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饭后,廉雨和顾迎秋在花厅里喝茶,他们身体状况不允许,自然没办法跟那群乐疯的镖局弟子拼酒,本来顾迎秋大夫本性犯了,也不愿意让戚夏欢跟着疯,不过戚夏欢的好人缘让他坐不到一时半刻,就让古肇希给拖了出去,在这镖局里真正能一呼百诺的恐怕会是戚夏欢。
「这么说,丞相真的跟辽太子勾结想谋我大宋?」廉雨听着顾迎秋的分析,觉得不无道理,太子人温吞本性善良,再加上十分迷迹尉迟娉婷,若是尉迟家同意,大宋的皇后说不定真是尉迟娉婷,到那时,有尉迟家军权撑腰,丞相大概真的斗不过皇后。
「跟他勾结的不是耶律荣,我想还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真正出谋划策的是我师伯,大辽的亡国太后。」顾迎秋提起这位师伯脸色沉了下来,廉雨眼神询问,顾迎秋只是点点头,这个女人绝对比刀恋还强,抱琴只是丫环,琴音杀人的功力可以一瞬间溅了整个山寨,他师伯的功力之高,顾迎秋不敢多想。
「耶律荣的身份很不一样,除了是亡国太子,他同样也是大宋的皇亲国戚,绥远公主在名份上,是皇帝的妹妹。」廉雨微拧起眉。
「这个局,似乎愈玩愈乱,不可收拾了?」顾迎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他是最无紧要的人,不管谁胜谁负,他一点都不在乎。当初廉雨察觉了有股势力潜伏于大宋,找上他帮忙刺探,那时他正发疯似的想报仇,别说是有藉口了,就算没藉口他也一样会胡乱杀人,自然答应,反正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后来情势变了,他让人夹在两方当中,不想死,那就得力拼、斗智,说到算计别人,他从来没认输过!
「是不可收拾,因为总有人没事喜欢愈搅愈乱,失了那批军饷,着实让我捏了把冷汗。」廉雨低声笑了笑,他同样也是攻于心计之人,遇到挑战,他不仅不会低头,甚至愈战愈强。
「只让你捏了把冷汗?哼……好得意……。」顾迎秋冷哼,廉雨笑了起来,这人很不讲理,你当他是朋友,他却不一定不会出卖你,当年,他敢下毒害管槐世这个他唯一的保人,今天,他肯定是真心诚意的陷害自己。
「自古从来都是邪不胜正,你实在不必太感慨!」廉雨安慰着,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得意。
「哼……要不是老天派了个好管闲事的笨蛋帮你,你有这么好命?」顾迎秋挑高半边眉毛。
「我跟你不同,我了无牵挂,不像你露了个这么大的破绽,所以,我定然立于不败之地。」廉雨认真的解释,末了还朝门外呶了呶嘴,就听见戚夏欢爽朗的笑声传来。
「正因为我有弱点,所以,我比你更强。」顾迎秋凑到廉雨眼前,坚定的笑了笑,为了不让自己受制于人,所以就得更凶悍,有了在乎的东西,自然会坚强起来。两个身有残疾,多有病痛之人,却是最厉害的人物,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怜,他们往往用事实证明,他们非但不会不如人,他们甚至才是真正自战局里活下来的人。
「为什么大眼瞪小眼?我替你们切了些羊肉进来。」翟仪好奇的看了看顾迎秋和廉雨,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像个小姐姐似的端了盘羊肉进来。廉雨脸色变了变,退到一旁,他觉得不自在。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脸色好白啊,」翟仪关心,这位翟大小姐就连在戚夏欢身旁都敢大呼小叫,对着顾迎秋和廉雨,自然而然流露出女孩子家天生的母性,顾迎秋这人无所谓,能利用的优势他全都会利用,但廉雨不同,翟仪对他愈好,他愈不舒服。
「你对他太好了,……有些人呐……哼哼!看来一朝被蛇咬的人不只我一个,你再像个小姐姐似的待他,我怕他会夺门而出。」顾迎秋幸灾乐祸似的笑了起来,廉雨冷着一张脸,气色更白了些。
「谁告诉你的?安映春?」廉雨略显苍白的疑问。一个女人,用她的温情、关心,一步一步的接近你,这才是最致命的!
