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王爷!”
云夜海一脸惊慌的从秦渊的怀里挣脱开来,急忙跪地行礼。秦渊也缓缓从床上坐起了身,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是一语不发的看着就站在自己对面那美好到几乎不真实的人儿,脑中像是一次涌上了太多东西,反而成了一片空白。
“你又骗我?”明彦轻轻问了一句,不是责难不是怨恨,却是深深的绝望。
秦渊不由得呼吸一滞,吃力的起身朝那人走去。他不想看到对方如此痛苦的神情,因为这让他自己更痛苦,痛到心仿佛要碎掉一般。
“你说过,如果我再背叛你,你就会杀了我。那么现在,杀了我吧,只要能让你心里舒服些!”
除此之外,他已经不知道能再做什么可以让这个人不要如此难过。
明彦无法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甚至不自己觉的摇了摇头,他以为他会解释,至少,他会恳求自己原谅他,可是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要求自己杀了他,用最坦然的方式承认了他的又一次背叛。
“秦子涵,枉我又一次的相信你……”低低的一声嗤笑,长睫翕动,红宝石般晶莹幽深的眸子里却落下了一滴不知是爱还是恨的泪。
秦渊只觉心猛地一抽痛,伸手就要去拉住那脆弱到几乎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儿,明彦却轻轻的转身,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这么踏出门离开了,甚至连个“恨”字都没有说出口。
第二十八章 挑拨离间
秦渊想追出去,最终却没有迈开脚步,只是冷冷的问向身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夜海仍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脸上的神色却不再是惊惶,而是寂静得如一潭死水,“不是很明显么,为了离间你和摄政王。”
“为什么!”
秦渊愤怒的瞪向云夜海,抓起他的双臂将他地上拽了起来。云夜海被秦渊过重的力道弄得生疼,秀丽的长眉微微蹙了蹙,跟着却笑道:“因为嫉妒。”
秦渊更是盛怒,厉声道:“你到现在还要骗我么?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受人指使么?”
此时的秦渊已经对云夜海失掉了最后一丝怜惜,他一番好意来探望,却换来如此下场,甚至失掉至爱,这痛苦与懊恼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百倍!
云夜海瞬了瞬眸子,仿佛被对方眼里的恨意狠狠刺伤一般,酸涩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出来。虽然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当决裂的一刻来临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不舍与害怕。
“你说的没错,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的确是受人指使,为的就是让摄政王不再信任你!这点你自己也该想得到,只要没有你这座桥,丞相和摄政王就不会再连成一气!”
云夜海说着忽然笑了起来,他只能用虚假的笑来掩饰内心的痛。
“你是说指使你的人是何窅?”
会想离间摄政王与丞相的人除了何窅,秦渊不作第二人想,可是他无法相信,也无法理解,云夜海竟然会为自己的杀父仇人效命。
云夜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沉默。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杀了你只会弄巧成拙,谁都看得出来,摄政王对你用情至深,你若死了他又怎会轻易罢休?”
秦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道:“指使你的人绝对不是何窅,这不像那只老狐狸的做法。”
何窅虽然为人狡诈,诡计多端,却并不善攻心,然而在朝为官者,秦渊却不记得还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人,不仅深谙朝政,甚至对自己与明彦都了若指掌。秦渊不禁有些心慌,这人是谁?他想干什么?
“恕我不能相告。”云夜海淡淡的道。
“那你的立场呢?”秦渊仍是不解,云夜海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我的立场?你觉得我应该站在你和摄政王一边,一起对付何窅是么?”云夜海笑着摇头,“我父亲一生兢兢业业,尽忠为国,换来的却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有立场么?”
秦渊看着云夜海凄怆的笑容,终又有所动容,脑中突然窜过什么,却来不及细想,只是放软了些口气问:“齐昌呢?”
“你放心,他已经毫发无损的被送回端贤王府了。”
“那我现在总该可以告辞了!”
见对方要走,云夜海忙道:“要我是你,我就不会再去找摄政王了!”
秦渊于是停下了刚迈开的脚步,像是等着他把话说完,云夜海又接着道:“你只要还和摄政王在一起,就只会一次又一次成为他被人利用被人攻击的弱点,你自己也会麻烦不断,你们……根本不会有结果的!”
语毕,秦渊只是深深看了云夜海一眼,道了声“多谢提醒”,毅然离去了。云夜海动了动身子,像是想要随着那人一起离开,最后却只是缓缓转过身去闭上了双眼。
根本得不到的人,再执着又能如何呢?
