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朗决定赌一次。
保罗是在今天清晨失踪的,所以他在下午的时候前去找马克西米安,将他带回布满陷阱的城堡。
美丽的糖果屋,缀满了剧毒的糖衣。
藏在中空的糖衣下的,是最美味的饵料。
拥抱、亲吻、和==。
两个人都在避免对方识破自己的异状,都在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假象。
虚伪的钟声响起,国王优雅地退场,被算计的灰姑娘,会留下玻璃鞋还是不忍卒睹的真面目?
门再度打开之前,没有人知道。
***
马克西米安匆忙地离开了,在朗回来之前。菲利克斯冷冷地看着那一扇再度被关起来的门,拳头用力地握紧。
黑暗的欲望逐渐侵蚀他的理智,就像吸满鲜血的玫瑰妖冶地绽放。
如果资料少了一页,朗会怎么想呢?
如果不能消失的资料缺了一页,那么朗会再度看见自己吗?
朗的视线,会再度回到自己的身上吗?
恶魔的耳语低沉又醉人,那邪恶的呼唤染满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只要偷偷潜进去那个房间,只要偷偷带走一张资料就好……
埋在土里、烧成灰烬、沉到水里、冲到下水道中……
属于自己的朗就会回来了……
专属于自己、只看着自己的朗就会回来了……
喉咙干渴,菲利克斯无法自己地前进了一步。
朗……
华贵耀眼只属于自己的帝王……
朗……
傲慢冰冷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微笑……
我是特别的对吗?朗,我想成为你的特别……
只要除掉那个碍眼的犹太人,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对吗?
朗……
泪水无法遏止的飘落,菲利克斯咬牙,转身往穆勒的房间冲。
不能!不行!绝对不可以!
这么做的自己,与背叛朗有什么两样?
朗是最讨厌欺骗和背叛的,而他宁愿被朗忽视,也不愿意看见朗憎恶的眼神。
只是被朗忽视的话,还能够欺骗自己只要努力,朗或许有一天还会再度注意到自己,再度……喜欢上自己。
可是,如果朗真的讨厌自己的话,那么……他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用力敲着木质的房门,即使听到房内人的回答,菲利克斯也没有停止敲门。
他怕,他怕只要一停止,自己就会无法自己的往充满诱惑的深渊坠去。
几乎是门一打开的同时,菲利克斯就不能自已地扑上去。
“——”
哭喊着扑向男人的怀里,菲利克斯的泪水模糊了他全部的视界。
“怎么了?”总是温文儒雅的年轻管家维持着一贯的优雅温柔地问道,一边不着痕迹地腾出手将门掩上。
将头深深的埋进男人的怀里,菲利克斯哭得更加凄切。
“穆勒……你把我绑起来好不好?我好怕……我好怕我会做出朗会讨厌的事……”菲利克斯断断续续地哭道,那紧抓穆勒衣服的力道大得让他甚至无法阻止菲利克斯将眼泪擦在自己身上。
“菲利克斯少爷?”穆勒有些疑惑地问道,他不懂为什么菲利克斯会突然变得如此反常。
“……只要没有那个男人就好……只要没有他朗就是我的了……我好怕……我好怕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穆勒……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我无法阻止自己想害死那个犹太人的念头……”
轻轻抚摸菲利克斯柔软的头发,沉浸在震惊中的穆勒一时之间还无法想出足以安慰他的言语,一只手,却已经在他做出反应前先伸了过来。
利落地砍昏菲利克斯,那只手的主人轻轻松松只用单手就接住少年软倒的身体,将昏倒的少年抱起,温柔地拭去他的泪痕,朗的声音温柔到有点接近恐怖。
“这个世界上,好像还是自己的孩子最可爱。”
吻着菲利克斯脸上犹在流淌的泪滴,朗像是在对穆勒说话,又好像只是单纯地在自言自语。
“我好像冷落了这个孩子好久,久到我都已经快忘了没有那个男人的曰子是什么模样。”
抱着菲利克斯走向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床,朗将少年轻轻放在床上,温柔地脱掉他的鞋袜。
“穆勒,你是否觉得这段时间的我变得很愚蠢呢?”
