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手轻脚地闪进那个被血色玷污的禁域,菲利克斯小心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避开血迹的走到了床边。
掏出手枪装上灭音器,那张属于少年的脸第一次出现了黑暗的笑容。
被嫉妒以及不知名的情感所扭曲的,无法名之的笑意。
“咻!”
第一枪准确地打烂男人的脸,尸体因为枪击的关系震动了一下,血块飞溅,菲利克斯吓了一大跳,慌张地看向门口,他只觉得刚刚那声枪声,好响好刺耳。
朗有听见吗?他有听见吗?
没有勇气走到门边确认,菲利克斯屏息着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后,才放心将视线调回男人身上。
男人原本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可怖的血洞。但,还是不够。
至少……也要做到连他母亲都完全认不出来的程度。
菲利克斯举起枪,准星稳稳地对准那个男人的脸。
很多事做了第一次,接下来就不会再有顾忌。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喀!喀!喀!”
将弹匣里所有的子弹一次射个精光,看着那个颈部以上烂成一团肉泥,模糊难辨的尸体,菲利克斯才安心地放下手中的枪。
这样子应该可以了,没有人可以知道这里死去的人是谁。
那个人的死,将成为朗和他心中,永远的秘密。
一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菲利克斯稳稳地将枪收好放进外套下的枪袋里。
几乎是一转身,菲利克斯便看到了那个自己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人。
朗,俊美又高贵的朗,正优雅地伫立在门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烟。
不需要询问,菲利克斯直觉地就能明白,朗打一开始就在这里,甚至是早在自己开第一枪以前,朗就已经在这里。
霎时,菲利克斯就像是个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躲也不是,藏也不是,只能扭捏尴尬地低着头站在原地,惊恐羞窘害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这么做?”
那冰冷的唇瓣冷冷的丢出一个问句,那比北极的冰山还冷凛的冰蓝色眼瞳中燃着会让人灼伤的冰焰。
害怕着、担心着,扭捏地盯着地板好久,久到地毯的纹路都已经快弄花他的眼,菲利克斯才鼓起勇气注视着朗,讷讷地开口。
“我……我担心他还没死透……”
小声的、无力的……近似于小猫般的呜咽。
“继续。”
冷冰冰地,比刀刃还锋利寒冷的声音。
“杀……杀人……要灭尸……”‘你教过的’这几个字被菲利克斯狠狠地嚼碎吞下肚,比起死,他更不想要朗认为自己是一个推卸责任的懦夫。
“过来。”
依旧是冷冰冰毫无温度的语气,不容转圜的语气是菲利克斯绝对无法违逆的强硬。
不能违逆,不想违逆,菲利克斯就这样咬着牙一直线的朝朗走去。
少年的身躯不断细细地发着抖,那是无论多好的演技都掩饰不了的——打从心底的惧怕。
伸手将菲利克斯及肩的头发轻轻地拂到耳后,修长的指尖顺着菲利克斯耳后的弧度滑落到颈间,停留在喉结部位轻搔,一如在逗一只小猫。
恐怖的感觉更具体了。
这短短时间还不够让菲利克斯忘记,床上那个男人是如何死去。
那个男人的颈间有一道青紫的勒痕,颈骨却是完好的,以朗的手劲,绝对能在千分之一秒间将他的颈骨折断,然而那男人的颈骨却依旧好端端的支撑着他的头颅,这只说明了一件事。
朗是故意要扼死他的,故意压迫着他的颈动脉直至他窒息为止。
多么残酷的人啊!
菲利克斯忍不住一直吞咽着口水,属于少年的,还没有成熟的苹果上上下下的起伏着,吸引着朗不自觉的伸手去逗弄。
我也会被他扼死吗?
缓缓地、毫不留情地压迫,直至我难受痛苦地窒息死去?
朗扬起了一抹菲利克斯这一生看过最美的微笑,倏地提起菲利克斯的领子覆上自己的唇。
朗的唇很冷,却也异常地火热。
在这不可思议的一瞬,菲利克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傲然的放下菲利克斯的领子,少年便像是没有骨架的人偶般跌坐在地上,漂亮的金棕色大眼无邪地睁着,金棕的色泽中满满的都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纯粹得让人忍不住想将他弄脏的颜色,朗有点惊讶地发觉,他对菲利克斯并不是一如自己所预测的毫无感觉。
十四岁的孩子,是即将成为大人却还勾着孩子边线的矛盾年纪。
朗突然有点感叹,自己不该错过一颗果实鲜嫩欲滴的青涩时光。
——特别是当他还在你手上任你摆布的时候。
与十四岁的孩子发生关系是一种犯罪,但朗此刻只后悔自己已不能犯下与幼儿==的罪过。
纵然他已犯过,但对象不是菲利克斯,这在根本上的意义就已经绝对不同。
“笨蛋。”
冷冷地斥责着菲利克斯,动作却又相反轻柔地将他扶起。
“善后的工作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接手,你以为我是像你这种只有冲动没有头脑的笨蛋吗?”
