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昂君

「老大，我的命很好……有海生在我身边，我的命已经够好了……」我相信他是真的对我和海生好，所以我诚实的告诉他我的感受，

「你不必对我和海生的命运感叹，海生他承诺过他会永远陪着我的，所以我的命会一直很好。」

老大看了我一眼，歛下了头，

「我想你是不愿说小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原因了……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话，现在的小鬼已经不是以前的小鬼了，就算你哪一天觉得累了，不想在照顾他了，请你想一想小鬼当初是怎么对你的……」

听见老大的交代，我蓦然的松了一口气，老大是不会从我身边把海生带走了。

「老大，我们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小鬼和小子了。」这样的轻松让我开口对着老大说了句玩笑话。

「什么长大了？在大人的心目中，你们永远是欠缺磨练的小鬼和小子！」

是啊，所以到了现在，我们还是得靠其他人的帮忙才有办法继续活下去……

归家－48

「阿当，我要去帮忙了！」晨起没多久，海生就到我的面前丢下这一句后，就和一群人拿着拖把刷洗着甲板。

我看着眼前海生眉开眼笑的模样，彷佛回到了好多年前，缩在角落怕生的我，一脸羡慕的看着海生，看着那总是笑脸迎人且勤奋的男孩……

「Adam，我有些不舒服，我进房躺一下。」相对于海生的如鱼得水，Hunk则是苦着一张脸躲进了床舱。

我苦笑着看着Hunk壮硕却有些躯偻的背影，已经开船开了好几天了，这孩子怎么还在晕船？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连这么会晕船的海盗都跑到我船上来了。」老大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我急忙转身问好，

「别忙、别忙，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是我船上的客，不用一看到我就问好。」

有些尴尬的看着老大，他是我从小就很畏惧的人物，小时候不懂得认人，除了海生之外，以为老板着脸的他是个坏人，才会落得差点被卖掉的命运。

「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免。」我对着老大笑了一下。

「你这小子在宫里呆久了连人都迂了。」老大对着我摇头，跟着我望向海生的方向，

「这小鬼倒是一点也没变。」

我看着眼前的海生，突然感到自己的自私，为了自己他抛弃了他所热爱的一切陪在我的身边，而这样的道理我到这几日看见了海生脸上的笑容我才明白；那时的我真蠢，为了我放弃掉许多的他，我怎么可以因为一场误会而怀疑他，而让他失去了那么多的记忆……

「老大……这真是你最后一次出海了吗？」也许为了海生，我该替他做出对他真正好的决定。

「小子，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说这些你早就知道的事情。」老大瞪了我一眼，

「在你继续开口之前，我想要你记得一句话，你不久前才问过我，为什么不阻止你和小鬼，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那是我们的命运，你说你没资格阻止。」我想老大大概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

「记得就好，当初我没有说我是为你们好，活活的将你们分开，今天你也别想说你是为了小鬼好就把小鬼抛弃……还是你早已后悔你的承诺？」老大眯起了双眼。

「我怎么可能后悔？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家，唯一所有的只有海生罢了，我……」很快的开口替自己辩白，我当然不想离开海生，但是如果是海生要自己离开我，我没有办法阻止他……

「既然如此，你就别太快替小鬼做决定。」老大瞄了我一眼，转头看着海生，

「小鬼失忆只是暂时的，你现在看到他这么快乐就想放手，有没有想过如果他哪一天什么都想起来了，他会快乐吗？还是会恨你？」

我没有回答老大任何一句话，只是这样看着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海生；海生，你其实就应该像是你的名字那般从海而生，靠海而长，而不该与我一般如同浮萍般漂泊四地，海生，如果你还有我的记忆，你说我该不该放手？

「真是一群痴儿！」老大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床舱。

是啊，我是痴儿，也是随风飘荡的蒲公英，风吹着我去哪，我就飞去哪，我已经努力伸出手守着我唯一的根，但是我的根到底能不能陪我走完这一生？

「阿当！快过来，大哥要说故事了！」海生突然跑到我的面前抓起我的手就往前跑去。

我看着紧紧抓着我的这双手，我是不是可以相信这双手会永远抓着我不会放？

＊＊＊

「姑姑，Hunk在哪里？」Colin气急败坏的冲进Selina的屋子里，以他从来不曾对Selina使用的语气责问她。

Colin觉得非常的生气，他只不过离开三天的时间而已，当他回来准备要履行当时承诺的把Hunk带回雾堡时，却发现人早已不见。

Selina淡淡的望了Colin一眼，

「放过这个孩子吧。」

Colin看着拿起念珠已经不打算理会自己的Selina，心底的火气不住的窜起，

「不要跟我说这些！Hunk到底在哪里？」

Selina低着头数着念珠没有理会Colin。

「好，不告诉我是吗？我会自己找到他的！」Colin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在门边时停下脚步回过头，