「楚坷!」顾迎秋笑眯了眼,别忘了,公义城里跟他交情最好的是楚坷。
「迎秋,你们还没聊够啊?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麻烦,好好一句话非得说得那样不清不楚,你们不累啊?出来,陆大叔想认识你!」戚夏欢和古肇希两人进来找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戚夏欢敢打断顾迎秋和廉雨两人谈话,也只有他敢话还没说完,人就让他让着离开。
顾迎秋和陆羽正两人一见如故,再加上古老爷子的支持,顾迎秋以扬风镖局为据点开始对着常乐会底下的商行鲸吞蚕食。陆羽正在商场上手段高明,在他的运作之下,原本属于常乐会的商行,渐渐的开始向他们靠拢,再加上顾迎秋的谋略与毒计,常乐会声势渐落,有一家商行脱难常乐会,自然有第二家,一时之间势力拓展得奇快无比。
「赶狗入穷巷,你这样搞,不怕霍玉海反扑?」戚夏欢关心,不过他是多心了,乘云飞龙这个中原第一剑客,光抬出名号就能吓唬人,说实话,没什么人敢上门找麻烦。
「霍玉海?不过就是个渣,我要对付的又不是他!」顾迎秋整理着飞刀沉思,跟着再看了看戚夏欢,确实,不能大意!
虽然身负钦命要犯四个大字的罪名,顾迎秋依旧嚣张的住在文武英杰里,气氛挺玄妙,他人虽住在这里,可是你就一定找不到人,袁莱是个贪财贪得良心都开始发黑的女老板,什么钦命要犯,在她眼中还没金子实在。顾迎秋很喜欢她,不顶美、不温柔,可是跟她打交道,用不着费精神,有钱就好!
「咦?顾公子,怎么戚大侠没来?」小招端了壶温酒上来,戚夏欢和顾迎秋不同,他极容易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如今扬风镖局的古老爷子就喜爱他喜爱得不得了,成天拖着这个忘年之交天南地北的聊,所以戚夏欢大大方方的住在扬风镖局,不过每晚都会溜来文武英杰陪顾迎秋聊天喝酒,累了再悄悄的溜回镖局去。
「他?八成又遇到什么新鲜事,不管一下他会死!」顾迎秋翻着医书,秋之桦和他研究过,伤在脑子里不是闹着玩,太过轻忽迟早会后悔,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大意。
「谁又准备死了?」戚夏欢从窗子里掠进来,小招笑了笑,开心的将温酒塞给他,文武英杰的女老板认了他这个老弟,这里的酒自然由着他喝。
「去哪里偷香窃玉了?」顾迎秋低声笑着,戚夏欢这人命盘里的大概不是一棵桃花树,而是一整座桃花园,哪有人女人运会好成这样的,简直没天理!
「撞鬼了!」戚夏欢扬扬眉,那个像只吊死鬼的女人半夜在大街上飘啊飘,他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原来女鬼颇有钱,住的宅子挺大。
「你去跟踪抱琴?」顾迎秋脸色一变,在他还没想到如何破她的琴音之前,他实在不想与这个女人为敌,怎么戚夏欢就爱没事找事。
「你绝不会相信我看到什么!」戚夏欢吐吐舌头,像是光回想就能让他背脊发寒,顾迎秋用眼神疑问,戚夏欢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小声回答。
「一个老女人,老得……喔!没两百也该有一百八十岁了……,她怎么还能走啊?我光看就替她捏把冷汗,骨头都快散开了!」戚夏欢啧啧有声,他开始不敢想像,有天虞大美人变老了会怎样。
「她不只能走,还能杀你,你说的那人是娘的师姐,不过年纪长多了,算起来,你也该喊她一声师伯,据说,师伯修行的是至刚至阳的金刚顶瑜伽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修行仪轨经,不像娘跟师叔的内力全属阴柔,师伯的功力最高深,可是却保不住容貌,老得极快。」顾迎秋解释,虽然他没和对方交过手,但光用猜想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够格让她杀。
「等等……你说那好长一串,我根本没听懂……。」戚夏欢掏掏耳朵,这么长的名称,谁记得住?
