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追顾迎秋?」恭肃温和的问了一句,戚夏欢只能老实的点点头。
「往这儿吧!他才刚出谷不久……。」恭肃指了指路,戚夏欢眼神亮得惊人。
「你是去阻止他为非做歹的不是吗?」瞧着戚夏欢点头如捣蒜,恭肃笑眯了眼,他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但若能阻止,他依旧不希望顾迎秋手染太多血腥。
「前辈,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只人长得英俊、武功高强,还人见人爱啊!」
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最不开心的莫过于唐凄,他并不傻,甚至很有些小聪明,即使前辈们是不提不说,他多少还是能猜得出来,自己与戚夏欢的关系很不一样,只是,他坏就坏在想问却又怕听到答案,现在那两人双双离开,突然又有种让人扔下的挫折感。
只不过,他毕竟是生长在世家的少爷公子,在廷望公主的教导下十分有教养,再加上个性又有些老实,要他做出什么留书出走、不告而别的事情很是困难,于是,他才会背着个包袱,有些紧张、有些恭敬的敲了敲尉迟冬隐的房门。
「唐凄?」应门的是虞明彦,不知为何,其实不怎么惊讶会瞧见他来拍门。
「前……前辈,我想知道戚……戚前辈是要去哪里?」唐凄深吸一口气。
「临安城!你进城就能打听到人,那个家伙很张扬!」答话的是尉迟冬隐,虞明彦横他一眼,多少觉得不该让唐凄追去,心底打定的主意是先将这几个小家伙送回唐门才是上上之策。
「小孩子就是要历练一番才会成长,戚夏欢那个混蛋不就是靠闯祸闯出名堂?」尉迟冬隐答得理所当然,其实,他只是觉得唐凄追上去会很有趣而已。
那小子先是眼神一亮,再来感激的点点头,转身跑得不见踪影,这阵子跟顾迎秋练得勤了,连轻功都变强不少。
「有时,我很怀疑唐凄是不是戚夏欢那混蛋的儿子,怎么老子这么野,儿子这么听话?」尉迟冬隐搂着虞明彦纤腰轻笑,后者再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以下由花园录入组纱树录入)「戚夏欢哪里野了?」虞明彦佯怒,她毕竟自年少时就认识对方,两人之间的感情就算无关男女之爱,也像亲人般紧密。
「他哪里不野了?有时我很佩服云掩,居然管得动他,平白无故的让他当了大侠这么多年!这家伙根本是祸头子,要他不闯祸,太阳可以直接从东边落下了!」
有时,人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往往也算计了自己。
尉迟冬隐只想到让唐凄追上去瞎搅和似乎很有意思,却忽略了留书出走、不告而别这种事只有唐凄做不出来,唐漠、温开和唐果这几个不归他管的溜得不见人影,连尉迟娉婷这个归他管的都只留一封短笺说要出去历练一番、增长见识,也跟着唐漠他们跑了,气得尉迟冬隐放下边关事务不管,大江南北、不远千里的也要把宝贝女儿追回来。
再回到临安城,恍如隔世,顾迎秋深吸了一口气,每件事,若有开始,自然就有结束。冷笑两声,他知道打从一进城开始,便有人盯哨,而且不只一路人马,缓步慢行,并不急着甩脱,他巴不得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他顾迎秋人在临安城。
刚跨进久违了的文武英杰,店小二小招很不客气的打翻了一整叠瓷盘瓷碗,张口结舌的瞪着顾迎秋,后者笑了笑,自顾自的走上二楼找了个干净的位置。
「顾公子,你……你不是让官府通缉?」女老板袁莱那豪迈宏亮的嗓门一叫唤,这下想不知道顾迎秋坐在她文武英杰上的人只怕是聋子。
「我死了都能复生,让官府通缉好稀罕?」顾迎秋笑笑的递给她一锭金子,足两重的金子。就一锭,够让袁莱当场眉开眼笑,很多前尘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顾迎秋爱吃什么、惯住哪间房,没有一样她不记得。
