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假设,就是有人先我一步看见了那残忍的一幕。
当时凶手可能已经将女孩毁容了,然后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尖叫,也就是我听到的那两下尖叫。
〈问题是,有谁会无聊的半夜跑到那个女孩的住所里去?〉
或者是像玛丽所说的话,和芙洛拉一样,那个女孩召唤血腥玛丽失败了,才会遭到那样的下场,或者是有人被血腥玛丽的鬼魂附身,杀了她,鬼魂杀完人后再毁容或许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如果这样想,那两声尖叫有是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杀人的人自己大叫的吧?〉
或许我根本就是在做梦,刚才看到的那些事都只是在梦里发生的情节。
就连这样不合情理的事我都想到了,但像这样不负责任的推搪,就连自己都感到极不满意。
虽然这个女孩的死和我没关系,但她被毁容的手法却和芙洛拉极其相似,我又拿了芙洛拉这个死人的东西,也收了她那个土王父亲的一半定金,还没有真正查明芙洛拉的死因,就这样草草了事,会让自己都感到良心不安。
我眺望着不远处的枫树林,半眯着眼睛,知道自己又要在这个学院里忍耐一阵子了。
〈至于召唤血腥玛丽,现在天已经快亮了,明天再试着召唤她也不迟。〉
〈牢牢盯着这附近的每一个人,凶手迟早会露出马脚!〉
二楼的阳台不算很高,视野却很好,从这里能隐约看见绵延挺秀的阿尔卑斯山脉。
再加上迎面吹过来的舒服的轻风,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看见过尸体,这实在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阳台上的轻纱被风吹的飘荡起伏,看上去就像是在跳舞。
可能是因为一夜未睡,人已经很疲倦了,在不知不觉中,我感觉到自己的思维逐渐恍惚,有一阵阵困意袭来,迎面吹来那种令人很舒服的微风,更加深了我的困意,最后,我竟然真的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的。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刺目的阳光射进眼中,这时,我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还不如到床上去睡,接着补眠。〉
我从坐椅上站起来,在这时大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听说这所学院的校规很严格,为何从没有人来警告过我,而且,这里的其他学生似乎也很随意,还真是件怪事。〉
我转回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又接着睡起来,片刻,就陷入了梦魇中。
我一直沉沉的睡着,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在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叫着我的名字,我挣扎着从梦中睁开眼睛,好半晌才从梦中回过神来。
"谁啊?"
我从床上爬下去,下了楼梯,走到一楼大厅去给来人开门。
我打开门时,才看清楚,站着门口的人是那个名叫甘贝尔的女仆,近处看,她的模样还是很普通,和上次给我的印象完全一样。
她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该隐小姐,米尔亚娜小姐请您马上过去一下。"
我怔了怔,反问道:"甘贝尔,这些白山千鸟平时都是由你照顾的吗?"
甘贝尔惊讶地抬起头,奇怪地道:"该隐小姐,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是我猜出来的,怎么,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轻佻地挑了挑眉,满脸无所谓的表情,其实是在仔细观察着她听到这些话后的反应。
这时候,甘贝尔脸上的表情突然显得很奇怪,她本来是一个极普通的中年妇人,但此刻看起来,却有一点不一样。
这令我也感到奇怪,因为我刚才问的话实际上很普通,而我也并没有很期待她会有特殊的反应。
我怔了怔,问道:"怎么了?"
甘贝尔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低垂下头:"是我平时在照顾那些花,如果没人照顾它们,它们不就要枯死了。"
我本来还想问她关于芙洛拉的事情,但她看起来,像是什么也不会再说出来的模样,外表拘谨而谦恭,使人无法猜透此刻她心中正在想些什么,这类人的心思一般是最难测的。
〈更何况这所校园里,每一个人的心中仿佛都藏着秘密。〉
和谐的阳光照耀在我身上,我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些,边走边道:"米尔亚娜有事找我?"
甘贝尔笑了笑,迟疑地道:"好象--是。"
我眯起眼睛朝天空上的太阳望去,阳光比早晨和黄昏都要炽热一些,现在至少也是中午了。
我问:"她有什么事。"
甘贝尔摇了摇头,道:"米尔亚娜小姐没有说。"
我低喃道:"是吗。"
我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思维逐渐絮乱起来。
我沿途一路走过来,发现这四周十分的安静,在道路旁边的茂密的枫树林里,仍然有不少看上去很轻松的女生正在谈笑。
看样子,昨晚那个女学生的死并没有扰乱学院内学生的生活,或者是打乱校方的阵脚,这其中权力的运做,不知在起着多大的作用,不愧是一所不一般的学院。
如果相同性质死人的事情,发生在其它普通学校里,这个时候校园内早就应该乱了套。
我抛开这些问题,尽量让自己混乱的脑袋清醒一些。
在想问题的时候,时间似乎也总是过的特别快,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米尔亚娜居住的三层别墅的大门前。
别墅外面的铁门缓缓打开,我略一抬头,就看见米尔亚娜正站在三楼的大阳台上朝我挥手,在她站着位置的前面,似乎还有一张古董似的圆桌,白色的桌布上面放置着丰盛的食物。
我抛下身后的甘贝尔,快速的穿过摆着动物标本的大厅,上了一楼的楼梯。
在三楼的阳台上,当我见到米尔亚娜的时候,她的头发正在阳光下幻化出一道眩目的光影。
她的脸部完美至极,简直就是一个雕塑大师经毕生全力,也未必能雕刻出来的顶极艺术品。
我并没有把心事表露在脸上,而是径直朝她走了过去,疑惑地道:"米尔亚娜,你找我来--有事吗?"
