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昂君

海生哼的一声别过头。

我看着海生的背影，想起入眠前与海生的对话，海生对Colin的敌意曾让我窃喜，可最后还是失望了；我抚着自己的胸口，要自己不能再爱不能再喜欢。

「你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在短暂的沉默后海生突然开了口。

我愣了一下，

「我相信Colin会告诉我，关于我父亲的过去的。至于未来……」我苦笑了一下，

「离开或是留下，我从未想过。」

这里毕竟不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是归家了，但只是替我父亲归家，而我，我没有家，只要有地方肯让我留下就够了。

「不要留下，我们可以回去！」海生突兀的开了口，看着我望向他的眼神，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我的意思是这里……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

「这里当然不是你这二愣子的家！」Colin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我和海生同时转向门口，看见Colin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但是这里不代表就不是Adam的家。」Colin在我们的面前坐了下来，对着海生挑衅的笑了一下，

「至少这里是Adam父亲的家，就算Adam的父亲曾经对不起雾堡，但只要我一句话谁敢说不？」

拉住准备开口的海生，我对着Colin开口，

「你说你会告诉我所有我想知道的事，只要让我见见Selina我会把这条坠子还你。到时我自然会离开。」

「我不是这条坠子的主人，至于你需不需要归还，这就要看我那亲爱的姑姑的意思了。」Colin对着我笑，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她不要你归还……你还记得Monica对你说的话吧？」

我硬着头皮当作没听见他最后的话，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她？」

「我现在不就来带你了吗？」

「我也要去。」海生开口，

「保护阿当是我的责任，阿当去哪我就会去哪。」

「阿当？」Colin冷笑了一声，

「连个名字都叫不好的人凭什么说要保护他？阿当？笑死我了！」Colin一边笑着一边走出房门。

我看了一旁的海生一眼，便跟着Colin走了出去，没有看见海生涨红的双颊。

归家－19

「阿当，我会努力叫对你的名字的。」跟在我后头的海生突然开口。

「你已经跟我说过了。」而且这还是不久前的事。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让我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什么他会不知道？

Colin、我与海生，三个人走在狭长的通道上，Colin根本没有蒙上我们的眼睛，就这样干脆的在前方带着路，他说他根本不害怕我们告密，因为这条路隔天又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了，至于为什么，他说这是雾堡的秘密。

「Adam，你这个宠物可真逗，比我的Hunk还好玩。」前方的Colin听见我们的对话突然开口，只是开口的语言换成了海生听不懂的话。

「海生不是我的宠物。」我冷冷的回他。

「那他是什么？」Colin的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瞧他对你的依赖就像是Hunk对我一样，这不是宠物是什么？」

「海生是我兄弟。」我们是什么？主从？单恋的对象？相依多年的同伴？想来想去，最后我只能如此回答。

「兄弟？」Colin呵呵笑了一声，

「可笑！」

我对Colin语气中的嘲笑不予置评，只是继续跟着他的脚步走，没想到海生却忍受不住的开口。

「阿当，那个什么林的对你说了什么？」

听见海生的问题Colin抢在我前面开口，

「我在问Adam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把他娶进门？我们之间也算是有婚约，我又是雾堡的主人我想要我的婚礼越盛大越好，可是Adam说他年纪比我大，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那个什么生的，你说我和Adam的婚礼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要阻止Colin继续胡言乱语说这些没人相信的话，可是没想到海生竟然信了，让我根本没有插嘴的馀地。

「什么婚约？」

「哎啊！Adam没有告诉你吗？谁拥有那条坠子谁就是雾堡的女主人，竟然如此，我就是Adam的丈夫啊。」

「阿当……」

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头去看海生的表情，只能伸手盖住脸，

「别再胡说八道了……」

「Adam，你知道我不是在胡说。」Colin摇头，

「其实我觉得你很不错，所以我刚刚说希望姑姑不要坠子是真心的……留在雾堡不好吗？」

海生抢在我之前回答，

「不好。」

Colin停下脚步回过头，

「你是Adam的谁？你凭什么为Adam做决定？」

「我是……我是……」

海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无所谓，反正我也早就不期待从海生的口中听到什么让我开心的话了。

「如果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没有资格跟我抢！」Colin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继续走。

