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留情(出书版) BY 绫浩

作者:  录入:08-24

「别开玩笑了!」凌逍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一副你饶了我的表情。

「我可没在开玩笑。」梵克一本正经的盯着凌逍,「我看振山今天这个婚是结不成了,我去帮他收拾善后,至于夏亚伦的遗言……」

他用力拍了拍凌逍肩膀,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就交给你啦!」

「什么叫做交给我!?难不成你要我……去勾引那个丑八怪?」凌逍忍不住怪叫。

「你觉得呢?」梵克挑挑眉,觉得他根本是多此一问,「要是你希望振山抱憾终身,就尽管袖手旁观吧!」

墨钰,今年三十二岁。

第一次见到凌逍时,是在一场慈善音乐酒会。

那些繁琐的令人不耐烦的商业话题,他已不复记忆,唯一记得的,是凌逍轻快的弹奏着盖西文的〈蓝色狂想曲〉。

没有东方人的苍白孱弱,早熟的凌逍,臂上的肌肉是一束一束罩着阳光气息的小麦色,他睥睨着整场来宾的笑是跋扈的,他挺拔的身形让钢琴都渺小了,彷佛那些乐声是在他血液里沸腾,然后从他手指燃烧涌现。

每当他敲下最后一个琴键结束乐章,便会惯性微微地昂起下巴,几绺茶色的浏海垂在睫毛上柔软了那嚣张飞扬的眉眼,率性勾起的唇角,令人战栗。

表演结束,凌逍踏下舞台,像海神波赛顿破海而出般旁若无人,他的笑是洒脱中带着点不耐烦的,他的言语在世故中夹杂着稚气,他的一举一动如海潮一般,时而汹涌袭上墨钰的心房,时而孱弱的褪去,残留雪泥鸿爪深刻在墨钰脑海。

墨钰像是患了偏执症,默默地出席凌逍每一场的演出,阅读他在报章杂志的小道消息,他对他知之甚详,但心里竟像是犯了饥荒,止不住的饥渴……

「墨先生?」

似近若远的嗓音打破了他的回溯,记忆中摇曳的茶色发丝,正在距离他不到一臂的眼前,随着餐厅适宜放送的空调轻轻地晃动着。

没有被人发现走神的困窘,墨钰神色自若的抬起眼,将视线专注的回到隔着一张桌子的凌逍身上。

「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啊?」凌逍笑嘻嘻地问。

那双黑曜石般的瞳,瞬间闪过一丝让人捉不住的复杂。

「我在想,你怎么会有空在这里跟我吃饭,我以为你现在应该陪在关先生身旁。」他深深的凝视彷佛看穿凌逍一切企图。

「其实我跟关振山只是一般交情,没要好到那种程度。」凌逍耸了耸肩。

「原来如此。」墨钰没再多问,端起水杯润了润唇。

脱离墨钰的注视,凌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并非什么罪恶感作祟,扯谎对他来说像家常便饭,一点也不痛不痒,而他总觉得墨钰根本打从心底就不相信他,但却也没有拒绝他。

就在初见面的当日下午,凌逍想尽办法接通饭店内线到他房间,非常幸运的是本人接起,他用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拙毙的搭讪口吻邀约男人。

「墨先生,我是凌逍,你还记得我吗?今晚有一出风评不错的现代舞表演,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一起观赏?」

「……」在将近十秒的沉默后,墨钰温润的嗓音回复:「几点?」

通完电话后半小时,神色从容的墨钰在他出现面前。

「希望没有让你久等。」墨钰微笑,洗炼而世故的问候。

「不会。」凌逍飞快回以假笑,心中巴不得他最好永远不出现。

忍不住暗暗咬牙切齿,这人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又马上应声而现,他不是大集团的总裁吗?看他这副丑相,也不敢随便出面谈生意吧,难怪这么清闲!

