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越来越沉重的表情,让聂尚文的心像被钢针刺了一样的疼,顾不上别的人的眼光他一把抱住了陈方。
“对不起,陈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伤心的!对不起,是我,是我希望你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想看到你和从前一样腰杆挺直的样子。可是我又怕你不接受我的帮助,所以才会出此下策。陈方,你知道对于你的腿,我会一辈子都心存内疚。请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陈方靠在聂尚文的怀里没有动,刚刚一瞬间对于王雪娇的思念和愧疚再一次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他知道感到自己一辈子都将负担着这种沉重。
而此时聂尚文恳求自己给予补偿的机会,自己又如何能拒绝呢。
“而且这样你的生活能更方便一些,你早晚也要安的不是吗?”见陈方并没有反对,聂尚文的声音更温柔了:“别伤心了陈方,你这样子我的心真疼。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别一个人担着,会憋坏的。我知道安装假肢训练行走也会有一个非常坚苦的过程,让我陪你一起走过好吗?”
安静地听着聂尚文的话,陈方感动了。聂尚文有力的拥抱和安慰的话语,像润物的细雨般一点点注入了他那千疮百孔的心田。
陈方点点头:“你说得对,雪娇姐确实有这个愿望,她在天有灵看到我戴上了最好的假肢也会高兴。只是,这钱我会慢慢还你。”
聂尚文一听立刻展开了笑颜,抬头激动地看着陈方:“好,你慢慢还,不着急,以后咱们有的是时间。”
聂尚文明朗的笑容使陈方的为之一颤,同时听出他话里有话却不好说穿。这时才想到旁边还有人看着他们,陈方脸上一红,轻轻推开了聂尚文。
陈方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是哥给你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的,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
“哦。”陈方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再欠一个人的人情。“我会还你的。”
聂尚文高兴得一时忘了形:“好啊,一定的,不过就你那点儿工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要不然,你干脆以身相许得了。”
陈方的脸“腾”一下更红了。“你,你胡说什么呢。”眼看着旁边的医生和护士惊讶下巴掉在胸前,尴尬得他直想找个地缝钻。
聂尚文说的虽然是心里话,同时也是为了转移一下陈方刚才悲伤的情绪。见陈方满脸通红的尴尬,怕他再生气所以立刻正色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们继续吧。”接着对着发呆的医生和护士也说道:“医生,我们可以继续吗?”
这时医生和护士才分别回过神来连忙点头道:“啊好!好!”。
就这样陈方安装了假肢之后,又进行了艰苦的适应行走的训练,整个过程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这两个多月每天都有聂尚文的陪同,是他一点点搀扶着陈方,咬着牙忍着泪,看着陈方都把断腿部位都磨得血肉模糊了,一直练到他行走姿势上与正常人只有微微的不同。
这期间聂尚文也没让陈方住院,而让他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当然也是父母留给他的),每天车接车送一起到假肢中心,然后再一起回家买菜做饭。
当聂川得知了陈方在安装假肢的事之后,每天也会抽空过来看看陈方的训练情况。看着他慢慢的脱离了拐杖,逐渐恢复了从前玉树临风的身姿时,他也是感到既心慰又激动。
陈方的腿练好了也开学了,于是他和聂尚文一起回了万山中学。
13.对你,我绝不放弃
这天上午天气晴朗,温度不冷不热十分适宜。
可在万山村中学的一间教室中,讲台上的陈方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汗珠。
这是一堂公开观摩课,教室后面坐着不少市里来的中学教师们。陈方在授课过程中一直坚持站着,四十几分钟下来之后,他安装了假肢的那条腿有点儿吃不消了,因为之前他已经站了一堂课。
这可把坐在下面的聂尚文给心疼坏了。好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陈方刚说了句“下课”,就在众多老师们热烈的掌声中,聂尚文直接冲到了讲台边上。不顾众人惊讶目光,他“呼”地一下抱起了陈方就往外走。
“尚文,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陈方羞得满脸通红,心脏跳得轰轰直响,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好了。使劲挣扎几下,无奈聂尚文的一双手臂像铁做似的,他根本动不了。
