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昂君

「难道那位大婶才是你父亲的妻子？」

「什么妻子？那个叛徒才不配成为我姑姑的丈夫！」Colin红着眼大叫。

一看到Colin的模样，海生立刻拉着我站了起来离开Colin一段距离。

「这句话不该由你来说。」即使我与父亲的缘分不深，但不代表我肯让人这样说我的父亲。

「是吗？」Colin佞笑了一下，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是怎样的人吗？我告诉你，让你自己做评断。」

我可以相信他吗？他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过去曾发生的事，连我都还出生了，还需考虑这个孩子？他所知道的也许只是充满怨恨的片面之词。

「我想知道我父亲是怎样的人，但不是由你口中说出……」我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我想听的是她的说法。」Selina是我父亲爱了一辈子的人，她呢？她是否也同样爱着我的父亲。

「你一定要以过去的事来折磨我姑姑？」

「不是。」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Colin，

「我只是想知道我娘到底是输给了怎样的女人？」

「输？你娘可是守在Eric身边的人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Colin瞪着我，

「我看你日子过的很好，身边还有一只黏的紧紧的看门狗，你娘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你也根本没受过什么苦吧！」

「你不是阿当，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海生跳了出来瞪着Colin。

「海生，没关系的……」我伸手拉住海生的手臂，

「事情都过去了，我已经没关系了。」我已经从那早已消失的村落去了又回，我早已跳脱过去的痛苦之中，什么都不怕了，

「Colin，关于我这个人的过去，我就直说了，我父亲被村民当成鬼，躲在山里一辈子直到病死；我娘被疯狂的村民活活烧死，那些凶手中还包括了我娘的亲友；至于我，我被叫作鬼子，头一次走出山里，就被我娘的亲友们抛下山崖，要不是海生救了我，我就不会在这里……」我看着有些楞住的Colin，

「我父亲是叫着Selina这个名字咽气的，他的眼中没有我也没有我娘，他从来不告诉我关于他的一切，就连他叫做Eric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说我娘输了没有？」

你说这样长大的我怎么可能对我父亲没有恨？我怎么不会替已经爱了父亲一辈子的娘感到不值？我来这里只是想知道，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值不值得我娘的爱？

海生握住我气得发抖的手，让我本来升到最高点的怒气突然消散，心底暗暗嘲笑自己的没用，明明知道他的心中没有我，我却还是会为了这可能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而窃喜，其实我和我娘是同一类的人吧？

「这里多的是空房间，你们自己收拾一间暂住吧，我不能离开雾堡太久。」对于我的质问Colin几乎是落荒而逃。

站久了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海生立刻扶住我，我趁机将头埋在他的颈上，

「我记得你已经拒绝我了，可是一次就好，让我这样靠一次就好……我也是会累的……」

海生没有将我推开，反而伸手反抱住我，这样的温暖即使是梦我也甘愿……

归家－23

那日Colin离开后连着几日只有我们三人住在这简陋的屋子里，Selina对我们一直都是那样客客气气的带着淡淡的疏离，那日之后，她不再与我提起父亲的事，我也一直找不到机会问她。

「海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寻海生寻了大半天，最后竟在后愿看到海生裸着上半身劈柴，让我的双颊忍不住发烫。

「那个赛大婶也挺可怜的，就自己一个人住，我们吃她的住她的，多帮一点忙也是应该的。」

我看着海生接过我递上的手巾擦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海生从以前就只对我一人好，我不希望有人分去了他对我的关心。

「阿当，你怎么了？」海生有些迟疑的开了口，

「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很快的背过身去，海生是那么的了解我，这样丑恶的想法我不想让他发现。

「孩子们休息一下好吗？」Selina出现在角落，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

「我准备了茶点，我们……聊聊吧……」

我看着她有些闪烁的眼神，不知她到底是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与我提出这样的邀约，也许是她终于忍不住了，想知道父亲最后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的。

「阿当，赛大婶说些什么？」海生看看Selina又回头看着我。

「她让我们休息一下……海生，待会你只要坐在我旁边就好，什么都别问，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不知道我待会会听到怎么样的结果，我只是需要一点点的力量。

海生愣了一下，很快的又堆满了笑，

「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是啊，一直都是这样，所以我不该再贪心了。

海生披上了衣服跟着我走到了起居室，在一样位置上坐了下来，我们的面前是如同那一日一样的红色茶水，面前是一小碟酥饼；作为主人的Selina看起来有些紧张，不断的搅着手上的手巾。

「孩子……」等到我和海生都喝完一杯茶之后，Selina才终于打破了沉默，

「Eric……你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我看着Selina突然变得激动的表情，我继续开口，