「我不喜欢有人打扰……。」顾迎秋淡淡的指示,小招忙着点头,别说不让人打扰了,就当顾迎秋没来过都成。
顾迎秋满意的要了些精致小菜,只要有金子,就算是只卖酒的小店,你也能当客栈住,而且,不管住多久都成。
要了桶热水,顾迎秋微叹口气的泡着,水是热的,心口却有点恶寒,看来旧伤真的没有好好调养,嗖的一声,一枚飞箭穿窗而入,钉在木桶上,顾迎秋再叹口气,怎么不让人好好洗个澡这种坏习惯,京城人士一点都没改。
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瞥了一眼窗外,取下飞箭上的纸条,秀气端正的字迹份外眼熟,廉雨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孤冷,这是旁人怎么样也学不来的。
纸笺上言简意赅,写明了龙威镖局接下了一趟镖,替朝廷护送军饷,如此重要之事,朝廷竟草率的交给龙威镖局。龙威镖局一直是常乐会最大的支柱,由霍玉海的义子黎虹谦主持,而霍玉海又与奸相有挂勾,足证明了其中有不可告人之处,廉雨希望顾迎秋能劫下这趟镖,借他之手灭了龙威镖局,顺便找出此趟镖究竟有何秘密,但镖银却不可失,一切要顾迎秋自己看着办。
顾迎秋揉碎纸笺冷笑,廉雨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坏事都由他干,未了还得让公义城通缉亡命天涯?劫镖,那正好,他就灭了龙威镖局,顺便抄走那票镖银借花献佛,倒要看看廉雨怎么收拾?
「顾公子……。」又是那阴阴冷冷伴随着琴声出现的嗓音,虽然顾迎秋是存心要所有人都找得到他,不过很不喜欢这女子像吊死鬼般跟在身后。
「转告你主子,她不是正愁没军需粮饷办不成事?现在是老天送她一份厚礼。」顾迎秋笑了起来,他可是奉了廉雨之命劫镖,看看他怎么从通敌叛国四个字中脱罪。
戚夏欢一路马不停蹄的追赶,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运气欠佳,这家伙与顾迎秋擦身而过,追过头了。找不着人,戚夏欢也不怎么心急,若论智谋、武艺,想在顾迎秋身上占便宜,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他还会使毒,使毒?戚夏欢搔搔头,没印象顾迎秋提过他会使毒,自己怎么会知道?回头找到人后再好好的问一下。
好似呼应尉迟冬隐说过的话,不闯祸太阳得打东边落下一般,戚夏欢撞进了一堆人马叫嚣对峙的战局里,大眼眨了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抢亲吧?戚夏欢很感兴趣的站在一旁瞧啊瞧,终于,吵成一团的两队人马注意到有个白衣白发的年轻人在频频探头探脑,脸上还漾着笑意,深深的酒窝份外刺眼。
「小子!别多管闲事,滚一边去!」其中一名十分凶悍的高大汉子骂了一声,众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戚夏欢长得年轻,却有一头白发。
寻常人让这么多彪形大汉恐吓,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可惜,站在这里的不是寻常人,所以戚夏欢笑了笑,走了过去,挥了一拳,那个高大汉子飞得老远,下巴全碎倒地不起……
第八章
两路人马吃惊的瞪着戚夏欢,他看上去并不算魁梧,更矮了刚刚那个高大汉子小半个头,可是那一拳,结结实实的将人揍得飞了老远,而戚夏欢只是甩甩手,好似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大红花轿微晃,一名身着嫁衣的女子跨了出来,手一掀,红头盖落地,清丽的容貌恶瞪着抢亲的那帮人,最后再扫向戚夏欢,先是一愣,再凶巴巴的哼了一声,戚夏欢觉得很有趣,怎么这年头美人儿都抢着当恶婆娘?娶妻求贤淑这句话没人理?看来自己真的睡太多年了!
