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中————者也

喝光杯中的酒，赵析拿起壶又满了上来，酒喝得多了，他的神色调皮了起来。

他伸手搂过张禹的头，看着张禹的眼睛，醉意熏然的说：“我们来看看，今天能够碰上什么人。”

酒气喷洒在张禹的面上，张禹的脸红的仿佛能滴出鲜血。

“你害怕么？”赵析抬起张禹的下巴，眼神中满是酒意。

张禹木讷的摇晃了一下脑袋，迷恋的看着赵析的面孔。

赵析蹒跚着站了起来，拿着酒杯走到窗前，他低头朝下看，刚好看到一个紫衣的男人，这个男人的身形很眼熟。

酒气冲上了脑袋，他吃吃笑了起来，正好男人抬起了头。赵析伸手将酒挥洒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依然冷酷的仰着头，任由酒撒在他的脸上。这么冷的天气，他却不躲闪，只是看着楼上痴笑的人。

紫色的衣服，身后白衣的随从，倨傲的表情，上天真的是安排好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酒却倒在同一个人身上。

赵析吃吃笑着看着底下的人，嘴里喃喃的吐出了两个字：“云落。”

皇宴-机会

杯中的酒倒尽了，赵析吃吃笑着将酒杯扔了下去。云落伸手接住酒杯，看着窗口痴笑的赵析，眼神弥漫着深情。

“赵析。”同样醉醺醺的张禹摇晃着站了起来，走到赵析的身边，将胳膊搭在赵析的肩膀上，嬉笑着看着赵析的脸。

搭在赵析肩膀上的胳膊很刺眼，云落皱着眉头飞身而上一把将赵析抱在怀里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胳膊下的人被抱开了，张禹看向云落和赵析。醉眼朦胧中，仿若看见两个仙子，翩然的在雪花飘散的空中飞舞着。他伸出双手，可是仙子离他很遥远，根本就抓不住。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桌前，继续喝酒。

醉了，有些醉了，手拿不住酒杯，他脑袋沉沉的趴在了桌子上。

“怎么还是你？”赵析敛起笑容，眼神被酒渲染的有些迷乱。

“哎，我困了。”赵析趴在熟悉的胸膛上，听着咚咚的心跳进入了梦乡。

云落在赵析晕红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抱着赵析来到了赵析的宅子。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在他的府里，析儿在柳树下睡着了，他抱着析儿回屋子。柳树的飞絮落在析儿的脸上，他轻轻将柳絮拿开，析儿如同猫一样紧紧的朝他怀里钻。他想离开处理公事，却被析儿的双臂缠在了身上无法离开。他舍不得将析儿吵醒，只能抱着析儿躺在床上。

物是人非，一切如果能够回到过去，他--哎--还是会强行将析儿绑在身边，但是再也不会让析儿经历那些痛苦的事情。

将赵析放在床上，他躺在了赵析的身边，看着赵析晕红的脸忍不住的亲了一下。赵析呢喃着抱住他温暖的身体，整个身子缠到了他的身上。

只有在睡眠中，赵析才会这么的依赖他，不知道他是该满足还是该苦笑，哎--

身体贴着身体，赵析因为喝了酒，身体的热度很高，让云落的身体燥热了起来。云落翻身而上，吻住了赵析的嘴唇。赵析在睡眠中张开了嘴，任由云落与他的舌头交缠。

“嗯--”赵析呻吟了一声，让云落的欲望更加升腾。

满室的旖旎，赵析紧闭着双眼却是一脸的春光。

“啪啪--”□正浓，门外突然传来拍手的声音。云落快速的抓起棉被盖在赵析的身上，翻身下床走到门前。

门被打开，云霄一身白衣站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带着冷色。

“九弟这么有雅兴出来赏月？”云落面不改色的走到院中，冷笑着对云霄说。

“见过五哥。”心中压着火气，云霄一脸带着微笑。

云落冷冷一笑，擦过云霄的身体要离开。云霄转过身看着云落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句话：“析儿现在是我的人，希望五哥以后做事有些分寸。”

