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我有缘,莫说这样的话。这样吧,临走我送你点礼物。”
仲逍闻听,赶紧推辞,“前辈,与您相识我就很高兴了,怎么还能收您的礼。”
“宝剑借我一用。”他伸手。
仲逍乖乖递上“火舞艳阳”,竟没有半点犹豫,仿佛再自然不过。
“听好——”
他抽剑出鞘,舞动了起来。
“上之回,大旗喜。悬虹彗,挞凤尾。剑匣破,舞蛟龙。蚩尤死,鼓逢逢。天高庆雷齐坠地,地无惊烟海千里……”
仲逍只知道“火舞艳阳”威力无可匹敌,却不曾感受到这柄剑还有这样的生气。
就见此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游走各处,幻化漫天的火红色光芒,随着徐徐升起的旭日映照,就像是下凡的精灵,流动在优美的
弧线中,带动周围的剑气圈住中央的人,如同不死的九头鸟涅磐重生一般,隐隐将要飞腾。
仲逍瞬间看的如醉如痴,心神被如此景象牢牢吸引,原来这样使剑,才是真正的火舞艳阳。
“扇锦翼,雄风生,双雌同饮啄,趫悍谁能争。天地至广大,何惜遂物情。善卷让天子,务光亦逃名。所贵旷士怀,朗然合太清…
…”
朝阳越升越高,剑招也越来越快,但是这些剑影丝毫不见凌乱,每一剑都能恰到好处的圆转回发招的一点,含着无比的霸道,却透
着恢宏的仁义,没有一丝的乖戾。
“日之升如月之恒,天地再舞轮回中。”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他抱剑收势,在升起的晨光中,遍身金光,像个神诋稳稳地站在仲逍的对面。带着笑,既柔和又温暖。
“记住了——!”他发问。
仲逍半天没答话,兀自沉浸在迷醉的剑招中,然后才突然反应,“嗯,差不多!”
“差不多?这‘礼物’你要不差半毫的收下。”他带着不容置疑,又开口。
仲逍凭着自己超强的记忆本领,又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肯定地说,“记下了,清清楚楚。”
“好,那就好!”
他提着剑走到仲逍面前,仲逍以为他要还剑,伸手欲接。
可谁知——
他却给了仲逍一个宽厚的拥抱,并顺势将剑和鞘插回仲逍的背囊中,然后转身就走,“我,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仲逍被这突然的举动,搞得迷惑,待醒过味来,他已走出一段距离,“前辈,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着您?”
“有缘自会相见。”他头也不回。
“在哪里?”仲逍不死心追问,见他不答高喊“在何家能见到您吗?”
“在对了的地方,就能见到对的人了!”他仍旧不回头。
“那我怎么称呼您。”仲逍依依不舍。
“相逢不必相识。”
一个白色优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仲逍视线中。
仲逍脑海里全是刚才的剑招,随着脚步无意的向城门走去。
此时的燕城又活络起来,城门口俱是往来的人。
她想着武功,想着昨晚的相遇,心不在焉,忽然背上被人轻拍。
“仲逍贤弟,好久不见呢!”竟然在这里与何少商不期而遇。
也许仲逍还沉浸在刚才的喜悦中,所以并不似平素见到这人的抵触。
“少商,是你呀!”她的语气轻快,带些久违的惊讶。
何少商浅笑着,没答话。
“你是怎么回来的?”仲逍疑惑。
“在潇湘夜雨楼?我见你醉卧温柔乡,不忍打搅,恰巧父亲来了家书,府上有事。我就先行一步。”何少商轻描淡写。
“哦!是这样。”仲逍淡笑,不露声色。
“既然来了,就到我家做客吧!”何少商邀请。
“我还有些事,待办完后就去。”仲逍婉拒。
“那好,给你一份请柬。”何少商递过一个红色描金的喜气信封。
仲逍伸手接住,何少商探身,满面笑意却很阴侧,“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可要来啊!”
“好,我一定一定。”仲逍虚笑应承,撤身拉开距离。
说完 ,何少商错过仲逍身边,向城外走去。
奇怪,何时演武大会竟然开始发请柬了。
她未及细看,将信封塞入怀中,向居住的客栈而去。
虽然天亮,但客栈中的要么早起已出去,要么就是还没起床,所以很安静,没有什么嘈杂,连风穿堂而过,也能觅得一些响动。
仲逍进得屋中,解下宝剑,想在桌边休息一下,舒缓一下整夜未歇的疲劳,顺便掏出怀中的请柬,拆开仔细观瞧。
红色描金的信封开启,请柬被缓缓地抽出,同样是大红的,鲜艳夺目,正中竟是龙飞凤舞的“喜喜”字。
仲逍纳闷,旭日和夕暝不是去解除婚约了吗?难道进行的不顺利吗?她心急预知答案,赶紧展开请柬,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婚柬上写着: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今我何府蒙天赐良缘,
得一对佳偶,
只羡鸳鸯,不慕神仙!