「姑姑，你叫我放过Hunk，你以为你这是为了他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只会害死他！」

Colin头也不回的离去了，Selina放下手中的念珠，心底因Colin最后一句话而充满担心……

归家－49

「现在堡里可用的船只有多少？」Colin冷着一张脸看着因他突然的召集而集合在一起的人们。

「去除修理保养的船只现在有五艘船可以调动。」雾堡本来就是一个大型的海盗集团，别的没有，就是人和船只不少。

「将五艘船全都调出去！」Colin还是寒着脸，

「全都给我去海上找人，只要给我找到活着的Hunk，我这个头子就给他当！」

听见Colin所说的这句话，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不知Colin所说的这番话有几层可信？

「头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比较大胆的人开口。

Colin冷笑了一声望着所有的人，

「以为我疯了吗？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人说出这种话？你们就当我疯了不就得了？」其实就连Colin自己也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可是他也明白的知道若是让Hunk从自己的手溜到自己会非常的后悔，

「放心吧，我说我不做头子我就不会做，但是我并不打算离开雾堡，所以你们需要我去帮你们卖东西，我一样会做得好好的。」

即使Colin已经将话说到这样了，所有的人还是不为所动，大家都太明白Colin是怎样的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了，他现在是答应了，说不定马上就因自己为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承诺而后悔，所以若有人莽撞的完成了Colin的要求，那么接下来自己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在发什么呆！」看见所有的人都这样互相看着对方而不愿行动的模样，Colin动怒了，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不愿去做是吗？那我自己来！这样我依旧是头子，没有人可以违背我！现在愿意跟我一起走的，下回出海的收获直接分给一成！」

先不管到底能不能当上雾堡头子，但是一成的收获会有多少啊？雾堡的人口众多，出海一躺下来即使收货再丰也不可能分到一成，现在头子都开口了，那还有什么好考虑的？Colin的话才刚说完就一堆人站了起来欢呼。

看着所有欢呼的人们，Colin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Hunk还想逃吗？我怎么可能让你逃离我的手掌心？

＊＊＊

躲在屋子里的Hunk其实有听到船长嘲笑自己的那句话，他嘲笑自己是个会晕船的海盗，听到这句话的Hunk脸上露出了苦笑。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政府头号通缉的海盗头子其实是个连船都不曾上过的大草包！

躺在床上隐忍着头昏脑胀的滋味，Hunk还是掰起手指算着自己到底离开Colin几天。

从出海到现在已经快十天了，那一片蓝色的大海，从一开始的感动到无趣，再经过两天前的暴风雨，Hunk对这片大海又多了一股崇敬，但接着却又忍不住想起Colin每一次的出海是不是都是这么危险的在讨生活？

Hunk还记得Colin有一次出海回来的时候，身上包着厚厚的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染上了鲜红，Hunk知道自己是该继续装着傻子，可是一看到Colin那副模样他真不知该怎么装下去，只能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现在看到Colin背后那道从左到右的疤痕时，Hunk还是会感到害怕与难过。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Hunk愣了一下，随即却是一抹苦笑。

怎么到这种时候了还会想起他呢？明明就知道他不会在乎的，自己对他而言不过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罢了，谁都可以，他怎么可能会在乎自己？可是自己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所以一想到他身上的伤疤，眼泪还是忍不住想要掉下来……

泪光模糊中，Hunk翻了一个身，胸前冰凉的触感让他像是醒过来般眨眨眼，坐了起来。

掏出胸前坠链，Hunk小心翼翼的打开上头的盖子，看着里头Selina的画像，

「修女，对不起，我答应你要快快乐乐的过完我剩下的日子的，可是我真的晕得很不舒服，没有办法快乐的过日子……」船突然癫了一下，Hunk抚着胸口重新做正，

「修女，你看我就是这么没用，难怪我父亲这么不喜欢我，还是Colin比较有用……修女，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还是想问你Colin到底有没有来找我？有没有其实对我有多一点点的关心？是否会在乎我的生死？修女，我真的很想、很想知道Colin到底再想什么，虽然我一直以为我醒了，其实我还是放不下，所以我可以对着修女许愿吗？」Hunk对着Selina的画像露出微笑，

「我希望我死之前还可以在见到Colin一面……」Hunk盖上坠链的盖子，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

「其实这只是我的妄想……」

归家－50

Hunk病了，整日躲在船舱里头不肯出来，当我这样跟其他人说起的时候，所有的人只是以怀疑的眼光看着我，说这小子不是从一上船就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吗？现在也是这样有什么不同？