“无论你变得如何,你依旧是我唯一的主人。”穆勒恭敬地回答,没有断然否定的答案在很多时候就代表着一种肯定。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男人的声音很冰冷,即使是在这种时刻,即使是在征询下属的意见,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一丝彷徨。
“属下没有建议的资格,属下的意见也没有参考的价值。”
拒绝在很多时候也是最好的答案,尤其是答案只有负面意义的时候。
“菲利克斯就交给你了。”男人冷冷地说道,转身向门外走去。
“请您放心。”穆勒躬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擦身而过时,男人低低地唤了一声。
“穆勒。”
“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
优雅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的问句。
“你真的不愧是老穆勒的孩子,我很高兴能够得到你。”男人冷冷地说完,径自打开门离开。
您的赞美是我的荣幸,能为您服务是我无上的荣耀。
将兴奋的回答藏在心里,穆勒很明白真正的尊敬不需要言语。
至于那个名叫马克西米安的男人,穆勒很明白自己无须多事去插手。
等待他的不是背弃过去所换到的天堂,就是地狱大君的怒斥。
比较是残酷的。
菲利克斯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证明了朗在他心中的地位,而马克西米安——他的主人在此刻重视他远胜过菲利克斯的男人,如果他的忠诚无法超越菲利克斯,无法断然地选择他的主人,那么他就注定毫无活路。
正因为喜欢,所以特别无法被原谅。
那怕只有一点点的瑕疵,也绝对无法容忍、无法原谅!
***
打开那本书,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马克西米安多希望自己未曾看过那个潘朵拉之盒。
盒子里没有希望,他只看见自己昨曰的世界一块块地崩毁,成片地死亡堆积,浓重的罪恶感压得他无法喘息。
到底……自己爱上的是多残酷的一个魔王……
叹息地合上那个潘朵拉之盒,马克西米安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下一个决定,一个会决定他的未来会是如何的重要决定。
背弃过去,或是背弃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
无论哪一个都是糟糕至极的选择。
可是却不能不选择。
朗……我傲慢而残酷的帝王啊!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仁慈呢?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不代替我选择?为什么要这样测试我呢?我宁愿没有选择的权力啊!
时间在哭泣和咒骂中流逝,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世界也不会为一个人停下转动的脚步。
不虔诚的祈祷已经没有意义,即使理智犹在挣扎,心却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无法背叛自己的爱,所以他只好背弃自己的神。
将书合上放回原位,马克西米安沉默地披上外衣,缓缓地打开那扇不该打开的门。
即使已经决定背弃,但是昨曰的世界依旧必须诀别,就算要背叛,他还是无法狠心听任昨曰的友伴死去,他必须要去警告自己的朋友,朗太过可怕,他的威严,不是他们能够碰触、能够冒犯。
这是他唯一能够留给他们的礼物。
当他再度回到这个房间,犹太的马克西米安就必须死去。
***
这个城市在下雨。
我看不见蝴蝶,我只看见雨一直在下。
整个世界都在下雨,你在哭些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
才一踏进屋里,电话铃声就刺耳地响起。
仍沉浸在震惊中的马克西米安被吓了好大一跳,心神涣散的他显然失去了平常的反应能力。
愣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应该接起电话,然后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起,马克西米安才惊觉这世界原来可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残酷。
话筒由他的手中滚落,重重地撞击到地上,那刺耳的噪音痛苦得就像是他的心脏绞碎的声音。
神啊!就这是我打算背弃您的报应吗?
如果自己能够再狠心一点多好?
如果自己能够再残酷一点多好?
如果……如果自己不打开那扇门就好了,Whom the gods love die young,我不该奢望能够弥补些什么才对……
朗……
你能够接受被条件所玷污的爱情吗?
***
不同世界的人,是没有任何未来可言的。
但……
是否不同世界的人,特别容易为自己所缺少的特质所吸引呢?
人长大第一个学会的字是‘选择’,第二个则是牺牲。
得到什么的同时便也相对地失去了什么,一如你无法在吃掉蛋糕的同时,也保有它的完整。你选择吃掉蛋糕,那欣赏它的权力就被牺牲掉了,一如你买下它就得牺牲掉手上的钱一样。得到什么,就相对地会失去些什么,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代价。
差别仅仅在于,你在不在意失去的东西而已。
有人说:“人不失去什么,就无法得到什么。”
但事实上,却是因为得到了什么,所以才失去了什么。
无论是出于自愿或是被迫,人类总是随时随地担负着做出选择后的代价。
承担着——不得不出现的牺牲。
为了金钱,就必须牺牲玩乐的时间去工作。
为了爱情,就必须牺牲自由去陪伴另一个人。
那——跨越世界的爱情,必须要牺牲什么呢?
We live in two worlds.
Our hearts are close and yet we are so far from each other.
We live in two worlds.
It's so cold in the daytime, and times are so long after dark.
