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恨明————费祭

作者:费祭  录入:08-16

政教处的老师在他解释的时候,都寻找著各种理由背过了身去。

"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但是请不要通知我的父母。"肖崎飞露出了比哭更难看的表情,"他们会著急的,他们已经够难过了。"

政教处的老师这时才对肖崎飞的哀求作出了回应:"你先回去吧,今晚开始,不要再留在学生宿舍。至於你的父母,今天下午就会来校。"

肖崎飞木讷地走出政教处时,差点撞上一个奔跑而过的男学生。那个学生在与肖崎飞相撞之前便已停止脚步,斜眼望了肖崎飞一阵。肖崎飞这时才认出来,他是至今仍留在实验班的那名男篮队学生。肖崎飞呆望了对方一阵,然後被对方呸了一口。对方凶恶的眼神,像想将自己撕裂吞入肚中。

肖崎飞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对方只是像宿舍里的那几个男生一样,被唐冕操纵了而已。

肖崎飞想到唐冕,便用力地握紧双拳。

他转身走下楼梯,走到自己班级的教室门前,发现教室内空无一人,黑板上的课程表标明著这一节是实验课。

他站在教室里,过了一阵,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抬起头时,看到的便是那个令他深恶痛疾的人。

唐冕站在门口,沈默地望著肖崎飞,随後拉开门走了进来,再将门关闭。

肖崎飞想起顾远被污陷参与斗殴的第二天,顾远默不作声地待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那时候,顾远是想要等到唐冕出现,再为自己复仇吧。

然而肖崎飞却不是顾远,他的拳头没有顾远硬,心也不够唐冕狠。肖崎飞挥拳揍上唐冕的脸,便轻易地被一一拦截。

唐冕轻轻一握,便将肖崎飞锁在了臂间。肖崎飞作出任何反抗动作,都被他死死地抓牢。

"杀了你!我杀了你!!"肖崎飞瞪大眼怒叫起来。

"隔壁班还在上课。"唐冕却在他耳边平淡地说,"不要再被别人看到。"

"被别人看到?"肖崎飞猛力地一挣,推倒了一台桌子,却没能推动唐冕分毫,"我没有做亏心事!是你污蔑我!"

"谁知道?"唐冕仍旧平淡地制止了肖崎飞的动作,"你说的,谁信?"

肖崎飞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却因为唐冕的话,使他对眼前的现实欲哭无泪。

"你到底想怎麽样?"肖崎飞喘了口气,随後咬牙问。

"只要你乖乖听话。"唐冕平静地松开肖崎飞的手,说。

肖崎飞咧了咧嘴,正要露出嘲讽的笑,又听见唐冕说:"过了这段时间,你就会没事。"

"我会没事?"肖崎飞猛地一巴掌甩上唐冕的脸,"所有人都相信了你,就连我的父母也要被通知来校,你怎麽保证我没事?把我害成这样的人分明是你!!"

唐冕被挨了一巴掌,却只是偏了偏头,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想害你变成这样。"唐冕慢慢地开口说。

肖崎飞又挥掌砸向唐冕的脸。

"向老师报告的人,不是我。"唐冕这一次仍旧没有躲开,他继续说。

肖崎飞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他怒瞪著唐冕。

"如果不是你昨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肖崎飞用力地咬了咬牙,"我又怎麽会被他们认为是那种变态?!"

"对不起。"唐冕朝肖崎飞道了声歉,随後弯腰将倒在地上的桌子搬起来。

"如果觉得对不起,为什麽不向老师坦白真相?"肖崎飞再度握紧拳,全身微抖地怒叫。

唐冕却对这个问题沈默,面无表情地望著肖崎飞。

肖崎飞朝唐冕猛力地撞了过去。

下午,肖爸爸和肖妈妈端坐在政教处内,而肖崎飞站在他们身後。明明窗外一片晴朗,然而肖崎飞的心里,却像冰冻一般。

肖爸爸和肖妈妈听著政教处老师的描述,时不时抬头望一眼肖崎飞,眼神里满是震惊与失望。

肖崎飞的脸上留有磕碰的痕迹,嘴唇冷冰冰地抿著,再不是那个单纯无害的男生。肖崎飞的父母纵然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此时也心生怀疑。