他们说得都没有错，可是我知道不一样，先前Hunk躲在船舱偶尔还是会有出来走走的机会，他喜欢看海，虽然这样看着这片海让他反胃的情况加剧，可他每每总是看到受不了时才走进船舱，可是现在的他似乎完全没了这样的心情。

「虽然我们都是海上男儿，但是海看久了也是会生厌的！」有人这样回答我。

但是不过短短几天的光景，Hunk原本壮硕的体态突然缩去了一半，原本总是充满朝气的红润双颊，不但变得苍白而且也消瘦许多。

「整天吃了又吐、吃了又吐，怎么会不瘦？」

吃？说到吃东西，我好像已经好久没看到Hunk出来外头进食了，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一直吐当然就吃不下啊。」

可是还是不对劲啊！

不果我提出什么样的说明，总会有人推翻我的理由，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还是觉得Hunk病了。

「阿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汉克？你不是答应我娘要帮我治病吗？可是你现在对汉克比对我还好。」

我有些无言的看着跟我闹脾气的海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与我说话，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说我对谁太好冷落了他，如果失去所有记忆的他会如此对我抱怨，那是不是表示以前的海生真的忍了很久？

「海生，我一直都在……」不知道该怎么与现在的海生解释，只能试着告诉他我一直在，

「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直到你不要我为止。」

海生看着我，突然红了脸，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别人太好，这样而已！」

「可是只有你是特别的。」我不知道现在的海生可以对我的心意理解多少，但是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试着告诉他。

海生很快的跑开了，融入那群真正的海上男儿之中。

「你运气很好，即使现在的海生已经不是本来的他了，可他还是对你动了心。」

转过头，我看到终于走出屋外的Hunk在我的身边坐下，现在的他真的只能以身型枯槁这几字来形容。

「Hunk，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底下了，我真的很好……」Hunk在太阳底下闭上了双眼。

如果现在的Hunk不是穿着厚重的棉袄站在阳光底下，我会相信他真的很好。

「Hunk，你知道我算是个医生吗？」

「我知道。」Hunk睁开眼对我点点头，

「我看过你替海生治疗的样子。」

「那你愿意让我……」

我才刚把手伸出去，Hunk便很快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很好，我不用看任何的医生。」

「Hunk，你的脸都红成这样了，你还说你没事？」我看着满脸通红的他，那样的红并不正常。

「不用！我很好，我躺一下就没事了，就没事了！」

「Hunk！」我试着抓住打算落荒而逃的Hunk，却没想到他发出了尖叫。

「不要碰我！」

Hunk的尖叫让我松开了手，而他也在这时很快的消失在我眼前。

「阿当……」突然出现的海生以某种带着控诉意味的眼神看着我。

「我只是……」该怎么解释呢？想了老半天我只能沉默的露出了苦笑。

海生只是望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但我看得出他似乎已动了怒气。

赫然发现，现在的海生比过去的他还让我无法了解……

归家－51

最近的日子以内外夹击来形容也许并不为过，Hunk躲避我的情况日加严重，而海生最近则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再与水手们混在一起，却是整日跟在我的身边，但却什么话也不说。

「海生，你是不是有话想要跟我说？」被人这样跟进跟出一阵子，就算他是海生，我也是会觉得有些说不上的诡异。

「没有……」海生摇头，但他的双眼还是紧盯着我不放，看见我站起身准备走出去，他马上跳下椅子挡在我面前，

「你要去哪里？」

「Hunk这阵子看起来真的有些问题，我想确定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病了。」

海生安静的看了我很久，突然吐出三个字，

「不要去。」

看着眼前我几乎不熟悉也不了解的海生，我忍不住拧起双眉，

「海生，你以前不会阻止我的，你不也是很喜欢Hunk吗？他病了，你不担心？」

听见我的质问海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迟疑，眼神中透漏着他心中的不安，可他的身体依旧挡在门边一步也不让。

「阿当……」海生突然开口轻轻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不讨厌汉克，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你对他那么好……阿当，你不是答应我娘要照顾我的吗？你是这样告诉我的，为什么你现在对汉克比对我还好？」

我头一次听到海生如此的质问我，在这瞬间，我心中萦绕着不知是酸涩还是甜的滋味；甜的是，现在的海生是否已经渐渐想起了过去，想起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否则他又怎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心中酸涩的部份，是想起过去的海生不曾如此霸道的开口与我说这些，那是表示他对我的感情并不那么深，还是说他一直都是逼着自己把所有的感情完全的隐藏在心底？

「海生……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对着海生伸出手，却在碰到他的前一瞬间缩了回来；若是海生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我这样的动作岂不是吓到他？

海生脸上的疑惑更甚，但没多久就抱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