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首诗我还听说过,最后一句什么意思?”晏逆昀搔着耳朵,有点为自己的学识惭愧。
“就是说扔进人堆里很快就找不出来了,也就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并不漂亮。”袁司晨好心地解释。
有女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啊?晏逆昀顿时有了大长见识的感觉。
“好,我继续说。惜纱姑姑得以嫁进皇宫,就是因为她出众的美貌。先帝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又怎么能容忍他们的孩子
差点就在这种鸟不拉屎龟不上岸的地方差点送命,你也知道吧人做官做大了就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对,皇帝更是这样。”
晏逆昀使劲点头。这点他深有感触,简直是感受颇深,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有体会……
“先帝迁怒惠静人,惠静人当然不服,可是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先帝恼羞成怒,自然要拿惠静人开刀。就是这样。”
“一个纠正。”
袁司晨意外地歪着头看他:“哦?你说来听听。”
“胳膊未必拧不过大腿。”
看面前那家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袁司晨会意,哭笑不得地点头:“好吧,我承认有时候也有例外
,不过那要看是谁的胳膊拧谁的大腿。”
话说到这个程度有点过于露骨,袁司晨自己尴尬地咳了一声,倒是晏逆昀跟没听到一样,眼睛贼亮地不知道看着哪里。
为了尽快打破僵局,袁司晨吐了一口气,将话题拉回之前的地方:“刚才说到孩子,我很好奇你从小被你娘灌输娶男人
的思想,你想不想要孩子?”
晏逆昀这时候才有点苦瓜脸地从幻想中爬出来:“这个其实我没什么计较啦,只不过呢人家说家,都是有老公老婆孩子
的,没有的话……会不完整吧?”
“确实。”袁司晨示意他继续说。
“所以我也不可能不想要啊,不过这明摆着不可能的事情想也没用,如果要我在孩子和老婆之间选,我肯定选老婆的。
”
袁司晨莞尔:“你这样想法的人可不多。”
“我娘说女人生孩子很吓人的,搞不好命都会没了。我觉得就算是我娶女人做老婆,肯定也舍不得她受罪。”晏逆昀吞
吞吐吐地把想法说出来。
听的走神,袁司晨背着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声音很轻地说:“你能这么想,你爱的人可真幸福。”说罢忍不住笑
了,“我原本并不认为女人就该为男人生孩子,可是遇见你以后我改变了想法。”
晏逆昀不解:“遇见我以后?为什么?”
袁司晨故弄玄虚地摇摇食指:“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不过我可以在这里以我娘的名义发誓,我会给你一个孩子。”
“你以为你是送子观音啊?你给我一个孩子。”晏逆昀立刻摆出鄙视的表情。
“我当然不是送子观音。”袁司晨低下头,用手指在桌面上画起笔画,似乎在写什么。
晏逆昀本来凑上去想看,可惜桌上留不下痕迹加之他也不识字,就耸耸肩膀转开了。
“呼……还好,还记得。”袁司晨写完了不存在的字,抬眼盯着那六只杯子:“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哪知道,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居然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急啊怎么不急!我急着回家拜堂成亲呢,你不是也着急想见见我娘吗?可是急有什么用。”晏逆昀想到回去等着自己
的不知道是红盖头还是大铡刀就烦躁,都没注意自己的话里面有多严重的歧义。
袁司晨一直盯着杯子发呆,良久,自言自语:“明年之内……来得及吗……”
两个人都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完全没听到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入夜,房间里的人依旧睡如死猪,屋顶上,昨晚的黑衣人又一次出现,可惜这一次的目的不再是行刺,他刚做出要向房
间里动手的姿势,夜幕中就再次飞出一簇银针,于是手里的飞镖向着银针的来向无声地挥了出去。
既然没时间避让,银针当然是毫不客气地刺进了他的手背,而寂静的夜的另一头也传来呼吸一乱的讯息。
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则是惩戒,银针带毒,黑衣人的手背转眼间一片淤青。
“有两下子。”无法分辨性别年龄的声音啧啧道。
行刺者和守护者先后离开了,房间里的人抱着枕头,流着口水,姿势难看地做着春梦。
“梆梆梆梆!”一大清早就有人毫不客气地敲门。
“谁啊!”晏逆昀还半梦半醒,没好气地吼。
“是我,袁司晨。”门外的人话音带笑。
“天还没亮的你搞什么鬼!”晏逆昀翻个身就要继续睡。昨晚梦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现在就算是醒了
也不愿意睁眼。
“你先起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听完你可以继续睡。”敲门声更甚。
晏逆昀只好抱着枕头眼也不睁地就下床,结果还差一点摔倒在桌子上,声音响得门外的人干着急:“出什么事了?你撞
哪儿了?”