「那只是普通的经典,不过师伯修行的法门全抄在上头,重点就是,你若遇上她,有多远就给我逃多远!」顾迎秋认真的警告着,戚夏欢撇撇嘴有些不以为意,一个老得非拄根拐杖才走得动的女人,有这么可怕?
「记得你背上的剑伤是怎么来的?」顾迎秋脸色一沉,戚夏欢好奇了,他背上有剑伤?
「一是让云掩教训的,一是让伊儿寒教训的!不要以为自己次次都这么好命,让人重创还能活下来,」顾迎秋冷着脸警告。
林家大宅,原本的主人林姓一家全都走光,如今宅子里的主人,是一名长发披散,终年鬼气森森的女子,还有她口里称呼的姥姥,拄着杖,步履蹒跚老得浑身都快散开般的老妇人。
「姥姥……失了那些军饷、长刀,您降抱琴罪吧!」抱琴跪在那老妇人身前,抖抖瑟瑟。
「不怪你,小师侄鬼灵精,一招先声夺人,你的魂儿就让他吓飞一半,还怎么跟他斗?」老妇人哑着嗓子低声笑了笑,也许是太老了,嗓音哑得都有些分不出是男是女。
「可军饷和长刀该怎么取回?」抱琴有些怨,那天顾迎秋的一声怒喝,真的吓掉她的魂魄,事后回想,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顾迎秋本人,他倒是做贼喊捉贼,嚷得理直气肚。
「钱,你向他要,他不敢不给,在还没想出办法对付你之前,他仍是一头可以善加利用的毒龙;至于兵器,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多了这么一批来路不明的长刀,看看宋相会怎么处理。」老妇人笑了笑,咳了几声,帘后立刻走出一名少年,关心的替老妇人拍拍背。
「祖奶奶……既然我们和丞相大人合作,而常乐会又和他同路,怎么我们还要对付常乐会?」耶律荣疑问,他样貌有酷肖唐漠,只是眼神温纯多了,不像唐漠般邪气。
「傻孩子,你就是心眼太实,宋相会真心诚意的和咱们合作?天下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自己才最值得信任。常乐会是一块大饼,不管是谁都想吃进嘴里,能吞了他固然好,吞不下,弄垮他,对我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老妇人慈祥的向耶律荣解释。
「姥姥,顾迎秋也在对付常乐会。」抱琴提醒,老妇人笑了起来,声如老牛。
「小师侄跟常乐会是私怨,不碍事,看戏!」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廉雨和戚夏欢他们常碰面,而管槐世他们除了忙于公事之外,还得分神照顾唐门那几个小辈,可是就没人想起过彼此互通一下消息,管槐世他们就可将烫手山芋扔回给戚夏欢。
「唐漠他们几人,留在公义城里也不敢造次,虽然好玩、爱闹,也不敢真正打扰到这些忙于公事的捕快大人,所以外头闹得满城风雪,常乐会和扬风镖局斗得你死我活,在公义城里的唐漠他们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所以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人。不过,唐凄向来都是随遇而安的个性,留在公义城里,看着管槐世他们正直的工作,不禁又心生向往,或许,他不该再玩闹,该认真想想怎么为民除害。
「小七……别想东想西的……。」光瞧眼神,唐漠就知道他兄弟又在打什么主意。
「大哥……。」唐凄脸色大变的看了唐漠一眼,整个人跌进椅子里动弹不得。
唐凄脸色煞白,四肢瘫软的跌进椅子里,唐漠哪里不心惊,正想抢上前来,才察觉自己同样四肢一软,情急之下抛了两颗药丸进嘴里,支持不住的跪跌在地上。
「温开,」唐漠吼叫,温开自然反应,急点自身几处穴道,不过那无色无味的毒气实在太厉害,他同样撑不了多久,一样动弹不得。
最没抗力的尉迟娉婷是当场晕了过去,唐果想自救来不及,只能跌坐在尉迟娉婷身旁,神色恐慌的望着唐漠,可惜她大哥也自身难保。
「啧啧啧,这个隔世幽兰真的比我料想的厉害多了。」温亭一身紫衣,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意晃进屋里,看了看倒了一地的众人,眼神最后停在唐凄身上,圆大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隔世幽兰、阴司草这类剧毒的奇花异草,若落到温家、唐门道些使毒名家手里,又会有些了不得的毒物涎生,其中,又以温亭这个善制毒的高手最为恐怖,隔世幽兰到了他手里,中毒者除了脑子还在转之外,整个人就像死透了般无法动弹。
