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不是好当滴————声声慢

林同学用鄙视阶级敌人的苦大仇深眼神狠狠瞪着和平医院的招牌，冯夷只想说一句话——真狼啊……
没有走大厅的入口，林佳树带着冯夷绕道停车厂，来到电梯前将他家的门钥匙放在触摸屏前扫描，然后电梯自动开始运行下降到地下三层的程序。冯夷挑眉：“这样还不算异常？或者该说是你的认知和普通人真的有很大差别吧。”林佳树火大的扭头不看他，也不是他想生在这种家庭里的啊，不管什么事都搞神秘。屏幕上的数字显示到-2，冯夷犹豫着开口：“虽然这么问不太恰当，但是假如伯父真的如传闻中所说的，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办？”

死？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就像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主角一样。林佳树清清喉咙，意识到冯夷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凭空想象，而是有什么他无法告诉他的线索时，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啊，要怎么办，不能怎么办吧，如果真的死了，不就是死了吗……”像其他所有人一样，生老病死，虽然说林千夜是医学天才，但没有人能承诺他不会衰老不会生病不会死去。虽然理智上可以接受，但是感情上仍然无法相信，一个明明在不久前还亲手用实验室的器材为他做过饭的男人，现在他却得担心，一直以来面对着他是不是林千夜本人。说不定是机器人？或者是别人易容之后假扮的？林佳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冷静面对即将揭晓的真相。

-3。电梯门开启，展现在冯夷眼前的是一幕他从未想象过的无边无际的纯白。整个实验室，都是这样的空白颜色。远远的，看见了一张堆满实验器材的桌子，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正在桌边进行着一系列实验反应记录。林佳树率先向他走去，冯夷跟上了他的脚步。来到那个男人身后，林佳树低低的叫他：“爸爸。”男人立刻转过身来，一脸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为所动的笑容，就像没有看到冯夷的存在一样，用力抱了一下林佳树：“佳树你来看爸爸啦，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啊？”他让林佳树等一下，从白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了两个键，实验台上的反应静止了下来，整个实验台缓缓降到地板以下，在这个广大的白色空间里另一个角落，用于休息的一块空间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他们跟着林千夜来到沙发那儿坐下，茶几上放着一壶冰镇的柠檬茶和两个玻璃杯。林千夜为自己和儿子各倒了一杯之后，父子二人开始了单方面的愉快交谈，林千夜完全无视林佳树说的让他回家去看看妈的话，就像他彻底无视冯夷的存在一样。有冯夷在身边跟着，林佳树和父亲越谈越感觉不对，为什么过去从来没有想到，父亲好象只能够看见他的存在！而过去从未发现这件事，大概是因为过去的他从未意识到，顺着父亲讲话有什么不对吧。他不会说出父亲无法反应的话，自然父亲就不会表现出不正常。

　
谈话完毕，林千夜送他们进入电梯，然后离开。林佳树无法将自己的心情付诸言语，将头靠在冰凉的电梯金属内壁上，冷静自己一片混乱的大脑。无法相信，那就是他一直以来都认为没有任何异常的父亲。直到感觉冯夷的手扶住自己的手臂，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发颤，因为恐惧。抓住冯夷的手，转身在那双墨色的沉静眼眸中看到慌乱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变了？”他不断的问着，问冯夷也问自己，没有发现变化的自己，是不是其实早就不正常了，固执的不去看父母身上的疑点，固执的不肯相信自己的异常。他的世界，早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发生了巨变，只有他自己还在其中自圆其说，不肯面对事实。当旁人都发现了林家的巨变的时候，当旁人都对他这样自己欺骗自己看不下去的时候，他们就都站了出来，走进他的生活，一步步的告诉他——他，并不如他自己所以为的普通。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变成神经病。”痛苦的放纵自己靠在冯夷怀里休息，想要什么都不去想，但其实大脑里已经充塞了太多事情，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休息。冯夷不语的拥着此刻异常脆弱的林佳树，虽然平时精力充沛的他也很可爱，现在这样安静的他也同样惹人怜惜。虽然很想要帮他，但是再说下去只会令他更痛苦吧。冯夷冷静的整理着自己的心情，知道现在只能期待林佳树能够入睡，太多的事情足以令他崩溃，如果有哪种语言可以拯救现在迷乱的他，冯夷愿意说上一千遍一万遍，而现在虽然没有能够立刻拯救他的言语，却有一句唯一适用的言语：“睡吧睡吧，我带你回家。”

