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在忙活着弄菜。我说妈我来帮你吧我的同学我做主。老妈第一次厌恶我帮他,去去去,各自陪着他们去。虎皮走过去说阿姨忙啊,这菜我来帮你弄吧,我在家也常弄的。老妈连点头笑吟吟地说好。我笑着转过头来继续和他们谈笑,心里那个不乐意呀!一会儿后锅盖、晾衣杆、树子也去凑热闹。敢情现在都嘲新好男人方向发展了?还是想多弄些菜,走山路饿得厉害?怕我们家抠门?几年不见,不是常说话多得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吗?我们才说多久啊,当年的兄弟。老爸呢,平常最爱谈笑的老爸上哪儿去啦?快来救救场啊,我把我的兄弟们逼得去做菜了!浪费了粮食可别怪我!小妹呢,十七八岁的姑娘,害羞么,躲在房门里照面都不肯出来打一个,是不是连晚饭也打算省了?想谈诗词吗?兜兜可是一绝,当年在诗社,引得无数姐姐妹妹竞折腰啊!可是,老哥劝你,嫁人千万别嫁诗人,兜兜也不行,虽然他现在已不写诗了。
姚亮,你干吗沉默着呢,当年,还记得吗,我们是如何在课堂上抬杠的?别人以为是我们闹僵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在唱和着抬老师的杠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弄得老师也难以判断。但老师们,常常是站在你那一边的。我无所谓输赢,不过是年少好斗尔。你来了,我的心情,只有一个词,万分复杂。说不清,道不明,我宁可,再也见不到你,心中那个难,你能体会么,还是,你跟我一样,所以千难万难,你走到这儿来了?或者,仅仅出于三年同窗同寝同桌情谊,在他们的游说下,顺便来的?你会不会在心中说,其实我不想来的。但是,你终于站到了我家里,这一事实比任何说辞都强,你叫我如何不误会!
晚饭后,老妈和我商量安排谁睡哪里的问题。这个,从来不是问题。我们这里,谁家客人多了,到别的家打声招呼就行了。问题是,我怎么把自己和姚亮放在一块呢,其实也容易,但我心里有鬼,所以慌着、乱着,迈不过心里的坎儿。我怎么开得了口说:"姚亮,今晚我们睡一块儿。"又不能对老妈说:"妈,你去告诉姚亮,今晚他和我睡。"老妈准会奇怪:你咋自己不去说呢。这不露馅了吗!我多么希望老妈能够自觉地这样说啊。你猜最后怎么着,最后我点名将那6个兄弟带到别的家,两人一家,留下姚亮在客厅和老爸老妈看电视。待我回来后,老爸老妈才去睡觉,这下子,不就变得比较顺理成章、不着痕迹了吗!
只有我两个人时,说话稍微容易了一些。想来就好笑,那晚我们在一个盆子里洗脚,是那种大脚盆,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全家常常一起洗脚,后来上学了,越行越远,很少一起洗脚了。脚盆实在有点大,我们的两双脚,各据一方,各自低着头安安静静专专心心地泡脚。
现在我突然想到,为什么在床上时比较容易拉近距离?除了方便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比如,洗脚时我若想向他扑去势必掀倒凳子打翻水,在床上的话,我一扑上去就能把他压倒,而且,软绵绵的舒适的床更容易让人没了斗志。
我们一直很君子地躺着,但是,这样也太着痕迹了吧!心里没有鬼的话,随便怎么躺都没事,刻意而为的君子行为让我想笑又想哭。我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呢,完全没印象,没有营养的话怎么会记在心上!有那么一股冲动我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是,不行,别问为什么,就是不行。有时候说着容易做着难,有时却是做着容易说话难。
后来,后来我带着一种无所求的辛酸心情将头靠在他身上,只是靠一靠,应该没什么吧。姚亮,姚亮用手抱了我的头,并轻抚我的脸,顷刻之间,我感受到他指间的柔情与温度,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我的眼泪倾泄而出。
"姚亮。"我说。我只是想喊他的名字,并不想说什么。姚亮没回答我。然后,我就爬起来去亲他。这吻,还是如原来那般甜蜜纯洁美好幸福,让人感到满足。其实不吻还好,一吻到他,心里面有一股感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像决堤的水,汹涌而至,淹没了谁。
"像偷情一样。"我低估道,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他说。
姚亮道:"本来就是偷情。"
我说:"那这情你偷得满意不?"