脚步声停了下来，云落的身形定住。他冷冷的回头，眼神中闪过杀气，轻轻挑起嘴角开口说道：“析儿，是我的。”

“五哥是在说笑么？”

云落眼中的杀气暴涨，他转身身子，双手紧握在身侧，蓄势待发。

“析儿是谁的，是由析儿决定。五哥，你如何能够决定他的人生？”云霄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刺耳的冷意。

“析儿的命运，我来决定。他-只属于我。”云落的声音中充满着杀气。

“你永远也得不到他。”云霄笑了，他的笑容带着讽刺。

“你想与我争？”

“世上的事情自然有他自己的命运，争有什么用呢？不是你的，怎么争也得不到，五哥。”

听着云霄的话，云落沉郁的看了云霄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宅子。他压制着怒气，小心的关上了门，担心关门的声音太响会惊扰到赵析。

看着关上的院门，云霄抬头看了一会儿月亮，转身进了屋子。

赵析裹着棉被在里面熟睡着，云霄点上了蜡烛，坐在床边看着赵析的睡颜。赵析的嘴唇微微红肿着，云霄的手指轻轻摸在赵析的嘴唇上，突然弯下身，吻住赵析的嘴唇。

舌头在赵析的嘴唇里纠缠着，直到赵析发出微弱的呻吟抗议他才停了下来。

“析儿，我想满足你的愿望，但是--如果你与别人在一起，我不会成全你。”云霄附在赵析的耳边轻声说：“记住你的誓言。”

睡梦中，赵析只是朦胧的知道有人站在身边，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好困，现在只想睡觉。

云霄看着赵析的脸，伸手帮他掖了一下被角，轻声说：“搬到我府里好么？哎-去了我的府上你就免不了担一个男宠的名号，我不忍让众人都轻视你。但是，你住在这里--”

“哎--你的心里有云落是么？”云霄用手指轻轻描绘着赵析的眉毛，鼻子，还有嘴唇。

“把你的心交给我。”云霄的手停在赵析心脏的位置，轻轻的覆盖在那里，感受着赵析的心跳。

“析儿，我等你，等你报完仇，来到我的身边。”在赵析的嘴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云霄离开了赵析的宅子。

“嗯-”赵析朦胧中呢喃了一声，心头还想着早晨的时候要早点去户部，免得被责罚。似乎有人来过他的床边，睡觉吧，头沉沉的，还是赶紧睡觉吧。

头还是微微刺痛着，赵析却与往日一样早早的来到了户部，安稳的坐在椅子撒谎那个看书。所有的官员都到齐了之后，张禹才一脸憔悴的走了进来，他坐到座位上以后侧头给了赵析一个微笑。

赵析扯了一下嘴角，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因为皇上后天晚上要宴请群臣，皇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一直忙碌着，户部的官员们很多也都在皇宫各处忙碌着宴会的事情。

有什么可忙碌的？赵析瘪了一下嘴，不明所以的继续看书。无非是布置一下宴会需要的桌子椅子垫子还有食物，这些宫里的宫女太监就可以准备好了。那些大臣们过去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也是煞费苦心，不放过任何一个逢迎拍马的机会。

他是不是也应该出去？呵呵-嘲讽的笑了笑，他的表情被对面的张禹看在眼里。张禹冲着赵析眨眨眼睛，赵析笑了笑。

张禹有些想不明白，昨天还热情的一起喝酒，今天赵析对他的态度就明显的冷淡了。也许是赵析的天性使然，但是还是让他有些难过。想到昨天晚上，赵析被一个男人抱着离开，他的心里酸酸的像是吃多了话梅一般，酸的苦涩。

赵析放下了书籍，站起了身走出了门，张禹随后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两个人站在回廊边，看着枝头上压的雪，两只鸟儿在雪上欢快的踩踏着，像是感觉不到寒冷。