其实Colin误会了，我怎么会是海生的什么？海生有怎么会跟他抢？我只不过是一个海生不要的人罢了。

这样的沉默一直在我们回荡着，无声的压力几乎逼得人寸步维艰，却又不得不走下去，我的前方有着Colin，我的后头有着海生依旧亦步亦趋的跟着，所以我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到了！」Colin带着我们走出一户民宅的大门，阳光照在我们的身上，眼前是热闹的街道，而我们的背后只是一扇看似普通的民宅大门。

「不用记了！就算你记得这扇门，没有我，你们也回不到本来的地方，那里头可是会移动的迷宫啊。」Colin的话中带着得意。

海生只是不悦的别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结果即使见到了久违的太阳，我们之间那种沉重的压力还是没有消失，这一次还多了许许多多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们，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和海生那与他人不同的样貌所致。

「你们知道这是谁吗？」Colin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墙上的画像。

「这像是Hunk……这是什么意思？」我虽然可以与这样的语言对话，却看不懂文字。

「上头说这是穷凶恶极的海盗头子……」Colin笑得开怀，

「可是有谁猜得到真正的海盗头子不过是个未满十八的少年，而大家所以为的那个大坏蛋，只是那个少年的痴傻宠物……」

我因为Colin所说的话皱起了双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第四个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Colin你是来找我的吗……」

归家－20

「Colin是来找我的吗……」

听到突然出现的声音，我们三人立刻转了头，Colin本来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像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Selina姑姑……」我头一次见到Colin笑得如此真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一个笑得温柔的女人穿着密不透风的黑白长袍，只露出手脚和脸，一脸慈祥的看着Colin……这个人就是父亲到死也忘不掉的Selina吗？

看着这个女人，我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至死也忘不了她，娘比这个女人美多了，又是这样不离不弃的陪在父亲身边，为什么父亲忘不了她？宁愿病死也不愿继续与我们一起在山里生活下去？

「你该叫我修女。」Selina一脸温柔的拍着赖在她身上撒娇的Colin，抬起头来看了我和海生一眼，

「这两位特别的客人是你的朋友吗？」

接收到Selina投来的目光，我和海生同时欠身问候。

Selin笑着欠身回礼，

「你该好好向这两位学习，别再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Colin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一定不够了解Colin，这孩子年纪不大，手段却已是毒辣，否则怎么同整这一整个海盗集团？

Colin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警告，要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姑姑，愿意陪我回雾堡吗？」Colin拉着她的手。

Selina的眼神微微一变，但还是那样的温文儒雅，

「我不可能回去的……Colin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远离那里。」

对于Selina所说的话Colin只是一笑置之，

「我希望姑姑待会再做决定。」他对我招招手，

「Adam，让我姑姑看看你的坠子。」

当我走向Selina时，我看见她突然变了脸色，双眼有些讶异的望着我；我长得比较像娘，但她这样看着我是否在我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你叫做Adam吗？长的有点像我某位故人。」Selina端详我片刻后开口，完全没有注意到Colin在一旁的窃笑，

「你想让我看什么？」

我看着Selina，慢慢的拉出一直贴身挂在我脖子上的坠子，Selina也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脚步有些踉跄的退了几步。

「姑姑……」Colin扶住了Selina。

「他……他……」Selina指着我，却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姑姑，在外头不好说话，我们回去你那边再说好不好？」Colin望了我一眼后在Selina的耳边开口，而Selina捂着脸点了头。

Colin扶着Selina走在前方，回过头示意我和海生跟上。

「阿当，你们刚刚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那位大婶一见到你的坠子会伤心成这样？」一直被我们晾在一旁的海生终于忍不住开口。

「海生……」我看了海生一眼，

「大婶很伤心，是因为她看到我便知道自己被深爱的人所背叛……我可以了解大婶的苦，但是她不知道其实我娘也很苦……」

娘真的很苦，这样热切的爱着一个人，明明知道他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存在，娘还是甘愿为了父亲抛弃了本来的家，住在荒凉的山里，但娘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父亲的真爱，她比Selina好的只是陪在父亲身边而已。

「阿当……」海生有些紧张的看了我一眼，

「阿当，我不知道你爹娘过去的情形，我也不知道大婶在伤心之中会怎么样，我没有办法帮你，可是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守着你。」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海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所能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有你对我的守护而已……

