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逸听了喃喃念叨了两遍,抬眼再看方子安时,已是完全的不同,当初真没想到这少年竟会救了自已,以往和朝中大员结交,就是为着给自已留条后路,万一犯了什么事儿,也好有人给自已通气,可真遇着事儿的时候,还是那一众同年帮了大忙,尤其是这方子安,当时满朝文武没人不盼着自已快死,那一众同年也惧怕惹祸上身,只私下里打点打点狱卒,奂他们平素里多备些好酒好菜给自已,可这人却是有胆有谋,接了自已的绝命书,明面上没有一点儿动静,暗地里却偷偷寻了个机会,把一桩天大的功劳推到自已头上,皇上对他甚是器重,倒也肯给他这个面子,自已犯了那么大的事儿,竟风平浪静的被遮过去了。见他正对着闵纪之淡淡微笑,清秀的小脸上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不由对他生出一丝依赖,似乎这人不论何时,都是这般成竹在胸,仿佛没什么事儿能难倒他似的!
花厅里一时静的出奇,各人都想着自已的心事,忽然方子安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小翠撑不住,“卟哧”一声笑了出来,闵纪之柔声说着:“小翠姑娘,能不能烦你去做些吃食来,子安今儿又是一天没吃饭,下了朝就去训育皇子,然后直接奔这儿来了,连口水都没喝呢!”江思逸忙起身倒了杯热茶给方子安,小翠连声应着,急急奔灶间去了,江思逸一眼瞥见方子安头上那枝银簪,笑了笑问他:“子安,你头上这枝簪子是打哪儿弄来的,别在头上和这一身衣裳真不搭调,我的奶公是个银匠,自小我便缠着他学了身好手艺,赶明儿我给你做枝簪子,包保叫你满意!”
方子安笑着谢了他,却是绝口不提这簪子的来历,闵纪之昨晚见了他和那人的神气,已八成认定这簪子就是那人做了送给他的,心头一阵不痛快,接着这岔应道:“江兄,那就烦你给他做枝簪子吧,这人小时候穷怕了,不管捡到什么破铜烂铁都会当宝贝似的收着,长大便是这副没出息样儿!”
这话说的方子安一呆,却是听不得别人说这簪子不好,梗着脖子就要和他争辩,小翠捧着个条盘进来,上面是些稠稠的米粥和小菜饽饽,闵纪之拦着话头,也不让方子安辩解,递了碗给他,见他张嘴,紧着塞了个饽饽到他嘴里,江思逸见他二人玩闹,不由好笑,起身坐到炕上,想起小翠每次提起这人,都是一脸爱慕,这时就是伺在他身边,端茶倒水照顾十分仔细,刚刚他们没来,和小翠闲聊时,自已曾问她,方子安把她赎出来,放到这宅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小翠却是一脸柔情,说那人惊才绝艳,凡夫俗子谁能匹配,她只要能给他做个粗使丫环就心满意足了。
闵纪之和小翠伺着方子安吃完了饭,见他立时掩口打了个呵欠,闵纪之不由酸楚的想,这人定是昨夜累坏了,今日才会这般疲累,当下扶着他和屋里那两位告辞,出门坐了马车直奔他那庄院,送他回屋,屋里却是漆黑一片,以往这个时候,盈儿早带着子胜、宝儿候在这儿了,这猛一冷清,方子安还真有些不适应,昨儿他伤了风,夜间一番胡闹倒是发了身汗,只是这伤风还没好利索,一坐下就觉着额角抽痛,闵纪之见他抚着额头,轻轻站到他身后,曲指在他头顶穴道上叩击,他毕竟是学武出身,力道拿捏的恰到好处,认穴又准,方子安舒服的喟叹一声,伏到桌上竟一下子睡过去了。
闵纪之也不知给他敲了多久,黑暗中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轻柔的托起他放到床上,拿被给他盖了,从他怀里掉出来个小瓷瓶,捡起来打开一嗅,竟是外伤药,想来定是今早那人给他的,难道他昨夜伤着了?闵纪之急急掀被推开他的衣衫,伸手便要探到他身后,却猛的顿住,心头狂跳不止,思虑良久,终是缓缓把那药给他涂了一圈,那人有些不舒服,刚“嗯”了一声,闵纪之还未及反应过来,已是下意识的拂了他的穴,爱怜横溢的凝视着他,再也忍不住,把思念化为行动……
他是第一次,又是和自已喜欢的人,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被那人热热的紧窄包容着,控制不住的只想快些再快些,却又舍不得,顾惜着他昨夜受了伤,强忍着把动作放慢,那人迷迷糊糊的哼了几声,闵纪之低头在他身上布满密密的吻,尤其是那截小臂,温柔的爱了他很久,终是浑身一震倒在他身上,听着自已急速的心跳,此时只有无尽的满足!