「小子!这不关你的事,还不快滚!」那个新嫁娘恶狠狠的轻喝一声,戚夏欢必须承认,论美貌,眼前这个女子绝对及不上虞大美人跟顾迎秋,可是她凶起来自有一番属于她自己的韵味,好像她天生就该当个泼妇,而男人让她揪着耳朵骂,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我没有要管,是他自己要凑上前来让我揍的!我也没办法。」戚夏欢耸耸肩,活像刚刚那一下,全是被揍的那人不对一样,笑得极其天真,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回去告诉黎虹谦那个废人,本小姐就是嫁猪嫁狗也轮不到他管!」那个新嫁娘头一扭,横眉竖目的张口就骂,但就像戚夏欢猜想,她发起怒来,男人更爱,就看到那些抢亲的人,一个两个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直笑。
「大小姐!」陪在这个新嫁娘身边的人马,自然的将她护在中央,另一票,则围了上来,论气势,抢亲的人远远的占了上风,只是因为忌惮着站在一旁的戚夏欢,还不敢轻举妄动。
「小子,这是咱家公子和翟小姐闹着玩,没你的事!」也许是让戚夏欢刚刚那一拳震慑住,那方彪形大汉们说起话来客气许多。
「谁跟黎虹谦闹着玩?别仗着自己是龙威镖局的少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他义父不是常乐会龙头,我看黎虹谦不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人!」翟仪呸了一声,戚夏欢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女子豪迈之气不亚于男人哩!
「龙威镖局?常乐会?现在可以这样大白天的拦路抢亲,官府不会管吗?」戚夏欢很好奇,翟仪看了他一眼,俏脸泛着薄怒,心底将他诅咒着个千万遍,气恼他怎么还不离开,常乐会毕竟不是普通人惹得起,就算武功再高强,遇上箭阵还是难逃一死。
「小子,知道常乐会威名还不快滚?」听见戚夏欢语气放软,以为他慑服于常乐会威名之下,那些彪形大汉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我为什么要滚?」戚夏欢眨眨眼,语气认真得就像他真的不明白一样。
「你知道常乐会龙头是何人?当今丞相的爱婿!」彪形大汉哼哼两声,以为会吓退戚夏欢,岂知那人只是笑了笑,完全没有其他反应。
「爱婿?可我听说他才刚死了老婆!」戚夏欢答得很老实,尉迟冬隐这人一直都很喜欢说来话长,很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从他嘴巴里漏出来。
「哼!咱们一定会替玲珑夫人报仇!现在,还不快滚!」大约是等得不耐烦了,那群彪形大汉围上前去,准备动手拉人,翟仪俏脸泛青。
「等等……龙威镖局是听从常乐会的?」戚夏欢这人很烦,问题多得跟什么似的说个没完。
「是又怎样?」彪形大汉怒喝一声。
「喔……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戚夏欢笑得人畜无害,可眼神一变,众人心中一紧,这人,虽然总是脸上挂着笑意,但骨子里却像一头饿极了的猛狮,随时准备张口噬人。
「我才是常乐会的大老板……。」戚夏欢捏捏肩膀,转转脖子,再不松动、松动筋骨,他快长霉了。
「你是霍大老板?」问话的翟仪,惊疑不已。
「错!我是戚夏欢!」答话时,他早已不见人影……。
顾迎秋背了个药箱,缓步的慢慢走上山顶,冷哼两声,此地易攻难守,把山寨建在这儿的八成是猪,成不了大气候。
「什么人?」两名放哨的小贼拦下顾迎秋,恶狠狠的瞪了他两眼。
「杀人鬼顾迎秋,告诉你们寨主,我有笔买卖找他谈。」顾迎秋云淡风清的说着,看那两个小贼没有动作,顾迎秋微抬手,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插进其中一人脑门,吓得另一个连滚带爬的冲上山,顾迎秋轻叹一口气,早知道该叫那个人背药箱,重了点。
「顾迎秋,你敢杀我兄弟……。」其中一名穿着极不相衬毛裘大衣的男子,冲着顾迎秋大吼,话还没说完,又一柄飞刀插在他身旁的小贼身上,瞪大了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山寨里所有人震惊不已,全围上前来却又不敢再靠近。
「我说,你听。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嚷嚷。」顾迎秋放下药箱,嗖的一声越过那个山贼头,自顾自的坐在他的椅子上,悠闲的整理、整理衣襟。
山贼头叫灰狐,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他做多了,可却第一次遇到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有种夜路走多终遇鬼的恐惧,顾迎秋这个煞星找上门,绝、没、好、事。
「我知道你们受了常乐会很多年的鸟气,正巧,我跟他们也有仇,所以我们合作,我出钱、你们出力。」顾迎秋呶了呶嘴,其中一个小贼紧张的打开药箱,刺眼夺目整整一箱的金砖。
「事成之后,金子归你们,我什么也不要。」顾迎秋说得轻松,灰狐却皱起浓眉,他虽然书读得不多,可也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我喜欢损人不利己。」顾迎秋解释,又让自己逗得笑了起来,这一笑,厅里的众山贼们都有点傻了,怎么有人笑与不笑之间,会是如此天差地别?