米尔亚娜先朝跟在我身后的甘贝尔瞥了一眼,表情中多少带着一些神秘。
接着,她略微提高了一些说话声音,道:"甘贝尔,你先出去,不许偷听我们的对话,还有,别让其他人进来。"
米尔亚娜讲话时的语气,和她的声音一样,都极富有权威性,听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国家的统治者。
甘贝尔点了点头,脚步十分轻快的走出了阳台。
〈她请我来,一定不只是想请我来吃东西那样简单。〉
我在米尔亚娜的对面坐下,静静等待着她开口。
我并没有等多久,当甘贝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三楼转角处的时候,米尔亚娜终于收回了放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神色凝重,面孔看起来很紧张,之后才稍微放松了一些,拿起叉子道:"先吃东西吧。"
我用手托着下巴,盯着她那双深遂的眼睛,道:"究竟有什么事?"
米尔亚娜微微歪了一下头,那双眼睛眯了起来,在她的双眼中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芒。
"今天早上,海因死了,不知你是否知道。"
我手一颤,手中的叉子不小心掉了下去。
"什么!?"
昨晚那个死了的女孩竟然就是海因,当时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对了,那天碰见海因的时候,她身上不是还有一股迷蝶香的香味吗。〉
〈迷蝶香的香气里,带着一种我很不喜欢的味道,那具尸体上也有类似的味道,只不过和血的腥味混合就起,那股香气才会变的很古怪,之前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她居住的地方,和芙洛拉的那幢小楼很接近,怎么我一直没在那附近见过她?
米尔亚娜顿了顿,缓缓地道:"我看见了杀她的人,当时,那个人不知是否已经将她勒死了,因为实在太慌张了,我吓的尖叫了几声,随后转身就跑,等我回过神来,拿着枪回到海因那幢小楼里的时候,海因已经死了,那个人也不在了。"
"对了,我记得自己当时发出的尖叫声很骇人,事后连自己也被吓着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我一直都睡的很沉。"
我疑惑地瞧着她,装做不明白她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米尔亚娜似乎已经陷入了回忆中,想都没想就道:"当时,我偷偷溜到海因的房间,想向她道歉,因为之前我曾和她吵过架。"
她脸上浮现出懊恼的表情:"如果我早点去就好了,她也不会……"
米尔亚娜似乎再也说不下了,用双手捂着脸,半晌都没有再说话,相同的情景,我昨天也在玛丽身上看到过一次,我发现,这似乎是女性悲伤时所用的惯性动作。
〈还好没有和米尔亚娜碰上,否则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楚对方,极可能被她误杀。〉
我的心绷的很紧,焦急地道:"米尔亚娜,那究竟是谁杀了她?"
我又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海因已经死了,从昨晚开始我就一直很疲惫,所以一直都在休息。"
米尔亚娜勉强朝我微笑了一下,道:"今天早晨,警方来了很久,十分嘈杂,能睡着也真好。"
"当时我看的很清楚,透过黑暗能看清楚对方的轮廓,真不敢令人相信,人的面孔竟然可以在突然间变的那样狰狞。"
她直视着我的眼睛,脸上带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米尔亚娜又用手紧张的拨了一下耳边的头发,语调变的很急促:"那个人,竟然是甘贝尔!"