出乎计划外,不得不顺势邀请墨钰共进晚餐,离表演开始只容得下一顿饭的时间,没办法带他到熟识的私房小馆,只能随意挑选邻近剧院的法国餐厅。

摊开开菜单才发现全是法文,凌逍顿时目瞪口呆。

「这次就让我请客吧。」墨钰搁下菜单,维持着温煦的浅笑,「我一直很想来这家餐厅,没想到竟会如此凑巧。你不介意由我来点餐吧?我知道一些风评颇佳的料理。」

墨钰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困窘,用一口漂亮的法语招来外籍服务员。

凌逍应当松了口气,但心中却突生了某种不满的情绪,觉得眼前男人脸上的红斑越看越像某种假面,让人巴不得伸手狠狠撕下来……真是该死的不顺眼!

幸而食物很快上桌,为了避免视线碰触到令他反胃的脸,凌逍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例如,墨钰的手指。

「墨先生的手指很漂亮呢!」他稍微提高了声调,彷佛这么做能显得比较真诚些。

「会吗?」墨钰微微一笑。

「是真的,而且我发现墨先生用刀叉的动作流畅又优雅。」看来他很喜欢被赞美,凌逍赶紧再接再厉,溢美之词不嫌多,更何况这算是由衷的赞美了。

陡然搁下正在切割肋眼排的刀,男人歪了歪脑袋,默默地审视着自己放松的手指片刻,抬起眼,那双澄澈的黑眸直直地凝住他。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自己虽然不这么认为,但能得到一个钢琴家这样的称赞,那应该算是我的荣幸吧。」

没有虚与委蛇的谦让之辞,眼神中反而流露出被赞美的温暖喜悦,墨钰出人意表的坦率让刻意恭维的凌逍感到心虚,窘迫的别开视线。

「这是事实嘛……」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你看,虽然我是弹琴的,但你的手指却比我的还要细致……」

为了遮掩自己心虚的态度,凌逍粗率的伸长手臂,将左手贴上墨钰放松摊平在桌上的右手。

墨钰整个人难以察觉的震动了下。

那是极短暂一瞬间,就连凌逍都怀疑那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是凌先生谬赞了。」总是不疾不徐的嗓音似乎有些紧绷。

「我不觉得呢!」凌逍的听觉一向灵敏,他唇边勾起有趣的角度。

指腹缓缓地摩挲着墨钰圆润的指甲,感觉自己掌下的白玉般纤指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你体温好低……会冷吗?」他大胆地攫握住那骨感的手。

「不会。」除了稍微加促的呼吸,墨钰面不改色。

凌逍却可以从他紧绷的肢体,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抑,奇异的是他的眼神,毫不逃避,直直地望着自己,凌逍这才发现,这男人有着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

「眼睛意外的漂亮啊……」他低沉的呢喃。

这只容许两人听见的音量,让墨钰整个人再次震动。

「还是第一次听到吗?没有人这么称赞过你是吗?」半身横过桌子,凌逍凑近他,不自觉好奇起隐藏在那双黑眸下,充满矛盾的,与强悍截然相反的纯粹情感。

「真不可思议哪……你耳朵红了耶……」就这样调戏般调侃着眼前这个看似镇定的男人。他真的完全不为所动吗?凌逍打量起墨钰。

从男人修长的上肢,到些微起伏的单薄胸膛,然后,是男人那同样如玉的颈项,白皙的似乎可见青色静脉,不怎么明显的喉结,像是忍耐到极点的颤动。

「牛排要凉了。」倏地抽回右手,墨钰敛下眼睫,恍若无事般继续切割那块肉排。

凌逍露出两人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邪佞且勾魂。

他长期猎艳的直觉很肯定,这男人喜欢他。

心中涌现不怀好意的恶作剧乐趣,事情的发展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章

凌逍开始频繁的约墨钰。

上太平山看夜景、兰桂坊街边迎着夏夜晚风饮啤酒、乘游艇出海垂钓泅泳、在私人俱乐部里赛壁球,凌逍多的是约会的去处。

有时他像昼伏夜出的彼得潘,领着墨钰尝试他年轻人的新玩意,活力无穷、光芒四射,有时他像拢在墨钰手腕上昂贵的古董表,静静地陪着墨钰去看展、听音乐会,令人惊艳,却不去夺墨钰的锋芒。

凌逍了解自己的魅力,知道何时该狂放、何时该收敛,他不了解的是墨钰。凌逍的快乐是大把大把的,用完算数。无庸置疑,墨钰也是快乐的,但他的快乐是小心翼翼的、悉心悉意的享受着快乐,彷佛用完即空。