归家－21

我与海生跟着前方的两人慢慢的走道不远处的小房子里，我见到海生在经过一幢挂着高高十字的建筑物前踌躇了一下，才一脸阴郁的继续跟着大家走。

「怎么了吗？」我看了一旁的海生一眼，但很快的又别过头。

「有点问题……」海生慢慢开口，一脸防备的望着前方，

「阿当，你有没有看到我们刚刚经过的建筑？挂着十字的那个？」

「有啊。」

「我曾在一幅画上看过那样的建筑物，有人跟我说那是修罗的庙宇，是那削发为尼的修罗人出家的地方。」海生的话终于引起了我的住意，

「那个大婶身上的服装是修罗尼姑的服装，可他们带我们去的地方为什么不是刚刚的那里？」

海生是不会骗我的，那么Colin与Selina两人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海生看了我一眼，替我做了决定，

「我们去看看吧，不去看看我们这一遭不是白来了吗？」

这……这像是我之前每次做了会让海生担心的决定时，我会回答海生的话，海生对我的态度还是从来都没变过，我还扭扭捏捏的不敢看他，不免过于矫情。

所以我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意，对着他点点头，继续朝前迈进。

我们最终走到了一间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的房子前才停了下来，我们原本想与他们两人一起进入，却没想到Colin却让Selina进屋后转身禁止我们继续往前走一步。

「在你们进来这里前，我有些话想先跟你们说清楚。」Colin斜倚着屋门看着我和海生，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姑姑不属于任何的教会，因为当初只要哪一家教会敢收我姑姑，全都被我或是我父亲放火烧了！」Colin校的狂妄，

「姑姑也真是的，我们可是海盗欸，只信奉海神只信奉海上飘忽不定的女妖，她怎么可以轻易的抛弃我们？可是姑姑还是抛弃了我们，离开了雾堡选择自己一人住在这间破屋子里……」

听见Colin的话，我与海生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我的秘密，别告诉我姑姑……」Colin笑了一下，

「别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秘密守了这么多年也是会累的。」他侧身让了一条路，

「进来吧！」

我和海生同时进了屋，一进门就见到Selina坐在一张桌子前，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先前那样的悲伤，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我们，

「你们几个孩子说话还说得真久，偏偏还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她像是在与不懂事的孩子说话那般无奈的摇摇头，

「先坐下来喝杯茶。」

还来不及说话Colin已经从后头走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让我坐在他与Selina的中间，我回过头望着海生，看着他在错愕之后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落座。

四人围成一桌，拿起桌上精致的杯子，气氛诡异的啜饮着那颜色偏红的茶汁。

「对不起……」

「我听说……」

我和Selina同时开口，错愕的看着对方一眼，她对我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先请。」

我看着那样温暖的笑容，突然有一点点的了解到父亲为何对她无法忘怀。

「父亲……」原本已经想到该说什么，却在她的微笑下，我什么都忘了，只说了父亲两个字，我就已经什么话都说不下去。

「Adam，你的父亲是谁呢？」Selina对着我笑，

「你只跟我提父亲，可你的父亲到底是谁呢？」

我的父亲是谁？这不应该由我来告诉她，我会这里就是想要知道我父亲到底是谁？

「Selina你知道吗？我连我父亲的名字都不知道，他留给我的只有Selina这个名字。」我看着微微变了脸色的Selina，

「父亲告诉我，如果我哪一天我替他回了家，我要替他与Selina说一句，说他永远没有忘记她……」

归家－22

「父亲告诉我，如果我哪一天我替他回了家，我要替他与Selina说一句，说他永远没有忘记她……」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同时Selina的眼中明显的露出了悲伤，她低下了头，

「这种时候，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

那声低语带着悲伤、带着无奈和浓浓的闺怨，先前与Monica的对话让我知道她本来的身分，也惊觉父亲原来是横刀夺爱的角色，但这是上一代的事了，我来，只是为了解开这个结，我父亲与Selina的心结。

「他呢？」不知多久Selina才抬起了头，

「你来了，但他呢？」

「走了，将近三十年前就走了……」我也快三十五了，直到现在才突然惊觉为什么我会连五岁时所发生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难道是因为父亲与娘的执念都太深，深刻到让我记着所有的事情？

「三十年了……谁能告诉我，我这三十年到底是怎么过的？」Selina的声音已经不能算是低语，而是清楚的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姑姑……」一旁的Colin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Colin。」Selina对着Colin笑笑，

「我有点累了，替我接待两位客人好吗？不好意思……」Selina对着我们点头示意后消失在一扇门的后面。

Selina一走海生立刻坐到我的身边，

「阿当，你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我只说了一句。」我看着海生，

「我只说，我父亲从未忘了她而已……」

海生露出惊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