聂尚文也根本不听陈方的,目不斜视地加快了脚步穿过惊讶的学生们,直接下了楼,一直走到宿舍门口才停住,放下了陈方。
两人进屋之后,聂尚文让陈方在床边坐下。陈方刚要说话,聂尚文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他打了盆温水回来,然后蹲下身,挽起着陈方断腿一侧的裤腿。
陈方弯下腰说:“我自己来。”
“别动。”
聂尚文一把挡开了陈方的手,挽起他的裤子。陈方大腿处的裤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一大块。他小心翼翼地把陈方的假肢摘了下来,陈方断腿和假肢接触的部位已经磨得红肿起来。
聂尚文心口疼的一紧,抬起头生气地看了陈方一眼,拿起湿毛巾轻轻地擦洗着他的断腿。
“你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嘛,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还能不理解你吗?都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一点儿。”
“我倒真没觉得怎么累,就两堂课而已,歇会儿就没事了。”陈方答道。
聂尚文低着眼睛:“你是不觉得累,可我心疼。”
看着聂尚文英俊的脸颊上也冒出的汗珠,陈方很感动,一种暖暖甜甜的情素在心头荡漾着。
为陈方的腿清洗完之后,聂尚文并没有马上帮他把假肢戴上,而是又打了盆水,让他把脸也洗了。
随后聂尚文说道:“躺会儿吧,今天也没课了。”
陈方很听话,侧身躺了下来:“你也歇晚会儿。”
“好啊。”
聂尚文答应了一声,和陈方脸对脸的躺下了。
两人就这么躺着看着对方,开始谁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陈方被聂尚文灼灼的目光看得脸越来越红,于是坚持不住先开了口:“以后别像刚才那样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不好。”
聂尚文忍不笑了:“有什么不好?我照顾自己的老婆谁管得着。”
陈方脸红更红了:“胡说,谁是你老婆!”
“你啊,不然我当你老婆也行,我无所谓。”
“别胡闹了,这里学校。”
“学校怎么了?学校也管不着夫妻恩爱呀,有规定吗,警察抓吗?”
“你,你这是不讲理。”
陈方抬手想打聂尚文,却被聂尚文一把抓了,陈方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陈方也不出声了,长长的睫毛扇动着,静静的看着聂尚文,眼睛里的温情显而易见。
聂尚文情不自禁的抬起身吻在那扇动的睫毛上,然后抬起头,心怦怦跳着有些紧张地说道:“我,一直都想这样做。”
陈方连耳朵都红了,却并没有躲开,只是呼吸明显加快了,同时羞涩着低下了眼帘。
聂尚文感到受到了鼓励,一下子扑到了陈方身上,手撑在他头的两旁停了下来。深深地看着这张让自己心尖都颤的面孔,这个自己已爱到骨髓里的人儿,他低下头就要吻到那张诱人的唇上。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陈方紧张的一把推开了聂尚文。
懊恼的聂尚文直想捶床,无奈的坐直身体大声问道:“谁呀?”
“聂老师,陈老师在吗?”是校长的声音。
聂尚文一听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去开了门。
校长站在门口:“聂老师,刚才陈老师没事吧?大家都很担心啊。”
聂尚文回答的倒很坦然:“哦,没什么事,就是陈老师的腿站时间长了受不了,所以我让他赶紧回来歇歇。”
陈方这时也起来了,柱着拐走过来:“校长,我没事,您进来坐吧。”
校长一看陈方没戴假肢,关心的问道:“怎么,假肢戴时间长了也不行吗?”
陈方说:“没有事的。”
聂尚文回头埋怨的看着陈方:“怎么没事?站得时间太长了,腿都肿了。”
校长也很担心:“我刚才在课堂上也看出来陈老师的脸色不太好,当时就应该让陈老师坐着讲就好了。陈老师,你看看要不然你先休息两天吧。这两天课让别的老师代一下。不行就让聂老师代吧,聂老师教得也不错。”
陈方连忙说道:“不用不用,我哪那么没用啊,我……”陈方看着门外突然停住了。
“哥!”
聂尚文回过头这才看到聂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叔叔,您来了。”聂尚文恭敬的说道。
聂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校长立刻热情地说道:“是这样,聂董事长这回来是又给咱们学校带了一批电教设备。聂先生,真是太感谢您,前段时间您帮我们投资兴建的图书阅览室已经建好了,一会儿您过去参观一下吧。还有您要投资新建的教师和学生宿舍,村里也已经办好了土地使用证,很快就可以破土动工了。一会儿我领您去看看那块地,风水非常不错。”
聂川微笑着点点头:“好,我先和他们聊会儿,过会儿去校长室找你。”
校长连连点头:“那好那好,你们先聊,聂董事长,要不中午就在我们这儿一起吃吧?”
