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中————者也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云落还不死心么？ 云霄的手臂搂紧了赵析的腰肢，同赵析一起进了屋子。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云霄，心头终究是有失望的。哎-他何必期望呢？因为期望所以自寻烦恼，然后就失望。

一切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如此一来，他和太子妃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他将云霄当成了一个挡风遮雨的依靠，太子妃将云霄当成了可以终身相伴的情侣罢了。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赵析轻叹了口气，云霄看到赵析叹息的样子，关心的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明天晚上就是皇宴，我想好好休息。”赵析说着，将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仔细折叠好。

云霄想看看官服的袖口，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去拿。

“你休息吧。”云霄嘱咐了赵析一声，就出了门。

心头充满了无力的感觉，难道析儿还爱着云落么？为什么明明在面前，却总像是隔着一道墙，到不了他的内心呢？

屋外人一声轻叹，屋里的人也是一声轻叹。

还是早早的歇息吧，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只求-皇上能够注意到他。

舍身救主

众大臣热络的寒暄着，赵析跟在丛浩的身边，丛浩给他的玉麒麟已经给了记礼品的公公。赵析看那公公的面貌十分眼熟，公公看到赵析，挑着兰花指记着帐冷冷的哼了一声。

公公看到赵析打量他，心中有些紧张，心想这个傻子不会又要给他下跪吧？如果现在给他跪下了，那他的小命儿可就到头了。

边记着各位官员的礼品，边用眼角观察着赵析，知道赵析转进了拐角，公公才松了一口气。

“哼！”他捏着嗓子斜扫着赵析消失的方向，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这是对本官不满么？”刚被家里如同母老虎一样的老婆打了的礼部三品官儿，听到公公的哼声，以为是嫌弃他送的礼。

“不是，不是，大人，刚才是小人的嗓子疼，就哼了一声润润嗓子。”公公看到一脸乌云的官员，吓得抖了腿儿。

“哼！”官员甩了一下袖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走向了宴会的地方。

一遇到那个傻子，他就倒霉。佛祖观音，保佑他以后不要遇到那个傻子，公公在心中一直念叨着。

赵析随着丛浩走了进去，远远的看见了坐在首位两侧的各位皇子们，他也没有过多的张望，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跟在丛浩的身后。

位置是按照官阶排的，当然有和高官关系好的，自然也可以换一下作为坐到高官的身边。丛浩拉着赵析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距离皇上还有一些距离。赵析打量着皇上位置和他位置之间是否有更快过去的途径，用轻功的话，转瞬也就到了。但是抢在他人之前，倒是有些问题，除非那些皇子们不动手，要不然，他不可能有机会。

他观察着周围环境和可能出现刺客的角落，什么都没有，刺客无非是化装成太监宫女或者是侍卫，再不然就是一会儿上来表演的歌姬。

皇上一身的金黄色龙袍在嫔妃的簇拥下坐到了上面的金色雕龙椅上，皇上现今应该是正值壮年可是面容却枯朽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光。听闻这个皇上在国师的引导下炼丹，想要寻求长生不老之术。丹药，虽是丹却也是药，是药就有三分毒性，贵为皇上怎么会不知道这种道理呢？

长生不老真的这么诱人么？赵析在心中冷冷的笑。

皇上的男妃们没有跟着出来，看来这个皇上也知道如此重要的宴会不能有那些违背世俗道德之事出现。

皇上的声音倒是很晴朗，只是带着一种莫名的燥热之感。声音仿佛是在什么的催化之下发出的，虽是晴朗却让人听着不舒服。

昏君当道，所以妖孽横行。

皇上朗声说完话，吩咐着大臣们尽情的欢愉。

大臣们轮流着站起然后坐下，说着阿谀奉承的话，极尽逢迎拍马只所能，让皇上听得是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这样皇上不救也罢，赵析轻抿了一口酒，暗暗的想。

对面从将军身边坐着的丛瞭几次三番的看向他这里，丛瞭虽坏倒也没有害他，没有将战场上的事情说出来，是打着什么目的？还是，就是想放他一马？

赵析拿起酒杯冲着丛瞭微笑着举杯，丛瞭也对着他举杯，两个人共同饮下了酒。不管他打着什么心思，只要不揭穿他就可以了。世上之人的心思都是变幻莫测，也许丛瞭只是不想惹事上身而已。

