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里是宿舍。”
分开得太突然,高新的嘴角边还牵着一丝亮亮的银线,他伸出舌尖舔回去的动作邪气无比,葛为民喉咙很响地咕嘟了一声,才艰难地开口说:
“做下去会被发现的。”
高新的嗓子也比平时低了几分,他凑过来吻了吻葛为民的颈侧,说:
“没关系,他们都还在上课呢。”
他的手指隔着T恤轻轻刮着葛为民胸前的两点,衔着葛为民的耳垂说:
“就一会,好不好,小葛?”
明知道这个混蛋做起来绝对不止“一会”,葛为民还是很没出息地颤了颤身子,推着他胸膛的手软了下来,他看了看关上的宿舍门,应该……没有关系吧。
身上的遮蔽被一件不留地扒了下来,葛为民全身赤裸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白皙的肌肤在微冷的空气里泛起细细的一层疙瘩,上面一连串桃红色的印记更为显眼。下身的小兄弟在冷空气的刺激下颤巍巍地站得更直,因为被人用唇舌抚慰过而泛着一层润泽的水光。
後面已经被手指仔细地开拓过,两条腿被高高架在高新的肩膀上,就着这个羞人的姿势高新可以把自己的那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而自己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抵在入口的贲张而尺寸巨大的物体。葛为民从来没有那样痛恨过自己和高新的5.2标准视力。
高新的身子渐渐俯下来,葛为民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一寸一寸地进入自己的身体,那种冲击比身後感受到的一点一点的胀痛更为强烈,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眼角都憋红了。高新侧过头去安慰似地亲亲他的腿弯,声音低哑地唤他:
“小葛……”
葛为民脑袋里轰地一声,已经烧得不清不楚了。
安静地宿舍里只有木板轻晃的咯吱声和偶尔逸出的几声模糊的呻吟,因此宿舍门外突然响起的哗啦啦地钥匙声分外突兀。葛为民反应过来的时候,门已经被打开了,门口映着舍友惊诧得呆掉的脸。
随即门又以更快的速度砰地关上,葛为民用力推开高新,跳下床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被看到了。他和高新那样一丝不挂地纠缠在床上,又是以那样一种羞人的姿势,发生了什麽一目了然。葛为民套裤子的手都在颤抖,他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难堪过。
胡乱套上了衣服,高新也已经穿戴好,正要去开门,葛为民按住他,声音微微发抖:
“我去吧。”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我清楚他的为人,他不会说出去的。”
葛为民和舍友意气相投,一贯相处得很好,也很清楚彼此的性格。那名舍友性格仗义爽直,绝对不会做背後捅人的事情。他深吸了口气,拉开宿舍门,那名男生果然就抢在他前头开口了:
“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
虽然保证了不会说出去,可他心里,一定看不起这样的关系吧。毕竟那是为世人不齿的,一个男人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底下敞开双腿。葛为民紧紧咬着嘴唇,声音还在发着飘,却还是望着舍友坚定的开口,是给他也是给自己的解释:
“林敬祖,我是真的喜欢他。”
蜜糖年代(五十八)
葛为民紧紧咬着嘴唇,声音还在发着飘,却还是望着舍友坚定的开口,是给他也是给自己的解释:
“林敬祖,我是真的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不忍心看他难过和受委屈;因为喜欢,所以他说喜欢自己的时候没有推开他,甚至默许他;因为喜欢,所以允许身为同性的他对自己做出种种有悖正常生理结合的行为;因为喜欢,所以在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的情况下愿意陪他三年;因为喜欢,所以开始考虑牵手一辈子的可能性,即使明知道那将是条沈重而荆棘满途的道路。
不是妥协,不是纵容,是真心喜欢。
一旦把话说出口,那份一直以来不敢面对也不愿意弄清楚的感情也顿时无所遁形,再不能自欺欺人。葛为民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逃也逃不开。
重新推开宿舍门走进来,就看见高新蔫头耷脑的站在床边,一副丧家犬的可怜模样,眼角恨不得耷拉到地上去,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似地忐忑地说:
“对不起。”
高新说:“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勉强你,我们也不会……他也不会发现,都是我混账,对不起。”
说着说着他就激动起来:“我现在就去跟林敬祖说,就说不关你的事,这事都是我一个人,就说是、是……”
再往下说就没词了。被看见的时候都那样子的状态了,总不能说那是脱了衣服在玩相扑吧?林敬祖又不是傻子。葛为民扑哧地就笑了出来,和这个人在一起,有十分之一的时间里觉得他帅气,十分之四的时间里觉得他可气和让人吐血,十分之二的时间里觉得他不可理喻的霸道,十分之三的时间里觉得他让人感动。可还是头一次,他觉得高新慌张沮丧的样子无比可爱。
葛为民上前用力把他拉下来,和他额头抵着额头,脚往下一跺──
“唉哟!”高新痛得眼里都有了泪花,却没有躲开。
葛为民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恶狠狠地骂:
“笨蛋!”
