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10、
"它们太安静了。"低垂的额抬起,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加百列终于打破沉默道。
纪念和肉卷在隔壁的小房内乖乖睡下。
亚纳尔换好衣装后,与乌列一起离开──天界还有许多工作待二者完成。
他们走后,迷迦勒一直扑在书桌上看文件,现在他终转向自己:"这不好吗?"
"两个宝宝都很听话,很懂事......它们非常可爱,是最让父母放心的类型。可我总觉得......缠人、四处丢玩具、经常绊倒大人、晚上吵醒你陪它玩──这些才是小孩子会做的哦。"加百列。
"一定要吵而淘气才像小孩?"迷迦勒,"确实,大多数宝宝都如此。不过它们两个大概因为像你吧。"
"我小时候也一样吗?"加百列。
"嗯,非常乖、柔顺。"迷迦勒脸上出现一抹笑意,很快地他又沉默──并非投入工作,只是目光瞬息凝聚在某处。
"哥哥......。"半晌,加百列轻声道,"我原谅你。"
注视那平静的脸。
"因为你到现在还无法原谅自己,所以我替你原谅,"加百列含着隐隐的笑,"好吗?"
"加......"缓缓摇头,异乎寻常的酸楚翻涌至心尖。从古至今迷迦勒是冷静而坚固的──情感与信念如那张扑克脸同样的一成不变。现在──如此突然的,他体验到了某种生物本能的冲动。
伤感的冲动──对他来说如此的新异、陌生,从没有任何事物──唯独加布可唤醒它。
"你只是被敌人控制了心境。"
"不,你不明白,加布,我当时是清醒的。"
清醒的......清醒的记得将他雪白的翅膀固定在冰冷地面,清醒的记得无情撕下他的袍子蹂躏那一尘不染的躯体,清醒的记得是多么残暴的伤害他、占有他......即使明白他在大量流血也没有停下来......。他手腕淤青,咬破嘴唇却始终不肯流泪或尖叫,只是充满倔强而绝望的凝视着自己,直至双眼失去光泽、陷入昏迷......
"那正是默菲斯托力量的特别之处──在保留对手意识的同时转移自己的心境,以便给他们更大的精神打击,我在书里看到的。"加百列不知何时已站在面前。
"默菲斯托是厉害的魔族不错,但他还没有能力在我灵魂上留下魔性痕迹,若非罪恶早以存在于内心,他又如何控制得了我?我记得一切,每一个细节......对于你,我是彻头彻尾的禽兽。"五指插入额前头发,迷迦勒感觉到掌瞬息湿润。
"哥哥,"加百列弯下身用唇吮吸哥哥眼部周围,"你哭了,我想你一定不常哭──这很珍贵,我要喝掉它。"
压住扶着自己脸颊的小手,迷迦勒笑──是苦笑,却也充满怜爱的。
加百列拥住他,静止了好一会儿。
"不要再自责,不要以为唯有死亡才能洗清所谓‘罪过'。哥哥希望我幸福的,不是吗?"加百列轻轻放开。
"加布......"
加百列爬上床躺好,轻轻合眼:"我们以后仍然是兄弟......既是兄弟,又是知己和恋人。好吗?"
静默。
"嗯。"迷迦勒最终答。
而弟弟此时已经带着笑意沈睡了。
魔界。中心魔域。魔王寝宫。
"沙利耶!"圣魔族首领之一贝黑莫斯(平日大家都叫他贝贺更多些),疾步奔向来者。
"噢,宝贝,还好么?"沙利耶搂自投罗网的小动物,吻。
"我很好,可是不要闹了。"温柔的拉开他。
贝贺容貌美丽,个性坚定但容易相处,身边追求者无数,更被传言成魔王的情人之一。少年的他曾是金发,如今软滑光泽的淡褐同样给以赏心悦目之感。沙利耶总忍不住抓起一缕来把玩,长期的相处,贝贺已不甚介意这些小动作。
他们不但共事,且同样是路西法的亲信。魔王不在时,有些机密只能彼此相谈......
"我想大概出了些问题。"习惯性的摸隆起的腹部──怀上两个老公的孩子已一年多,近日贝贺感到或许产期将近......
"已经有魔王去天界的闲言碎语了?"沙利耶淡淡的。
"你也听到吗?"贝贺。
"知晓此事的人都无散播的意图。但路西走后我们这些了解实情的心理上必定会有所拘谨僵硬──一些魔族根据某种迹象猜测推断,传出谣言是难免的。"沙利耶道,"我们不动声色便可。"
"嗯,否则只会越描越黑是不是?"贝贺,"若不加理会,谁也无法肯定便更不敢轻举妄动。"
"倘只是流言,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沙利耶点头。
"那么除了传言还有其它的么?"贝贺问。
"是的。"沙利耶望向漆黑的长廊尽头,陷入沈思。
向后靠去,迷迦勒轻轻放好文件。忘记究竟工作多久......
侧头,看睡梦里的加布......
......多么纯洁......
不知不觉到床前,双指掠过那柔嫩脸颊、颈部和旁侧冰凉的发丝。凝视他的前额、合起的双眼、精致的鼻翼、嘴唇......
