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殷夜行没好气道。
“包子。”楼云生也没好气道。
“起床。”
“包子。”
好吧,一旦涉及到吃的东西,楼云生都会变得格外的倔强。
殷夜行想了想,觉得说服他主动起来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于是转身将放在床边的衣服拿过来,帮他穿上。
楼云生乖巧地将穿上衣服,但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殷夜行,“包子”两个大字像是两把尖刀嗖嗖地射出。
殷夜行拍了下他的脑袋,冷冷道:“起来洗脸,我还要去看粥,不然煮糊就麻烦了。”
楼云生“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光着脚丫走出去。
但刚走到门口就立马加快速度,一溜烟不见了身影,接着后面就传来殷夜行的声音“穿上鞋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楼云生捂住耳朵,笑眯眯地想,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稀饭煮的很烂,用上好小米加新鲜鱼肉煮成,楼云生跑出去没多远就闻到香味,脚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地无法动弹。
好香啊,夜行今天早上又做什么了?
看了看远处的厨房,又看了看自己光秃秃的脚丫,楼云生很痛苦地思索着要不要回去穿袜子。
就在这时,肚子恰到时候地叫了一声,楼云生纠结的表情顿时也松懈了下来。他决定遵从本能,吃饭事大,还是溜进厨房偷吃吧,说不定能避开殷夜行。
楼云生趴在窗口看了看,没发现殷夜行的身影,面上一喜,接着像一只猴子般灵巧地从屋檐滑进厨房里。一进厨房便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香气,楼云生灵敏的鼻子嗅了嗅,嗯,是糯米团子,脸上摹地笑开了花。他轻车熟路地搬来凳子,然后踩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将手伸向天花板垂下来的一个藤编篮子。
果然在这。
楼云生脸上笑容越盛。殷夜行那个木头人每次都将东西藏在这个篮子里,以为放在高处就能躲开自己。嘻嘻,这怎么可能呢。
楼云生像一只偷腥的猫,舔了舔嘴唇,将糯米团子拿下来,刚想偷溜,谁知一个不留神,脚下的凳子剧烈地抖动起来,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吾命休矣。楼云生吓得禁闭眼睛,但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有来临。
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眼前出现了一张刚硬冷酷的脸。
殷夜行闲闲地瞅了眼怀里那个装死的活宝,眼中渐渐露出笑意。
“我没看到没有看到。”楼云生将手捂在眼睛上。
“吃饭,穿袜。”殷夜行的话一向简单有力,一如这个男人。
楼云生叹了口气,跳下他的怀抱,乖乖地回房间穿袜子。脚刚跨过门槛,殷夜行的声音又响起:“怀里的那块糯米团子也放回来。”
“你的眼睛难道长在后面啊!”楼云生怒气冲冲地将偷藏的零食丢过去,摔门冲回房间去了。
殷夜行没有追上去,他只是定定地盯着楼云生的背影看。
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光与影在他脸上交叠,让人猜不透这个沉默的男人的心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底偶尔闪过一丝忧伤。
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才转身回去走回厨房。
吃过早饭后,楼云生就兴致勃勃地爬到屋顶晒太阳去了。冬天的太阳总是格外的珍贵,让人觉得心也能一起暖起来。
殷夜行已经在房间里呆了很久,不知道在干什么。
楼云生渐渐有了兴趣,偷偷趴在窗上看。
殷夜行却早就发现他了,伸手将窗户打开,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沉默片刻,点头道:“嗯,今天体温高一些了,不错。”
楼云生笑眯眯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像猫一样地蹭了蹭他的脸:“夜行,我今天很乖的。没有偷偷把大棉袄脱掉,没有偷偷倒掉中药,也没有跑到冰湖上钓鱼,还有,穿了袜子。”
殷夜行眉毛一挑,重复他的话:“穿了袜子?”
楼云生讪讪道:“反正现在穿着嘛。”
阳光洒在他的睫毛上,顺着他的呼吸一翘一翘,在脸上落下一道道金灿灿的光芒。
殷夜行像受到蛊惑一般,忽然俯身亲吻楼云生的眼皮。味道像阳光一般温暖,楼云生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搂着他的手收得更紧了。
“走吧。”殷夜行摹地说。
“什么?”楼云生一脸的迷糊。
“京城。你不是要吃包子的吗。”
楼云生先是一愣,求证似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确定他不是说笑之后,突然大叫一声万岁,然后猛地亲在他的脸上。
口水沾了殷夜行一脸,带有一丝甜糯的酥点味道,像冬季的暖阳,让人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你刚才一直呆在房间里是在收拾东西?”楼云生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殷夜行点头,然后将打包好的行李拿出来,朝门外走去。
房间没有上锁,只是随意地关上门。红流谷人迹罕至,除了野生动物,不会有别的访客。
包袱鼓鼓囊囊地,打开一看,全都是楼云生大大小小的东西。他的棉袄,药,零食,小玩意,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
除了银两,唯一属于殷夜行的行李,就只有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人。
唯一的行李。
人是最容易失去,也是最好的,行李。
殷夜行站在阳光下,忽然回头看了眼房子。万洗湛蓝的天空下,那个朴素却格外温馨的屋子发出淡淡的金色。
这算是我们的家吗?