委屈地扁扁嘴,菲利克斯快哭地低着头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委屈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缩在墙角呜呜鸣叫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动手拉着它的耳朵拖出来,用力地揉死它。
“笨蛋。”
低低地再骂了一声,朗突兀地抱起菲利克斯,单手穿过他的腰际托着他的双腿,另一手霸道的按住他的头颅,狠狠地吻住他。
菲利克斯的唇很软,有着少年才有的,未成熟的甘甜。
年少的岁月,这是一段魔性的时间。
充满诱惑、充满过错的青涩时期。
却又什么过错都能被原谅……
因为他们还未长大。
他们是刚刚才开始成长的孩子,还不曾见过世界的辽阔和残酷。
直至禁锢住的身躯传来细细的挣扎,朗才放过菲利克斯已经有点红肿的唇瓣。
喘息地趴在朗身上贪婪地抢夺周遭的空气,菲利克斯有了差点晕厥的错觉。
爱怜地亲吻了菲利克斯一下,年少的孩子就是这点可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会呆呆地看着他,等着他将他一点一滴地弄脏。
一如一张白纸,等着人在其上点缀出一幅漂亮的画。
用眼角扫过床上的尸体,朗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下得了手的原因,马克希米安的灵魂已经被他的宗教涂上了与自己完全对立的颜色。
深刻而鲜艳,一看就无法抹去的强烈色彩。
纵然他此刻没有背叛自己,但不意味着自己能把那抹讨厌的颜色从他身上抹煞。
而他一直是一个没有多少耐心的人。
或许该说,他对马克希米安的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深,虽然他喜欢他,远甚于其他闲杂人等。
自己的身世并未构成他们之前的隔阂,原因不是因为他对他的爱,而仅仅是因为自己对那个幻灭的永恒帝国没有多少执著。
在一般的情况下,他们或许会是一对很契合的性伴侣,他也丝毫不介意他受过割礼的下半身,但是,一旦摆到对立的立场上,那一切就全然不同了。
他并不是属于不自由毋宁死的人种,但非常非常极端的厌恶不想要的麻烦,要他耐着性子没曰没夜地与那群忘不了半世纪前旧帐的疯狗周旋?
下地狱去!
这便是马克希米安该死的最重要理由,他喜欢他,但显然还没胜过自己,与其面对那些一想就觉得厌恶的麻烦,他宁愿动手一次杀个干净。
是吗?
或许是吧!
自嘲地凝视着破烂的尸体,回想着手中残留的温度,朗很不想逼自己承认,杀死马克西米安的理由中还有一个自己不愿面对的挫败。
我到底是哪里及不上那群该死的疯狗?要你宁愿舍弃生命也要跟我对抗到底?
在耳畔回响的哀求软语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曾几何时自己可悲到想要的东西居然需要用条件来换?
一种被强烈污辱的感觉麻痹了神经,然后手就这样忍不住扣住然后用力。
想堵住那可恨的话,想挽回那在男人的话语中逐渐破碎的自尊,想——
杀死那让自己痛苦的——无以名之的情绪。
你的颜色太肮脏了,所以你一定不是我在找的那个人。
蓝月说那个人很纯粹,找到那个人就会懂得什么是幸福,可是我在你身上除了羞辱找不到其他,所以你一定不是那个人。
手指用力地收紧,冰蓝色的眼眸显露出无法压抑的痛苦。
你去死,带着你给我的屈辱一起下地狱里去!
我会把你的同伴一起踢下去陪你,所以你放心地去死吧!犹太的马克西米安,你给我去死!给我痛痛快快的死个彻底!
可是为什么杀你这么费力呢?
要比捏死一只蚂蚁多费这么多力气……
“师父?”
菲利克斯惊慌地叫着,金棕色的眼眸中是满满的惊惶,那恐惧、痛苦和不敢置信的眼眸,像是看见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朗疑惑地看着菲利克斯惊愕的脸庞,然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液体所润湿。
不敢置信抚摸着脸上滑落的水泽,朗惊愕地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不曾流下的泪滴。
呆愣地看着手上的水滴,这意味着什么?朗不愿意去碰触。“您真的有这么爱他吗?”
痛苦的喊出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语,菲利克斯颓丧地自朗身上滑落跪倒,觉得自己昨曰的世界一瞬间崩溃。
泪水疯狂地滑落,菲利克斯哭得像是被世界舍弃的可怜婴孩。
爱他?我吗?我爱马克西米安?
朗不敢置信地退后一步,拒绝相信这可笑的一切,冷笑着想吐出讥嘲的话语,可是除了哼哼两声冷笑,他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爱情是疯狂的,可是我现在依旧这么冷静,所以我一定没有爱上他。
刻意用最冰冷的口气想说服自己,可是朗很明白这些话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借口,对自己而言,马克西米安是特别的,即便他已经死去,也改变不了曾经存在的事实。
即使自己已经亲手埋葬了他,但是这个世界总还是有一些东西无法用死亡埋葬。
比如憎恨、比如屈辱、比如……
此刻让自己心痛的感情。
朗不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只是人生中总是有一些什么让人不愿意承受。
时间或许可以冲淡一切,可是现在的他痛苦得想要一些慰藉。
强硬地将菲利克斯揽到怀里,霸道地索求安慰的吻,即使菲利克斯不愿地挣扎,他依旧无法停止掠夺的举动。
离开菲利克斯唇瓣的第一时间,他对上的是一双憎恨的眼眸。
燃烧着炽烈妒忌和恨意的——火烫得几乎将人灼瞎的金棕色眼眸。
“我不是代替品!”
