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开始经常做梦。都是与过往经历全无关联的梦境,虽不至于过分恐怖,但总让人不舒服。翔直觉那些梦是自己小说中的情节。那个女人,是现在的绝望的Salome吗?
他打开计算机,与网络联机。
熟悉的六芒星出现在眼前,耳边也听到了柔和的音乐,翔慢慢放松下来。用鼠标点一下星星,封面跳转到内页,有个new的字样在上面。
"更新了?"翔略微惊讶。上面写着4月15日留言板更新。他点进留言板看了看,原来这个留言板一直有在使用,是因为翔从来不进内页才没发现。
"我很喜欢这样的通信,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每次收到他的信时,都很愉快。尽管他的信总是很短......"下面是一些英文。发表人是xun612,回复人是sea。回复文是英文和中文。
"我很喜欢这样的通信......"
翔重复读着日文写成的一段。
"我很喜欢这样的通信,虽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抱歉,我的信总是很短。因为总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翔在给Cang的回信中这样写道。
《绝望的Salome》开始在杂志上连载了,《星》的销量迅速增长起来。
【四】
"一下子收到你的两封信,真让人惊喜。谢谢你的鼓励,我现在更有与『讨厌』好好共同生活下去的勇气了。啊,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但是,真的,谢谢啦!"
"我也非常喜欢与你通信。这件事就像是我黑白生活中唯二的彩色(『讨厌』是另一抹彩色)。我已经听从你的建议,去买了好一些的灯泡,应该能用很久吧?帮我施个魔法吧,让它能永远亮下去,拜托啦~"
"你的信虽然不太长,但我完全可以感觉出你的认真。你平时说话就非常简洁吧?没关系的,我很喜欢你的信。我会一直与你通信,直到你厌倦为止。对你来说,应付读者是不是一件麻烦得让你皱眉头的事呢?"
"ps:附件里是新拍的『讨厌』的照片,这次它很合作=^^="
收到这封回信时,翔正在六芒星的留言板上看留言。他只看了日文的部分。看起来这个站点的两个持有人来自不同的国家。Xun612经常留言表达收到信的喜悦之情,sea是响应人。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人留言。
"每天满足的读着信,觉得生活都美丽了许多......"
翔读着屏幕上的字,会心的微笑。
"原来不同地方的人,感受是一样的啊。"
会有许多不同的人,每天做着同样的事吧?
真是奇妙。
翔保存了新的小猫照片。一共有两张,一张是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照片,另一张是舔着牛奶的照片。都很可爱。
『对你来说,应付读者是不是一件麻烦得让你皱眉头的事呢?』
如果告诉对方,其实自己只与他(她)通信,会得到什么反应呢?会不会很有趣?
但翔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翔还是害怕与人太过接近。
《绝望的Salome》已经在周刊上连载一个月了。四月早就过去,五月来临,天气更加温暖起来。
病房窗外的樱树果然结出了果实,先是小而青色的,后来逐渐变红。翔知道它最后会变成紫色。然后会有小鸟来啄食。
"我也很喜欢看Cang君的来信。讨厌君真的非常可爱,下次再多拍些照片来好吗?"
这对于翔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请求。
"劈里咕啦轰~~知道这是什么吗?是对你的灯泡下的咒语哦。放心吧,它会坚持到底的。=^^="
翔忍不住也用了那个小猫一样的笑脸。与Cang开玩笑让他心情愉快。这时有新mail进来了,他先把回信发送,然后再来看新信件。
"这真是疯了。"
以上是标题。
翔皱着眉,点开那封信。
"太疯狂了。当我无意间在周刊上看到你的连载时,我快要崩溃了。"
"你真是个可怕的人。怎么能把我的心情刻画得如此真实!"
"没错,我就是你小说里的Salome。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知我的事。不,不可能,我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你究竟是怎么写出这些来的?"
"你是撒旦还是天使?你能洞悉一切罪恶吗?为什么你连我怎么杀人,杀了几个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请你停止连载吧!!!!!!!!!!!!!!!!!!!!!!!!!!"
『对你来说,应付读者是不是一件麻烦得让你皱眉头的事呢?』
现在是了。尤其是面对这么神志错乱的读者。
"不管牠。"
关上计算机,那一长排的惊叹号还在翔眼前晃动。
"真讨厌。"
刚才愉快的心情都飞走了。
"我只是在写小说而已。"
那么当真干什么?
翔躺了下来,轻轻抚摸白水晶的金字塔。
妈妈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翔努力的回想母亲的脸。不过,没有见过的人,怎么能回想起来呢?那时候家里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有,据说是被父亲烧掉了。邻居家的大婶说,姐姐跟母亲长得很像。于是翔又努力回想雪子的脸,但只有个模糊的画面出现在脑海里。
想不起来。
"算了......"