故府上欲行喜庆之礼,
以证一双璧人琴瑟和谐,永结秦晋之好!
得此婚柬者,请于十一月初八日,赏薄面莅临敝府,多谢光临。
男方:何少商
女方:程季遥
山雨欲来
冬日的上午风虽冷,倒也还平静。
纵贯南北的官道上,除了风尘仆仆的赶路人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行商、车队。
这其中就有几辆,轻车简从,毫不起眼,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向着北方前进。
中间的一辆车里隐隐约约的传来交谈的声音。
“若雪,来,披上这貂衣,这可是上好的皮毛。喝点热茶省着冷。”
“谢谢您!娘。”
“你这傻孩子,跟娘还客气!”潇湘不满却又无奈的嘟囔。
若雪淡淡的回应,“习惯罢了。”
“哎,你这孩子的性子,好了娘不扰你,你好好休息吧!赶快恢复,咱们好助门主完成大业,也报咱们的家仇。”
“嗯!”若雪音调如常,连点激动的放应也没有,淡得甚至有些发冷。
她随即闭上双目,陷入静静的沉思。
三日前,自己在房中悠悠醒转,看着眼前的潇湘夫人握着自己的手,紧张异常,然后她扑倒自己身上,哭着叫女儿。
“你可醒了!!”哭声很大,有些刺耳的心烦。
“这是……我是……你是……”若雪头痛欲裂,想要理清纷乱的思绪。
“这里是杭州城外的潇湘别馆,我是你的娘——潇湘夫人,你是我的女儿——若雪。”
潇湘别馆……
娘……
若雪……
哦!头好痛,想不下去。
若雪抚着额际,轻轻抽吸冷气。
“看我都忘了,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好,来,赶紧躺下休息!”潇湘有些心疼,自责。
“娘!”若雪下意识念出这个感觉陌生的字眼。
“哎!”潇湘听见,欣喜若狂的答应,混着满脸的涕泪有些诡异。
“给我讲讲过往,我头疼,有些记不起来。”
“好!”潇湘单臂揽住若雪,好像个母亲给孩子讲着故事,轻柔的开口。
“这里是潇湘别馆——霸剑门的产业,你呢是我的乖女儿。本来我们生活的很快乐,可是月华宫、八剑盟他们为了独霸江湖,觊觎
咱家的宝剑,”潇湘一指若雪,“就在你的腰带上佩着,也只有你能取出,是你爹送你的礼物。他们一干人揪帮结伙,攻陷了咱家
。幸得霸剑门主相救,咱们母女俩才能脱身,可你爹却被掳,生死未卜,你也受伤昏迷至今……”
“好了,就讲到这吧!我头痛想睡!”若雪打断。
“娘疏忽了,你可要赶紧恢复,门主要咱们尽快北上,助他剿灭这些武林大患。”
若雪闭上眼睛,不应;潇湘见无趣,随即退了出去。
武林恩怨……家仇……,这些激昂的字眼却引不起自己情绪的波动,难道是伤的太重,还是本身就冷血无情。若雪不愿多想,昏昏
的睡去。
自此,三日来,时睡时醒,分不出白日黑夜,过得昏昏噩噩,直至向北出发。
若雪得出结论,自己一定是天生淡漠,要不对身边的事物为何一律都不挂心呢!
娘每天照顾的无微不至,定时吃药,好饭好衣,自己却总是下意识的疏远她,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车队一个急停,突来的晃动惊了车内各自休息的人。
“夫人——”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车边询问。
“童子,去看看前面怎么了。”
“是!”
“潇湘,别装高贵了,快出来吧!”前面一个声音,断续传来,不辨雌雄。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们!”潇湘开门下车,若雪也跟了出去。
十几步远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像刚从烧窑卖炭的地方出来,黑发、黑肤、黑衣,手擎一柄通体墨黑的玄铁宝刀,一派粗
砾豪放;男的,却似掉进了面粉缸,雪肤、白衣还不够,还要加上一头银白的发,手里不见武器,只是后背背着个素白的袋子。
“黑白双煞,两大护法都来了,你们有什么事吗?”潇湘问得戒慎。
“什么事?门主派我和白雪,来护送你们!”黑煞——即墨解释。
“护送!我看是监视吧!”潇湘不可置信。
“随你怎么说,”即墨不接话茬,以下巴点指缓缓走来的若雪,“怎么,你这骚女人又换口味了,改玩这种青春少女了?”
“喂!你别乱说啊!”潇湘威胁,“她是我的宝贝女儿。”
“宝贝女儿!”即墨冷笑,“你也配有女儿?”