离开政教处後,他们闷不吭声地走在肖崎飞身前。肖崎飞的耳边只是不断在回放著政教处老师与父母间的对话:

"这件事一定要从严处置,但是由於对方并没有继续追查这件事情,现在只需肖崎飞呈上一份书面检讨,并且退出男生宿舍。"

"老师,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到小飞日後在学校的生活,能不能,请老师暂且......隐瞒这件事?"

"这件事影响的确不好,我们校方绝不会向外泄露。只是,请你们要对孩子严加管教。他在这所学校只剩半年,但在外面的社会却还有一辈子。这样下去,前途堪忧啊。"

"是,是,老师说得对,我们会......好好看住他......"

肖崎飞捏紧了拳头。

从政教处离开後,父母便连头也不愿回。他们走进宿舍楼,在其他人鄙夷的视线里收拾行李。父母弯著腰,对著其他学生礼貌地说:"麻烦请让一让。"却只得到对方轻啐一声,甩头就走的回应。肖崎飞心里恨极,却连想要伸手帮父母拎行李,也会让父母沈默著拒绝。

肖崎飞一直跟著父母走到学校门外。在三人停在路边拦车时,肖崎飞陡然地一抬眼,望见对面公路牌下站著的一个人。那个人正面向著自己,微抬手朝自己挥了挥。肖崎飞几乎以为那是幻觉。

在他已觉得全世界都抛弃自己的时候,那个人却出现。

"爸,妈,我还有点事......"肖崎飞连忙地拦住父母欲坐进出租车的动作,"你们先回家,好吗?我等会再回。"

"干什麽?"肖妈妈的语气极为不善,"你还想去哪里?"

肖崎飞被父母眼中的怀疑给刺痛,顿了顿,只得说了实话:"顾远来了......我想,他应该有事找我。"

听到顾远的名字,父母转头望了望对面,才默然地认同。

这段时间,父母的关系并未得到多少改善,却在此时因为肖崎飞的事情,而不得不站在同一阵线。出了一个叛逆的儿子,他们才发觉彼此的重要性。

肖崎飞站在路边呆立许久,直至出租车驶远,他才朝对面走过去。

眼睛平视前方,对身旁穿行的车辆都不管不顾,肖崎飞的眼睛里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顾远有些焦虑地望著他,等到他停在自己身前,便声音严厉地说:"怎麽走路都不注意车子?"

肖崎飞笑了笑,略显得悲哀。

"怎麽了?"顾远感觉到疑惑,立即问。

"没什麽。"肖崎飞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著顾远,"你找我有事?"

"我已经从咖啡馆辞职。"顾远点了点头,说,"所以,以後你不必再去那里找我。"

肖崎飞张了张嘴,最终说出的,却只是一个平淡的"哦"字。

"我家现在的地址是......"顾远顿了顿,又说。

但顾远的话没能够说完,几名与肖崎飞同校的男学生忽然从他们身侧走近,斜睨了他们一眼,并且低声说了两个字:"变态。"

肖崎飞的脸顿时刷的一白。

顾远皱了皱眉,朝向那几名男学生:"说什麽呢?"

"果然,那个肖崎飞从很久以前就勾搭男的了吧。那个顾远本来不也是我们学校的吗?後来也闹出了斗殴的事情。果真是一丘之貉!"那几名男学生头也不回,却以身边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著。

"你们,说什麽?!"顾远大跨了一步,从後拉住了一名男学生的衣领。他的表情并不凶恶,却厉声厉词,使那几个男生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这可不是我们在造谣,现在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肖崎飞他,他是个勾搭男生的变态!!"一名男学生紧张地大叫著,因为他脱口而出的话语,顾远的手指也从他身上松了开来。