翔模模糊糊说了一句。
《绝望的Salome》其实已经完稿。真理说会在连载到第三个月的时候推出单行本。
『请你停止连载吧!!!!!!!!!!!!!!!!!!!!!!!!!!』
翔有点累。他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休息一下,不写东西。
"读者的反响很热烈哦。"真理再来看翔的时候带来了水果。精致的盒子里盛着相当漂亮的硕大草莓,另外还有青色的提子。
"有很多信,我的包里装得满满的,都是给翔的信。翔真是太受欢迎了。"
真理把包里的读者来信全拿了出来,堆放在床沿。
"要读给你听吗?"真理问。
翔摇摇头。
"不用了,我会慢慢看的。"
正好作为打发时间的事情。
"听山本医生说,你的情况好了不少。"真理很高兴,微笑着将眼睛弯了起来。
"你遇见他了?"翔又皱起了眉头。
"对啊,刚才在走廊上遇见的。他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来着。"
真理把盒子里的草莓拿出来,走进病房附设的卫浴室里清洗,并且除去草莓顶部的绿色果蒂。
"真讨厌。"翔说。
"什么?"真理没听清,于是关掉水流询问。"翔,你说什么?"
"他是想追求真理小姐吧!"翔只要一想到山本那冷冰冰的手指,就有种用锤子砸对方的冲动。
"也许吧。"真理把洗好的草莓装在玻璃盘里拿出来,腾出一只手来拢拢鬓发,同时矜持的笑了笑。
"真理小姐不该和那种人在一起的。"翔板着脸说。
真理轻轻笑了。
"你这孩子真是的。什么『那种人』啊,山本先生是你的主治医生呢。"她把果盘摆在方便翔拿取的地方,抽了张面纸擦了擦手,然后又找出另一个小盘子来挤上鲜奶油。"而且什么跟他在一起的,也不可能啊。"
翔看着真理再次拢鬓发的左手。细长的手指还是像以前一样白晰秀丽,唯一的不同是中指上多了一枚宝石戒指。
"这个......"翔多少有些吃惊的开了口。
"这个啊......"真理羞涩的抿住嘴唇,露出少女一样的表情来。"有了喜欢的人。"
"是吗?"翔点头。"是他送的吗?"
"不。"真理拿起一只草莓来沾上奶油递到翔的嘴边,"自己买的呀。粉色水晶有增加恋爱运势的作用,是恋爱守护石,所以买来希望能与对方进一步发展。"
真理略微涨红了脸。
"想笑的话尽管笑吧。"
翔咬着香甜的草莓,眼睛里果然是满满的笑意。
"真理小姐加油啊。"
真理用力点一下头。翔就是喜欢她这种直率劲儿。
"对方是怎样的人?"
真理手里拿着咬了一半的草莓,脸上表现出做梦一样的神情。
"非常帅。头发是亚麻色的,眼睛是绿色的,像绿宝石一样......"
"亚麻色的头发?是染的吧?绿眼睛是戴了角膜变色片吗?"翔疑惑的问着。
真理气呼呼的鼓起了脸颊。
"真失礼!他是混血儿来着,是天生的。"
"对不起啦。"翔立刻道歉。
"工作能力也非常强。是我们社长的小儿子。"
"那么是有为青年啊,是公子哥儿吗?"
"不,很稳重,很上进。"真理又表现出梦幻的神情来。翔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真理有些不好意思了。
"请尽情笑话我吧,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怪不好意思的,都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女人了,居然还像少女一样怀春......"
"咦?真理小姐不是二十二岁吗?"翔故意睁大眼睛。
"呀!真讨厌!"真理没想到翔会提到从前她骗人时说的年龄来。
"没什么。总之,加油吧。"
真理忽然抓住翔的手。"分一点勇气和运气给我吧!让我一鼓作气,攻占他的心吧!"
翔微笑着回握她一下。
"好的。我会对你施以爱的魔法,让你轻易占领他的心。"
真理在病房待到很晚才走,她走的时候,翔再次为她加油。
"还有,去买绿幽灵来戴着吧。那个比粉水晶有更大的恋爱守护效用哦。"
"是吗?"
翔肯定的点点头。
珊美过来帮翔打开了室内的日光灯。
"晚餐时间哦~今天有秋刀鱼,味噌汤,还有清爽的春季蔬菜天妇罗和煎蛋卷。"
珊美把餐盘放到病床上支着的小台子上。
"慢慢享用吧,我过一会来收拾。"
翔开始吃起还算美味的医院配餐,一边随手拿起床边的读者来信读着。有两封信很奇怪,没有寄件人地址和姓名,这引起了翔的注意。翔取过一封来拆开,一张叠成四方形的白色信纸掉了出来。翔用左手舀着味噌汤喝着,右手展开那张信纸。上面有红色的字迹,无数的惊叹号。
"请停止连载吧!!!!!!!!!!!!!!!!!!!!!!!!!!!"
