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如此,他们一部份人不得不躲到阴暗的角落里,与所谓的"正义分子"打起了夜以继日的地下游击。
另一部份则为了隐瞒自己的性向和女人结婚生子,组织"正常"的家庭,然而仍旧是同床异梦,数年之后,他们到头来还是禁不起作为男同志的下半身海绵体的本能骚动,终究偷偷摸出门去追寻自己的另一半。
运气好点,顺利对所有人瞒天过海,直到他们与情人携手衰老死去。
运气差点,某日被揭发或抓包,让父母得知后是羞怒,让妻子儿女知道后免不了又划开一道家庭裂痕,凿开三代鸿沟;妻离,子也散。最后落得个家族之耻,人人唾弃的对象。
眼前的钱澄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想到这里,苏实恨不得冲上前痛痛快快揍他一顿,以泄心头之恨,也为被他耍得团团转的张媛出口气。
然而很矛盾的,苏实却同样舍不得,狠不下心打他,不愿将他排除在自己的视线之外。他不想再也见不到钱澄。
说是矛盾罢,但把这种心态放在苏实身上倒也说也过去。
不知不觉中,这些日子里,苏实开始习惯钱澄的存在,即使心有不愿,却也习惯他的照顾(如果钱澄对他的行为称得上是照顾的话),习惯他介入自己的生活。甚至他还认为若再加上张媛,那会更加完美。
想到这里,苏实一惊。
难道自己有"恋医"情结不成?
去他妈的什么鬼东西!发现最近跟陈森混在一起,拜那小子所赐,自己的想像力变得越来越丰富。连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想得出来?
苏实把目光抛向窗外,对漆蓝的夜空翻了个白眼,这一幕正好被钱澄撞了个正着。
刚才小实的表情好可爱。钱澄顶着红扑扑的脸蛋,看着看着眼睛又发直了。
现在眼前安安静静的小实,虽说看起来怪了点,不过有种说不出的顺眼,很是乖巧文静可爱(?),不似火爆发飙时,自己得战战兢兢想对策来慰抚他,总是不消几分钟就耗去他大半的元气,实在是有害身心健康。现在这样子让他挺享受。
钱澄正幽幽地想着,苏实彷佛是存心吓煞他似的一站而起,拔腿就往浴室奔去,可怜的钱澄当场被吓得心跳乱了好几拍。
"干什么呢......"忍不住小声抱怨。
"我尿急也不行?"从浴室传来宏亮的嗓音在他合嘴的下一秒滑入他的耳朵。
这样也能听得到?想不到小实的尖耳宛如野兔猎犬般贼灵。
为了自保,钱澄决定还是少说他的背后话为妙。
铃......
这时,被压在一大堆衣服下面的外套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钱澄连忙翻出衣服掏出手机接通:"啊,对我是。"
"你--"
"嗯嗯。"
"我是小实的嗯监护人。"
"你又是......"
"哦。"钱澄沉默了。
"钱澄!"苏实的粗大嗓门向他脆弱的耳膜袭来。
"什么事?"钱澄慌忙掩住手机。
"麻烦你帮我把桌上的英语书拿来,快点好不好?"
他刚才说什么?大脑顿时短路了一分零八秒又三十七,一边蹲茅厕一边研究英语?善用时间也要看情况,他就不怕生痔疮么?
"你到底是拿还是不拿啊?"等得不耐烦了,苏实干脆吼起来。
"来了来了。"
钱澄匆匆忙忙把英语书从门缝里塞给苏实,苏实不紧不慢地接过书,猛的抽开门,钱澄手中的手机彻底暴露在他视线中。
"小实?"落入眼的却是苏实翘着二郎腿坐在马桶盖上打哈欠的画面。
他没有方便?那干嘛一直待在厕所里?
苏实意味深长地凝望着钱澄和他那只闪着信号的手机,默默看了一会儿,右手一挥,啪的一声,狠狠摔上门。
钱澄的鼻子险些给撞出血,还好他反应够快,立刻闪开了。
小实又怎么了?
第十章
勉强平平安安渡过一整晚。
第二天星期六上午,早餐后。10:45am
两个男人懒散得连晨运都干脆省略掉,双双瘫在阳台做日光浴。无聊之际,两人开始扯起野棉花。
苏实讥笑钱澄:怎么你也跟我这个小市民一般水准啊,大医师?
钱澄摇头轻笑,反唇相讥:阳光中的紫外线线可以杀死蹒虫嘛,而且饭后作剧烈运动对内脏有害啊,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高材生?
苏实干咳两声,算是举旗投降,放弃了事。
钱澄不经意瞟过苏实裸露出的手臂:"你肤色这么深,是晒的?"
苏实听过勾唇笑起来,转眼间脱掉身上的衣衫,露出结实匀称的上半身。分布在麦色身体各处的肌理,一看就知道是未经过刻意锻炼过的上等天然材料。
"你看呢?"苏实躺了下去,展开臂膀,让钱澄看个清清楚楚透透彻彻。
钱澄像作生物解剖似的小心翼翼接过苏实的粗臂:"应该是天生的。"因为肩、臂、腹部与脖子的衔接处颜色一致,没有丝毫色差。
"真可惜......"大掌滑过钱澄白净的脸庞,苏实故作可惜的叹道,"你的眼力有待加强......"
