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宝手中的果子掉到了地上,嘴巴张大,眼睛瞪圆,怎么可能?!
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停在金宝面前,歪着头看着他,尖尖的鸟嘴清晰无误的说着:“不能吃不能吃。”金宝猛甩头,用手狠揉眼睛,真的是眼前这东西在说话!金宝只觉要昏过去,那鸟踱着小步走近然后飞上金宝的膝盖,用嘴点着地上的红果子,继续说“不能吃不能吃。”金宝终于从震惊中醒过来,一只会说话的鸟!好玩心大起,伸出手让鸟飞上掌心,另一只小手轻抚它的羽毛,想了想问鸟:“你叫什么名字?”鸟站在手心偏着头,小眼睛看着金宝,又说“不能吃不能吃”,还咕咕叫了两声。金宝傻笑,原来是只鹦鹉,想必是学着别人在说话呢。八两低下头轻啄了下金宝的手指,然后突然飞起,这时远处隐隐传来喊声。有人!金宝大喜,太好了,傅大哥正需要照顾。慌忙站起,朝声音方向挥手。
来人越来越近,喊声也越来越响:“八两、八两,回来!”咦?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金宝睁大眼睛,看清后高兴地跳起来。居然是秋杭!根本忘了光着脚,金宝飞跑过去,扑进了秋杭的怀里,眼泪随之留了下来。
“小宝?你怎么…….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秋杭也是又惊又喜,抱起小宝转了几圈,那鹦鹉也好像笑一般的咯咯叫着,盘旋在两人头顶。
“张大哥,救救傅大哥。他发高烧,都是我都是我…..求求你”金宝拽着秋杭来到昏迷的傅少苍身旁。秋杭心惊地看着趴在地上的傅少苍,对方正艰难的呼吸,气息灼热无比,很痛苦。背上的伤更是惨不忍睹,秋杭喃喃地说什么“我记着没打成这样呀”,金宝抽嗒着傅大哥护着自己摔下山崖,然后又救了掉进河里的自己,伤口恶化就变成这样了。秋杭心想,我还为小宝操什么心?这贼人护得他都快送了命。对傅少苍的印象不由转变了一点点。
“咦?张大哥,你都没事?看你摔下山崖,还以为你…….我和傅大哥一路走来还想找你呢。真太好了,现在傅大哥也有救了。”金宝开心地笑起来。
“还真要好好治疗才行。八两,去,把你主人叫来。”秋杭吩咐停在他肩头的鹦鹉,哦,原来八两是它的名字。但见八两扑扑翅膀,唧唧叫了两声飞走了。
“张大哥,八两好有趣,会说话耶。喏,它还让我不要吃那些红果子。好聪明,它是你的吗?”金宝望着八两消失,拉着秋杭问。
“不是。八两是那个,呃,那个木头的。哼……..”秋杭不知道怎么,脸一下红起来,话说得有些疙瘩。
“木头?是谁?”
“他救了我。八两也是他的,唉…….。”秋杭叹起气来,那个人呀…....