“……”
“说是什麽啊?说你强奸我,我是无辜的?又不是小姑娘,我真要反抗你能奸得成嘛?这话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别人怎麽信?”
葛为民碰碰他额头:
“笨蛋,那是我自愿的。”
“你没有勉强我。如果这件事真的有错的话,那我跟你算共犯。”
葛为民看着他下拉的眉眼一点一点地扬起来,神色还是有些慌张无措,沮丧却已经一扫而空,他结结巴巴地说:
“小、小葛……”
“嗯?”葛为民望着他笑得无比温柔。
然後高新的脸就猛地凑了过来,嘴唇直直地撞上他的鼻梁,然後再慌里慌张地移到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印上他的唇,舌头盲目地在他的口腔里晃了几圈才找着了他的舌,然後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卷上来。那样笨拙慌乱的一个吻,连初吻都没有那麽丢脸过。可是高新却在用自己微微发颤的舌尖用力地告诉他──
很高兴。他很高兴。
葛为民闭着的眼睛弯弯的,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你看,他连他这麽一点小小的难过都舍不得,要怎样才能放开这个笨蛋?
嘴唇分开,葛为民微微喘着气,和高新静静对望着,心里前所未有的空明。他原来不敢和高新一直走下去,也很害怕两个人的关系哪天被发现,战战兢兢地捂着掖着。两个男人啊,那可是离经叛道被戳着脊梁骨骂的事。可是现在被舍友撞见,最初的慌乱过後,心情反倒出奇的平静。被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好像也没什麽大不了。比起那个人的情绪,别人怎麽看他他一点也不在意。真的,根本算不了什麽。
所以,他想要一辈子,就给他一辈子好了。
高新还懵然不知葛为民就在这静静相望的片刻已经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消停了一会就又露出那种欠扁的笑容,斜挑着一道眉毛说:
“小葛啊……”
“什麽?”葛为民有种不妙的预感。
“其实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就算你拿出吃奶的力气反抗我也能奸得了你。”
果然!葛为民恨恨地磨牙,一个拐子毫不留情地撞过去──
“唉哟……我是说真的……啊哟……不信咱俩试试……呀咩爹……反对暴、暴力……”
葛为民面无表情地又加多了一脚。反对他个头啊!就这缺神经的德性,等着被家暴一辈子吧。
蜜糖年代(五十九)
之後的几天过得风平浪静。林敬祖信守诺言,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在第二天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两个人一整天後,就表现出一副释然的样子,该干什麽干什麽,没半点异样和不屑的眼光。甚至当高新过来葛为民宿舍,而宿舍里只有他和葛为民两个人的时候,林敬祖也很有眼色地借故走开,给两个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葛为民彻底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暗暗感激,总算没有看错兄弟。高新更是得寸进尺,蹭到他身边说:
“不如我也跟我舍友说吧?这样咱俩正好扯平。”
葛为民笑得一脸和蔼地朝他勾勾手指头:
“过来。”
高新高兴地把脑袋凑过去,葛为民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厉声骂:
“扯平你个头!我先把你给踩平了!哪有人像你这样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唉哟,疼……小葛,你的暴力倾向越来越严重了。”
“去死。”
好像从正视自己的感情开始,葛为民才突然有了正在恋爱的自觉。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打闹,原来觉得稀松平常的细节都忽然有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以後的日子像是蘸了蜜糖般开始甜蜜起来。
比起基础课为主的一年级,大专二年级增加了许多实践课程。许多学习成绩不怎样却动手能力强的学生开始迎头赶上,比如林敬祖,就连高新也比一年级的时候学得轻松了很多,葛为民的年级排名开始一步一步往後退,重新回复到原来的平平的中间水平,但他也不懊恼,利用课余时间主动选修商务管理课程,顺便在学院办公室里找了份兼职,帮助辅导老师整理表格办理登记。
高新奇怪之余也带点心疼:
“把自己搞那麽累干什麽?”
葛为民说:
“总得为家用做点贡献吧。”也为两个人的未来提早做些打算。
一旦有了一起走下去的打算,很多设想就不再是回避的话题。闲下来在後山坡上看书野餐的时候,两个人也会偶尔畅想起屋子的问题。
高新说:“最好是两层楼,楼前要有个大花园。”
葛为民踢他一脚:“发财了你,有个小公寓租着就不错了。”一边在心里腹诽高新的构想完全照搬他在海边那栋小别墅的样子,一点创意都没有,一边顺着他的话头:
“有个花园不错,可以弄个雕像种点花……”
“种些白菜养些鸭。”
“阳台最好够大,可以摆张椅子吹吹风看看星星……”
“嗯,阳台大了晒点菜干晒点腊肉也方便。”
“卧室最好在二楼,视野好……”
“可以望见楼下的菜圃。”
葛为民被他没有品味的想象彻底打败,抓狂地看着他:
“您是农民吗?”