几名男学生很快地钻入公交车,一晃便失去了踪影。

"怎麽回事?"顾远转过身,面朝著肖崎飞,微皱著眉询问。

肖崎飞的表情紧了一紧,最终挤出了一丝笑容:"谣言罢了。"

"我问的是,为什麽会有这种谣言?"顾远走到肖崎飞面前,紧盯著肖崎飞,满眼都是不解。

"没什麽,你别问了。"肖崎飞摆了摆手。

"跟我说!"顾远却陡然发了怒,用力地抓住肖崎飞的肩头。

"跟你说又能怎麽样?"肖崎飞的头偏了一偏,发泄的话语闷闷地憋了出来,"你不是都要走了吗?你会相信我?你来找我,也只是为了告诉我,以後不要见面罢了!"

顾远却许久也没见动静。

肖崎飞眼圈微红地转过脸时,望见顾远双眼凌厉地朝向肖崎飞的身後。

"是他做的?"顾远慢慢地推开了肖崎飞的肩,朝著肖崎飞身後,脸色极沈,低声问。

 

17

肖崎飞顺著顾远的眼神往後望,随即脸色一白。脸上挂著浅浅的伤口,但眼神阴鸷得骇人的唐冕就站在距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地方。肖崎飞没能来得及阻拦,顾远已朝唐冕冲了过去。

"你对他做了什麽?"顾远似已由唐冕的出现而得到答案,揪住唐冕的制服衣领便厉声问。

肖崎飞被甩在一边,像个木头人一般呆立在原地,接受著身旁其他围观者的指指点点。

"终於想来当护花使者了?"唐冕反手抓住顾远的手腕,冷哼了一声,"不觉得太晚了吗?"

"我说过,不要招惹他!你招惹他一次,我就打你一次!"顾远扯著唐冕的衣领,两人已缠斗到了公车站牌下。

唐冕仍旧报以冷讽的笑容:"消失了一年的人,有什麽资格跟我翻旧帐?"

顾远顿了顿,接著挥拳揍上唐冕的额角:"我可以告诉你,我到底有没有资格!"

唐冕未能闪避开,於是脸上又挂上一道伤。身旁的学生都发出了阵阵惊呼声。在这些声音的映衬下,唐冕狠狠地朝顾远的脸上挥拳。两人已打得难分难舍。

"那个人,是曾任篮球队队长的顾远吧?难道传说中的是真的?他真和唐冕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两名等车的女生为躲避打架的两人而躲闪到了肖崎飞的身侧。

听到别人口中顾远的名字,肖崎飞的耳朵顿时立了起来。

接著,他转身望见唐冕身後不远处的几个黑衣打扮的男人。这几个男人不可能是顾远所认识的人,但他们正拿起手机似要联络著谁。

肖崎飞顾不上细想,立即朝顾远和唐冕的方向猛冲了过去,他硬生生挤入两人之间,各挨了两人一拳後,才将两人拉了开来。

"顾远,你不要管我的事。"肖崎飞喘了口气,然後白著一张脸朝向顾远说,"你快回家吧,别留在这里。"

顾远愣了愣,漂亮的一双眼睛微微瞪大:"你让我不要管你的事情?"

"我在学校里很好,什麽事也没有。"肖崎飞几乎在睁著眼说瞎话,"唐冕也没有对我做出什麽。"

唐冕在一侧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听到肖崎飞的话,他忽然低声笑了几声。

"你以为我没有听到那些人的话?"顾远愤怒地手指向那些嚼舌根的旁观者,然後瞪向肖崎飞,"或者说,你只是不希望我多管闲事?"

肖崎飞心中一凉,他闭了闭眼,却也只能说出:"你,走吧。"

肖崎飞的态度,使得唐冕也露出了惊讶之意。

顾远的肩膀顿时僵硬得如同石块,一动不动地盯著肖崎飞,既不开口,却也没有离开。

"你究竟受了什麽委屈?"顾远慢慢地抬起手来,快要触到肖崎飞的肩头时,却被对方匆促地闪躲开去。

"你快走吧......"肖崎飞的脸偏向一侧,不被察觉的泪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吞了回去,"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顾远生硬地重复了一句,随後咧了咧嘴角,却没有露出笑容,裹著冷意的嘴角轻撇出了一个句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很快就会连见面也困难?"