聂川说道:“不了,中午我就得赶回去,很感谢您校长,这样,以后有机会我请诸位老师吧。”
校长连忙说:“别这么说,别这么说!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您已经为我们学校做了太多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现在我们学校有了贵企业的专门资助,前来应聘的老师都快把我们的门槛儿踩平了。这真是有了好梧桐就不怕引不来金凤凰啊,呵呵。”
聂川说道:“嗯,我看咱们学校地理位置不错,完全可以再扩大招生范围。如果村里同意,我想下一步把咱们的校舍楼重新扩建一下。这样我们学校可以再扩大一下规模。”
校长一听,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哎呀,那真是,那真是太感谢您了。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聂川微笑着:“没事,坚持农村教育事业是我们应该做的。好了,校长,您去忙吧,不用陪我了。”
校长激动得眼圈儿都有点红了,边忙点头:“那好那好,你们聊,我先走了,再次感谢您聂先生!”
“没事,校长您慢走。”
聂川转过头对正在发愣的聂尚文和陈方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吗?”
聂尚文和陈方这才反应过来,同时说道:“请进。”
对于两人同为主人的这种感觉,聂种心里挺不是滋味。
进了门之后,聂川对聂尚文说道:“尚文,我要和陈方单独会儿谈会儿。”他的语气很明显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聂尚文点点头,看了下陈方:“正好下节我有课,下了课我来找你。”转过头对聂川说:“一会儿您走吗?”
聂川说:“我等你上完课回来。”
“好。”
聂川出了宿舍,慢慢的往教学楼里走去。每次叔叔一来,他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对此又无能为力。
聂川慢慢地走到陈方面前,终于又见到这日夜思念的人,他发出一声深深叹息。
“真想你啊,陈方!”
他抬起手起想抚摸一下每天都会出现在梦里的面孔,可陈方却下意识地头一偏躲开了。
聂川的手疆在半空中,那既尴尬又苦痛的感觉在生生的撕扯着他的心。
他呆住了,为什么?曾几何时自己连触摸陈方的权力都没有了吗?他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捧着陈方的脸颊,轻轻蹭他的鼻子了吗?
看出聂川的难受,陈方的心里也是一紧,尴尬的说道:“哥,我,对不起。”
聂川放下手,叹了口气,表情落寞的说道:“不必说对不起,不必。坐吧。”
两人都坐了下来。
聂川的目光落在放在一旁的假肢上,心里就是一疼。转过头仔细看着陈方,陈方现在的气色很好,白皙的脸颊带着红润,不似从前那么苍白和尖瘦。
只要看到陈方还好,聂川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怎么样,一切都好吗?身体有不适应吗?”
陈方知道聂川很关心自己,因此希望他能放心。
“没有不适应,我基本已经习惯了,现在这样确实比以前拄拐方便多了,哥,请你放心吧。”
聂川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一时间两个人都无语了,屋里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
面对陈方聂川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他更想做的是什么都不说,只是把陈方紧紧的搂在怀里。可是,却不行。
聂川感到一阵阵的苦涩。他定了定神,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放弃的,他相信陈方对自己的感情并没有消失,只要自己坚持就应该能挽回一切。
“对了陈方,自从你去看过苏菲两次之后,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现在已经基本能保持正常了。医生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问题,她就可以出院了。”
陈方一听,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苏菲姐要是出院了,我也去接她行吗?”
“当然可以,她会高兴的。”看到陈方的笑容,聂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可是陈方又一点点收起了笑容:“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量对她好点行吗?我知道,你对她已经没什么感情。可是,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那时候不是她和雪娇姐在,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所以不管她做过些什么,请你原谅她吧。”
聂川点点头:“我答应你,尽量吧。”他看着陈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陈方,你知道我的感情是怎样的。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陈方的呼吸明显不再平稳了,他低下头不敢面对聂川炙热的目光。
可是聂川却不允许他再逃避,他走过去单腿跪在陈方的身前,握住陈方的双手,深情地说:“陈方,一切都过去了,让我们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重新开始,好吗?”
陈方抬起眼睛,此时面对聂川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的颤动,在聂川的深情的眼神里,他还是会忍不住要迷失。可是,这迷失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现在的陈方已经和从前不再一样。
陈方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平静的说:“哥,我正是要忘记过去的一切,才更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瞬间聂川的心碎了,他不知不觉得握紧了双手。
陈方的手被聂川攥得生疼,可不没有挣脱,尽量保持平静的继续说道:“哥,我现过的真的很好,我喜欢这儿,也热爱我的工作,我更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因此,我不会再离开这里。而且……”
聂川的眼圈红了,那痛苦的眼神让陈方的心像被针钆了一样的疼。可是他还是狠着心,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我的心里也已经有了别人。”
聂川攥着陈方的手颤抖了:“你是说,尚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