门终于开了,袁司晨松了口气:“你可算开门了。”
“呵啊……有话快说。”晏逆昀依旧不睁眼。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不会很久。”
“你要走就走呗,干嘛一大清早地叫醒我!”晏逆昀明显脑袋还不大清楚。
袁司晨差点一口气堵死,看他呵欠连天的样子又下不了手狠揍他一顿,只得无奈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啊。”
“我没……呵啊没一个人啊,不是还有梳子吗?”晏逆昀揉着眼睛。
“她在我更不放心,”袁司晨小声嘟囔了一句,见他实在不清醒,只好叹气作罢,从褡裢里取出一个体积不大的东西,
抓过瞌睡虫抱枕头的一只手,塞到他手心里,“这个东西留给你保命用,要是被人抓走了就吃掉它。”
“哦……”答是答应了,鬼知道他听进去没有。
袁司晨咬着嘴唇使劲握了一下他的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乱吃。”然后趁他还意识不清不楚,飞快地在他额头上亲了
一下,然后松开他的手快步走掉。
从始至终就没清醒过的晏逆昀连他的额头上被亲过都没感觉到,更不要说看见袁司晨刚才握着他的右手上缠着一片白花
花的纱布。
“……走啦?”只是半天不见动静,晏逆昀默认他已经走了,连睁眼确认都省略,直接关门回床上继续睡。这一睡就睡
到中午,梳子也没来叫他起床,晏逆昀躺了半天觉得不舒服,干脆自己下楼找掌柜的要热水洗澡。
一直到晏逆昀把午饭都吃了,梳子才步履匆匆地赶回店里,一见他就吓得后退好几步:“少、少爷……”生怕被教训的
样子。“没事没事,忙你的去吧。”晏逆昀甚至没有这个时候应该招呼她也来吃饭的认识,自己端着白米饭刨得昏天暗
地。
睡够了吃饱了,晏逆昀决定去把昨天听到的,另外五个地方转转看,熟悉一下地形,也不跟梳子打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惠静其实是不大的一个城,由于平程山一线天和孔雀河都在城外,晏逆昀就先去了石碑的所在地,也就是正南方。
“好大的石碑啊……”
原以为是块和桌板差不多大的石碑,没想到真品有一个半人高,迎着下午的阳光还真有些看着费劲儿。
晏逆昀看着上面那些蝇头小字一个都不认识,猜测怕是冤死的人的名字。
“小兄弟你眼神儿不好吧?干嘛凑那么近?”一个过路的大婶好奇地问。
“啊?没有没有……我不识字。”晏逆昀不好意思地摸头。
“你是外地人吧?”
“啊是啊,这上面都刻着什么字啊?”
大婶估计也是闲着,就指着石碑顶上的一行说:“最上面写着天地同哭,然后这下面就是人的名字,都是过去人了。”
晏逆昀点着头,忽然注意到左下角有几个字是红色的,便问:“哎那这些字为什么是红的?”
“这是立碑的人的名字,坐悔道长,喏!就在山上的道观里修行,听人说他过去是个有钱人,后来不知想通了什么就在
邈云观出家了,还把家里的钱全都捐出来立了这石碑。”大婶虽是热情,但是声音一直很低,好像怕什么。
“是吗,谢谢你啊!”晏逆昀最大的美德就是礼貌,道谢外送便宜的笑脸,大婶说了不谢走开还笑着回头看他。
又打量了一遍石碑,晏逆昀琢磨着要不要去邈云观也就是现在的洗冤观看看,没走几步后脑勺上又被石头砸了一下。
“覃骁!!!!!”晏逆昀捂着二受伤的脑袋发出恐怖的吼声,朝着石头飞来的方向气势汹汹地冲过去。
巷子里没人,晏逆昀大喊:“覃骁你个脑袋里不装脑的家伙给我出来!”冷不防身后伸出一块味道难闻的汗巾,捂着他
的鼻子就将他放倒了。
第十章:落入敌手
“蒙可将军,这小子怎么还不醒啊?”
“他已经醒了。”
“咦?可他明明就一动不动的,怎么……”
“孟大人不信?”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桑和,把他叫醒。”
“是,将军。”
一桶热水从头浇下,终止了晏逆昀继续装昏迷的计划。“你白痴啊!叫人应该用冷水!你那么烫一桶水到我身上,到底
是想叫醒我还是再也叫不醒我啊!”晏逆昀使劲甩掉满脸的水,怒道。
那天被他撞到的蒙可将军正抱着手臂,铁塔一样伫立在他对面,闻言发出一声冷笑,眼也不斜对身边的一个身着官袍的
男人说:“看到了吗孟大人,他不仅醒着,还精神得很。”
晏逆昀确实早就醒来了,他们把他吊起来困住的整个过程他都是醒着的,不过他没动——为什么?行了也逃不走啊还不
如装睡让人伺候,还少受皮肉之苦。(作者语:什么人啊这是……)
“喂!你这人就这么心胸狭隘啊?我不过是没睡醒撞了你一下,你们那么多人诽谤我一顿了还不罢休,还把我抓起来吊
着,你是心肺被门挤了还是肝胆被驴踢了!”晏逆昀平时很少骂人,但是晏娘子骂起人来从不留口德,二十年耳濡目染
也积累下不少骂人的句子。
蒙可将军居然被他骂得笑出来,道:“中原皇帝派出来的钦差涵养怎么这么差?”