没一会,八两呱呱叫着飞回来,金宝回过头,不远处有一青衣人,衣角飘飘,没有束起的黑发随风飞散,踏着沉重缓慢的步子走过来,近了,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紧闭的薄唇,挺直的鼻梁,冷淡的眼神,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走到秋杭旁边停住,木桩子样的,也不说句话,眼神更是飘得老远老远。
秋杭好像习惯了的样子,指指地上躺着的傅少苍,然后又指指远处,微微点了点头。那青衣人依然两眼飘荡,却好似明白秋杭的意思,慢慢扶起傅少苍,背起肩上,丝毫不见勉强,简直象抓小鸡一样轻松。
“小宝,走吧。他就是木头,他的医术很好,我的伤都是他上的药,好的很快。小宝不用担心。”秋杭悄悄在金宝耳边说,八两就站在秋杭肩头,偏着头听。被八两的羽毛弄的痒痒的,秋杭补充了一句,“木头好像不会说话,可他养的八两却口齿伶俐。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不如一只鹦鹉的人。”金宝看着那青衣人缓缓前进的背影,只觉非常寂寞,心里忽地替他难受起来。
秋杭和金宝拉着手跟在后面,青衣人背着傅少苍在前面走着,每一步都好像是量好的,尽管频率缓慢,可还是走的很快,很稳定,一点也不象背着一个成年壮实男子的样子。没多久,秋杭和金宝开始喘气,步调也乱起来,和青衣人的距离慢慢拉开。秋杭忍不住骂:“死人!走那么快忙着去投胎?慢一点!”前面的人一下停住,好像是接受到了指令,但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着。等秋杭和金宝走到身侧,又开始迈开步伐。就这样反复,秋杭一叫死人,他就停下等他们赶上。金宝心中觉得有趣,可秋杭一脸怒气,只好偷笑。八两一边飞着,一边模仿秋杭叫着“死人、慢点!”,惹得秋杭骂了死人还要骂死鸟,金宝抿紧嘴拼命忍住笑,只想要是傅大哥看到这一幕,不知道会乐成怎样。
七弯八折,路越走越窄,越来越隐秘,秋杭也是念到口干舌燥,四人终于来到一处沼泽地,对面有一木屋,应该就是青衣人的住处。金宝好奇怎么能过去,只见青衣人将傅少苍换到肩上扛着,纵身一掠,几个起落,人已是稳稳到了木屋前。金宝张大了嘴,合不起来。青衣人放下傅少苍,同样的方法飞回来,将秋杭和金宝分别夹在腋下,将两人一起送过岸。八两也随着主人飞了两个来回,不停叫着“厉害!厉害!”,换来秋杭几个白眼。
一起走近木屋,青衣人将傅少苍放到床上,脱光他的衣服,开始验伤、上药。金宝紧张地盯着,青衣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淡黄色的液体出来,登时一股特别的清香充满了木屋。金宝用劲嗅了嗅,发觉和秋杭身上的味道一样。青衣人将药涂满自己的每个手指,然后开始在傅少苍身上轻巧熟练地游走,好像是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不一会傅少苍全身每处伤口都被上好了药。金宝看到傅少苍那里也被青衣人修长的手指照顾到,一下面红耳赤,不禁挪开视线,一回头却吓一跳,身旁的秋杭也是满脸通红,嘴唇更是咬紧,目光更是死盯着青衣人的手,好像想把它们都砍下来似的。
“张大哥,你脸好红!发烧了吗?是不是伤口痛?”金宝推推秋杭的胳膊。
秋杭啊的一声,脸更红的夸张,嘴里慌忙应道:“我、我没事。我…出去吹吹风,好热、哈哈,好热。”说完就拔腿跑了出去,象怕有人追一样。
第九章
傅少苍的伤比金宝想象中严重得多。整整四天,除了吃饭上药时有几分清醒之外,其他时间都昏睡着。金宝天天都焦急地守在床前,主动学着喂饭喂水,开始的确很笨拙,打翻打碎是常有的事,粥呀水呀洒到傅少苍胸口上也是三番五次地发生。后来就慢慢熟练了,照顾得很是周到。青衣人不仅帮傅少苍定时换药,每天还出去找食物,其余时间好像是在练功。秋杭则时时和八两在一起,教了八两很多话,有骂人的,有求救的,也有插科打诨的。有时八两会飞上傅少苍的额头说:“你要怎么睡??懒猪!快起来!”,有时会围着青衣人打转:“主人是哑巴吗?主人不会说话?”有时跳上金宝的肩头:“小宝好乖!小宝好可爱!”诸如此类的,傅少苍当然没被一只鹦鹉唤醒,继续昏迷。青衣人更是视八两为无物,往往是盘腿凝神一坐就是大半天。只有金宝会捧着八两,好像和人交谈一样和它说话。四个人的生活平静无波。秋杭想到这里如此隐秘,即使是金门发了追魂贴恐怕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更不要说爹要找到自己。不过也没关系,小宝现在满心只挂着那个贼人,就是金门找到这里他也会粘着贼人不放吧。自己也不可能独自回去,因为绝对会迷路。而那个青衣人是不是个哑巴?这么多天没说过一句话!还好有小宝和八两,否则自己早闷死了。着急也没用,耐心等着吧!