"满意,很满意。"他低声道,透露出无比辛酸和幸福的样子。
"那,以后还偷不?"我问。
他犹豫了一会道:"不偷了,我知足了。"
我说我也很知足了,然后抱着他睡去。
那时我才明白,我一直在寻找的完成式句子,是和姚亮的。写完此节时,我想听并听了一曲爱尔兰风笛,听着时心情一片明净,我想我对爱尔兰风笛的理解又加深了些吧。
他们再在我家玩了两天,这两天的日子轻松愉快了许多,当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他们走时,顺便把我也带走了。我在半推半就中跟着他们走了。虎皮对我老妈说:"阿姨,你别担心他,年三十我们保证把他放回来,他不回来我们撵都把他撵回来。"
不过,年三十那天我没回家,我去了别处,直到初六才回家,老妈气得不行,幸好,我给他们打了预防针的,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太不孝廉。但情字当头,我们不是常常会将家人抛在脑后么?所以,你应该能理解。而且,我已经责怪过自己,你若再责怪,我只有越发难受,而于事无补。
我去了别处,别处又是哪里呢?跟着兄弟们的日子,大部分时间是在姚亮家过的。我和姚亮,彼此,算是明确了心意之后吧,就像心里藏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所以,较从前坦荡了许多。我们晚上仍睡在一起,说很多的话,话匣打开后,关也关不住,不过不像从前那般争执,是谦让,还是长大了?关于向天的事,我思量着没对他说,明知道说出来对彼此都不好的事,为什么还要说!白白破坏美感。
向天,某日我玩弄着手机,看着向天的号码,想他此时正在家里做什么呢,说不定他的已停机?或者其他,试试看能不能打通。然后我知道,他的没停机,信号也很好,我也没有立刻挂断,那时心情倒平静。
向天接了电话,"韩枫。"他直接叫我的名字,声音,是温柔的。我良久没说话,大约沉溺于他那声温柔的呼喊。"你想我了吗?"我问。我已经走到了僻静处,避开了那帮兄弟。"是。"他低低地说。我想着他正如我一般孤独地拿着电话,听着从千山万水那边传来的声音,这声音,在彼此心里,是如此珍贵。
其实是和姚亮之间,让我明白了一点关于感情的事,再或者,是我形成了某种新的观点,而恰是这些,让我不再责怪向天这么久都不主动给我电话。我和姚亮,现在是什么局面呢,若是高中毕业那会,我们能够......实在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也许就不会有我后来的堕落行为,其实我并不认为那是什么堕落行为。而今我们知道了彼此的心意,仅仅是知道确定。然而这样,似乎已经很满足了。这种满足感让我们想不到其他,或者也有其他,但是已毫无关系,无足轻重,无关紧要。我始终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来描述那种心情,而这种心情让我生了要保护好向天,保护好我们之间的一切的心。
"向天,"我说,"我来你那里,情人节那天我一定赶到。"这年的情人节,离年三十只有三天。"嗯。"然后我感觉他可能透过电话亲了我一下。"乖,宝贝,"我的心变得柔软,耳边的手机似乎成了向天,"等我。"我说,然后挂了电话。那帮兄弟已经围了过来,嚷嚷道:"给谁打电话呀,柔情蜜意的。"我笑道:"我得回家去了,以后折腾别人去吧。""走什么走啊,过年那天回去也不迟。"我说迟了迟了,再不回去相亲的姑娘跟别人了。真的假的?当然是真的,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当不当真没关系,关键是我妈当真就行了。不会娶个三寸金莲吧?求之不得呢!哈哈哈......
在车站,我和他们一一拥别。抱着姚亮时,抱了很久没分开。略微侧头我的嘴就能碰触到他的颈项。我说我走了,他说好,但仍没分开。那帮兄弟似乎看不过了,说怎么能这样啊,你们感情再好也不能这样明显差别待遇啊。我们终于放了彼此。就这样再见吧。
路上我下了车,返回车站,我要去的是向天那里,不是回家。山西太原,四十多个小时的车程。我妈妈,原谅我吧,儿子年轻气盛又任性,以后一定努力赚钱,帮小妹找一个好婆家,也让你们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到时你可别又不乐意了。
向天在车站接我。我原想让他不来接我,只给我详细地址,看能不能找到他家,可是,其实还是希望下车就能看家他。
向天,清瘦了许多,很明显,我马上就想到,是想我想瘦的。但是,奇怪了,我,我也有想他的呀,咋没怎么瘦,说不定还长了肉。下车后我问的第一句话是:"向天,你看我瘦了还是胖了。"
他仔细看着我,一会儿说:"没啥变化,只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我奇怪,同时也心惊,"或者多了些什么?"
他再看看,"嗯,少了些痞气流气,多了些庄重?干净?"
