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小葛……”
高新的声音可怜巴巴地带着哭腔,葛为民不理他,自己站起来从床边扯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粗暴地把高新的裤子往上拉好,再把被子一盖,自己爬上病床旁边的陪护床上。
“小葛……”
“闭嘴,睡觉。”
蜜糖年代(九十七)(修改後)
等到高新出院的时候,天气已经热得像蒸笼了。他身上的外伤已经痊愈,肩胛骨也植入了钢板固定,医生说初步观察没有什麽大问题,愈後能够恢复大部分功能,只是回去後还要再静养两三个月,定时回来复诊,查看骨头的生长情况。
出院那天声势浩荡地来了一大批人马,葛爸爸葛妈妈葛老爷子一家子全来了,高妈妈也来了,还有两个公司的下属开车来接,其中一个似乎就是之前那个被高新强迫着汇报工作的小陈。
那天是高妈妈和葛家人的第一次碰面。高新住院这几个月,葛家人和高妈妈都探望得挺频繁的,偏偏总是错开,没打过一次照面。两家人在医院门口寒暄了一阵,就被高妈妈拉去了酒楼,说是感谢葛家人尤其是葛为民这几个月的照顾,顺便替高新去去晦气。
葛为民和高新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安。那枚银白色的戒指重新回到了高新左手无名指上,另一枚款式相同小一些的却挂在了葛为民脖子上那条链子上。是两个人商量後的结果。葛老爷子年事已高,经不起刺激,葛爸爸葛妈妈又是朴实单纯得受不起惊吓的,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得捂实点,不能传到他们耳朵里,等想好办法谋划周全了再旁敲侧击的慢慢暗示。
葛家人当两人是要好的同学,高妈妈却清楚知道他们是什麽关系,这顿饭就显得有些不寻常。两个小辈缩在饭桌的一角,不停地交换着眼色,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
好在高妈妈也没说什麽,只是一边劝菜一边像葛家人道谢,说自己不在这边,多亏了葛为民连日来的精心照顾。那麽厢葛家一家子也连连道谢,都知道要不是高新舍命相救葛为民可能连骨头渣子都没得剩了,那可是救命的大恩。长辈们谢过来又谢过去,倒是和乐融融得很。
菜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进入正题,高妈妈放下筷子,长长感叹了一声:
“这孩子从小就没让我省过心,我们是单亲家庭,他从小跟着我过,吃了不少苦。现在弄成这样,我又没办法在他身边,真是……”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葛老爷子连忙安慰他:
“没事,有我们在这边好好照看着呢。他现在行动不方便,干脆住过来我们家,我们给你照顾着,或者你们在这边有住的地方,就让为民上门继续伺候,你放心。”
“这怎麽好意思……”
“没什麽不好意思的!知恩图报,就是你不提,我也得让为民上门伺候去,没有这孩子,为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躺着呢,别跟我们客气。”
高妈妈继续叹了一口气:
“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了。他俩是好朋友,其实高新那麽做也是应该的,再来一次我也不反对。可医生说他这次肩胛骨伤得挺严重,就算好了可能功能也会严重受损,我听着就跟残废了似的……”
葛为民的眼睛快掉到汤碗里去了。医生明明不是这麽说的啊,情况不是乐观得很麽?他有些呆呆地转过头去看葛妈妈,葛妈妈红着眼圈,微微敛着眼角,嘴角向下勾着,一副伤心无助的样子,不知道为什麽葛为民觉得这表情熟悉得出奇。
高妈妈擦擦眼角,继续说:
“我就这麽个儿子,也没指望了日後老了他能孝敬我,他自己过得好好的就行。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以後自理都有点问题,我是肯定比他先走的,也照顾不了他一辈子。他小时候又在家里被绑架过,有心理阴影,不大习惯长时间和陌生人呆在家里,想请个看护都不行。以後该……”
“让为民照顾他去。”
葛爸爸啪地搁下酒杯,话说得豪爽:
“你放心,我们葛家没有忘恩负义的人,这伤是因为为民才造成的,就该为民负责。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就让为民照顾他一辈子,把他当我们自己的儿子看待。”
高妈妈面有难色:
“这怎麽是好,为民也得成家立业,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要忙,不能让高新拖累了他。”
“嗐,没事。”葛爸爸大手一挥,“反正这孩子铁了心这辈子不结婚了,我们也随他了,让他照顾高新正好,俩孩子做做伴,也正好让为民跟你们家高新学学。反正我老葛在这里拍胸脯保证了,高新结婚之前,都由咱们家为民照顾着,他要结婚了,有什麽需要,还可以找为民!”