「你不开心?」有几次,凌逍会突然这么问。

「不,我很开心。」墨钰淡淡地笑,浅浅地抽着烟,他抽烟的姿态有种萧条的美感,「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开心。」

凌逍不免在心底嘲笑他。想象?难道这个老男人曾幻想过,会有年轻如自己的男人追求他吗?那不是想象,那是作梦。

当然,凌逍没忘记他的「任务」。

「墨大哥,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透呢。」以一种状似不经意的口吻说着。

「什么事?」墨钰对他一向是有问必答。

「墨大哥跟夏亚伦是什么关系呢?居然会为了他连夜到香港来。」与其迂迂回回,不如直接切入主题。

「这没什么,我本来就有公务需到香港一趟。」墨钰语气轻描淡写。

「赶在关振山结婚的前一夜到达香港?还送上面额如此巨大的支票?」凌逍挑起一道眉。

「我记得你说过跟关先生只是普通朋友的交情。」言下之意就是如此多问启人疑窦。

「墨大哥误会了,我是吃醋喔!」一双闪耀着迷人电光的桃花眼直勾勾地凝住墨钰,「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让墨大哥这样十万火急去实践一个男人的遗言?」

男人沉默了几秒,淡淡地说:「他是我大学学弟。人既往生,我不过是尽点心力,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那如果死的人是我呢?如果要完成我的遗言需倾家荡产,你会不会也为我做到?」简直是莫名其妙的问话了。

「你不会这么早逝的。」望着那张年轻脸庞,墨钰双眸深邃。

「我希望这个世界能为我安静一分钟,如果我死了,这就是我的遗言,你会不会为我完成?」凌逍笔直的望住墨钰,狂妄的追问。

墨钰没应答,只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就像拿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没辙般。

能看到他略微困扰的模样,令凌逍龙心大悦,语锋一转,问起另一个关键人。

「怎么都没见到那位夏小姐?」

「她回美国处理亚伦的丧事。」墨钰口气冷淡。

「夏亚伦葬在哪里啊?车祸是不是把他撞的惨不忍睹?」若能问出墓地,关哥至少也可以有个地方忏悔。

「你对他的事还真有兴趣。」墨钰眼色深沉。

「就说我吃醋嘛!」咋了咋舌,凌逍嘻皮笑脸的握住墨钰的右手,指尖轻轻地刮搔男人那温润如玉的掌心。

自从那次握住他的手没有被拒绝,凌逍便恣意以轻薄的态度对待起这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出其不意的与男人十指交握,用臂弯搭住男人的肩,甚至有意无意的抚摸男人的左脸颊。

