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裕看着不知内情的父母,真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别家的孩子要是出柜,只怕会天下大乱,可自家的父母却似乎认为撮合他与文浩然是一种爱的表现。也许只能说,是那只蚊子的演技太好,骗过了世人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自己和文浩然已经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如果装做像以前那样哈拉绊嘴,那该多累多尴尬呀。想到这里,阿裕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一种结局的气息。虽然早知这是一种必然,可他还是无可抑制的感到了难过。
“不说这个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阿裕故作愉快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医生说两天以后。”
“哇,要那么久吗?医院的东西好难吃哦!老妈,我不管啦,你要每天给我做吃的才行。”
裕妈看着儿子故作开朗的表情,那样强装出来的笑容,实在是比挂满悲伤的脸还让人觉得心疼。她的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想问问阿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问,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第九章
生活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生活里的某些存在常常会突然的就消失掉,就像海市蜃楼一般,但即使这样,生活也还是要继续的。
自从那天住院以后,阿裕就再也没见过文浩然;或者说,文浩然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眼前。阿裕的心里当然有些空空的,但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并安慰自己一段恋情的结束也许正是另一段恋情的开始,今后的事谁能说得准呢?
出院以后,阿裕回到蚊子公司收拾自己的东西,游戏开发结束了,他和文浩然纠缠不清的关系也结束了,总而言之,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把零星的物品装进一个纸盒里,阿裕怀着留恋的心情环视了一番这间办公室。离别总是让人感伤,更何况这里还记录着他寂寞的伤口和孤独的悲凉。
阿裕不由得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叹息是自嘲也好安慰也好遗忘也好,反正此时的他觉得人生也就像一声叹息,只是咿咿呀呀的早已走了调而已。
“康先生,您今天就要走了吗?”
这时吴秘书走进来,两手背在背后,一脸的不舍。
“嗯。你们的游戏大功告成,我当然也该功成身退了。不过你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会过来看看你,请你吃饭的。”
“是吗?那我要点最贵的菜哦。”
“满汉全席都没问题。”
阿裕真心地对她笑笑,低头用胶带把纸箱缠好,同时又忍不住不断地拿眼睛偷瞟向她身后的门,但那门丝毫也没有动静,阿裕不禁无限惆怅。
“康先生,这是我和小妹买的一点小澧物,希望您能笑纳。”
吴秘书把藏在身后的双手举起来,只见她的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
看到那个纸盒,阿裕呆了呆,然后一下子大笑起来,他弯腰从自己身后也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纸盒子:“正好,我也准备了一份小礼物送给这段日子以来对我诸多照顾的你们。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他们手里拿着的,都是蛋糕部落的鲜花蛋糕,只不过吴秘书买的是可可郁金香蛋糕,郁金香的花语是“怀念”,而阿裕买的是法式牛角花蛋糕,牛角花的花语是“重逢”。看清了彼此的选择,他们不由得相视一笑。
“吴小姐,我这就要走了,谢谢你,也麻烦你替我向小妹转达一下谢意。”
“康先生,难道您都不等董事长回来,向他道别再走吗?”
阿裕已经抱起了他的纸箱,摇摇头道:“不必了。我不想看到他,相信他也不会想再看到我了。他是去和高维视讯签合同去了吧?等他回来你代我向他说一声恭喜就行了。”
谁知吴秘书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当即跨步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等等!这么说康先生您也不知道董事长去哪里了?天呐,今天是我们和高维签约的大日子,董事长不会在这个时候玩失踪吧!?”
阿裕闻言也是一愣,忙问道:“你说什么?臭蚊子他不是签约去了而是失踪了?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可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吴秘书急得直跺脚,“那天送你去医院以后不久,老板他就回来了,然后风急火燎的叫我给他订一张去美国的机票,我问他去干什么,他叫我问您就知道;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星期一回来……当天晚上他就坐飞机走了!”
阿裕差点跳起来:“连他出国了我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只死蚊子可真会陷害人!”
吴秘书神色凝重地低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叫道:“对了!胡总监不是正在硅谷出差吗?也许可以叫他找……”
“不必了!我已经回来了!”
“董事长!”
“蚊子?”
在吴秘书和阿裕两种风格迥异却又一致找不着北的错愕呼叫中,文浩然像天降奇兵似的出现在了门口,他一手拿着旅行袋和皱巴巴的外套,一手则紧紧的钳制着一个正在拼命挣扎的男人。
“蚊子!快放开我!都到公司了我又不会迷路!喂!你不要这么用力好不好?我很娇嫩的!”