第五天早上,傅少苍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木质的屋顶,花了点时间才反应原来自己是仰躺着,背上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是有些发痒。这时一只鸟飞进傅少苍的视野,停到他的胸口上,开始说话“你要怎么睡??懒猪!快起来!”,傅少苍怀疑自己是不是睡昏头了,金宝扑了上来,又惊又喜地大喊:“傅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小脸蹭上傅少苍冒出了许多青青胡渣的脸,开心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傅少苍心中涌起某种奇异的感情,不禁伸出手摸上金宝的头,想说话发现嗓子象不是自己的了。金宝抬头看傅少苍皱紧了眉头,还以为自己压着他了,赶紧起身道歉,傅少苍摇头,指指自己的喉咙,比了个要喝水的姿势。金宝明白了急忙去拿水,傅少苍喝下,清清嗓子,努力扯动嘴角,对金宝笑到:“小宝,真是有劳你了!这里是……哪里?”
“你终于醒了,不是小宝你死定了。哼!混蛋为什么老有贵人相助?”傅少苍一听这声音,身体僵直起来。不男不女怎么会在这里?
秋杭倚在门边,冷冷地说。看到傅少苍醒了,他还是舒了口气,毕竟小宝一直念叨着。可嘴上还是不饶人。
傅少苍不打算理秋杭,看着趴在自己胸口象小猫一样的金宝,眼中不禁显出柔情。“小宝,怎么找到这里的?”傅少苍轻声问道,手继续摸着金宝的头发。
“嗯。是八两看到我们,然后张大哥出现了,叫来了木…..木大哥。是木大哥背你来这里的,还帮你治伤。傅大哥,伤口还痛吗?傅大哥,你睡了四天耶,我好怕好怕你不会醒来了。还好你现在醒了,我好高兴。”金宝指手画脚地说着,两眼闪闪发光,讲到后来两手握上傅少苍的大手,来回的摩擦着,象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八两?木大哥是谁?我可要谢谢他才是。”傅少苍反握住金宝的小手,那滑腻的触感让他心里暖和起来,不由得轻声夸奖,“小宝真是好孩子。”
“呃、呃,都是我害你受伤的,所以所以傅大哥不用夸我啦。那个……那个八两是木大哥养的鸟。喏,八两过来!”八两飞上金宝的肩头,“八两叫傅大哥,傅——大——哥”金宝拉长音教八两。
“小宝,别乱教。八两不会喜欢这样的贼人的。八两,来!要叫大——混——蛋,老——色——狼,来,念一遍。”秋杭冲进屋里,把八两捧到手上,指着傅少苍也开始教。想必八两是习惯秋杭教说话了,只听了三遍,就学会了,不过念出来却是:“傅大哥大混蛋,傅大哥老色狼”!