昏暗的室内光线很差，林佳树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花了半天时间才明白他现在在学校宿舍的房间里，左边的床头柜上按照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放着闹钟，现在是晚上8点，难怪天色这么暗。不想开灯，林佳树穿上拖鞋直接走向投着光的门缝。打开门，看到坐在书桌边和人通电话的冯夷，他站在门口静静等待他忙完。

“知道这些暂时足够，不过还是要请你继续拖延他们了。”冯夷迅速的和人说完收线，放下电话就迎向林佳树，原来就连他在跟人讲电话都时候都在关注着他的动静。迎视着冯夷比自己高出一截的视线，静静审视他眼中明显的关切：“你一直没休息？”发现林佳树对自己的关心，冯夷眼中透露出淡淡的笑意，摸摸他的头像在疼爱自己喜欢的小动物：“我不累，不解决掉你身边那些不安定因素我怎么睡得着。”带着这样轻松的表情谈论着那些令人闻之色变的危机，做为妖狐会主的他正是因为具有比常人更强悍的神经才能够安然活到今天。感觉到眼前人的再一次抚摸，林佳树有点郁闷的想，好象被人当做宠物了：“哪些因素？”冯夷接收到林佳树不爽的眼神，只得收手：“今天在校门口的那辆车的事，我让慕容去查一下是谁主使的，就我当时所看到的情况，他们应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可能只是想劫持你，而且，在我们从和平医院回来的时候有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他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再出什么意外，担忧的看着冯夷：“会有危险吗？”冯夷笑眯眯的轻吻林佳树额头：“这么关心我吖，真令人高兴呢。”去死去死光线发射！

等林佳树简单的解决了冯夷从食堂买回来的配餐之后，他们就来到校外路边等待。秋天天气越来越凉了，在白天时只觉得凉爽的风在夜里就令人感觉到微寒。听到冯夷询问自己冷吗，林佳树火大的挑眉：“你把我当女生？”一瞬之间，竟让冯夷从这张平凡的脸上读到了恰如其分的傲气，因为想起了曾经林佳树本是和宇文迟墨一样不世出的天才，将“甘于平凡”的思想灌输给他的人分明是在暴殄天物。感觉到林佳树正在因为自己刚才的一句询问生气，安抚似的拍拍他的肩膀，冯夷将头靠在他另一边的肩膀上，轻轻揽着他的身体，不让冷风再闯进二人之间。

在这安静等待的时刻，两束车灯光线穿过沉沉夜色，车停在他们面前，黑色的车身完全隐没在夜幕下，知道近前来映着路灯的反光，林佳树这才大体看清了车身的外型曲线。冯夷带着他上车，隔音的玻璃将车身分成了前后两半，依靠着舒适的座位林佳树不安的一直紧握住冯夷的手：“我们，去哪里？”冯夷安抚似的反握住他的手：“市政大楼，宇文早就在那儿等我们了。”不解的看着他，但冯夷没有给予进一步的解释，只是笑笑，凝视着情之所钟的人他的笑容更显加倍的诱惑力，就像有的花通过释放出甜蜜的香味诱捕猎物，冯夷是一刻也不松懈的利用他的笑容引诱林佳树走进他的怀抱。