鼻腔里溢满了他的淡淡甜香,闭目养了一会儿神,起身穿好衣服,取了铜盆去灶间打了些热水,避开庄子里的闲人回了那屋,拧了块帕子替他细细擦净身体,他身后渗着淡淡的血丝,闵纪之有些惊慌,生怕被他发现,忙把那瓷瓶里的外伤药厚厚给他涂了一层,又替他穿好衫子,这才放心出门,躺在自已床上,不由细细回味刚刚的缠绵,真想像他曾说过的那样,找处僻静的所在带了子安去,若是能每晚都搂着他像今晚般温存,自已就再没所求了!
屋外忽然“咯噔”一声响,闵纪之霍然睁开眼睛,只听宝儿轻声唤着:“闵先生,闵先生!”闵纪之忙出声应道:“宝儿,什么事?”宝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事,我刚刚隐约听见您在哼哼,还以为您发噩梦了呢!”闵纪之呵呵一笑,翻了个身,发现自已手里紧紧握着个小瓷瓶,随即又觉着身下似乎濡湿了一片,忙掀被察看,回想刚刚的情景,莫不是做了一场春梦?
第五十五章:耳目
这时听外面敲了三更,不由疑惑这宝儿怎么总是半夜三更不睡觉,这一会儿没动静,还以为他去远了,试探着出声唤他,却立时听他应了声:“闵先生,可是要喝水?我在这边耳房吊着茶炉呢,这就给您送过去!”说话间轻轻推门进来,擎着枝蜡烛,身上披着件小袄,翻过桌面的茶杯注了热水,捧着送过来,闵纪之瞧他的形容,似乎一直在他房外守着,当下也不动声色,状似无意的问他:“宝儿,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我有些记不真切了,总觉着是在桃花坞留宿,怎地一睁眼就在自已屋了呢?”
宝儿温柔的笑着:“想是您这些日子随大人上朝冻着了,这一会儿有些头晕记不起前事,昨晚您把大人送回去以后,就急急回了屋,我瞧着您神气不对,满面通红的怕是受了寒,便一直在外间伺候着!”闵纪之闭上眼睛叹了一气,原来只是在梦中和那人销魂一场,只是这梦竟做的如此真切,想来自已情热时在屋里发出了声响,这才惊动了宝儿,悄声谢了他,宝儿凑上前给他掖好被子,慢慢带了门出去,闵纪之见他走了,急急翻身起床,去柜子里摸了条亵裤换上,把那条脏的塞到床下,打算明儿陪那人下朝回来,再清洗干净。
方子安起床时见衣物散乱的扔在地上,忙去衣袋里掏摸韩景斌给他的小瓷瓶,却是怎么也找不着,怕是昨天路上弄丢了,心里登时懊恼的不行,那人给的东西,他一向都当宝贝似的收着,便是个针头线脑的也舍不得丢,那小瓶是他一片心意,自已怎能轻易就弄丢了,忽然外面传来盈儿的声音:“大哥哥,你快出来瞧,有人送来那许多年货!”方子安连声应着,胡乱套上衣服出去,盈儿和子胜穿着红艳艳的棉袄,衬着粉嫩的小脸,显得格外冰雪可爱,两个都是又蹦又跳的乱拍巴掌,方子安忙过去一手拉了一个,庄上管事的太监一脸谄媚,递了张纸过来,“大人,这是咱们庄上农户送来的年货,您过目!”
盈儿笑的格外欢畅,说道:“大哥哥,他们还送了两只小猴,只有手掌大小,你就送了我和子胜一人一个吧!”方子安笑了笑,也不答话,看那纸上写的尽是些山珍野味,光是菌子就有十五种之多,獐子野猪之类的也不在少数,纸的最下方果然有“灵猴两只”,就问那太监:“我这庄上共有多少土地,又有多少农户?”