肖崎飞依旧偏著头,没有回答。

顾远兀自点了点头,似乎了然,又似乎绝望。随後顾远背过身便往前跑,没有再回头。

事实上,顾远这一次来找他,是想要与他保持联络的吧?肖崎飞在心里苦涩地想。然而,他又将他们的联系给硬生生扯断。

"你们可真有意思......"唐冕在肖崎飞耳边忽然开口说。

肖崎飞的肩膀紧了一紧,脸上立即浮现出厌恶的神色,步子也迈开来,离唐冕一步之隔,似是沾到对方的气息也会浑身不舒服。

肖崎飞何必管顾唐冕究竟在说些什麽。唐冕说出第一个字,肖崎飞便开始朝前迈步。肖崎飞像个被线牵引的木偶,一举手一抬足,都十分僵硬。

直至肖崎飞走远後,唐冕才朝著他的身後低声说:"你们都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肖崎飞回到家中,父母开始视他为无物。尽管餐桌上摆放著三副碗筷,然而说话的人仍旧只有两个。肖崎飞望著父母合好如初的样子,不知该喜该悲。他握著筷子,只要心思稍一转动,便会想到顾远。接著,他挟进嘴中的饭菜,颗颗都巨苦无比。肖崎飞没能吃完这一顿饭,便冲进洗手间呕吐起来。

完了,已经完了......他在心里苦笑,顾远被他再一次推开了......

剩下的寒假,他都一人待在家中度过。开学像个遥远的日期,却瞬间便来临。他回到学校时,仍旧有著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其他人却仍对上学期期末发生的事情记忆犹新。

甚至於,肖崎飞一拉开抽屉,便会在那张原本只蒙上一层灰的木板上看见赫然的"变态"两个字。上课时,老师也对他的名字避而不提。他的座位周遭,也成为最不受欢迎的地方。

如此一来,肖崎飞倒能安心学习。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地想。

不住宿舍,与唐冕碰触的机会就明显减少。他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只要捱过这半个学期就好,去了大学,去了另一所城市,他就能重新开始。

他总是以这句话在鞭策自己。

唐冕也极少来打扰肖崎飞。多数时间,唐冕都站在距离肖崎飞不远的位置,闷不吭声地盯著他看。这时唐冕会发现肖崎飞的那两块镜片像是抹了层墨,即使肖崎飞与他面对著面,也能面不改色地擦肩走过去。

肖崎飞对唐冕的厌恶已不言而喻。

唐父越来越频繁地来到学校,更曾站在他们的班级教室里,像为唐冕的毕业前夕助阵。这种助阵,或者说成是监视更为恰当。唐冕在唐父面前,也收敛过去曾表现出的所有狂妄。

这与肖崎飞当然毫无关系。只是他有时会注意到唐父站在与自己相隔甚远的地方,却像毒蛇一般锐利地瞄著自己。肖崎飞对这种视线也熟视无睹。

现在的他没什麽好害怕的。家人已疏离了他,顾远也已消失了踪迹。只剩他一人,的确没什麽好怕的。

肖崎飞只是默数著高考倒计时的时间。他一直暗中期许,只要捱过这段时间,只要捱过这段时间......

再来任何打击,他都不怕。

 

18

肖崎飞其实并不是果真不怕任何打击的。他仍关心著自己的期终体育测验,也关心自己在高考场上的发挥。如果他所获得的成绩极不理想,他也会黯然垂首。

现在的肖崎飞除了过於安静了一些,与以往并没有多大不同。除了在体育课上,他想要做一些练习,却没有人愿意当他的同伴。除了在学习方面,他遇到难题,也没有人愿意在他问出问题的时候停下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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