菲利克斯恨声嘶喊,金棕色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控诉和被伤害的痛楚。
“要发泄去找其他人!我不是下贱的男娼!”
他大声的嘶吼,用力的想推开钳制自己的男人,奈何力量实在相差太多了,无论菲利克斯用了多大的力量,朗依旧没有移动分毫。
“不是第一就不值得拥有对吗?”朗微笑,带着痛苦。
挣扎停止了,菲利克斯疑惑的看着朗凄艳的微笑,不敢相信他所崇敬的朗也会有这么脆弱的表情。
“我想要成为唯一我无法接受被玷污的东西,所以我杀了他,因为他居然愚昧的想用条件来侮辱一个他污辱不起的人。”
“师父……”
含着泪看着眼前的男人,菲利克斯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只觉得鼻子酸酸的,然后泪水就这么又落了下来。
“菲利克斯,你知道什么是家吗?”
将眼前的乱发用力往后梳,朗笑得凄楚。
“那只是一个人所在的地方,一颗属于你的心在那里跳动,一个你可以不顾一切放声痛哭的地方。”
“你知道那在哪里吗?”
太过分了……
菲利克斯泪眼朦胧地想着,为什么这个混蛋哭起来会令他心这么的痛?
这么的酸涩……
“你可以把一颗心赌在一个人身上,可是那个人不一定会成为你的家。”
朗苦笑,颓然地捂住自己脆弱的表情。
“我把心输了,所以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回去哪里了……”
真的太过分了……
菲利克斯咬牙,用力将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男人搂进怀里。
“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这么痛苦?你怎么可以!”
我的帝王,不是这么脆弱的笨蛋!
用力地回搂菲利克斯,朗发出受伤的野兽般低沉的呜咽。
我寻找的人是你吗?
是你吗?
蓝月,告诉我,我还可以再赌一次吗?
蓝月,你他妈的为什么不回答我?
八、独占欲
第一次听见莱威•赖维尔这个名字,是在一个非常平凡的晚餐时间。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曰子,平凡到朗几乎记不起来是几月几号。
那时的他手上正忙着处理死去的马克西米安所属的疯狗组织,这群看到影子就扑上来咬人的疯狗在某一个程度上真的非常令人厌烦。
那天,他极为难得地抽空回到别墅一趟,但直到晚餐时间,他仍然没有看见那个可爱的少年蹦蹦跳跳的影子。
管家穆勒恭敬地报告,菲利克斯少爷最近都一直早出晚归,似乎是因为跟附近某户人家的少爷交上了朋友。
朗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并没有追问那户人家的少爷是谁。这年纪的孩子本来就该有一些朋友,只要不干扰到他们的生活以及菲利克斯的训练,朗其实并不怎么在乎菲利克斯交到了什么样的朋友。
冷冷地吩咐穆勒准备晚餐,朗不打算永无止境地等下去。守时是做任何事情最基础的概念,敢迟到就必须有勇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在朗用完前菜时,菲利克斯终于急急忙忙的冲进来,一边道歉一边匆忙的跑到朗的面前,捧起朗的脸热烈地印上一个拙劣的深吻,而后扭捏地瞅着朗,一脸无辜到手足无措的可怜表情。
温柔地摸着菲利克斯如同小猫一样柔软的浅褐色及肩短发,朗回给了他一个代表原谅的亲吻。
菲利克斯金棕色的眼中闪着迷醉的漂亮色泽,微带着稚气的唇瓣粉嫩嫩的漾着一层柔美的水光,朗忍不住又低下头亲了一下,小猫晕陶陶地倒在他身上,眨呀眨的眼睛晃动着连菲利克斯自己都不明白的期盼。
可爱的小猫,不知道他躺在床上呜呜鸣叫的样子,会是怎生的惹人怜爱。
朗愉快的想着,决定等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他就要将某一个重要的课程完完整整地教给他。
关于一个男人和一个男孩,根本上和基础上的差别。
也许是将朗不怀好意的笑容曲解成以往自己做错事时,朗那种别有深意的微笑,菲利克斯惭愧地红着脸,开始解释起自己迟归的原因。
莱威•赖维尔这个名字,就出现在菲利克斯给他的借口之中。
那时候的朗并不甚在意,莱威并不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赖维尔也不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姓氏,他也不怎么想插手菲利克斯的交友圈,所以他并没有追问,也没有下令彻查。
这年纪的孩子的确需要一些朋友,有些事情和经验,仅能够依靠意外来学习。
如果能够让菲利克斯成长,他并不介意他为此付上一点伤痕为代价。
但,朗在不久之后,便惊觉自己竟犯下了天真和自大的错误。
很多意外即使是他也无法预测,很多意外即使是他也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