"不是?怎么可能?"
"夏天游泳晒的,顺便说明--我是裸泳,在自家游泳池里。当然看不出来。只要是见过我的人都认为我现在的肤色比起以前的要更加适合我,"苏实美美的砸了砸嘴:"头发也是。"
钱澄终于看到面前手臂的皮肤纹理中细小的缝隙呈偏差较小的浅色,几乎是同色系的头发随着微风的漾动飘抚耳根和后颈、小实的身躯、灵魂深处。
就连你的性别也是。
铃--
又有不速之客想造访苏实家,不是别人,依旧还是那个让苏实头疼的厚脸皮小子--陈森。不过这回他难得知道事先要讲礼貌,打电话问一声。
当苏实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时,就头大得不得了,于是他操起电话劈头就骂:"哪个鬼(贵)人?"就是有些人不识相,不去上班上学,偏偏来打扰他宝贵的晨休时间。操!
"实,是我呀。"
"喔?你又是哪位啊?"苏实完全不给陈森面子。
"哎......你的小森森哟!"好恶心的语调。
苏实差点儿就此摔下电话。钱澄倒大开眼界,头一回看见苏实这种表情。
"我现在来你那边好不好?"
这个陈森真有点毛病,没事老喜欢三天两头就往他这里跑--即使他这里既没有PS也没有AV,怪哉。
"没门。你不是在考试吗?"陈森该不会胆大包天到敢任意逃课的地步吧?
"我早交卷啦。有空的,有空的!"陈森快活得连音调都带有笑意,想必他应该考得不错才是。
"这个嘛......"目前他还不怎么想让陈森认识钱澄,于是他开始编造搪塞的理由。
"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不行。我有客。"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回答得好朦胧。
"谁?"就陈森所知,苏实不是个爱交际的人,更不会在现在这种非常时期无聊到有闲心去沏茶待客。
"没你的事。小孩子乖乖回家温习功课去。"
"喂...!"
"拜拜。"苏实一口气挂断电话。
苏实夹着一罐冰啤酒回到钱澄身边坐下,开罐细细浅尝,无意往旁边一瞥,发现钱澄正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喔,忘记给你拿一罐。"苏实握拳蹭了蹭发痒的鼻头,作势要转身去开冰箱。
"谁找你?"
"一个朋友吃饱了撑着没事做。"苏实故作嫌恶的对钱澄撇撇嘴。
钱澄很好奇像小实这般的坏脾气坏嘴巴,竟然还没得罪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经得起这种洗脑般的精神摧残。
"陈森那个不务正业的家伙明明是毕业生,放著书本不看,却想跑到我这里来凑热闹!"
陈森?
"是不是与你同班的......"钱澄突然封住自己的嘴巴,可惜为时过晚。
"对!--"苏实用力拍了下大腿,迟疑了会儿,狐疑问道:"你怎么知道?"
钱澄哑然,盯着他的苏实皱起的眉心深深凹进印堂,气氛顿时倍添几分诡异。
"你以前对我说过......"声音越讲越小,明摆的不安和心虚。
苏实愈看愈觉得事有蹊跷。
很简单,因为苏实在认识钱澄之前根本未把陈森当过朋友。再者,他不是个喜欢与人攀谈的人,又怎么会凭白无故对钱澄透露一个与他不相干的陌生人的一丝半毫,而且陈森是在钱澄"消失"的那段日子开始对他死缠烂打。
可疑。
"奇怪了。我记得我才交上他这个朋友,而在那期间......我连你半个影子都寻不着,哪有机会向你介绍他?"
苏实突然想起陈森是张媛的侄子,而钱澄和张媛曾是夫妻关系,那么他和陈森就是侄叔侄关系。理当相互认识,他之所以会支支吾吾磨蹭半天,也许是另有隐情吧。
苏实正想说什么,钱澄却好死不死在苏实就要改口前头抢白道:"我的确不认识他,当然我跟他没见过面......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他好像认识我并且知道我的新手机号码的样子他call过我,"钱澄执起苏实喝剩的啤酒一饮而尽,擦干嘴巴:"在昨晚。"
苏实安安静静听钱澄自白。嗯,可能陈森是从张媛那里弄到的号码吧。
但他马上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钱澄与张媛结婚四年之久,竟然连张媛的侄子都不认识?捏紧的拳头青筋若隐若现,泛白的关节发出戈吱戈吱的脆响。
"我倒把要跟你算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句话听在钱澄耳里极为讽刺,那晚小实就是以"摊牌、算帐"为理由冲到他家,原以为他真要来大干一架,哪知讲还没讲出个什么名堂,没一会儿两人竟然上起了床。
笑话!他倒要看看,这次小实又是来跟他算什么"身体"帐?柔和的脸庞霎时蒙上一层冰彻冻骨的腊月寒霜。"算帐?上次你操得还不够?"