“你看，那两只鸟儿像不像我们？”张禹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

“像我们一样不怕寒冷么？”赵析侧头轻笑了一下，烟波流转带出一道瑰丽的光芒。

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张禹憨笑着回答：“是啊，它们在上面踩着雪，我们在底下踩着雪，都一样不怕冷。”

“也许，是它们的身体和雪一样的冰冷，所以才能在雪中欢快的跳啊跑啊--是不是？”赵析看着两只鸟儿说着话，这句话像是在问张禹，却又似乎不需要回答。

“是，是啊。”张禹傻傻的应声回答。

“呵呵呵--“赵析开心的笑了，伸手拍拍张禹的胸脯，看着张禹的眼睛说：“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想笑呢？”

笑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它们展翅飞走了，树枝还是静悄悄的横在那里，像是谁也不曾在它上面逗留过。

几位官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赵析和张禹站在一起有说有笑，鄙夷的看了他们几眼进了户部的大厅。

“你本是一张上好的白纸，就这么被我染黑了，你不害怕么？”赵析看着天边淡灰色的云问身边的张禹。

张禹靠近他，被那些官员看见了，必定会受到孤立。他因为又云霄在后面撑着，那些大臣只是鄙夷却不能拿他怎样，但是张禹如果犯了众怒，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你是上好的墨。“张禹口急也没有经过大脑，直接喷出了一句话。

“噗嗤。”赵析被他的话弄的忍不住笑了出来，张禹傻傻的在后悔刚才说话太快了，被赵析看了笑话。

“知己难求啊，知己难求。”赵析调皮的嬉笑着拍拍张禹的肩膀。

“你把我当成朋友了？”张禹有些惊喜，赵析这么冷淡的人竟会将他当成朋友。

“我们昨天晚上不就是朋友了么？”赵析状似疑惑的笑问着张禹。

“是啊，是啊……”张禹兴奋的回答。赵析笑着转身沿着回廊走回了户部的大厅，张禹一脸兴奋的跟在他的身后，仿佛捡了宝贝一般。

户部的大臣们看着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有的鄙夷，有的嗤笑，有的甚至嘲讽的说：“比妓院的姐儿还要厉害，这么短时间又勾引了一个。”

赵析在心中冷笑，现今他们如此的嘲讽对待他，等后天晚上过后，他们会怎样对他呢？他试目以待。

听到大臣嘲讽的话，张禹很像反驳，但是碍着品阶也只能忍下了。

天边暗灰色的云似乎预兆了后天晚上将会很不平静，云层中透下的一缕眼光仿佛在指引着道路。这缕阳光，指引着他今后的道路，赵析笑了，眼中却盈入了泪水。

爹，娘，大哥，赵府的所有人，我一定会让你们安息。

站在皇宫前不理会从他身边走出的大臣们异样的目光，赵析看着天空，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暗暗的下着决心。

赵析缓慢的朝宅子走着，刚走出宫门的张禹想跟上赵析，在看到远处停放的轿子以后定住了步子。他黯然的转身，绕着道路走开了。

低着头慢慢的朝前走，心中数着走路的步子，经过一顶轿子的时候，轿子里面传出了声音。

“析儿。”

赵析抬起头走到轿子前面，一双手臂伸了出来将他拉进了轿子。他刚被抱进轿子，轿夫们就把轿子抬了起来，云霄笑意盈盈的将赵析抱在腿上，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子。

“手怎么这么冰？户部的炉子是不是不暖和？”云霄握住赵析的双手。

“挺暖和，手凉是我自己身子的事儿。”赵析微挣扎了一下，云霄将他移到了身边坐下。

云霄微笑着用手掌包住赵析的双手，给赵析的双手传递温暖。

“这轿子是要到哪里去？”感觉似乎不是朝他的宅子走，赵析抬头问向赵析。

“今天三哥在家设宴，让我们带着家眷。我没有家眷，只好带着你充数。”云霄的语言里带着些微的戏谑。

他带着析儿是想让所有人知道，析儿是他的人。重要的是--让云落知道，他不想再看到云落与析儿纠葛，他的心会很痛。

稍微迟疑了一会儿，赵析轻声开口说：“我不是你的家眷。”