墨钰都没有拒绝,深邃的黑眸会在凌逍碰触他时,深深地凝视住他,彷佛看透了他一切计划似的,好几次,凌逍都在他的视线下,狼狈的逃开。

「淘儿过几天会再到香港一趟,也许你们会有机会碰面。」墨钰缄默了片刻,才缓缓地说。

「是吗?那叫上她一块出来玩吧!」凌逍口气愉悦轻快。

「嗯。」抽回被握的手,墨钰端起磁杯,一口又一口的啜饮苦涩的黑咖啡。

与墨钰单独相处不久后,凌逍就发现墨钰生活严谨的活似修道士,除了两个稍微与坏习惯沾得上边的嗜好,抽烟与黑咖啡。

「你都喝黑咖啡的吗?」他好奇的问。

「有需要的时候。」搁下空了的磁杯,连日的疲倦加深墨钰眼角的皱纹。

「这样啊……」凌逍状似平常的虚应,心中却恶质的腹诽:哼,每天面对你我才需要黑咖啡提神呢!最好加上一颗镇定剂,以免看得太久,神经脆弱,半夜作恶梦。

后来凌逍才知道,与美国有时差的关系,墨钰总在约会结束后的深夜工作,几回凌逍白天去饭店找他,房内总有许多衣着笔挺的菁英分子围绕绕在墨钰身旁。

男人肃容端详着手中的文件,包裹在白色立领西装下的修长身躯,在沉稳中透出一股无言的魄力,当他的视线对上凌逍,唇边便会扬起柔和的微笑。

「抱歉,请再等我一下。」男人轻声的道歉,嗓音温润,黑眸熠熠,绽出令人感到舒服的暖意。

那近似温柔的举措,令凌逍不自觉的焦躁起来,心中像是养了头兽,对这游戏越来越不耐,对依旧优雅自如的墨钰莫名愤怒。

而稍微能够舒缓凌逍这种无端焦躁感,就是野性美人夏淘儿如墨钰所言的现身了,她顶着一脸浓浓的烟熏妆,超短黑皮裤裹住火辣双腿。

「你这小鬼干嘛跑来缠着墨大哥?」龇牙咧嘴的表情依旧不变。

「大家有缘见面,交个朋友啰!」他痞痞地搭话,脸皮厚到子弹难穿。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跟你有缘?」美人嗤之以鼻。

「你啊!」凌逍勾唇一笑,「没有缘的话,怎么会又从美国回来香港,分明是天意要给我进地主之谊的机会嘛!」

「哼,你真以为我们有缘?」夏淘儿话中有话,却没有戳破的打算。

「告诉你,别想要从我这里问出我哥给那个负心汉的遗言,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她威吓的眯起眼。

「如果墨钰要你说呢?」凌逍试探。

夏淘儿凛然瞪住他,「如果你有那个本事让他开口。」

果然,擒贼先擒王,与其从夏淘儿下手,还不如把目标锁定墨钰。凌逍虽然哀叹自己亏吃大了,但为了朋友只好两肋插刀。

「看来你们聊得很愉快。」会议结束,墨钰为两人端来温茶润喉。

夏淘儿冷笑不语。

「夏小姐也一道去看场电影吧!」凌逍扬了扬手上扬名好莱坞的亚洲导演新片首映场的电影票,幸好他有的公关票不只两张。

「墨大哥,很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夏淘儿非常不给面子的转身走人。

看完电影吃过晚餐,回饭店的路上,墨钰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凌逍轻踩煞车,红色跑车平稳的在距饭店不远的巷口停住,松开安全带,俯身看着男人眼皮下淡淡的黑影。

凌逍冷笑,明明就很累,却还是答应了邀约,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嘛!

优越感油然而生。既然这么喜欢他,应该不会拒绝被他抱吧?

凌逍不禁想象起将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压在身下时,那总是平静的面容会如何激动喘息,想让他激情难耐到紧紧攀着自己哀求、想把这个大了他不止一轮年纪的男人玩弄到哭。

光是这么想,就觉得那张丑陋的脸似乎也没这么难以忍受。

勾起一抹恶意的笑,攫住男人细致的手腕,贴近那干净的左半脸颊,轻轻的往紧闭着的眼皮上吹气,注视着男人睫毛微微地颤抖,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初苏醒的迷惘只有短短的一秒,男人很快发现那张在瞳中过于放大的脸孔,以及无法动弹的双手,诧异的眯起了狭长眼眸。

「你……」

凌逍倏低含住了他微启的唇瓣,舔湿那被冷气吹涩的干冷部位,灵巧的舌钻进他的口腔,充满欲望的缠住男人彷佛受到惊吓而退缩的舌。

「唔……」睁大的眼中闪过太多复杂情绪,男人乱了呼吸。

试图别开脸躲避那邪恶的深吻,但凌逍却咬住了男人的下唇瓣,抵住他的鼻尖,顺着喷洒在他冰凉肌肤上的呼息,恶魔般威胁。

「别动……不要动,要不然我就吞了你的唇……」

狭长的黑眸透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凌逍拉高男人细长的上肢,光是一掌就能控制那彷佛一折就断的双腕,空出的右手用力抽下系在那漂亮颈项上的领带,粗鲁的一扯,衬衫上精致的贝扣断线落地。

「住手……」男人软弱的抗议。

指下的纤细手腕内侧脉搏鼓噪如雷,墨钰剧烈的挣扎起来。

凌逍更加牢牢地箝制住他,变换着角度,或深或浅的啄吻着、舌吻着,男人的抵抗,反激起他更强烈的征服欲,横过排档杆,他曲起左脚压制住男人的双腿,膝盖暧昧的摩挲男人最脆弱的敏感器官。

「不!」墨钰低喊,宛如雷殛般弓起了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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