苏实冷不防掴了他一巴掌,力道不大,却也让钱澄难堪至极。"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喔?那你要我说什么?"结结实实挨下这一耳光,更加速了已经是濒临爆发边缘的闷怒,使他说起话更是句句挑衅味十足。
"你不喜欢女人,为什么还要跟张媛结婚?"
"你就这么相信那女人的一面之辞?"钱澄冷哼。
"是。"
"......"这轻易脱口的单字使得钱澄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那时候她知道我和一个男人有那种关系她跟我们说好了的是他她"
钱澄彻底崩溃了,苏实实在听不清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他?
还是她?
苏实被弄糊涂了。
"你会相信我吗?"钱澄低垂着头,没头没脑抛给苏实一句话。
"那得看你话中的可信程度到底有多少。"
"张媛她是自愿的。"
"废话!这年头结婚还分自愿不自愿?"苏实被气到直翻白眼,差点当场儿吐血暴毙。
"我的意思是,她是在知道我有情人的前提下提出结婚的。"
啊?
"等等!怎么我从你们口中听到的两个版本不一样?"
只见钱澄凄然一笑,忧怨无声地望着他。
莫非真有隐情不成?
苏实脑袋里已被搅成一团浆糊,挤尽脑汁努力想分析出点名堂来,可惜依旧是满脑子浆糊。
"你自己好好判断吧,我要走了。"钱澄顿失与小实较劲下去的兴趣和耐心,一走了之倒干净。
眼看钱澄的脚就要跨门而出,急情之下,苏实粗鲁地扯住钱澄的衣摆,死不罢休的作最后挣扎:"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我还有个问题"
钱澄放弃似的叹口气,说道:"有什么尽管问吧。"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国贸见的面。你当时还戴着那里的工作证,可是一转眼你又摇身变成医院主任......你到底身兼几行?"
钱澄闻言,无意识的擦了擦嘴唇,雪白的牙齿自虐般的咬紧了下唇,直至唇瓣泛着不自然的深红,他接着长叹一声:"国贸大楼那里是我和我男友合开的一家美容院。"
那时小钱和男友一起开店做生意?真是相亲相爱哦!他酸酸的想。
等等......美容院?苏实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一名七尺男儿,竟会与美容院扯上关系?并且还是经理来着?
"美、容、院?"苏实免不了用看怪物的眼神瞅着钱澄。
"不过现在已经"关门大吉"了。"钱澄自嘲地扬起眉毛。
"生意做不下去了?还是因为你们......"苏实很"识相"地把该问的话的份量斟酌得不重不轻刚刚"好"。
"不是......"苏实发现钱澄的眼眶隐约泛红了。
"你真想知道?"
"嘿嘿......"接着看到他眼眶里泛起水光,让苏实有些不知所措了。
"因为他死了。"
"死了?"苏实显然是大吃一惊,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死掉?
"车祸。"钱澄很及时的为苏实解惑:"肇事者在今年年初才抓到。"
即使对男友发誓过一定要保密,况且钱澄自己也不想让小实知道,可终究在情绪激动难控的情况下,他把食指指向苏实的下半身,冲口说出:"这,就是我男朋友在临死之前,以生命作代价送给你的礼物。"
---!
苏实脑袋里所有东西瞬间被抽干,脑子一片空洞洞白茫茫,身体除了硬直僵化还能如何反应。
生命?
代价?
礼物??
去年秋天,钱澄通知他作手术准备时的对话又回荡于耳边:"是钱澄吗?呃!怎么,有好消息了?"
"是啊......至少对你来说是如此......"
那时候自己只顾着高兴,却没有察觉钱澄声调的异常,也没有去读解钱澄话中的含义。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苏实错愕的望着钱澄,钱澄别过头,半边藏在阴影的侧脸微微抽着筋,牙齿也跟着打颤。然而苏实从那一片暗色中捕捉到一线水光。
"小钱......"
就像是被打翻的调味坛,苏实憋得几近要窒息过去。"那么你是为了追随你情人的大家伙才看上我的罗?"
钱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实,那字眼是从小实嘴里说出来的?
口不择言的话语狠狠刺伤了钱澄,他冲上去,毫不犹豫甩了苏实一嘴巴。
一缕血丝渗出破皮的嘴角,湿热的猩红划过苏实的下颚,留下一道斑驳弧线。
苏实的尊脸当然不容白白给人扇,他反钳住钱澄的手腕,冷冰冰的盯着他。
"你还是不是人。"钱澄怒道。
"你......你现在不是喜欢我的吗?"
钱澄的身体一震,错愕的望着欺近他的小实。他知道?
"忘了他吧。"
"你想说什么?"
彷佛两人忘记整个世界,彷佛一切都消失不存在了,专注得连彼此的心跳都可以置若罔闻,他们依旧对视着。
"...我可以的......"苏实边说边捧住钱澄的双颊,红舌来来回回舔拭微启的双唇,慢慢的,连牙齿也一并上阵助威,与相对的唇办追逐厮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