“胡总监!”
“二斗?”
这一次的呼叫包含的错愕意味更浓厚了。
文浩然对胡二斗的哀鸣充耳不问,粗暴地把他拉进了办公室,重重地把他甩在沙发上,这才放下旅行袋,抬起满是胡渣的下巴向吴秘书扬一扬:“吴小姐,你先出去,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要和康先生谈。”
尽管文浩然平时是一个很随和甚至很滑稽的老板,但此时他所展现出来的气势就像一个雄踞一方的霸主一样,吴秘书不敢多问,点点头便走出去了。
“你们……这是……?”
“因为知道不管我对你怎么解释,你都听不进去,所以我只好把罪魁祸首给找来,让他说明当时的情况,这大概是还我清白最好的方法了吧。”
从文浩然那弧线优美的薄唇里说出了听上去带着几分疲惫,又带着几分释然的话。也许是因为刚刚飞越了半个地球的关系,他看上去很有些尘满面鬓如霜的沧桑感,但这倒更给他增添了几分颓废的性感。
接着他冷冷地看向坐在沙发上揉着手腕的二斗,二斗被他吸血鬼一般的目光盯得颤抖了一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好嘛,我说。当年我根本没把那封信交给蚊子,行了吧?”
“你胡说!我后来不是还去找你确认过吗?你们以为现在联合起来串供就能把我骗过去吗?二斗,没想到你居然也心甘情愿受这只蚊子的摆布!”
听完了他吊儿郎当的自首,阿裕却并不相信。
胡二斗这时才终于修正了自己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不,小肉包,我真的没骗你。不瞒你说,你交给我信的那几天,我也正在为情所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思恍惚的状态,不管别人对我说什么,我都一律回答嗯或者啊,其实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你仔细想想,那两天你问我话的时候,我是不是都是回答的嗯?”
阿裕想了想,发现好象的确是他说的那样,态度不由得开始有些软化了:“真……真的?”
“这家伙真是把我们害惨了!”文浩然愤怒地补充,“你把信交给他的第二天,我有从宿舍的阳台上看到下面的玉兰树旁站着一个很像你的人,本来想下去看一看,可一想就快期末考试了,一向刻苦的你没事去那里站着干什么?于是就问这家伙,你是不是到图书馆温书去了,结果这家伙照样给我来一句‘嗯’!要不然……说不定……我就下去了!”
“唉呀,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啊。”
尽管受到文浩然义愤填膺的控诉,嘴上也说着对不起,二斗却没有半点愧疚的样子。
“这次在硅谷,我好不容易才和学弟重逢了,得以再续前缘,却被你绑架回国,都不知道会被他误会成什么样子,他这个人很小气的,一旦误会了就得花很多功夫向他解释。我耽搁了你们一次,你也破坏了我一次,这就算是扯平了吧?”
“扯平?你害我们白自浪费了五年的光阴!现在一句话就想扯平?”
文浩然的七窍都快喷出火来,阿裕也露出了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模样。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别的东西也许还能弥补,逝去的时间你就是杀了我也追不回来啊。话说回来,这件事你们自己也有责任吧?如果真的那么爱一个人,就应该坚持到底,不管怎么样也要信任对方才对,怎么能因为区区一封信就放弃呢?”
“喂,我可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么多年来我喜欢的也只有小裕而已!”
即使文浩然这么说,二斗也仍旧不以为然,阿裕却因为他的话,而想起另一件事。
“好,就算是你真的没收到我的后,那你和马小月说的那些话又怎么解释?那可是我亲耳听到的,还会有错吗!”
一件归一件,可不能混为一谈。阿裕当然也不想放弃,不然也不会一直追到篮球社去,可是又有谁在听了那样的话以后还可以坚持下去的?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态,毕竟马小月那么漂亮,你当然会想在她面前表现表现啦,可是你已经那么优秀了,为什么还会用贬低我的方法来衬托自己呢?还说什么喜欢我……你根本就不能了解,听到那些话的我有多么伤心!”
说着说着阿裕发现鼻子又开始发酸了。这不争气的泪腺!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只觉得连鼻腔里面都火辣辣的。
“唉呀呀,我说蚊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可以在背后说小裕的坏话呢?看来你追不到他根本就是咎由自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给我闭嘴!滚出去!”
把在一旁添乱的二斗先生轰出门,文浩然露出一脸苦涩懊悔到极点的表情:“小裕,你以为我愿意说那些话吗?我也是当时太着急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才……”
“总之你这是一个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大坏蛋,我才不要听你解释!