潇湘压低声音,咬牙道,“别再乱开口,她可是门主一步棋,坏了大事你可要负责。”
“好好好!”即墨应承。
“娘”若雪淡漠的声调传来。
潇湘迅速收起威胁,笑着转身,“来,为娘的给你引见。这是你墨姨,那是白叔,都是咱家的挚友,霸剑门的人,来帮咱报仇。”
“就你们两个吗?”潇湘又问黑白二人。
“不,是我们三个。”回答却从黑白双煞背后传来。
黑白双煞左右闪身,一个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碧玉紫金冠束发,垂金裹银密织绦带;月白色绫罗长袍,绣淡赭色螭虎纹,飘然于风中,鲜活几欲而出;腰挂上等和阗美玉,乳白
如滑腻羊脂;足踏千层底纳制的,油绸光缎快靴。
利落、优雅、贵气十足。
但是——
这个人的容貌却让所有的锦衣华服当场失色。
他很潇洒,像个画中走出翩翩公子;也很英俊,宛若天神降临人间。
不过除了以上两种耀眼的光芒外,他还——
“你很美!”若雪没来由的劈头一句,却不见什么波澜,仿佛是替在场人,说出心里所想般的自然。
“哈哈哈哈!”英俊的甚至有些美艳的公子,突然仰天大笑,“你是第一个敢说真话的人。”他止住笑声深深盯着若雪,“你,很
有趣!”
“这位是门主新收的义子,秦公子!”即墨介绍。
“在下姓秦,排行老四,大家都叫我——秦四。”秦四笑意隐隐,对着潇湘、若雪。
————————
客栈很静,穿堂风很冷,但这都比不上仲逍那颗被惊透了的心。
最近真是处在漩涡之中,惊涛骇浪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自己的身世,接着又牵出若雪,现在多日未曾谋面的小师妹,竟然突然的要嫁给何少商,这两个人又是何时牵扯到一起的,真
是想破脑袋,也不得其中缘由。
偏偏此时,冷冷的晨风还来凑个热闹,一阵紧似一阵的,吹着怔愣在门边的仲逍,誓不罢休。
突然,仲逍一个反手,闪电般化成剑指,看也不看的点向自己的背后。
“停”少女的娇斥,回荡在廊下久久不散,“你又玩这招,不打了,没意思!”
仲逍遽的转身,对面人,红衣、红裙,鲜艳的堪比自己手中的大红喜帖;美丽的脸透着健康的颜色,神采飞扬,和着衣衫像团滚滚
的烈火,灼烧了过来,顿时点亮了还稍嫌死气的客栈。
“小丫头,你怎么来了?!”仲逍又惊又喜。
转瞬间,请柬上的名字,已化作活生生的人站在对面。
随即又暗笑自己,成亲的人哪有不来的道理?
“不许这么叫我,每次都这样,你个死仲逍!”季遥不依,拽着仲逍臂膀撒娇。
“好!好!我不叫,你不还是一样,傻丫头,这是亲密的昵称,别人我还不叫呢!”仲逍糗她。
季遥闻言,才稍稍不闹,只是紧紧抓住仲逍不放,将头钻进仲逍怀里,一个劲儿的磨蹭,“仲逍,这么些日子不见,我好想你呀!
”她抬起头来,期待着看着仲逍,“那你想不想我呢?”
仲逍以前不解,但这一段时间接受过爱的洗礼,又怎么会读不懂,这个小师妹眼里浮现的爱意。
可是,碍于自己的真实身世和女儿身份,她是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因为如果有爱,这一切都可以不顾忌。
最主要是因为,自己最美好的爱,已经毫不吝惜给了另一个人,这将是永远不变的事实。所以此刻对师妹仁慈和暧昧的关爱,都会
使她陷入更深的泥淖,因此长痛不如短痛。
“没有!”仲逍答得干脆,像个顽皮少年,“谁会想你,我躲你还来不及呢?还会想你这个丫头,饶了我吧!”
“讨厌!”季遥猛拍仲逍,终于放开了她。
仲逍看到一闪即逝的浓浓失望。
对不起,季遥,请原谅我,这样对你、我、若雪,都是公平的。
“师父、师兄,没和你一起来吗?”
“那不?”季遥没好气地一指远处。
仲逍扭头,只见师父仍旧戴着行走江湖的薄面具,青衫素履,周身弥漫着肃杀的气势,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后面跟着沉稳厚实的大
师兄,注视着立在廊下的仲逍和季遥,竟有种说不出悲戚。
仲逍急忙倒身行礼,发自肺腑的说,“师父,仲逍这些日子很挂念您!”
“嗯!起来吧!”师父维持着一贯波澜不惊,径直进了屋。
三人鱼贯跟入,一一站定,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的师门。
“仲逍,你准备好了吗?”师父开口。
“准备?”
“入何府呀?”
“准备好了!师兄都跟我说了。”
“何府最近有什么动静吗?”师父冷冽的询问。
“还没有,不见霸剑门的人悄悄混入。”仲逍解释。
“嗯,看来时机还不到。”师父自言自语。“仲逍,说说你最近的经历。”
仲逍一五一十的讲给师父听,从冰焰岛文武试、岛上遇险、丢剑寻剑,直至赶赴潇湘夜雨楼,巨细靡遗,就连自己和若雪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