「不是我们不治疗父亲，而是父亲总把母亲辛辛苦苦采回来的药扔掉，因为人生无趣，他不想活了……」

「为什么不想活？他还有你，还有你……你母亲……」Selina还是难掩激动。

「修女……」这是Selina要我们对她的称呼，

「我父亲只给我两个东西，一个是我的名字，一个是我颈子上的墬子，就连我父亲叫做Eric我也是现在才知道，你认为我父亲的心目中还有我们吗？」我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继续说，

「我母亲明明不知道我父亲的来历，却傻傻的爱上了他，最后还因为与我父亲有了我而被族人活活烧死……而我……在我父亲去世之前，我从来没有踏出父亲所躲藏的深山里，父亲死后，我被叫作鬼子，也差点被杀死……修女，你说这是一个正常父亲该有的行为吗？他不守护我们这个家就算了，还抛弃了我们！」

一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对我父亲有多恨，恨到我全身发着抖，过去我所遭遇的一切全都拜我父亲所赐。

看见我越来越激动的模样，即使海生听不懂我再说什么，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握住了我的手。

Selina沉默了半晌才开口，

「如果你这么恨，为什么还想替他走这一遭？」

我看着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Selina，我取下了挂在我颈子上几十年的坠子，

「因为我想看看你，看看抢走我父亲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将坠子放在桌上，

「还给你。」

她略抬起头看着桌上的坠子，略微打开的小盒露出了Selina年轻时的画像。

「我早就知道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Selina悠悠的开口，

「我本来该是雾堡的女主人，海盗头子的女人，那个人没有Eric好看，他的年纪也足以当我的父亲，可是我知道他是真正对我好，那个人不像一般的海盗玩遍雾堡所有的女人，反而在其他男人的身下救了我，他说我注定是他心头的那根刺，所以他要宠着我，爱着我，让我当雾堡最幸福的女人，可是我偏偏背叛了他。」

看着Selina陷入回亿之中，我只是握着海生的手什么话都没说。

「我是不是应该以我所有的爱来回报这个男人？可是我尊敬他、崇拜他却没有办法爱上他，我爱上了那个被其他男人抓回来的俘虏，我知道他也一样的爱我，所以我救了他，把我唯一能给的都给了他，只希望他记得我，总有一天会来带我走……可是他一去不回，我在等待的日子里像朵失去水分的花朵渐渐没了生气，最终还失去了我和Eric的孩子，那个人也因此知道了我对他的背叛……可是他还是不恨我，还愿意让我当他的女人，可是我怎么能够？所以我离开了他，想要当修女过我的日子，却没有一家教会肯收留我，让我只落得现在这样的日子……」Selina突然抬起头看着我，

「你说，我和你母亲，到底谁赢谁输？」

归家－24

「你说，我和你母亲，到底谁赢谁输？」

我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因为不管是她还是娘都是输家……可她毕竟是真正的得到过我父亲的爱，她现在的一切不是也是自己所选择的吗？她背叛了爱她的人，所以最后只能孤单的活着，可是娘呢？

娘也是选择抛下爱她的人跟着父亲，Selina还有得到父亲的爱，可是娘却连父亲的爱都没得到过，最后还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追根究底，是她与我父亲破坏了我娘的幸福……

「孩子，我在你的眼中看见了恨……你恨我吗？」Selina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你可以恨我，可是我又该恨谁？你说你父亲到死都恋着我，可是却是你母亲陪着她到最后；你母亲毕竟和你父亲有了你，那我呢？我唯一的孩子早已化作尘土……孩子，你说，我该恨谁？」

我一时语塞，她也是有恨的，只是该恨谁？她不过是和我娘一样傻，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看了一旁的海生一眼，其实我也一样……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不爱，我和海生就永远都只是朋友那该多好？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不要爱上Eric，这样我就不会背叛了对我好的人，你的母亲也不会这么痛苦……那该多好？」有些讶异Selina与我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可是我已经爱了，我和你母亲的感情都收不回了，我已经没有后悔的权力了；可是你母亲却自由了，只剩下我没了Eric也没了孩子，就这样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孩子，如果我和你一样有一个可以恨的人该有多好？那我至少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动力……」Selina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岁，屈偻着身体慢慢的站了起来，

「这条坠子还给你了……人都走了三十年了，何必这样破坏我平静的生活？」她慢慢的消失在起居室的尽头。

「阿当，赛大婶怎么了？怎么看起来那么悲伤？」一直安静坐着的海生见到Selina进了屋子里去后才开口。

「她说她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想跟海生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到最后却只能这样下了结论。