钦差!他知道我是钦差!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晏逆昀脑袋里顿时只剩下这两个字盘旋。
那个被叫孟大人的正是袁司晨昨天提到过的孟迁,看起来四五十岁,留着一小把山羊胡,瘦骨嶙峋,更像个奸商。他走
过来指着晏逆昀:“你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吧?嘿嘿,被叫来送死是不是很不情愿?不情愿也没用了……哎哟喂!”冷不
防手指头被晏逆昀咬了一口。
“大人小心!”周围的狱卒赶紧过来,一个兜脸给了晏逆昀一耳光,这才拯救了他们大人的手指头。
晏逆昀被他扇的两眼冒金星,不过他已经成功咬断了孟迁的食指,也算物有所值,听他哀号着出门去,也得意地笑道:
“我爹都不敢打我,你们还真是不想活命了。”
打了他的狱卒双手叉腰:“死到临头还这么狂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抡起胳膊还要打,幸好蒙可将军制止了
他。
“打耳光这种方式对他不适用,”蒙可将军的脸一如既往地平板无波澜,“把他吊在这里饿上几天,让他看着我们是怎
么成功的,再把他开膛破肚,挖出内脏送到中原皇帝面前去。那才是他应得的死法。”
挖出内脏送到……“你干吗要挖出我的内脏啊?人的内脏都一样你光送个内脏谁知道那是谁啊!”晏逆昀想到镜水砚朝
脸上骤然失色的样子一阵发寒,不行!死也要死全尸!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蒙可将军发出一串闷笑,嘴角稍微有点缓和但是眼神依旧凌厉。“你还挺会说?好吧,我可以
考虑送一部分看得出来是谁的过去,”蒙可将军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脸,“比如你的人头。”
说来说去还是要分尸!
“哇——!娘啊为什么你的儿子这么可怜,家里还有未过门的妻子等着我拜堂我却要被人砍下脑袋啊!我招谁惹谁了啊
!娘啊你一定要帮我收尸啊掉了的脑袋也要缝回去否则我下辈子还是个无头鬼,呜呜呜……”
再见惊天动地狮子哭,晏逆昀只顾把死前的悲痛心情全部发泄,没注意到狱卒们都受不了地捂着耳朵缩到离他最远的地
方去了。
哭够了也哭累了,晏逆昀瘪着嘴怨恨地看着唯一不改颜色的人——我看我看我看看看!看不死你也惭愧死你!
蒙可将军扯了扯线条冰冷的嘴角,道:“原来你还有这一手?小看你了。”
倒!瞪人技术太差。意思传达严重偏差。
“我猜你哭累了,”蒙可将军恢复到面无表情,“看好他,少一个指头为你们是问。桑和,我们走。”
“是,将军。”
两个明显就不是中原人的一走,狱卒们就是这里的老大,估摸着晏逆昀不会再哭一次,都靠近过来。
“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晏逆昀看他们个个眼里放光,像要吃人似的。
“你别紧张,伤害你对我们又没好处。”一个狱卒安抚道。
晏逆昀眨眨眼:“那你们都围过来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们中原人的地盘上轮到那些野人做主,我们早就看不惯了。”另一个狱卒道。
晏逆昀大喜:“那赶紧放了我!”
“那可不行!放了你我们哥儿几个都得死,这买卖多不划算!”又一个说。身边一片附和声。
“那你们想要什么?钱?我身上没剩几两银子了,你们要就拿去。”晏逆昀看他们个个是练把式的,心里直哆嗦——要
钱可以,不够我回去再叫我爹给你们,千万别打我的主意。
狱卒们笑了,一个说:“你身上那点银子早就被大人打赏给我们哥儿几个了,我们跟你要点特别的东西。”
“呜……你们要什么?别学那个人想从我身上切走什么啊!”
“那哪儿能啊,我们就是想跟你学学刚才的那个,就是那个!”
晏逆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那个那个?到底是哪个?”
“狮子吼啊!闻名遐迩的狮子吼啊!”
狮子吼?
“哎呀就是你刚才哭着要娘的那个!”
晏逆昀一个询问的眼神,对面一串肯定的眼神,再一个询问的眼神,回一串热切的眼神。
“我那是因为从小被娘打没人管,一年一年练出来的。你们……应该不会再挨打了吧?”晏逆昀怎么也没想到有人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