转,开颜道,“小丁,真的很高兴你在这种时候会想到来我这里。”
丁愿浑身一震,眼中雾气氤氲,扭转头,但却已停止挣扎。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无论如何,南宫,伤好以后,我总归是一定要走的。”
南宫望扳过他的肩,笑道:“随你。不过那总归是以后。现在你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安心呆在我这里把伤养好,知道么?”
丁愿默然,只轻轻地点头。
“那你先休息,我去看一下药熬得怎……”南宫望话音未落,就被房外清亮的声音截断:“哥,他醒了么?”
音到人亦到,门被大力撞开,一道鹅黄的身影冲了进来,声音依旧未停:“还没醒么?怎么回事?都七天了!是不是还有什么隐伤没有检查出来啊?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把南宫缺心眼儿给揪过来……”
这是一个浑身洋溢着阳光气息的女孩子。她很美,但不同于一般女孩子温婉柔腻的美。她的美裹挟着勃勃的生机,那是夏日才有的活力之美。
看到床上坐起身的丁愿,女孩子煞住话尾,冲到床边,拉住丁愿的袖子,惊喜叫道:“哎呀,你醒了!你不知道,着几天可急死我——哦,还有我三哥三嫂啦!怎么样,好了没?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我们没有检查出来的内伤啊?”
这女孩子从出声到说完最后一句话,所有的动作语言都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比尔半点可以插句话的机会。
丁愿尽量不露痕迹地扯回衣袖,斯斯艾艾地开口道:“呃,姑娘,谢谢你的关心。可是,那个……”他求助地望着南宫望。
南宫望轻咳一声,有些好笑。摇摇头,对着丁愿道:“小丁,这是舍妹南宫洛,自幼顽劣,缺少教养,幸勿见笑。洛洛,丁大哥刚醒,身子还很弱,不要吵到了丁大哥。你去看一下药熬好了没有。”后面一句话却是对南宫洛说的。
南宫洛对着南宫望吐吐舌,又转过头对丁愿道:“那丁大哥可要好好休息,我去看一下药,一会儿给你端过来。”
丁愿一笑道:“那就劳烦南宫姑娘了。”
丁愿这一笑如石上开花,原本空落落的天地间突然就被那一抹微笑占满,呼吸间满是那微笑的温柔,
南宫洛怔怔地看着丁愿的笑,半晌感叹道:“丁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真想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你的笑。”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捂了脸往外冲:“哎呀,药该熬好了……啊!三哥呢挡我的路干吗?我走了!”慌慌张张中居然撞到了旁边的南宫望,最后总算逃出了房门。
南宫望好笑地看着洛洛手忙脚乱的样子,叹道:“这丫头!”
丁愿笑道:“很幸福啊南宫,有这么个有趣的妹子。”
南宫望扬眉道:“你嫉妒?不过,你才更令人嫉妒呢。都六年了,纵使憔悴如斯,‘笑情人’可是依旧风采如昔呢。”
“笑情人……”丁愿低喃,眼神恍惚,“日子过得可真快,那些事,感觉已经像是上辈子的经历了。南宫,你说,这人——是不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南宫望讶然道:“怎么说些这些?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世事变幻,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比如——我,和你。”
“是么?”丁愿眼神黯了黯,旋即又展颜笑道,“无论如何,这次多亏了你收留我。当初我真的没有把握呢,毕竟那么绝情的话可是我说的。”
南宫望目中露出悠远神色,叹吟道:“君不见淮南少年游侠客,白日球猎夜拥掷。呼卢百万终不惜,报仇千里如咫尺。……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李青莲的《少年游》,写得真正不错的。那时候,是真想与你就那样任侠一生的。宫南,原定,纵然不是自己的真名字,却活得自在。世事又如何可得完美?‘自今而后,恩断义绝。陌路相逢,生死由天。’我不怨你。换我,恐怕也是会如此说的吧。”
丁愿温然道:“那时候可是真的伤心生气了。明明当初说好的结伴游江湖,不成想你突然地就跑回家娶妻了,可叫我该如何接受?”