楼云生突然扑倒他的怀里,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在他的嘴上,笑着说:“吃完包子我们就回家。”
殷夜行眉梢被阳光染上一层金色,他定定地看着楼云生,俯身也落下一个吻,认真地说:“吃完,就回家。”
第二章
风吹树枝的声音异常地响,马蹄和石子路相摩擦带有一种杀伐之气,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老板心惊胆战地推开窗门,只见远方飘来一朵红云,不出片刻就停在客栈门口,马嘶鸣着喷出热气。
“老板,还有空房吗?”马上之人摹地仰头,眼神野兽般凌厉。
老板抖了抖,下意识地不愿意接待这远方的陌生人。
几年前的那场悲剧让登封镇的人吓破了胆子,大雨三天三夜也没能洗去地上的血。
老板刚想说没有,摹地,从红色的披风里钻出一个脑袋。眼睛都没有睁开,明显是美梦被吵醒了。
那人声音绵软,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沙哑:“夜行,我饿了。”
殷夜行冷冷道:“小心蛀牙。”
楼云生没有理会他,像小狗一样地在他怀里嗅来嗅去。
须臾,迷茫的脸上摹地一喜,出手如电,掏出一块芝麻饼。
殷夜行伸手拍掉零食。
楼云生顿时发出一声哀号,就要追着芝麻饼跳下马,但殷夜行的手钢铁一般禁锢住他的动作,让他无法动弹。
楼云生倏地睁眼,怒视殷夜行。
白皙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粼粼冷光反射着头顶的一轮残月。
阴霾之气扑面而来,带着三分鬼气。
殷夜行心里猛地一惊,不由想起金凤凰说过的话:“现在谁也说不清他是个什么状态,甚至连是生是死都分不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他感到饥饿。”
殷夜行出手如电,又掏出一块芝麻饼塞到他嘴巴里。
楼云生眨巴两下眼睛,又恢复正常。一脸癔症地蜷缩进他的怀里,吧唧两下将芝麻饼吞下肚子,伸手在他昂贵的披风上擦了两下手,然后又沉沉睡去。
“如果不嫌弃的话,二楼最边上还有一间客房,只是有些简陋。”老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殷夜行紧绷的脸有些放松。
他从白马身上下来,抱着楼云生走进客栈。那匹马说来也神奇,竟然自己走到马厩里安静睡去。
老板点着蜡烛站在楼梯里,老脸上褶皱堆起,笑得格外慈祥:“你们两兄弟真是相亲相爱啊,刚我还怕你们是什么坏人,但看你这么照顾弟弟,我就放心了。来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殷夜行瞳孔猛缩,手紧紧握拳,但终于还是松开,自嘲地笑了笑,跟着老板走去。
木质的地板发出吱嘎的声音,显然是间历史悠久的客栈。
楼云生被声音吵醒,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想找个更舒服的位置睡。
殷夜行径直将他抱到床边放下,将被子摊开盖在他身上,刚要转身离开,衣角就被他揪住。
“怎么了?”殷夜行疑惑地俯下身。
楼云生将他的脸拉下,当着老板的面,吻上他的唇,还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
这个吻温情而又缠绵,但问题是两个人都是男子,而且时间还格外地久。
终于结束的时候,老板的脸已经不能仅仅用面黑如铁来形容了。
“晚安吻。呵呵,早点睡了。”楼云生一个翻身朝里,这下是真的睡着了。
殷夜行回过头,脸上已经有了笑意。
老板嘴巴大得可以放下鸡蛋了,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你们”地说不清话来。
“还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早点歇息了。”殷夜行不给老板缓过神来的机会,将他半送半推地弄出门外,吹灭油灯,钻进被子里。
“云生……”
楼云生睡熟的声音传过来,殷夜行伸手抱住他:“那老板估计今晚睡不着觉了。”
楼云生嘟囔着困,又开始踢被子。殷夜行将他的手放回温暖窝,又将边角掖了掖,睡去。
翌日,从离开房门开始,不停有人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他们两个,经过的时候都不说话,但一走开又嘀嘀咕咕起来,搞得楼云生烦不胜烦。
“干嘛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们?”楼云生不悦地撅起嘴巴,顺便抢走包袱里的一块点心。
扫了一眼客栈里坐着的人,殷夜行始终不言一语,但眉头紧锁,脸冷得堪比坚冰。
刚走出客栈门,一个臭鸡蛋摹地砸向楼云生。
殷夜行瞳孔猛缩,鸡蛋还没有靠近就被一股骤然而起的狂风卷向另一边,“啪嗒”一声,黄白浓液顺着墙壁缓缓滑下。
楼云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吓了一跳,待到反应过来,发现一个灰头灰脸的小孩瞪圆了两只眼睛盯着自己,手里拿着一只没来得及丢出去的鸡蛋。
“做什么?”楼云生疑惑道。
“滚出去!恶心的断袖,不要来污染我们镇的空气。”嗖的一声,又是一个鸡蛋迎面而来。