悄悄掀开毛毯的一角,让身体滑入以便能抱紧他。
抚摸──丝毫不猥琐,仅仅为了某种"保护"。
尽所能的照顾这个最值得爱的天使吧,尽管这并不足以弥补所犯下的"罪过"。
一只臂回应迷迦勒。
"文件批好了?"
"嗯。"
"好辛苦哦。"
"已经习惯了。"
手牵着手,加百列将脸埋入哥哥胸膛。
腰间的轻触令那消瘦肩头稍许颤动,随着抚摸的继续,这颤动转变成安逸。
是啊......"很平静......"
......被温柔的守护着,如水一般......
"......醒来......沈沦的黑暗帝王啊......"低吟折磨着耳朵,然而喉咙就像被塞住般──
加布妈妈......黑......好暗......好恐怖......
......妈妈......
"......妈妈!......"清脆的婴儿哭声终于爆发。
"肉卷?"
第三卷─梦魇11
"宝宝,"加百列抱着哭叫的婴儿道,"没事了,妈妈在这里,一直陪着你。"
午夜,小肉卷忽然惊醒。它似乎做了恶梦──又好像不仅如此。
安抚怀里的东东,加百列坐到另一个宝宝床沿。
纪念身披外衣依着叠起的抱枕,它没有睡,一直借月光画画。适才弟弟发生状况,它停下来。
"不要紧了,"加百列道,"它很快会恢复的。纪念还好吗?"
点头,纪念思考片刻,然后把本子放下,"肉卷做过很多恶梦。"
"很多?"迷迦勒蹙眉,他在加布跟前单膝跪下,检查婴儿的身体。
"纪念也会做过恶梦吗?"加百列问女孩道。
摇头。
"哇!"婴儿再次狠命扭动身体,号啕大哭。
"哥哥......你在做什么?"加百列。
"抱歉。"迷迦勒稍带困窘,"我只想查看一下它体内躁动的圣力──对于婴儿期的天使来说这非常奇怪。"
"小肉卷身体不好吗?"纪念问。
"不......更像是某种不能迸发的‘潜质'。"迷迦勒道,他试图固定住婴儿却失败了,"它的情绪很不稳定,无法继续了,否则会伤到它。"
"我的小鸟,这样下去可不行哦。"加百列轻蹭肉卷面颊。接着他稍微放低它,解开胸前扣子。
他的肌肤质地与怀中婴儿的一样柔软细滑。如雪般洁白的表面,并不很明显的淡色乳粒稍稍突起──他稍稍揪起平坦的胸部,然后靠近小肉卷嘴唇。
"加?你在......喂它?"迷迦勒疑惑的,"你有奶吗?"
"不。"加百列继续抚摸宝宝。
肉卷本能的体验到什么,小嘴努起蠕动,最终将那小小的淡红色吞入口中......
"哺乳的作用并不仅限于解除饥饿,"加百列低头温柔的凝视它。"这可以让它知道有人在保护自己。"
"你这样说,的确。肉卷的年龄仅相当于人类一月左右的婴儿。虽然做为天使大脑更为发达,自出生起既可用语言进行沟通,但从需求上来讲却是一样的。"迷迦勒道。
"嗯,希望可以帮小肉卷恢复平静。"加百列。
很久之后,肉卷终于心满意足的将嘴唇移开,它的小脑袋蹭进母亲怀里。被吸吮过的乳头留下一缕银丝......
"好了,现在可以了。"
"嗯。"迷迦勒双手轻按住婴儿上臂,某种红光涌现。
"有什么心事吗?"加百列捏捏身旁女孩的小手,对它体贴的笑笑。
摇头。然后静下来,歪着脑袋凝视他系好纽扣。
若在平时,纪念一定会扑上去"欺负"个够,而今加百列的关切只让它不住想起沙利耶、想起与月之君捆绑在一起、想起那爽朗的充满魅力的笑和风趣的言谈......想起那些快乐的事,它觉得好伤心......
("纪念,迷迦勒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恶魔的本质正像天界的书本里所说──今天我很喜欢你,明天我可能为报复迷迦勒不惜伤害你,度玛也一样──,乘我们还没这么做,保护好自己远离我们吧。")
"想抱抱吗?"加百列伸给它一只手臂。
"我......"纪念。
"嗯?"
"我去煮热可可给你们。"孩子跳下床跑出。
"纪念──?"迷迦勒。
"它想单独呆一会儿。"加百列抓抓哥哥的前肘,"让它去吧。"
"它从前并不如此。"迷迦勒。
"现在也是可爱的宝宝呢。纪念只是被某些问题困扰,你不要担心,我会找机会跟它谈谈。"加百列,"哦,小肉卷怎么样了?"
"小肉卷。"迷迦勒凝视玩妈妈头发的婴儿,半晌,"它体内有些异样的魔性。"
"哥哥为宝宝们检查过,原先度玛和沙利耶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不是吗?"