金钱、工作、爱情、自由、时间和信仰。
任哪一个都可以是被牺牲的那一方。
牺牲金钱和工作换得时间。
牺牲爱情换得自由。
那……为了靠近那个位在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为了获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爱情?
该牺牲什么?
自己的世界吗?
We live in two worlds.
0ur love is like the junction of two lines.
Our future is like two lines advance toward different ways gradually.
Even we share one same soul.
曾经……曾经是如此地靠近。
但在那虚幻的镜面抽离之后,现实竟是如此残酷。
不同世界的人注定无法永远在一起,任谁都无法放弃过去的自己跨过那一条无法跨过的渐近线。
任谁……都无法毅然决然地放弃自己的世界。
Water birds won't dive into deep sea.
No fish will fly in the sky.
Blue moon won't appear in bright days.
No stars will live in the sorrow night……
无论天空与海洋有多美,鱼与飞鸟原本就不该相爱。
无论多么渴望,阴沉的天空本就不会有任何星星存在。
而……
无论觉得多么可惜,该舍弃的依旧必须舍弃,不该存在的依旧必须抹煞。
The love between two worlds in just like aurora melting in the rising
sun……
在最后一句歌词响起的同时,金发的男人决然地关上房间的大门。
与世界相比,你的存在是多么的渺小。
犹太的马克西米安……
***
蝴蝶飞舞会让这个城市下雨。
下雨很麻烦,所以我们该拿蝴蝶怎么办?
拿去喂蜘蛛吧!
不会飞舞的蝴蝶,就不会制造麻烦了。
***
书页是完整无缺的,所以刚醒来的菲利克斯几乎是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沉睡。
温柔地帮菲利克斯擦干眼泪,穆勒体贴地帮他盖好棉被,细心地拉好被角,打电话安排好
一切的事物后,穆勒优雅地前往大门等待那最后一次上门的贵客。
那位贵客很特别,正因为很特别,所以他才没有再次走出这栋别墅的机会。
然而一向遵循着计划的穆勒却在大门附近惊讶了,他看见完全是在计划外的不可思议风景
。他最尊贵的帝王,正抽着烟在玄关处不耐烦地等待,那样奇诡的风景,冷静如他也不免
显现惊讶。
他得到的是他尊贵主人的瞪视,然后他立刻恭敬地行礼退下,关于那个犹太人的一切本来
就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天堂很近,可是不在地球上。
幸福不难,可是人一直在寻死。
他是这么深信着。
***
“欢迎光临,马克西米安,我等你很久了。”
***
蝴蝶对蜘蛛说:“请放过我的朋友。”
蜘蛛对蝴蝶说:“我讨厌下雨。”
“非常讨厌。”
七、嫉妒
“啊——”
男人狂放地、沉浸于情欲中的呻吟,修长的双腿妖娆地夹着男人的腰,随着一下又一下原始的撞击,反射性地夹紧、扭动。
死死地咬住棉被,菲利克斯不敢叫出声音来。
这栋别墅的隔音效果一直很好,即使立在门外,也听不见房间里将死之人嘶叫着救命的哭喊。
可菲利克斯却一直一直地听到,他最尊敬爱戴的师父,被男人压在身下,兴奋地发出比糖还甜的呻吟、比蜜还腻人的呼喊。
他嫉妒、嫉妒、嫉妒……
嫉妒得快要死掉!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朗是一个极至的享乐主义者,所谓的贞操观念,他可能连单字都不会拼。
有人说情人就像衣服,穿腻了就可以丢,但对朗来说,男人就跟保险套没啥两样,用过就可以直接丢到垃圾桶里。所以,菲利克斯不曾嫉妒那些曾经跟朗上过床的男人,因为没有人会愚蠢到去嫉妒一个用过即丢的免洗用具、一个用过即丢的全自动人工按摩棒。
况且,那些男人之于朗,地位恐怕还比保险套远远不如,至少朗还会关心今天试用的新牌子保险套好不好用,却不会记住那个被他踢下床的男人名字。
我是特别的。
这样的认知在那个男人出现前都未曾动摇。
然而,朗却让那个男人走进他们的生活、进人他们的世界,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对他微笑,亲吻他,拥抱他,甚至……甚至——
还让他进入这个属于他们的房子,让他在这里拥抱他、侵犯他,一次又一次地跟他上床。
菲利克斯觉得自己心中的圣城被彻底玷污了……
“碰!”
用力地捶打床板,菲利克斯还是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怒气,这是他心中的圣域,只属于他跟朗的世界,那个男人、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踩入?有什么资格进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