你的解释都是些只会让人伤心的鬼话!”
阿裕的眼泪和鼻水这时突然一股脑地集中跑出来了,文浩然越是想解释,他就越是回忆起当天的场景,然后就愈加感到无尽的酸楚,最后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看到他这个样子,文浩然也不觉有些动气了,他索性不再多费唇舌,直接从怀里摸出一个已经发黄的信封,强行掰开阿裕捂在脸上的手,把信硬塞进他怀里。
“这……这是?”
“这也是情书!马小月不是你同班同学吗?她的笔迹你应该认识吧?这是她写给你的情书!”
“情……情书?”
阿裕一头雾水,文浩然却低吼开了:“那个女人自以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居然就不知羞耻的跑来找我,叫我转交情书给你。真是……她以为自己是老几,凭什么喜欢你啊?不就仗着自己是个女人吗?可我当时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真的是慌了神了,一心只想着要快点想个什么办法拆散你们,不,是要想办法让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发生。”
说着文浩然握紧了拳头,“我本想说你是个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可又想这样的谎言未免太蹩脚,于是就决定干脆让她知道我们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因为我知道,有的女孩子巴不得自己的男朋友是花花公子,但是肯定没有哪一个女生能够接受自己喜欢的男人有同性恋倾向。如果早知道你在外面,我……”
阿裕以为他会说“我就不那么说了”,没想到文浩然却说:“我一定会立刻把你拉进去,当着她的面亲吻你,这样我们就不会白白浪费这五年的时间了!”
听他说完这些话,阿裕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了,因为汹涌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和刚才伤心的泪水不同,此时他流下的是自责的泪水,他觉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加天字第一号胆小鬼,当年怎么就那么愚蠢那么怯懦呢?
“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二斗说得没错,是我自己没有相信你,没有坚持到底,我却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是我不对!”阿裕抽抽噎噎地说。
文浩然轻轻捧起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拭去他的泪水,温柔地说:“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马小月叫我转送情书的时候。我就应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我也喜欢你,然后和她公平竞争,而不应该在背地里搞那些小动作。也许这五年的追逐,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吧。”
看着他深情款款的黑眸,阿裕终于再一次鼓起勇气,像要确认什么似的问道:“你是爱我的吗?真的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一直都爱你,也只爱你一个。”
“这么胖也爱吗?”
文浩然露出吃惊的样子:“谁胖啊?你胖吗?”
“明明每次都叫人家小肉包……”
“那是爱称!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吃肉包子的嘛。”
“……蚊子,我也爱你!虽然我嘴上说着讨厌你,但是即使在以为被你戏弄的些日子里,我也从来没停止过对你的爱,这世上我也只爱你一个!”
“小裕!”
激动不已的文浩然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他吹呼一声,抱起阿裕连转了好几个圈。
当第三次的接吻接束的时候,阿裕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被文浩然压在沙发上面了。
“蚊子,不要……”
“叫我小然!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抓住阿裕像是要推拒才爬上自己胸膛的手,文浩然把那凉凉的雪白的手指逐个吮吸了一遍,然后轻轻松松地就固定住了似乎想向后蹭去的阿裕的身体。
阿裕羞耻得几乎要死去了。他并不是觉得这样的进展太快了,也不是还对文浩然有所排斥,而是……就和若干天前的梦境一样,他无法忍受自己满是肥肉的身体毫无遮掩的展现在文浩然眼前。
虽然小然说他爱我,可一旦看到我的大肚腩和圆屁股,一定也会什么“性”致都没有了吧?想到这里,阿裕的双颊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感觉到阿裕推拒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文浩然抬起头来:“怎么了?你不愿意吗?可是我已经忍了五年,再也等不下去了!”
阿裕摇摇头,却又不由自主的把身体缩成一团:“我很胖,很难看……你看到我游泳圈一样的肚子,会倒胃口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在文浩然看来,他那浑圆柔软的身体不知有多可爱,强行解开他衣服上的钮扣,文浩然毫不客气地把手伸进了衣襟里。
阿裕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也没使劲拨开文浩然的手,只是带着快哭的表情看着抚上自己胸口的修长手指。
文浩然由上自下抚摸着所能触碰到的光滑如丝的肌肤,整个人都不由得为之心荡神驰,但是突然间,他的动作一僵。
“小裕……你再也不用担心你的小肥肉了,因为你已经瘦得连游泳圈都没有了!”
“咦,什么?没有了?”想要大叫怎么可能的阿裕下意识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可思议的发现自己一向突出得像怀胎半年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变平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