“这……”
“就这麽定了,别跟我们见外!”
“那……”
“你就放心把儿子交给我们吧!”
“实在是……”
“你放心……”
两拨人眼泪汪汪地越说越激动,这边谢谢你们费心照顾我这不成器的儿子,那边忙说救命恩人怎麽报答也不过分,到後来干脆就让两人认了亲,以後就当对方家人是亲人,俩人就是肝胆相照的亲兄弟了。
葛为民像个局外人似地呆坐在一旁,还愣愣地回不过神来,高新就已经喜滋滋地卖起口乖来,对着葛爸爸葛妈妈“爸”“妈”地叫得热络又自然,一口一个的“爷爷”乐得葛老爷子连胡子都簌簌地抖动个不停。
原来挺头疼的一件事就这麽戏剧性的被解决了,葛为民到上了小陈开的车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葛为民不是宋泽和林敬祖,没办法像他们那样坦然地告诉家里人自己深爱着一个男人,葛家人不会理解,也不能接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许葛家人会慢慢意识到什麽,也许他们会一辈子当高新是那个对葛为民有救命之恩的干儿子,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当高新是一家人了。
高妈妈坐在汽车副座上,转过头来:
“我能帮到你们的就只有这麽多了,以後,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两个人坐在後座上,都没有出声,高新的手伸过来,和葛为民的紧紧相扣着,用力得指节都在喀啦作响。葛为民这辈子也忘不了那麽温暖那麽甜蜜的疼痛。
蜜糖年代(尾声)
今天也请大家多多支持和鼓励一下某熊,谢谢^_^
上一章已经修改过了,大家可以翻回去看一下
======================================================================
葛为民是被嘟嘟嘟的电话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睛,挣扎着探起半个身子望向床头的闹锺,时针指向早上的十点半。十二月底已经进入深冬,即使门窗都紧闭着,裸露在棉被外面的赤裸的皮肤还是能够感受到透骨的凉意。他打了个寒战,重新把自己缩回到温暖的被窝中。客厅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葛为民闭上眼睛,唔,冬天的周末果然最适合睡懒觉了。
有人拧开了门把手进来卧室,热热的早餐香气跟着飘了进来,葛为民勉强撑开一丝眼皮,正看到高新端着一个托盘坐在床头,笑笑地看着他:
“醒啦?”
葛为民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口齿不清地问:
“是谁呀?”
高新把托盘搁在床头,说:
“是妈。让我们过几天到家里过冬至。还说不许像上次那麽破费带东西来。”
葛为民想起上次俩个人一起回家里去,高新坚持要带礼物,葛为民就让他随便买点干货,反正葛老爷子和葛爸爸爱吃香菇元贝鱿鱼什麽的。结果到了家里葛妈妈拆开鼓鼓囊囊的几个盒子,全家人都傻了眼,里面全是上好的松茸和虫草。葛妈妈一辈子都没料理过那些东西,推托了好半天才勉强收下。过後还特意暗地里嘱咐葛为民,不能这麽占她干儿子便宜,得找个机会还回去。高新後来还特无辜的摸摸後脑勺:
“松茸和虫草不算是干货麽?而且也没多贵,因为买得多老板还算了个八五折。”
葛为民翻了翻眼睛决定放弃跟这个败家子沟通。至於还回来,他觉得自己已经还得够彻底的了。
高新出院後隐瞒了自家有座半山别墅的事实,於是情况就变成了二选一,一是住葛为民家里,由葛家全家老小照看着;二是住葛为民在外面租住的房子,由葛为民照顾。高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後者,理由是他实在不好麻烦长辈们,住下来也住得良心不安。葛妈妈这些年身子不好,要照顾葛老爷子的同时伺候多一个人的确有些困难,葛爸爸是典型的大老爷们,完全不懂照顾人,想想也就由了他。高新还特乖巧地加了句:
“只是这样就要麻烦小葛了。”
惹得葛妈妈爱怜地伸手摸摸他的头:
“这孩子,都一家人了还客气什麽,尽管使唤他。他要不听你话,你就跟干妈说啊。”
葛为民当时就在心里腹诽:靠,以前怎麽没看出来,这人还虚伪得挺真诚的。那些理由都是虚的,高新在打什麽如意算盘他还不知道。自打医院那一晚起某人就开始食髓知味,看他的目光就跟看着块肉骨头似地,到出院那天眼睛里都闪着荧荧的绿光了,憋的。有机会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他会放过?