「老天爷还真是有趣,哪有父子俩长这么像的?」温亭盯着人直笑,唐凄惊恐的望着他,再求助似的看了看唐漠。听见温亭的话,唐漠俊脸更白。
「小七,别听他的话!」唐漠恶狠狠的盯着温亭背影,如果眼神是刀剑的话,温亭早千穿百孔了。
「我就说吧!打伤了常乐会的人,还会乖乖让人捉来公义城的肯定不是戚夏欢,不过也没关系,大鱼跑了,捞只小的也能凑数!况且,父子天性,戚夏欢不会见死不救,对吧?唐欣儿倒是好本事,把你生得这么好看!」温亭笑得极其甜美,伸手摸了唐凄脸蛋一把。
「混蛋,你不要胡说,小七,别听他的!」唐漠气得快呕出血来,唐凄的脸色愈来愈白,不知是让温亭的话吓的,还是他的毒伤又犯了。
「父债子偿,戚夏欢对不起我,那你就替他还债吧!」温亭招招手,一名男子跨进屋里,低声和温亭交谈几句后,便将唐凄抱了出去。
「温亭……。」温开咬牙切齿,大眼快飙出火来。
「别这么盯着我瞧,我会不好意思。」温亭笑了起来,虽上了年纪,但甜美依旧,可骨子里的阴毒更胜从前。
「不要以为自己姓温就没人敢杀你……。」温开瞪着人!心急唐凄的处境。
「呵呵!连你娘我都没放在眼里,我还会担心你吗?」温亭笑眯了眼。温家高手如云,可惜彼此互不相让,所以温家一直不够团结,原本温亭最有可能继承温家,可是行为太过不检点而遭人逐出家门,温艳暂代掌门之位,生了个温开之后,温家长辈们互有默契,决定将来这掌门之位由这个合了唐门、温家之长的年轻小伙子继承。
「唷,这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居然还活着?」温亭伸脚踢了踢晕死过去的尉迟娉婷。
「真是……便宜你们了!」温亭冷笑两声离开,几名不怀好意的男子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唐漠、温开两兄弟同时脸色一变,唐果更是吓得泪珠直落。
「不知是哪个人伸手拉起尉迟娉婷,唐果的尖叫与机簧声同时耸起,一阵跟光细雨急射而出,跨进门里的男人全都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惨死。唐漠吐了一口黑血站在两个小姑娘身前,他虽然和唐果打打闹闹,但死也不会任由其他人欺负到自己亲妹妹的头上。
「大哥!」温开和唐果同声尖叫,唐漠又吐了口黑血后倒下,脸色白得泛青毫无生气。他之所以能冲开温亭的毒,用的正是最伤身、甚至是要命的以毒攻毒。
「哎呀!唐门的少主还挺有本事,可惜,暴雨梨花针只有一柄,命,只有一条。」温亭在门外探头探脑,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最后甚至瞅了瞅温开,看看他会不会学他大哥那样牺牲自己护着两个小姑娘,要是转瞬间唐门跟温家都死了未来的继承人,那可就有趣了。
「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享受、享受了,温家那个小子,身上绝不会有这么厉害的暗器,唉——唐门这点就是高明一些,真是气人……。」温亭摆摆手,喜孜孜的离开,他车里还躺了个好猎物,不吃了他,真是愧对了自己淫秽的名声。
唐果吓得哭不出声音,温开则是怒极的脸色煞白,几个男人抢上前去撕开唐果和尉迟娉婷的衣衫,温开又气又急,偏又无法动弹。
「卑鄙!无耻!下流!」阴阴冷冷的怒骂声伴随着三声弹弦之音,三名男子的颈子上血痕一道,来不及反应脑袋便朝后跌落,鲜血喷得几丈高,溅得唐果、尉迟娉婷浑身是血。
抱琴冷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地的死人,辽国灭亡后,她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特别见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看了看倒在地上没有气息的唐漠,眼神不由得惋惜,当初她便是少了个肯出手救她的人,唐漠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