一直等在飞鸾阁外面看马的胡霜池见明彦从里面出来了,正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对方却像是没看见他一般,翻上自己的马救径自朝出城的方向奔去。胡霜池犹豫了片刻,想着自己反正都跟到这里来了,索性一直跟下去,于是也爬上自己的马追了上去。他其实挺好奇,一向淡然处事的摄政王居然也有今天这般情绪无常的时候。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跑进了城郊一处僻静的小树林里。明彦的马骑得十分快,胡霜池胯 下的却不过是一匹普通马,自是比不得人家战场上的爱驹。吃力的追了一路,胡霜池终是累得不行,只得在后面叫了声,想对方等等自己,见人家果真拉住缰绳停下马来,他又急忙夹了下马肚子追上前去。
“王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本王?”
胡霜池听出对方语中的不耐烦,忙解释道:“下官见王爷接到那封信就神色匆匆的跑出去了,下官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就跟擅自跟着王爷了,只是飞鸾阁这种地方,下官……不方便进去……”
明彦忽然扭头看向胡霜池,胡霜池不由得一怔,只觉那双染着哀艳的幽冷凤眸像是能望进人的心底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心头一颤。只是很快,明彦又将脸转了过去,淡淡的道:“胡大人,你说,爱一个人是唯一的么?”
胡霜池愣了愣,没想到明彦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这个,要因人而异吧。有些人可能一生只能钟情于一人,不论对方生老病死,此心不渝。有些人则喜新而不厌旧,即使对新欢喜爱之至也不会冷落旧爱,其情意之真切同样天地可鉴……”
“可是一方付出了所有,一方却只能回应自己已经被平分过的感情,这样公平么?”明彦愤怒的打断了胡霜池的话,一想到秦渊在同自己恩爱缠绵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就恨不得……恨不得毁掉他!
秦渊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谁都不能再染指!这种想将对方独占的欲望是如此强烈,自己要如何容得下另一个人来分享?
“是不公平……”
胡霜池点了点头,虽然被明彦身上突然腾起的杀气吓了一跳,却也对眼前这个美丽而又可怕的男子更加有了兴趣。很显然,明彦方才的一袭话说明了他自己正是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那种人,也是这世间最为难得的一类人,若是谁能得到他的心,应该说是相当幸运的吧……
得到他的心?被自己突来的念想骇到,胡霜池立刻打住了飘浮的思绪,接着道:“但是感情是不能用公不公平来衡量的。如若你不愿意与人分享,你可以选择放手,但是你不能强求对方也和你一样只对你一人钟情,否则你们根本不会快乐。”
明彦只是沉默着,良久才听到他低低抽噎了一声,俯身伏在了马背上。胡霜池顿时莫名的一阵心疼,不禁想去抚摸对方轻轻颤抖的头,想安慰这个被伤害到哭泣的人。他没有想到,一个如此高高在上手掌乾坤的人,在感情上却是那么的脆弱,甚至单纯。
就在自己的指尖已经触碰到对方柔软冰冷的发丝时,胡霜池倏地收回了手,惊异于自己竟会对自己的敌人心生怜惜!于是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道:“王爷,比起儿女私情,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您身为摄政王,切莫如此感情用事,以免被小人钻了空子……”
明彦似是听进了胡霜池的劝告,缓缓坐直了身子抬起头来,通红的眼眶里明明还带着痛楚与愤懑,双唇却抿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说得对,本王不能总耽溺于儿女私情!”
胡霜池还想开口说什么,自己的身份又不宜再多说,只得默默的陪在一旁,只是自己心里始终也没有平复下来,直到明彦开口说“回吧”,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两人于是又骑着马赶回去了。
秦渊此时早已等候在端贤王府,之前他没有拉住明彦好好解释清楚,是因为自己也被突来的状况弄得乱了阵脚,一心只想着自己又一次伤害了那深爱着自己的人,却没去细想这其中所隐藏的阴谋。
终于听到门外有人回来的动静,秦渊放下手中的茶盅就冲出了堂屋去迎接。
“彦!”
“你还来做什么?”
“我……”
见明彦果然一副冷若冰霜的态度,秦渊急着就要解释,跟在明彦身后一起回来的胡霜池先开了口插道:“秦学士,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你也是来找王爷商议大夜之事么?”
秦渊这才发现胡霜池也在,见到对方依旧是一副嚣张傲慢的样子,不禁又想起那日这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更是愤慨,“我来此与你何干?”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明彦又道。
秦渊闻言急忙拉住明彦的手就要为自己辩解,“彦,你听我说,刚才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明彦冷冷的甩开秦渊,侧过身去不愿看他,“再不走,别怪本王不客气!”
知道现在自己再说什么明彦也听不进去,秦渊既是无奈又是心焦,加上此时有个胡霜池在,许多话他也不便说出口,于是只得决定暂时离开,也好放明彦冷静一些时间。
“我还会再来的!”