其实她等了这三十多年的光阴应该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吧？可是真正等到要面对的时候，对她来说还是不小的打击。

「她会活下去的……」海生看着她消失的门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她很坚强的，可是忍受这么久的孤寂，赛大婶才没那么容易活不下去；跟她相比，我担心的反而是你……」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海生担忧的看着我，

「阿当，你已经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了，对吧？那之后呢？把这当做离宫目标的你，之后会怎么样？你不是说你从来没想过之后该怎么办吗？现在该想了。」

之后该怎么办？谁知道？

我这辈子真正为自己活过的时间太少了；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宫，成为国师之前，我为了师父的期望活着；成了国师之后，我是为了皇上、为了黎民百姓活着，当我现在不再需要为谁活着的时候，我该如何为了自己而活？

「海生……」

「我在。」

「这一趟远门，我回了我娘的家，也回了我父亲的家……但我呢？我的家到底在哪里？」到底有哪里才是我可以回去的地方？

「没有家就自己建一个。」海生拉着我的手，

「我说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低下头，却没有甩开海生的手。

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海生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就不肯回应我的感情，为什么却又一再的这样撩拨我的情绪？他难道不明白我会因此而感到快乐，却也在快乐之后感受到更深的痛苦……

「你不需要一直陪着他。」我抬起头看见消失踪影好几天的Colin出现在门口，脸上还带着笑，

「Adam属于这里。」

「谁说的？」海生对着Colin怒目而视。

Colin看着我还未收回的坠子，

「姑姑不肯收下对不对？那么现在拥有这坠子的人是你，不是吗？那么你就是我的妻子！」

我站了起来想要怒斥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却没想到他突然俯身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让我改变了主意。

「愿意跟我回去雾堡了吗？我的新娘。」

我测过头不敢看海生现在的表情，咬牙点了头……

归家－25

Colin对我说了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其实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问了我一句，我喜欢海生是不是？

真正让我选择留下的当然不是Colin的这句话，而是当Colin俯身在我耳边时，海生脸上的表情。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海生，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害怕、不甘与浓浓的怒气；这样的表情可以算是忌妒吗？我可以因此当做海生也是一样的喜欢我吗？我答应留下来是因为我想再看看这样的海生，我想确定海生的心情。

可是自从回到雾堡后，海生再也没有对我多说一句话，他还是信守诺言守在我的身边，但却不再像过去那般握着我的手。

「海生……海生……」我不断的叫着坐在我不远处的海生，可他依旧背对着我彷佛没有听见我的声音。

为什么不肯理我呢？为什么要这样让我伤心？我不过是想要知道你是否也是一样的喜欢我而已。

「海生、海生……」不肯死心的叫着海生的名字，直到海生背对着我站了起来，

「海生，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已经不需要我了吗？何必管我去哪里？」

相隔多日的头一句话，竟是这样的绝情，让我几乎撑不住心里的痛而倒在床前。

「宠物乖，Hunk不喜欢那个黑头发的人，他欺负宠物，Hunk讨厌他。」

扬起头看见一张老实憨厚的表情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先前将我恐惧到不行的那个壮汉。

「Hunk，怎么会来这里？」我看着他对我露出了憨傻的笑容，

「我不是宠物，你别这样叫我。」

「可是Colin说你和Hunk一样都是宠物，Hunk听Colin的话。」Hunk的脸上永远都是这样的笑，

「可是那个黑头发的人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宠物？害Hunk都不能跟宠物说话。Colin说Hunk要和宠物当好朋友，Hunk听话，跟Monica不一样，所以Colin疼Hunk。」

听到那个女孩的名字，让我想问问那女孩现在究竟怎么了？虽然我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所希望的结果。

「Hunk，Monica最近怎么样？」

「Monica？」Hunk的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Monica很坏，Monica的主人很疼Monica，可是Monica都对她的主人很凶，还一直想把自己的主人变成Colin，Monica很坏！」

我听不懂Hunk话中的意思，是我们认知的不同，还是Hunk有一套独特的语法？

「Hunk，我不明白。」

「宠物好笨，比Hunk笨。」Hunk白了我一眼，我只能傻笑的回应，

「我再说一次……Monica很坏，对主人很凶还要换主人……」

我苦笑了一下，Hunk以为说慢一点、把句子缩短一点我就会听得懂吗？

「我还是……」

「雾堡女人的第一次是头子用来犒赏的礼物，至于失去童贞的女人就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将她带回去当老婆了。」Colin突然出现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