我呆了一下,这个名字忽然从米尔亚娜口中说出来,令人根本无法相信。
我本来握着餐具的手,也在一瞬间僵住了。
隔开我们两个人的圆桌上,放着一桌鲜美的午餐,两杯香醇的红酒,之前让人看了或许会感到很有食欲,但现在,我们两个人可能谁也吃不下去。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也一定会觉得无法置信,因为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普通,谁会想的到……"
米尔亚娜带着她一惯特有的坚强,又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冷静地道:"今天早晨,我一直在注意她,她一切看起来都那样正常,其实本性根本就是残忍的恶魔,昨晚才用那样残酷的方法杀了海因,今天就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今天我故意问她关于海因的事,她看上去也没有一点悔恨,仿佛海因是个和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难道她心中真的连一丝罪恶感也没有,杀死海因就只是捏死了一只臭虫,她什么都不了解就轻易摧毁别人的感情,她究竟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米尔亚娜握紧了拳头,美丽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深刻的恨意。
那抹恨意在她的脸上越来越浓重,使她的脸看起来异常的恐怖。
米尔亚娜望着自己的双手,又道:"她当时可能还没有死,但我却在她需要我的时候抛下了她,我……"
她用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直盯着前方,我明知道她不是在恨我,但仍是忍不住感到发冷。
此时,她的眼眶里盈满泪水,但她却将头抬的极高。
我急忙道:"那不关你的事。"
〈这个答案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知道米尔亚娜说的是否是真话,然而,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我昨晚确实听到了两声尖叫,和她所说的完全一样,再说,她并没有理由说谎。〉
但她在那样晚的时候,去海因的居所向海因道歉,似乎有点奇怪。
我却不能直接问她这些话。
如果我一直在沉睡的话,根本没有可能听见她发出的那两声尖叫,也不可能知道当时的时间很晚了。
我松开紧握着餐具的手,将餐具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
〈即使是再美味的食物,恐怕我现在也吃不下去。〉
这时候,米尔亚娜从桌面上拿起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含在口中,当她侧着头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准备抽烟的时候,忽然又莫名其妙地把香烟熄灭了。
接着,她居然问了一句:"对了,你的病这两天好一些了吗?"
我怔了怔:"没有再发作。"
"真抱歉,听说有那类毛病的人,不能常闻香烟的味道。"
米尔亚娜勉强笑了笑。
我迟疑了一下,很快就问道:"米尔亚娜,这件事你打算?"
我并没有接着再说下去。
米尔亚娜冷笑了一下,道:"当然是告诉瑞士警方,我打算明天就向他们说出来真相,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样。"
我凝望着她,道:"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呢?"
她冷冰冰地笑了几下,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分明就是她杀死了海因,没有证据,这怎么可能,会有几百条证据证明她有罪,证人也有不少,要多少有多少。"
"抱歉,把你请来听这种血腥的事情,只不过我昨晚一直藏在心里,总想找一个人倾诉出来,幸好甘贝尔并不知道当时也在场的人是我。"
米尔亚娜用修长的手指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杯,喝了一口,接着又歉意地朝我笑了一下子,恢复了她平时的常态。
虽然我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目前也无法开口问她,还是一个人回去想比较轻松一些。
米尔亚娜实在是太聪明了,有时从她眼中流露出一种冷酷的表情,令我也感到有些害怕。
我一直用手撑着头部,这时忽然站起身来,微笑道:"不要紧,这样或许会让你感到轻松一些。"
米尔亚娜也跟着站起身来,道:"我送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心中十分紊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甘贝尔是那样普通,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普通中年妇女,走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这样普通的妇人,谁会想到她是个杀人凶手,而且--杀人的手段凶残,还喜欢毁掉年轻女孩的容貌。
难道芙洛拉的死,也能用相同的一个答案做解释吗?
这样的解释完全合情合理,却一直有种疑惑缭绕在我心中。
我走出阳台,踩在三楼房间中柔软的豹纹地毯上,走路时没有发出丝毫的脚步声。
三楼以上并不能算是房间,这幢别墅每上一层,就是一个宽敞而奢华的空间,极其舒适,芙洛拉喜欢淡灰色的针织地毯,米尔亚娜更偏好动物的皮毛。
我掠了掠额前的头发,这顶黑亮的假发质量非常好,戴上去虽然有些热,但却还算舒服。
〈我已经用心去调查你的死亡原因了,不管你是不是被甘贝尔杀死的,芙洛拉,你也应该感到安心,不要计较我拿了你的那些宝石。〉
做这样的打扮许多天,明天终于可以换掉了。
我边走边想,这件事似乎已经解决了,明天就可以转告给那个胖子,让他去告诉芙洛拉的父亲,那个失去爱女的印度土王。
金钱或者权力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甚至能左右一切,藐视法律,玩弄人权,不知道土王会怎样对付甘贝尔,再加上米尔亚娜也不会放过她,也许甘贝尔的下场会很惨,但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甘贝尔只是与我毫无干系的人,我一向没有多少同情心,更何况是面对着一个凶残的普通女人。
搞了这样久,原来只是一个女人利用传说在杀人,或者毁容只是她的个人兴趣。
但米尔亚娜这个美女却多少有点奇怪。
首先,当时她先向我搭讪,态度未免太过友好,再后来,她在去教堂的路上碰见海因的时候,海因像是不敢面对她,说完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急匆匆的跑开了,当时,她又半夜出现在海因的房间里。
像米尔亚娜这样的美女极少见,虽然她很美,也拥有许多钱,但我始终有些怕她,更别说去泡她。
我停下脚步,忽然转身,没想到鼻尖和米尔亚娜相隔不过几厘米,又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一脚踩空,几乎跌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