"并非度玛、沙利耶──或任何圣魔族的力量性质。"迷迦勒摇摇头,"而是介于灵魔与兽魔魔属频率之间,应该在它孵化前便存在了。"
"小肉卷是魔族吗?"加百列挠挠婴儿的下巴,它咯咯笑出来。
"不,无论从血统还是原灵来说,它都是纯种的天使。"迷迦勒道,"只是很久之前开始它的魔性既与圣性并存着。"
"这是为何呢?"
"一时之间难以弄清,不过看上去对它的健康不会有影响。恶梦或许只是巧合......总之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魔界。中心魔域。
"这是罗弗寇与巴贝雷特的契约之石,其中记载首相的全部隐秘──倘使他今后被反叛者拉拢,这是压制他最后的法宝。"沙利耶将一小块深蓝的水晶放在桌上,推给对面的埃比格。
"威胁,似乎很不够意思哦。"埃比格微笑。
"呵呵,在可以绅士的情况下何不优雅些?自然还是和和气气得好。"沙利耶眯眼,向椅背靠去,"我说的情况是特指的,王子明白罢......"
"那么茵蔯呢?"埃比格。
"茵蔯。"沙利耶。
"他也毫无圣魔族的血统,不是吗?──不过当然,母亲非常信任他。"埃比格。
"是的──事实上,他也是你最应该去信任的地狱七君。完全可以这么说,比起我和度玛,他更不可能背叛你。"沙利耶,"只是一切没有绝对,若某天那种情况真的发生了,也只有一个办法。你下手要快且必须在他之前──不能让他流血,否则你就死定了。"
"够了......你们两个。"一直站在窗边的贝贺转过身来,疾步走到桌前,"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难道真正的敌人还没出现,就开始自我怀疑和瓦解吗?"
"不,贝贺。"沙利耶淡淡道,"不论是行为或心理上,余下的地狱七君和王子都应是一个整体,互相信任渡过危机。此时意图掀起内战无疑是极其愚蠢的。与你想得恰恰相反,我并不是欲‘促成'某种分裂,而为‘预防'它。既然如此,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有勇气承认这种可能性。"
"沙利,你是说有某种事物能够‘促成'地狱七君的分裂和背叛,"贝贺浅浅的吸气,"我们面对的敌人......究竟是......"
"六个撒旦。"
第三卷─梦魇12、
魔界,某隐蔽时空。
"阿撒兹勒,哈,气色不错!"
魁梧的狂魔之王恍恍忽忽,自万年前被拉菲尔众天使封印后首次重见天日──他嘴角微翘,一声冷笑,"马门陛下。"
马门躺在软塌,爱抚一群五岁左右的小女孩。
"喜欢幼女,你的嗜好依旧。"
"这没什么不好。女性只有此时美丽──啊,有时间我给你看看我最可爱的收藏。"马门。
"谢了,我没有那‘性趣'。"阿撒兹勒缓缓走到某幕布后方。
那是一排石化状的高大竖立──"莫斯提马、贝利亚、利未安森、亚巴顿,你把他们也──"阿撒兹勒道。
"哦,不不,他们只是身体、逻辑认知和力量的简单复制,这些魔王包括别西卜,原灵早已泯灭──与你我不一样的,他们不会重生,但经修复的能量和主动性可以被我们利用。"马门微笑,"说这种话很虚伪,可仍是问一下吧──要合作么?"
"呵呵......"
圣魔族域。
"啊──!!啊──啊──啊──"惊恐和绝望的最后几声尖叫,面暴青筋、眼球突出、口边白沫的众魔贵族终吐出舌,完全的死去。
"哦,如果沙利耶亲自拷问也没有答案,那么应该就是不知道了。"茵蔯无表情的用脚尖玩弄一颗头颅,"对于月之君的眼睛这些心是赤裸的,凡他们晓得的现在我们也了解了。"
"至少弄清楚正是这群‘反圣魔'的贵族干扰封印使马门自行逃脱。"狮鹫兽状的埃比格思索道,"以及如今我们将面临的敌人和他们的隐蔽性──马门相当警觉,他并不信任帮自己重获自由的贵族──因此未对他们透漏所在的位置。"
"欲打我们的出其不意哦......"贝贺道,"魔界统一战争之时我还未出生,并不完全了解当时情况,但卢斯既然击跨了前魔王,何不将他们的灵魂全部销毁呢?"
"因为需要保存能量迎接更多的战斗──前魔王们都把自身原灵和力量与所支配的空间相结合,欲毁掉它们必须先解除这种‘结合',否则将影响魔界的时空。"埃比格道,"而解除灵魂之力与空间的‘结合',要花很大的精力。对不对,沙利耶?"
"是的。"一直沉默的沙利耶抬起头,眼睛从全黑状恢复正常,"因此我们仅能先进行封印──这可以禁锢他们,但我们同样也被阻挡无法毁灭其原灵。哦......就是说,我们欲真正消除这些隐患必须要封印解开才行。现在机会来了,事实上──这也是我一直的使命......"
人类世界。
迷迦勒埋首工作──加布回来已数周──除偶尔回天界处理一两件事务外,他大部分时间与弟弟平静的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