第九章
晚上九点，尽管很多人都下班了，但市政大楼依然是灯火通明，外墙全为落地玻璃窗的三十八层建筑物，在沉沉暮色中看起来就如通天塔般有魄力。二人走进入口大厅，平日里所能见到的接待人员早已下班，现在在为他们提供服务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林佳树思索着在哪里见过他们，冯夷给予解答：“他们是海渊的手下，上次唐家找你麻烦他们也有出面解决的。”了然的点点头，看来秦海渊所代表的秦家也是九曜之一咯，冯夷在和交接的人员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带着他直接乘电梯到38楼，冯夷说宇文迟墨已经行动了。不太进入状况，林佳树想不出在市政大楼里宇文迟墨能进行什么行动，难道说是政府官员内部有人想对他下手？林佳树蹙眉，随着电梯门打开，奶油蛋糕的甜香以及红茶的馥郁之香充盈了整个空间。

依然穿着学生制服的南宫铃铃站在电梯间门口笑迎他们：“首席，林同学，请进吧。”林佳树一脸黑线，为什么南宫铃铃会客串迎宾小姐啊！走到休息处，发现连白海怡都在，静静饮茶的她面前放着一份文件，看见冯夷来了，举止优雅的放下茶杯将文件递给他，林佳树挨着冯夷坐下之后，也开始看这份文件。由慕容绝寒提供的这份情报，指出了今天在校门口企图拦截林佳树的人和之后跟踪的人是同一伙，而且都是由她所指派的——宇文华爰的手下。无法相信的与冯夷对视，林佳树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做这种事。南宫铃铃走到秘书室里，打开了预设好的视讯器，冯夷带着林佳树来到那张办公桌边坐下开始收听由宇文迟墨传送出的对话内容。

『这些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姨婆，我并不是作为我个人来质讯你，而是以宇文家下任宗主的身份来问，你为何要策划绑架林家继承人？』
『宇文家？我为它牺牲得够多了，现在我在做的是我真心希望的事情，只要你有这个能力就尽管阻止我好了。』
『够了姨婆，你把林千夜囚禁起来还不够么，还要对林佳树下手？他是九曜共同守护的对象，绝不可能任由你一人恣意妄为。』
『呵呵，如果能够做到我还真想囚禁他试试啊，可惜他连我站在他面前都认不出我是谁。只认得自己儿子的他，与死人有什么差别，他的时间已经静止在五年前了，她一死连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林千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家的人也曾说过他死了，和平医院地下实验室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又是谁？』
『迟墨啊，你可知道执掌宁阳的我人生中有两大憾事？一是我从未亲眼见过我那同父异母的姐妹，二是林千夜从来眼中都没有我，在她死后他更是看不见我的存在了。』

『你说的是当年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个女人，我记得她最后并没有被载入宇文族谱。』
『呵，是啊，我父亲的私生女，我的姐妹，我丈夫的，亡妻。』
『姨婆，她是林佳树的……』
『人人都说我和她相像，在林家仍然保存了不少她的照片，每当我躺在她和林千夜的床上，看着和我有着相同的脸的女人与他的结婚照，我就有种感觉，我的人生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为她而活的。』

『姨婆……』
『在五年前那场人为车祸中，她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就死了，佳树也在汽油燃烧引起的爆炸中全身重度烧伤，几乎丧命。林千夜竭尽全力救活了他的儿子，为他重新打造了一张绝对不可能是宇文家和林家人会有的脸，就连他的性格和记忆也被林千夜在他昏迷中通过催眠修改了。我很明白，这是意识清醒的他最后所能为自己儿子做的一件事，他重新创造了一个林佳树，一个不记得林家龙脉地位，不认识九曜任何一人的全新的林佳树。』

『林佳树是真正的林家继承人……』
『当然，只可惜，虽然他叫我母亲他却不是我儿子，我常想林千夜给佳树的暗示中只说他的母亲叫文华瑗，是不是就是为了避免佳树以后会和我宇文华爰沾上一点关系。』