这样的句子,被反复、潦草的涂在白色的纸张上,触目惊心。
翔放下了汤勺,双手拿住信纸仔细看了一遍。扭曲而夸张的笔迹显现出笔者狂乱的心境。他放下这封信,将另一封匿名信拆开。这次掉出的是浸染着红色斑点的白纸,散发着血腥味,只写着"停止!!!!!!!"这样的字样。字很大,笔画很粗,像是用血写成的。翔忽然一阵恶心,摸着喉头大口呕吐出来,手胡乱摸索到放在床边的呼叫器按了下去。
"天哪!!是今天的秋刀鱼不新鲜吗?"珊美赶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我去喊医生来!"
晚上的值班医生筱宫赶来,为翔做了检查后开了一剂镇吐的胃药,然后吩咐喝些水后平卧休息。
翔蜷缩着躺在床上,手按住因为呕吐而有些痉挛的胃部。
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停止!!!!!!!』
翔的手摸向床头柜的抽屉,那里塞满了今天真理带来的信件,其中也有那两封恶作剧的匿名信。
不过,真的是恶作剧吗?
翔翻了个身,打开放在另一侧枕畔的笔记本计算机。他焦急的登陆网络,打开六芒星的页面。
因为要让翔好好休息,室内的灯又被关上了,现在整间病房里只有计算机屏幕幽幽的光映在翔苍白的脸上。六芒星的音乐轻声流泻在封闭的空间里,出奇的让人心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下过咒语的缘故,今天我的台灯格外明亮呢。=^^="
Mail的发送时间是晚上七点十六分,今天,Cang似乎换了上网的时间。
"看到你打出的『=^^=』多少吃了一惊,但是又很高兴。觉得你的笑脸比我的可爱多了,真是有点不平呐~:b"
"关于『讨厌』,那家伙好象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吐了好几次,整天情绪低落,我也被弄得手忙脚乱的。现在它好多了。等它恢复体力后,我会再多拍些照片给你看的。"
"谢谢你的咒语哦~劈里咕啦轰~=^^=也把它转赠给你,希望你也永远很有精神的『明』亮着啊!"
翔露出了虚弱的微笑。
他合上眼睛躺了会,侧过身,用一只手打起字来。
"Cang君,我遇见了不愉快的事情......"
好象在茫茫人海中终于找到依靠一般,翔对着素未谋面的Cang尽情倾诉起最近的遭遇来。毫无保留。
似乎把这一切告诉对方,就能从对方那里获得勇气一般。
【五】
"是被读者骚扰吗?"真理接到翔的电话时很吃惊。
与其说是骚扰,不如说是恐吓来得恰当。
"我马上就过来。"
翔靠坐在病床上,将那两封信重新拿出来看。写着"停止"的那张信纸依然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翔好不容易才压下再度呕吐的欲望。
真理很快就到了,焦急的冲到翔病床前问是什么样的匿名信。等她看到那张信纸时,她吃惊的掩住了嘴。
"就是这个吗?"
跟真理一起走进病房的男人从真理颤抖的手指之间取走那封信。
"停止?这算是恐吓吗?"
那个男人嗤了一声。
翔抬头看着他,那是个亚麻色头发、绿色眼睛的修长男子,应该就是真理口中的社长小儿子。
"如果是恐吓,那么只做到这种程度而已,未免太无聊了。"绿眼睛的男人继续说着。
"苍君!"真理喊了一声。
"好吧好吧。"被称作苍君的男人对真理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转身面对翔。
"你跟什么人有仇怨吗?"
"怎么可能!"真理瞪大眼睛叫了一声。"他才十六岁而已!到东京也才两年!"
"没有。"翔静静回答。他不大喜欢这个男人,感觉有点玩世不恭。
唯一跟翔有仇怨的并且还活着的不就是绫子吗?但绫子也已经在监狱里了。十五年的监禁是很长的。
男人双手撑在翔身体两边,俯下上半身来,盯住翔的眼睛。那双绿色的眼睛像翡翠色的湖水。
"真的没有?"
"对。"翔毫不退缩的回答。
"只收到过这两封信而已吗?"
翔沉默了几秒钟,他想起了那封mail。但他早已经把它删除了。
"是的。"
翔想相信那封mail和这两封匿名信间没有关联,但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同一个人做的。
"可能是精神病患者吧。"翔迟疑的开口。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连精神病患者都会看你的小说啊,樱川明真是魅力无穷。"
男人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嘲讽,翔听了非常不舒服。
"哪些人会看我的小说也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赌气的意味,但翔冷冷的声音多少增加了这句话的严肃性。
"是吗?"作出根本不可能得到回答的疑问后,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万宝路的纸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角,又拿出打火机来点火。
"苍君!"真理惊呼,"这里是病房!"
"啊,对不起,忘记了。"男人道了歉,走出病房去找吸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