「对了!你别再穿这一身衣服了,好难看!我不喜欢!」顾迎秋虽然笑着命令,但语气冷硬,这世上就一个人穿着一身裘衣会好看,而灰狐铁定不是那人。
虽然误了吉时,但翟家的花轿总算平安的抬进扬风镖局里,古老爷子和新郎倌虽然有些狐疑,但仍是满心欢喜的迎接新娘子,当中,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一名白衣白发的年轻人,笑嘻嘻的不像来闹事,偏偏没有人认得他。
「小仪,没遇上什么麻烦吧?」新郎倌古肇希小心的牵出翟仪,不问还好,一问翟仪当场将红头盖给掀了,怒气不息的杏眼圆瞪。
「怎么了?」众人让翟仪的举动吓了一跳,戚夏欢则在一旁直笑,江湖儿女啊!果然够豪气干云,翟仪找着了他,一个箭步窜到戚夏欢眼前,伸手一挥就是一巴掌,可是人就笑眯了眼站在她身前,她还是落空了。
「小仪,这位是?」古肇希拉住翟仪,好奇的打量着戚夏欢,他天生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除了一头白发,没有一样不是远胜古肇希,撇撇嘴,心底不由得泛起敌意。
「我问你,为什么放那些混帐走?怎么,你真是常乐会的走狗?」翟仪恶瞪着人,一提起常乐会,大厅里所有人不由得静了下来,全瞪着戚夏欢。
「翟姑娘?还是我该叫你古夫人?我说过,我才是常乐会的大老板。」戚夏欢耸耸肩,翟仪气的抄起一旁的鬼头刀就往戚夏欢身上劈,又是一奇,人依旧笑眯了眼站在她身前,她再一次落空了。
「戚……戚大侠?真的是你?」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老者,一脚跪在戚夏欢身前,涕泪纵横,吓得戚夏欢拉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大叔,你在说什么?快起来!」翟仪连忙扯起人,一双大眼打量着戚夏欢,陆羽正是镖局里见多识广的前辈,看他对戚夏欢如此恭敬的模样,众人不由得狐疑起来,怎么看,戚夏欢的年纪都不像该有这么高的威望。
「他真的是常乐会的龙头,戚夏欢戚大侠啊!」陆羽正死命的抓着戚夏欢衣袖,活像是遇溺之人终于捉到一根救命的浮木。
戚夏欢苦笑,他口里自称是常乐会龙头,那也是因为虞大美人告诉他的,事实上,他对这些事务是半点印象都欠缺,更别说是认得眼前这个老人了。
「乘云飞龙戚夏欢?」古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毕竟上了年纪,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年轻人更多些,乘云飞龙在江湖上翻腾之际,他还只是镖局里的一个小伙子,瞪着戚夏欢久久不能自己,心情很是激荡,戚大侠、戚英雄力抗辽军、金兵的事迹还言犹在耳。
「爹……。」古肇希唤了一声,神色不善的紧盯着戚夏欢,他横看竖看也不像那个江湖传闻的大英雄,失踪了十六年之久,再出现,仍这般年轻?
「戚大侠,你要为咱们主持公道啊!」陆羽正依旧紧抓着戚夏欢衣袖,后者频频苦笑,又不敢真的使力推开人,年纪这么大了,一不注意把人弄死了可怎么得了。
「顾公子,你要咱兄弟干些什么?」灰狐倒了碗酒给顾迎秋,后者只是摇摇头,别说他早就滴酒不沾了,就算能喝,他也不会傻得跟这票山贼比拼,该说,他从不吃别人经过手的东西。
「劫镖,龙威镖局替朝廷运送军饷,真金白银共计三百二十万两。失了这趟镖,看看霍玉海怎么保住他的龙威镖局?」顾迎秋冶笑,灰狐则是盯着他不语,三百二十万两军饷,确实是趟大买卖,不过,顾迎秋看上去不像缺钱花用之人,他出手的那箱黄子,少说也有一两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