高新说:
“咦,你不觉得田园生活很诗意吗?”
葛为民再次无力地感到这个人的思维跟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高新接着又说:
“不过房子的布局怎样都好,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张舒服的大床。”
葛为民脸马上涨红,正要虚张声势地骂他衣冠禽兽,高新就枕着草地朝他望了过来,眉眼安静地噙着笑:
“我希望一醒来就可以看到你。”
葛为民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得飞快。那样傻里傻气不着边际的想象,却像高新递到嘴边的蛋挞,满心满口都是甜。
蜜糖年代(六十)
争执闹脾气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高新一句“小葛,你打我吧”,葛为民一句“高新,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就过去了,轻飘飘的什麽事也没有。很多年後葛为民回过头去看那段蜂蜜一样甜腻而清澈透亮得没有一丝杂质的日子,都奇怪自己当时怎麽没有溺死在蜜糖罐子里。
银行卡里的数字在两个人的努力下不断增加。葛为民多修了课程,课余用於看书复习的时间也多了很多,再加上学院办公室的兼职,日子顿时比上一学年忙了许多,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平时在家里,葛为民除了学习就不用沾手别的事情,葛爸爸葛妈妈就差拿个供桌把他当大仙大佛供起来,生怕他累着,什麽时候尝过连轴!辘似奔忙的日子。
开始的时候过得挺煎熬的,葛为民都不敢眨眼,上眼皮和下眼皮一接头就能粘在一起分不开。但累归累,却并不觉得苦,每次从学院办公室里出来接过高新手里那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就全身又充满了力量。就好像一年级那段为了创新杯忙碌的日子一样,知道有个人在身边和自己并肩作战,那点疲累就立马烟消云散。
吃人的嘴软,葛为民在长期享受高新的免费送餐服务後,终於良心不安地决定要做点什麽。於是高新打工的那家营业到深夜的咖啡厅对面,有时候会出现被昏黄的路灯拖得老长的身影。高新下班了推开门,一眼就能望到那个尖下巴圆眼睛的漂亮男生,晃着两条长腿一脸不耐烦地靠着灯柱,别扭地转开眼睛说:
“我顺路经过。”
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他顺的哪门子的路。
接着身上就多了一件外套,葛为民垂着眼睛侧过半张脸说:
“入秋了,小心着凉。”
然後高新就勾着嘴角笑得格外欢畅。葛为民发现自己很喜欢看高新吃惊到呆住再高兴得笑出来的表情。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先是扬起了眉毛瞪圆了眼睛,嘴巴长成大大的“O”型,接着眉毛就开始放松下来,眼睛开始弯起,嘴角向两边扯开,跟他平时勾起一边嘴角带点邪气的笑容不同,笑得有些傻气,却生动无比。
於是葛为民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高新不同打工地点的门口,终於有一次当葛为民抽风了捧着个烤鸡翅出现在高新打工的熟食贩卖店对门时,高新无比怜悯地摸摸他的脑袋:
“小葛,别是最近太忙脑子忙坏了吧?”
“靠,去死!”
高新打工的时间通常在选在晚上八点到十一点,等下了班,路上也黑漆漆静悄悄地没几个人。这时两个人就手拉着手地在大街上慢慢走回学校,像白天见到的任何一对情侣一样,十指交叉扣得紧紧的。有时候瞅瞅一个人都没有了,就顽皮地碰碰嘴唇,清浅得连吻都算不上,却让身体从里暖到外。
都说快活不知时日过,高兴的时间总是长了翅膀似地溜得飞快,葛为民却觉得时间像是被糖胶粘住了似的,走都走不动,每天睁开眼都是蜜糖色的日子,金灿灿的美好。
蜜糖年代(六十一)
秋天终於慢腾腾地爬过去,冬天又晃悠悠地挪过来。圣诞节那天,葛为民早早就忙完学院办公室的事情,坐着高新的车来到市郊某座山上。车是高新从家里开出来的,葛为民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方向盘转过盘山路,想起不久前林敬祖刚刚因为无证驾驶出了车祸躺进医院,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喂,你什麽时候考的驾照?”
“今年暑假,你不在,我反正无聊就考了。这还是拿到驾照之後第一次开车。”
葛为民立马攥紧了扣在身上的安全带,高新转过头来看他,安慰他说:
“不用担心,我拿驾照之前也经常开的。”
那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呢!葛为民彻底抓狂:
“啊啊啊啊啊!不要看我,头转过去,看路!给我看路!不许说话!”
车最後顺利到达山顶。山是刚刚开发的景点,知道的人并不多,宽敞的山顶停车场上只稀稀落落地停泊着五六辆车。
到了山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葛为民看着那几辆颜色各异在黑暗中以诡异的频率震动着的车子,不由得狐疑地眯起眼睛:
“喂,你打的什麽主意?”
那个神经异於常人的主却已经跳到了晃动得最厉害的车子旁边,并且挥着胳膊不怕死的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