明彦没有理会秦渊的话,只是径自往屋子里去了。胡霜池于是对着秦渊笑道:“看来刚才是秦学士惹王爷不高兴了?我早说过,你根本配不上王爷,还是尽早认清自己离开吧!”
秦渊没有吭声,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发誓,绝不会让自己与明彦的感情就此了结,绝不会再放开他!
胡霜池看着秦渊坚定的眼神,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快,也没有去细想缘由,仍是礼貌的向秦渊拱手告过别跟着进屋去了。
第二十九章 执子之手(上)
事实上当天晚上秦渊就再次来到了端贤王府,他本以为王府的人不会放他进去,谁知府里的管家告诉他说王爷正在锦霄阁等着他。秦渊顿时欣喜不已,猜到明彦必定是看出了其中的古怪,于是二话不说,灯笼也不提一个,黑灯瞎火的往锦霄阁跑去。
“彦……!”
刚一风风火火的闯进门,秦渊就踢了门槛难看的跌了个狗吃屎,只觉内脏都快被摔一起了,正忍痛闷哼着,忽然有人幽然走了过来。秦渊抬头,果然就见明彦正冷冷看着自己,看似无波的眼底却分明闪烁了一下。
秦渊一愣,连忙爬起身来,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对方没有离开,好像只要自己一闭眼这人就会遁形无踪一般。明彦的视线也随着秦渊站直的身体抬了起来,同样不曾移开他身上,两人就这样眼对眼鼻对鼻的无言对视了片刻,秦渊忽然心中一恸,伸手抱住了这个以为差一点就要失去的人。
他绝不能再失去这个人!秦渊在心里如此告诉着自己,将脸埋在对方的发丝中贪婪的汲取着他的发香。
明彦没有推开秦渊的怀抱,只是冷硬问道:“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爱到无法自拔!”秦渊很肯定的答道。
“那除了我呢?”
“除了你,我心中再无他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飞鸾阁?”明彦的口气依然没有软下来。
“我去只是尽朋友之谊,”秦渊忙拉开对方急着解释道,“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你相信我,如今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而已!我……”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这些话!”
明彦沉声打断了秦渊的辩白,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秦渊知道对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于是拉过对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双掌中,认真的道:“我承认,我这个人总是喜欢拈花惹草,与人暧昧不清,即使是遇上你之后我也曾想着只是和你逢场作戏,以为风流快活之后,我们都会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里……”
明彦听到这里果然凝起了眉,转身想要逃开,秦渊强行扳过他的身体,接着道:“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越是熟悉你我就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你,爱到现在满脑子都是你,一刻见不到你我都会寝食难安。今天如果不是云夜海对我用药,我连碰到不会想碰他,我想亲吻想拥抱的人只有你而已!”
“你……你在说些什么!”
不习惯对方如此赤 裸的爱语,明彦有些羞赧的别过脸去,白皙的面庞上立刻漾起了淡淡的红晕。秦渊哪见得这清冷之人的这副娇羞模样,于是更加霸道的将这人揉进怀中,故意将自己的唇附在他敏感的耳畔低语着:“崇昭,我爱你!我只爱你!相信我,我没有背叛你,真的没有!”
明彦没有回答,只是任对方搂着自己。就在秦渊快被这样的静默逼疯时,忽然又听到那透着淡淡无奈的低沉声音:“我若是不信你,今晚又怎么会刻意等着你来?”
“什么?!”秦渊愣了半宿才反应过来,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的看向对方,“这么说你刚才都是在骗我?”
看到秦渊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明彦颇为不悦的哼了一声,道:“就许你骗我?”
“呃……当然不是!”秦渊忙讨好的笑道,只要对方愿意相信自己,怎么样都好了,“是不是齐昌告诉你,我是被逼留在飞鸾阁的?”
明彦摇了摇头,“我事后的确去问过他,结果发现他根本不记得几日发生在飞鸾阁的事,所以我猜你一定又是被人陷害了,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你身上。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你……”
“别再这么说了!”秦渊忙打断道,“既然要长相厮守,就不要说谁连累谁谁拖累谁,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要一起分担!我也绝不会再退缩!”
见对方一脸坚定,明彦先是怔了怔,跟着点了点头,主动的伸过手来抱住了秦渊。秦渊顿时长吁了一口气,总算这人没再说要暂时分开的话,不由得更收紧了自己的双臂,静静感受着对方传来的温暖触感,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如此满足,仿佛只要拥着这个人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好熟悉的感觉!”秦渊忽然叹道,“好像我与你前世就已经相识一般!”
“那我前世一定是欠了你的情,今生要来还!”怀中那人难得幽幽的回应着。
“可是我下辈子还想和你在一起,怎么办?”秦渊煞有其事的戏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