那太监紧着凑到他身前,涎脸笑着:“大人,这密山脚下都是您的产业,这一带共有一百多户人家,全是您的庄户!”方子安心中一惊,当时那人送这庄子,可没说明送了他这么大一片产业,难怪他领了俸禄就自已装起来,从没给管事太监银钱,他却照样能让阖庄锦衣玉食,原他还以为是那人赏赐的银子,想着那些银钱总有用完的时候,到时就看这管事太监怎么办!没想到枉做小人,人家压根就没把他那三百多两银子放在眼里,想着想着苦笑一声,盈儿见他不应,就推着子胜来求,子胜摇着方子安的袖子,憨头憨脑的说着:“大哥,那两只小猴你就送了我和师姐吧!”
这野生猴子身上带有许多病菌,方子安实在不想让他俩饲养,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这小猴可以给你们,不过却要由庄里专门伺弄牲畜的人养着,你们平时去看看也就是了,只不要去碰触它们!”盈儿撅着小嘴,一脸不乐意,子胜一向惟他师姐马首是瞻,这时见她不高兴,摇着方子安的手,又要来求,方子安伸手捏着他的小脸,笑道:“子胜,你和盈儿不想做将军了吗?平日里不想着练好武艺,找乐大哥学习些本事,总惦记着养什么小猴,这小猴能助你们打下胜仗做了将军吗?”
盈儿眼光一闪,渐渐没了声气,方子安瞧的分明,知道做女将军,现在可是盈儿的软肋,拿住了让她做什么都是肯的,不由抿唇一笑,“待会儿你们随宝儿去乐府候着,待你乐大哥下朝,便缠着他教你们些本事,只是在人家府上,要懂规矩,若是瞧见乐大嫂来找他,就赶紧让宝儿带你们回来!”子胜连连点头,天边已渐渐泛白,方子安急急出庄,仍是坐了马车,奔王城去了。
路上从衣袋里翻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人名,旁边注有官职,分明就是韩景斌昨日塞给他的,只是这又是官员,又是太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了车方子安紧着凑到韩景斌身前,悄声问他那张纸是做什么用的,韩景斌微微笑着:“这纸上全是我的耳目,宫里那些算是我的心腹了,平日里你在宫中讲学,他们都会替你留神,若是那人欲行不轨,他们自会寻了由头,千方百计请了宫里那两位娘娘来,如此一来,我也就放心了!”
他考虑的竟如此周到,方子安不由欣喜的低下了头,却听他极小声的说了句:“子安,那绝色少年我已物色好了,这些日子请了人调教,这孩子倒极是聪慧,学的有模有样。我让人制了许多别致的巨型爆竹,正月十五那天请了宫里众位主子来我府上过节,外间席上便让这孩子去献舞,你看可好?”方子安心中又是一喜,呢喃着:“你怎么说怎么好,我都听你的!”韩景斌见他满面娇羞,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抚他脸,却又及时止住了,方子安瞧着他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正捂着嘴偷笑,就听他悄声说着:“待此事一了,我俩天天在一处,自然是我要怎样就怎样,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方子安登时面红过耳,蓦然想起那晚的情景,这人情动时不可自抑,几乎没要了他半个时辰,还是他极力求饶,他才放过了他,韩景斌显然也是想到了,嘿嘿笑着说不出的得意,以至上朝时,两人还是这副样子,一个满面通红,一个得意非凡。
今日朝堂上的气氛甚是凝重,哲罗几个部族间内斗,有个部族首领竟愿意带着他的族人和牛马向昊仑投诚,朝中大臣议论纷纷,若是吃下这块肥肉,只怕不好对哲罗可汗交待,毕竟两国间刚缔结了和约,可要把这到嘴的肉吐出来,却也是万般不舍,韩景翊思虑再三,总有些犹豫拿不定主意,乐思羿满面红光,力主先接纳了这个部族再说,韩景斌却没有言语,方子安曾提醒他,宝座上那位正想寻了由头把他远远调走,万一借着这岔,竟和哲罗间挑起了战事,他就能趁便假公济私,自已不在王城,只怕难以保全子安,正月十五还要演一出好戏,可别搅了他的局才是。