住进去的当晚葛为民给他在浴室里擦澡的时候高新就已经不怀好意地贴着他左蹭右蹭,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自觉地往葛为民床上一躺,托着下巴邪笑着朝他勾手指:
“小葛,过来呀……”
葛为民嘴角抽搐,最後想了想扛出张备用的弹簧床架在一边,铺好了垫子展好了被子无视在床上抽风的高新自己躺上去。最後实在是被耳边一声接一声幽幽的“小葛”闹得烦了,才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句:
“闭嘴,伤员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躺着。等你好了爱怎麽折腾都随便你。”
吼完才反应过来,葛为民红着脸用余光瞄了一眼,果然就看见高新得意得嘴角都翘上了天。
不知道是葛为民那句话的作用还是高新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跟本人的神经一样粗大且坚韧,那之後高新的身体情况就飞速地好转起来。到医院拆了固定回来那天,高新那眉眼喜气洋洋得跟散财童子似的,笑得葛为民鸡皮掉了一地。当天晚上……嗯咳,葛为民不想再回忆,总之之後他连着请了两天的病假。
之後那张弹簧床就成了彻底的摆设。同时成为摆设的还有两个人的睡衣,就只在洗澡後睡觉前发挥那麽半个一个小时的作用,之後就被可怜兮兮的扔到地上。葛为民泪眼模糊地承受着身上的撞击,很想对葛妈妈说,老妈你弄清楚,现在是你儿子整个人赔进去,靠,亏大了。
至於过程中间他自己也有爽到的问题,葛为民觉得对比起第二天起来的腰酸背痛,完全可以忽略。
高新身体恢复之後就回复了早起买早餐的习惯,葛为民这个冬天发现按时起床越发困难,总要鼻子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又被人三番四次轻柔地摇着,咬着耳朵喊“小葛,起床了”之後,才能够艰难地睁开眼睛,之後又赖皮地闭上,软趴趴地靠在高新身上被架起来,甚至连穿衣服都是举着双手由高新套上,再一个一个给他扣上扣子。那些按掉闹锺一跃而起咬着干涩的面包去上班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可以赖床的周末时光太过美好,前一个晚上又玩得有些过火,葛为民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准备再睡过去:
“那就被买礼物,冬至那天去附近超市买点材料,带上去和妈一块做饭吧。我困了,别吵我。”
“小葛,先起来吃早饭。”
“嗯……不饿。”
“真的不饿?”
“不……饿,别烦我。”
冰凉的手从被窝里钻了进来:
“嘿嘿,不饿我们就做点别的。”
葛为民一个激灵睁开眼:
“靠,你这个一早就发情的变态,死开!”
“咦,小葛,你这个一向睡到中午的居然还有‘一早’的概念麽?”
“高、新,你、去、死!”
“唉哟,别打我啊……小葛……小心早餐……唉哟……呀打……牙咩爹……”
“唔唔……”
“嗯嗯……”
床头托盘的早餐还散发着香甜的热气,却没有人有空搭理。
葛为民趁着高新的舌头退出去的间隙喘息着问:
“今早的……是……蜂蜜奶茶?”
“嗯。”
啧,甜死了。
每天都那麽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