我从前哪里不干净了!身体天天洗,心...也是晨昏定省。"住在山沟沟里,空气清新嘛!"我说,又凑近他耳朵,"天天心无杂念地想你,自然干净。"
他低下头,不接话,我撒了点慌,不敢说太多的话。一路静静走着,静静逛着。我想起那两只在半空中游戏追逐的手,于是去拉向天的手。向天的手乖乖地被我握着,转头看见他的脸,平和的,安宁的。我想去吻,但只是想想而已,冲动而已。我想我们得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当然是床上,最合适不过。彼此靠着,放松身心,什么话说不得!若是不想谈了,也可选择睡去。我们的矛盾,我是俗人,还是想理清,虽然那矛盾,极有可能是无中生有。
向天的家,富丽堂皇,夸张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大概有拜金倾向,且嗅觉敏锐,交的情人大多是有钱子弟,比如姚亮,比如向天,比如第一个引我走上某条路的人,那时他虽是租房,存折上的数字倒大,他说是留着娶老婆养家的,他之后遇上的,不乏有钱人,但如我一般的穷学生也有,我那时图的是新鲜,玩的是乐子,和一个人交往不超过一个月,我跟自己说超过一个月就危险了。所以没伴时就休息养精蓄锐,物色攻克下一个目标。
我们躺在床上时,其实一到床上,某种气氛就来了。我们先是亲吻抚摩扭打玩闹了一番,当然压制着声音,他老妈,看起来比我老妈精明多了,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很明显,那是久在商战中打磨拼搏的人的通性。老实说,我生了点怯意,看她对她儿子的态度,不如我老妈待我。我想象着向天牵着某富豪的千金在属于他们那伙人的夜宴上翩翩起舞。唉!可怜的帅气的漂亮的向天!当然,也许更可怜的是我自己,我第一次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怜,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但是,向天,在学校时,他没一点富家人的样子,有电脑不算什么,虽然我没电脑,穿名牌也不算什么,你知道那名牌是真是伪。出手阔不算什么,有的人乐于建立关系网。说白了,向天没富家公子哥儿的气质,不风流,不笑,反一脸愁云惨淡。曾经欺负他的人是什么人?他怎么跟他的母亲说他要转学?
"向天,"我说,"你怎么不理我?"
"好象是你不理我的吧。"
这个家伙,还跟我计较这些!"好吧。我只问那天晚上,你知道是哪天晚上,你怎么回复我那么慢,而且只有几个字,你都做什么去了?"
他向我靠紧了一些,这叫我有些不忍。
"那时,突然想起一些事,情绪很低落。"向天说。
这种情况我也常有,但是,那一晚,我偏偏受不了向天怠慢我。
"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了想道:"有些事,做着做着就偏离了轨道,"向天一脸陷入沉思的表情,"有些事,渐渐不受人的控制,劫数难逃,看着心慌。"
这个,他说得太对了,比如我,我没想到我会舍得从老家跑到他家来,而且,打算过了春节才回去打个转,再比如,我决定好好地和向天爱下去。
"那么,"我说,"是不是你太爱我了,没想到爱得这么深?"
向天抬动眼皮看了我一眼,说:"你当玩笑话说的对不对,你觉得逗着我很好玩,是不是,但是,你说的,在我来说,是真的。"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像说着很平常的事,但是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又让人觉得格外的颓废、无奈,还有情深。
"那,"我软下了语气,"到底什么事让你为难?"
"不是为难,而是指我不知道它会如何发展下去?"
"你是说我们?"
"是。"他点了点头。
"你觉得,我们不可能这样太久?"
"我不知道。"他咕哝着说。
我也陷入了沉思。以前,我没怎么想过要和他人长久,但是向天,有他以后,我可没再生粘花惹草的心思。而现在,看来即便是我想要什么天长地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偷偷摸摸地天长地久也不是没有不可能,比如像Jack和Ennis一样,各自结了婚,照样相爱,这倒是个好办法。但,我咋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我问向天:"你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很久吗?"注意,我用的是很久二字,一生一世,是不是太肉麻了一点,而且很久,好象实在一点。
"我愿......我想。"看,向天也在寻找措辞。
我在心里笑了起来,"这就好办了,"我得意道,"咱们别去想那么远,在一起时呢就好好地过,别闹气。"我想起了姚亮,我们那样,大约都没觉得有什么遗憾吧。"即便你以后结婚生子,我绝没半点怨言。再别这样闹气了,哪天闹成了真的......"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也许知道,只是不忍说出来。
"即便我结婚生子,你也不在乎?"
向天,这话问得,什么意思呢。
"你想想看,你在这样的家庭,可能不结婚生子吗?"
"你怎么不想想,正因为我有这样的家庭出生,可以不结婚生子?当初我执意要念心理学,没念管理经济,你怎么想不到我很有主见?"
向天说话很有逻辑推理,我这才发现,而且两个反问句,也显得颇有气势,最重要的是,他说他很有主见,这个,向天,以后你应该多多表现你是很有主见的。但是,我向来喜欢别人依赖我,所以向天,你变得有主见的同时将失去我。我自顾自地说话,你可忽略不记。
"你以为我希望你结婚生子么?"我说,"这叫激将法,懂不?怎么,心里委屈啦?"
他仍就不动不说话,我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些,"我是想跟你一辈子的,真的。有句话是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所以先降低了期望,以后幸福会多一点。"
"我知道,"向天说。停顿了一会又说:"你来,我真的很高兴,这种事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那当然了,"我心里高兴,"谁叫你是向天呢!"
"可现在,被你说得心里没了情绪。"向天在赌气,在撒娇。
"怎样才会有情绪呢?"我问,顺着他的话说。
"抱我,亲我。"向天说得,一点都不含糊,说着已爬起来俯在我身上,和我面对面。
"不就想我抱你亲你吗?装什么没情绪?"我不知死活地笑道。
我早知不知死活,所以向天咬我时我还在咧着嘴笑。但向天已知道,温柔是法宝,所以很快我就陷进他的柔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