南宫望沉沉道:“我知道。虽说离家的时候想着不孝就不孝了罢,可真正父亲垂危是,仍是不能硬下心来拒绝他的遗愿。娶妻时很是不情愿。不过,幸好,”他突地一笑道,“梓茉是个很好的女子。”
“是么?”丁愿脸上看不出表情,“那么,恭喜你。”
南宫望细细地看着丁愿的脸,关切道:“小丁,刚醒来就说了这么多话,累了罢,还是先休息一下。”
“嗯,好。”丁愿听话地任南宫望把他放躺,然后仔细地为他掖好被角。丁愿闭眼,低喃道:“南宫真的很细心呢。”突然又睁开眼道,“徐梓茉……你也是这么照顾她的吧?”
南宫望微愕,然后笑道:“梓茉是个细致的女子,比我更细致。”
丁愿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基本上,丁愿睡眠极浅,有一点点轻微的动静都会惊醒,睁眼四处搜寻。南宫望一切行动小心翼翼的,最后甚至于不再动作,只拿眼四处打量这间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房间,最后视线定于丁愿脸上。
六年了,说没有改变那是假的。丁愿脸色更为苍白,眉间多了冷峭。不过魅力却是不减反增。岁月无情,对这个男人却是多了点温柔。
丁愿眉头紧皱,脸色极不平静,额上有细密的汗渗出,似是做了噩梦。突然,他手指痉挛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大颗汗珠滚滚而下,痛苦地低喃:“不要……不要逼我……我真的……没有力气……南宫……南宫……你在哪儿……我……撑不下去……”
南宫望心中一痛。连觉都睡不安稳的人……小丁,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将丁愿抓着衣襟的手轻轻掰开,然后合在自己掌中,同时口中呼唤着:“小丁,小丁,我是南宫,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害怕,南宫就在你身边,你是安全的,没事了……”
似是听到了他的安慰,睡梦中的丁愿猝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然后放松了似的,脸色平静下来:“南宫,南宫……”渐渐趋于无声。
南宫望苦笑。被丁愿揽着腰,只能俯着身子,这样的姿势是及其难受的。丁愿又揽得极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安安稳稳睡觉。南宫望挣不开身,加上这几天也着实有点累了,便也和衣躺在床榻上,不多时居然也安然睡去。
第三章
此后几天也是南宫望陪着丁愿入眠。一来有人陪丁愿才可以睡得安稳,二来南宫望照顾着也方便些。日子过得平静而祥和,让人几乎都要忘了外面的风起云涌。
早上的空气清爽新鲜,对恢复身体很有帮助,所以南宫望总是早早叫起丁愿,凭窗对弈。不为胜负,娱情而已。
管家南宫如之进来禀报道:“三公子,凌霄剑柏青递帖拜见,我已请他在客厅等候。”
南宫望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你先过去罢。”
待管家退去,丁愿推子而起:“应该是来找我的。南宫,我先走一步。”便待越窗而出。
南宫望拉住他的臂,好笑道:“小丁,你怎么还是这急性子?柏青既然登门,外面肯定埋伏有人了。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丁愿红了脸道:“那也不能待在这儿等他们来抓我啊,这样不就连累了你们?”他想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就当是我胁迫了你,这样至少可以保全南宫世家。”话刚说完匕首已经架在了南宫望颈侧。
南宫望眸色转暗,拉开丁愿的手道:“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做?小丁,你是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我?要送死也可以,我陪着你去。不要冲动,总会有法子的。”
“当然有法子。”门外有人接过话尾。徐梓茉推门而入,道:“相公,你先去外面招待客人,这里妾身自可应付。”
南宫望虽有些疑惑,但此刻也无法可想,只得依着徐梓茉的意思,自己到客厅去。柏青正喝茶而候。身着宝蓝劲装,看起来气派又威严。
南宫望微笑抱拳道:“贵客临门,望资格浅薄,本无迎客之殊荣。奈何家兄俱都外出未归,只得勉力相迎,还望见谅。不知柏先生到此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