心中微凉了一下，云霄伸出头摸了摸赵析的头发，将赵析搂进了怀里，轻声叹了口气。

“我知道，只是，我安心不下。”他安心不下是因为云落纠缠着赵析，他安心不下是因为赵析虽然给了他誓言却没有给他爱情。

看到云落夜会赵析，猜不到赵析心中的想法，他难过也困惑。

他本意逍遥过一生，却没有想到遇到了赵析，他的心里有了牵挂，他的情绪有了难以割舍的牵扯。

怎样才好？怎么才能让他的心安稳？怎样才能让析儿爱上他？

刚开始他对赵析不过是有着些微的好感，有着怜悯。可是，心却在一点点的变化，开始为赵析与别人在一起而嫉妒，为赵析不理解他的感情而失落。

哎--怎么办才好？究竟怎么办才好？

“怎样才好？”云霄像是在问赵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析没有回答，他心中知道云霄想要的答案，但是他给不了。他只能给云霄一个誓言，却不给给云霄想要的东西。

他的心中有着仇恨，为了报仇，他可以做任何的事情，不能保证身心的干净。

他--现在无法给云霄任何东西。

云霄环抱着赵析，下颚轻轻抵在赵析的头上，心中却是怅然。

以往，他想要的东西莫不是唾手可得，可是对于感情却不是能够强求。

哎--有些无奈，有些酸楚。

两个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思，一路再也没有说话，随着轿子轻微的颠簸到了云波的府上。赵析实在是不想去，他本就担着男宠的难堪名声，现在要是这样一去就更印证了这个名号。

可是，他窝在云霄的怀里，能感受到云霄失落的情绪。他有些不忍心，云霄一直在帮助他，哎-就顺了云霄的意吧。

男宠就男宠了，不过是个难堪的名号罢了！其实也没有说错，以前他侍奉云落的时候是一个男宠。现在，他在云霄的羽翼之下，虽没有贡献出身体，但又何尝清白呢？！

轿子稳稳的放了下来，应该是三皇子云波的府邸到了。云霄松开了胳膊，将轿帘拉开，拉着赵析的手走出了轿子。

云波府前站着一位富态的老人，应该是管家。看到云霄牵着赵析的手，赵析的身上还穿着官服，他眼神中划过诧异，但是很快换上热络谦卑的样子。

云霄牵着赵析的手进了府里，在管家的带领下到了一处大厅里。

这个云波应该是十分好客之人，他的这个大厅十分的宽大，大厅的两边摆放着桌椅，上面放好了瓜果和美酒。云波看到云霄和赵析到来，热情的迎了上去，一把搂住云霄的肩拍了几下，笑着朗声说：“九弟，我想着也是你第一个来，果然是来了。”

“以往，你都不带家眷。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够带个弟妹过来，我刚在想着，你就带来了。虽然不是娇滴滴的姑娘，但是这个小子长的比姑娘还好，一双眼睛水灵着，心眼儿肯定不错。三哥很高兴，你终于有媳妇了。”说着媳妇，侧头看看赵析想想有点儿不妥，但是又想不出别的称呼，憋了一会儿，脸竟然憋的红了。

“咳咳-九弟，这个男媳妇叫什么？”

听着云波的话，心头热乎了起来。听到他说男媳妇的时候，看到他憋红的脸，赵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同冷冷的冬天突然百花盛开。云波看着赵析的笑脸，忍不住惊叹道：“以往看他总是冷冷的，这一笑，还真是十分的好看。”他为人豪爽也粗鄙一些，想不出什么好的词汇。

赵析忍住笑，抽出被云霄拉着的手，对着云波抱拳行礼道：“三哥。”

“哎，好，好！第一次见弟-”他本想说弟妹，但是想想不妥，改了口说：“第一次见你，是应该给个见面礼，可你们出现的太快我还没有准备，你等等--”云波翻了翻身上，拉下腰间的一块血玉放在赵析的手上，嘿嘿笑着说：“三哥身上这个最值钱，现今就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