所幸议了半天,终是没有定论,退朝时方子安和韩景斌对视一眼,看出彼此都对此事甚是担忧,待方子安揣着满腹心事到了东宫,宝座上那位赫然也在殿内,正板着脸检查皇子的功课,韩昱倒是镇定自若,不比别的皇子,看上去胆战心惊的,那人想来正是喜爱他这一点,看向他时,眼神便柔和不少,瞥见方子安站在殿外,面上带出淡淡笑意,起身坐到殿角的凳子上,摆出一副旁听的架势,方子安低头进了殿,给那人请了安,又给皇子们请安,踱到教案前,清了清嗓子,仍是循着《诗经》讲起,不一时进入状况,忘了殿角那人,直说的慷慨激昂意气风发,殿内那一众皇子,俱是全神贯注听着,韩景翊瞧着他那灵动的小脸,什么也听不进去,只知道那张诱人之极的小嘴,一张一合间便能吐出精辟的见解,老六在问着什么,那人和颜悦色的俯下身,小巧的耳廓下那珠圆玉润的耳珠,看得他心里痒痒的,直想张口含着细细舔试,自他从南疆回来,这些天他再没召过妃子侍寝,总觉着看见她们就腻味,始终没有那人鲜活,正想着身下竟是一热,不禁盼着他快些讲完,和他独处时,便是不能把他怎样,能捏捏那小手,吻吻那小脸,也是好的。
那人坐在后面,满殿的皇子都是着意表现,方子安心里暗笑,讲完书行了礼就要告退,那人却笑着招手让他随行,方子安紧紧捏着袖笼里那张纸,惴惴不安的跟在他身后,那人引着他到了南书房,方子安见那书房里立着不少太监,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那人扭头时瞧见,竟怔住了,急急挥退了殿内一众闲人,奔到他身前把他紧紧揽到怀里,方子安大惊失色,使力去推他,却听他柔声唤着:“子安,子安!我已命人打发了你的马车,今晚你就宿在宫内,不要回去了!”说着含住他的耳珠,轻轻吸吮着,呼吸渐渐粗重起来,眼看着他就要失控,方子安心念电转,叫了声:“皇上,哲罗……”
第五十六章:缠绵
他果然顿了一下,缓缓站直身子,不住打量着他,从那光洁的额头开始,到那双杏眼,到那挺直小巧的鼻子,再到那微微嘟起的嘴唇,他的眼光似乎是有温度的,视线扫到哪儿,方子安立时就觉着那儿麻酥酥的,过了电一般,见他也不接岔,不由有些着急,正在这当口,殿外传来太后的声音,方子安情知定是韩景斌的心腹去请了太后来救他的驾,心中一定顺势跪到地上,殿中那人蹙起眉,迎了出去,薛太后没等他来迎,已是笑呵呵的跨进大殿,后面跟着的太监,捧了个小小托盘,那人一见都是各宫妃子的名牌,心里登时隔应的要命,薛太后瞧见方子安跪在殿中,不由喜笑颜开,说道:“皇上在和方大人议事?那我就先让人把这名牌放在这儿,皇上得闲了选一个出来,也好让人通知她们预备预备!”
方子安赶忙笑着回她:“太后,微臣这就要告退了!”说着施了礼,缓步踱出南书房,一出门,立时逃命似的飞奔起来,引得宫里当值的太监一阵窃笑,出宫时下意识的溜着城墙根踅摸了一眼,闵纪之那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的倚在那儿等着他,这时见着他,方子安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挥着手大叫道:“黑脸哥哥,黑脸哥哥!”奔他扑了过去,闵纪之几乎要受宠若惊了,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他:“子安,怎么了?”方子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立在他身前咭咭笑着:“没事!黑脸哥哥你真好,总是在这儿等着我!”闵纪之脸上泛上一层喜色,见他又是那副缩头袖手的模样,忙抖开手中早备好的厚重披风把他裹紧了,他被包的像个粽子,只露出个小脑袋,面上是刚刚跑出的红晕,以前家里穷,吃一次肉简直比过年还隆重,每次吃肉他总是想尽办法偷偷藏些,夜里和他一起钻麦秸垛,窝在那里把肉拿出来给他,他总会拍着手叫:“黑脸,你真好!”着急忙火的咬着肉,又会不住叫着:“真好吃,真好吃!”小脸上也是如这般的红晕,方子安见闵纪之盯着他微笑,忙上下左右转了圈的瞧着自已,也跟着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