楼云生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殷夜行脸色更黑了,挥袖将这个鸡蛋甩走,同时伸手要拉楼云生离开。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不好的预感。
但楼云生哪里肯走,任何人莫名其妙地被丢鸡蛋,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必都不会轻易罢休,更何况他还是个不安分的主。
“喂,小孩,说清楚点,我都不认识你,丢我鸡蛋做什么!”楼云生挣脱殷夜行的手,朝那大花猫走过去。
小孩被楼云生一把抓住,脸色顿时大变,拳打脚踢地剧烈挣扎起来。
楼云生感到莫名其妙,同时心里骤然而生一股怒气,手捏得更紧了。
小孩急得脸涨红,忽然“哇”地一下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呜咽着骂:“呜,你放开我,会传染的,我不要变断袖,哇……”
楼云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就在此时,一个红色的番茄擦着耳朵呼啸而过,回头,不知何时围了一大群人,看着他们的眼神和小孩一样。那是一种看什么恐怖而又恶心的东西时所有的眼神。
“放开他,你这种大变态不要来我们镇子。”
“滚!”
“男人喜欢男人,真恶心。”
“看上去蛮正常的,没想到有龙阳之癖。”
……
楼云生不由松开了小孩的手。
小孩一跳而起,像被什么鬼怪追赶着一样地跑开。
跑了几步,又回头呸了一声,一脸的鄙视。
楼云生被他们围在正中间,背脊一阵发凉。抬头看了看太阳,却觉得格外的刺眼。这种场景让他觉得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见到过,骂咧夹杂着肮脏的粗话,臭鸡蛋混杂着烂蔬果,不约而同地朝中心砸过去。
好晕,阳光为什么这么耀眼。
“滚出去!”一个烂西红柿在脚边炸开,腐烂的颜色粘在他的裤脚上。
楼云生后退几步,不住地摇着头。猛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楼云生不由反身抓紧了他的手。
殷夜行眼神凌厉地环视一圈,但又不能真的对这些普通百姓做什么,只好一边用身体挡住他们的攻击,一边朝外走去。
通人性的白马飞奔而来,殷夜行抓住狂奔中的缰绳,飞身上马,纵身离开。
怀里的人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仅露一只苍白的手指在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抓住他的衣服。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呼啸着朝后飞去,像无法摆脱的回忆,刺痛着浑身,让人遍体鳞伤。
“夜行……”楼云生的声音闷闷地。
“嗯?”殷夜行专心地驾着白马,双眼直视前方。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的回答。“……没什么。”声音很平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随口一说。
但殷夜行却猛拉缰绳,白马顿时人身而立,嘶鸣一声停了下来。
殷夜行硬生生地将楼云生的头抬起来,愕然发现不知何时怀里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泪水像止不住的珠子顺着脸颊流下,看得殷夜行心里猛地一揪。
但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怀中人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过了许久,长叹一声:“别难过了。”
楼云生却像是倏忽被蛰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乌亮的眼睛水光盈盈。嘴唇几下抖动,表情几下变换,终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情景,事实是,楼云生沉默地蜷在他的怀里,过了很久,睡了过去,嘴里嘟囔着,好饿……然后殷大人就掏出芝麻饼塞到他嘴巴里。二人到了京城后,屁颠屁颠吃完包子又回狗窝去,不再理会这个偏执的世界。然后作者因为饥饿决定放过这两只,自己出门觅食而去,然后半路失踪找不到回家的路,又因为无法找到电脑,所以完结了。
(没灵感了,回去蹲角落。感谢大人们的支持。小格子决心潜心磨练自己,大海啊,你激荡吧,啊哈哈哈哈……瀑布啊,你打在我身上吧,让我变强吧,我要写出更好的文来。
背景:
路人A:又疯了?
路人B:不用理她,没两三天就疯一次。)
再次,感谢各位追文的童鞋。
最后,特别感谢给我留言追文并且冒泡的下面几位亲亲,乃们的评价都很感人。
笑流年、碧、格子、清水、remain、青橘子、花昴、海鲜焗饭、princess……琉琉殿、雷翻爬起来再看、浑浑噩噩、裤子小妹妹、霸王、笑着惜别、钱钱钱快来、林冰静……(真心感谢你们的支持,排名不分先后,也许有些遗漏了,希望见谅,我记忆力不是特别好。)
很多话都想说出来,但现在有些激动,反而什么都说不出,让我到角落里呆一下,呜呜,我都想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