秋杭哈哈大笑,金宝追着八两满屋子跑,傅少苍哭笑不得,一个金门的宝少爷,一个不男不女坏脾气的秋杭,再加上一只会说话的精怪小鸟,傅少苍开始想自己也许继续昏睡下去才是上策。就在此时,青衣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秋杭不笑了,突然黑着脸就走出去。八两飞上青衣人的肩头,继续念“傅大哥大混蛋,傅大哥老色狼”,金宝也停下,坐回床边。傅少苍想这必定就是小宝口中的“木大哥”了,撑起身体,勉强抱拳,“在下傅少苍。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青衣人还是那样沉重地缓步走到床边,把傅少苍按回床上,摇了摇头。走回桌边,拿起纸笔写了几行字,递给傅少苍。
傅少苍接过纸,只见上面滞重的几行字:“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的伤口已经愈合,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到时小宝和姓张的烦你一道送回。出路我会详细告知。”
“兄台,护送小宝回家本就是我的意思,至于那个姓张的,和我好像八字相冲,只怕我有这个心,他也不愿意。但既然恩人发话,就是捆着他我也会把他安全送到家!哦,还未请教兄台大名?”哎呀,本来他是被两人押着去金门,现在倒全反过来了。送回家没问题,只是这回家的路恐怕不会太平。
听到傅少苍问起姓名,青衣人眼中闪过疑惑,又在纸上开始写:“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一年前不知为何掉落山崖,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这名字我是没法告诉你的。”傅少苍看了傻眼,他可真有运气,短短时日里什么人都遇上了。
青衣人想必是了解傅少苍的心情,忙又补充:“看样子是我痴长你几岁,你就和小宝他们一样叫我木大哥吧!”青衣人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可字里行间倒是温和谦逊。傅少苍不再发问,点了点头。
入夜,傅少苍因背上伤口奇痒无比难以入睡,想这几日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味道很是难闻。找个地方冲洗一下。傅少苍慢慢起身,撑着床沿才站直,只觉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在地,赶忙扶住墙壁,甩甩头,适应了一会。屋里被柔和地月光照着,傅少苍看到屋里的另一张床上睡着小宝和秋杭,秋杭不知梦到什么,狠狠地皱着眉。这小子连睡觉都这样别扭!再看小宝,侧身蜷成一团,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得好香,那张睡脸十分可爱。傅少苍凝神看了会,心情不知不觉柔和下来,小心地给小宝盖好被踢开的被子,轻轻地走了出去。
屋前是沼泽地,傅少苍绕到屋后,一片竹林。傅少苍带着试试看的心情走进去,没几步就隐约听到了哗哗的水声,笑意浮上嘴角。加快脚步走出竹林,一湾潭水,一挂飞瀑呈现在傅少苍眼前。
碧绿的潭水闪烁着点点的银辉。飞瀑更是如一匹白练,奔泻而下。好一处洞天府地!傅少苍脱衣下水,沁凉的感觉让他浑身一个激灵,心境澄明起来。走到齐腰深的地方停住,傅少苍捧起水洗脸,顺便解开了头发,长呼了一口浊气。刚将衣服浸进水里打湿,没搓几下呢,就听潭边几声呼唤:“傅大哥,傅大哥,是你在那里吗?”
“小宝!你怎么跑这来了?”这小鬼不好好睡觉跑这里干嘛!傅少苍嘀咕着走过去。
“傅大哥!我醒来看不到你,急死了……所以,所以……”金宝急巴巴地说着,傅少苍一走近就扑到了他怀里。
“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醒了?我不过出来冲洗一下,等下就回去。”傅少苍感受着金宝的体温,柔声问。
“我做了个梦,梦到傅大哥一下不见了!就被吓醒了……嗯,傅大哥,我、我也想洗澡。”金宝抬起头,在傅少苍怀里扭动起来,娇态十足。
“小宝真是个傻孩子!我不还要送你回家吗,怎么会突然不见?呵呵,小脑袋瓜里想什么呢!想洗澡好呀,正好我差个搓背的人。小宝帮我好吗?”和预料中一样,那张小脸因他的话绽放如花。
几分钟后……
“小宝,你能不能放松点?我要被你勒死了!”傅少苍无奈地对象八爪鱼一样缠住他身上的金宝说。脱得仅留一条亵裤的金宝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他快不能呼吸了。
“可是……傅大哥,我好怕!你不要放开我!啊!”感觉到冰凉的潭水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屁股,金宝惊叫起来,全身僵得象木板,发射性地把傅少苍抱得更紧,脑海中不禁浮现自己溺水时的情景。
“呃、小、小宝,放轻松……我不会放开你,手、手松一下。”傅少苍真快窒息了!这小鬼哪来这样大的力气?!一手托住金宝的臀,一手去将金宝的手拉松动。
“真的不要放开我,傅大哥。哇,好可怕!”金宝的声音里带进了哭腔。
“我保证不放开!小宝说不放开就不放开!啊?小宝乖!你不还要帮我搓背?”傅少苍就差赌咒发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