『原来改造林佳树的是他父亲，但既然林佳树是真正的林家继承人，姨婆你想要绑架他不是更加不可原谅，九曜族人只有尽全力守护龙脉的，不应该做出会危害到林家的事。』

『哼，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条规定，佳树和我相处了五年我对他并非无情，他是我最羡慕的女人和我最爱慕的男人的孩子，你以为我舍得伤害他？林千夜这些年来只认得佳树，我只是想看看当林千夜知道他的儿子被人绑架失踪的时候会不会恢复正常而已。』

『……』
『我知道这么做很幼稚，不过迟墨你最好把你脸上的表情收敛一点，太不尊重姨婆了！』
『……是。』
『……你通知他们来了？』
『……是的。你们说话吧！』
冯夷看看身边眼眶微红的林佳树，白皙的肤色看起来和平时无异，惟独眼角那一抹绯红表露出了他情绪的激动。
“妈……”对于这个照顾了他五年的人，对于这个一直爱着他们父子的女人，他无法用别的方式称呼她。
『……佳树，我从未想过要取代你记忆中母亲的身影，偏偏我和她的容貌几乎没有任何差异，这是我的遗憾也是我的幸运。』
林佳树想象不出，一个站在权力顶点的女人，如何能够忍耐身边的人将她视做另一个人的替身来爱，如果她不是当真爱他们极深，她怎能忍受五年来活在文华瑗的背后，放弃她本身的光环。

『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原谅你的父亲，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叫我一声母亲……这是我唯一一次请求。』
用手背擦去眼角渗出的泪，这样的举动往往让人联想到倔强的小孩，而当林佳树这么做的时候，只让冯夷想到了迫不及待想要飞翔的鸟。他向冯夷笑了笑，似乎想让冯夷安心，他的心跳很快，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喜悦，虽然突然知道自己的亲身母亲早已去世，但至少知道了一直被他叫做母亲的人和自己有着确实的血缘联系，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一条不可断绝的联系比什么都重要。

林佳树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眼前出现的是他所熟悉的两个人，他第一次决心自己做出决定，门后迎接他的将是另一个世界，虽然跨出这一步的代价是粉碎他过去的世界，但是他并不畏惧，因为他明白，有新的家人和朋友在等着他……

只有靠近到足以拥抱的程度，才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情意。林佳树拥抱住陪伴自己度过五年时光的这个女人，不是母亲却像极了母亲的，疼爱他的女人。靠得极近，淡淡的馥郁芬芳飘荡在他鼻端，看着站在窗边的她，身上一半沾染了夜色，一半弥漫着月色霜华，乌黑的浓密发丝融入了窗外的夜色中，而她的脸上她的鬓边在如此这般月色之下映出了某种不朽的芳华，仿佛所能闻到的幽香都来自她的灵魂。

宇文华爰，在她的生命里铭刻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她的姐妹，文华媛，一个是她的爱人，林千夜。她生命中两段不得善终的感情，从未见过文华媛一面，但她却成就了宇文华爰生命中最大的遗憾，她们在生命中不同的时期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然后，同样的奉献出了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场演出。

“每次我看着镜中的倒影，都会猜想我那未曾谋面的姐妹究竟是哪种模样？”宇文华爰搂着林佳树说着，“可是看来看去，竟然觉得越看自己越不像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脸雷同而又不同的名字，五年前的我恐惧着，不敢问你父亲是否还记的宇文华爰这个名字，而五年后我有勇气问时他的眼中却除了你再无旁人。”在知道了一些父母三人的故事之后，林佳树从宇文华爰的话语中感受到的是浓浓寂寞，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而她却可怜到所有的不如意都发生在林家。

宇文华爰放开林佳树，来到她平日的座位上坐下，想饮茶却因这个动作难掩她双手的轻颤而作罢，低头抬手抚额。素净的容颜，秀美一如十年前的她，时间不能动摇它分毫，而眼中的沧桑却是早就刻骨铭心了。爱人的眼中没有她的存在，与林千夜靠得越近心中的刺痛越加强烈，正因为这个理由，她这五年来再无勇气尝试接近林千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