丛浩和坐在另一边的年轻的大臣说笑着，偶尔回眸给赵析一个小脸。赵析也还以微笑，他和张禹说着话，眼角却在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在太监的宣旨过后，一队穿着粉色纱衣的歌姬摇摆着身体来到了场上。赵析仔细的打量着这些歌姬们，观察着她们的举动。

歌姬们成花朵状排列了起来，在乐曲中猛然的弯腰，露出了中间一个打扮稍微不同的女子。女子长的倒也不是很美，歌喉却十分的好。

随着曲声，女子扬起声音吟唱了起来--

一杯金樽酒 一世逍遥游

不若今朝繁华如锦绣

一场芙蓉梦 美好几春秋

不若大汉万世千千秋

碧水成油 风来香柳

为君消去心头忧愁

月沐江山 日照九州

愿我大汉万世千千秋

歌声倒是颇为悦耳，只是其中满是对皇上的赞美和奉承。如若是个明君，倒也适合，可惜是个昏君，听着倒是颇为的讽刺。

看着歌姬们的舞蹈，赵析眼角不停的四处打量着，搜索着有不同举止之人。

大臣们热络的互相说着话，看起来倒是一片的和谐一片的融洽。

歌舞完毕，歌姬们拜谢了皇上然后退了下去。另一队歌姬随后上来了，与先前唱的歌不一样，却不外乎是一个歌功颂德，赞皇上德被苍生的话。

与张禹说着话，不觉间喝下了几杯酒，酒味清淡，后劲却颇足。赵析停下了喝酒，拿起面前的瓜果吃了起来，云落给的消息是真的么？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心头微微的有些担忧，赵析却依然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人。

云霄偶尔看向他这里，云落也偶尔看向他这里，他们都是一副高兴的样子，仿佛因为皇上的宴请真的很开心。

一个白沙蒙面的男子拿着一把瑶琴走了上来，身上带着莫名的忧郁，让场上喧闹谈笑的众人们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男子一身的蓝衣，月色灯光下，颇像落入俗世的仙子。

他安静的坐在了地上，将瑶琴放在了膝盖上，伸出手指拨了一个音，然后弹奏了起来。乐曲深入人的心里，带动着众人的思绪，随着琴声的起伏而欢喜或叹息。

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会有和大哥一样的琴声。此生，除了大哥，怎么会有第二个人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大哥的手被云落折坏了，他早就不能弹琴。而且，他亲眼所见，大哥自刎在他的面前，怎么会？怎么会？

赵析震惊的看着场中间弹瑶琴的人，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着。天地间，除了乐曲，只有他沉重而激动的心跳。

是谁？这个人是谁？不会的，不会。

谁，竟然会与大哥一样能弹奏出这般的乐曲？怎么会？

赵析盯着场中男子的手，手指细白没有受过伤的痕迹。这个人不是大哥，不是。

男子在弹奏的时候，手指突然在琴弦旁边按了一下，一道白光冲着前面不远处端坐着的皇上飞了过去。

赵析迅速的起身，射出手中的果子挡住了那道白光。

男子在瑶琴上连按了几下，数道白光冲着皇上射了过去，皇上惊吓之下竟抓过身边的皇后挡在面前。

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的过来。

看到赵析飞身挡暗器，云落和云霄同时起身，想要上前去救赵析。暗器飞的太快，赵析紧咬压根，将身体迎上了白光。

一瞬间，射向皇上的暗器全部没入了一身做墙的赵析身体里。

云霄飞身而上，却没能挡住暗器，只接住了赵析倒下的身体。

“宣，宣太医。”云霄大声的喊着，怀抱着赵析，一时竟忘记了点住赵析伤口周围的穴道。

云落闪身上前，伸手在赵析的身上点了十多下，对云霄低声的吼着：“快带他去太医院。”云霄回过神，抱着赵析飞身离开了。

赵析已经昏迷不醒，搭建的注意力都在云霄和赵析的身上，等发现不对劲儿时，弹琴的白衣男子已经不知所踪了。

在守卫森严的皇宫之中，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能逃开。这里面肯定有内应，这个弹琴之人的轻功也是出神入化，才能在大家紧张赵析的时候，突然的消失。

一切，仿佛妖魅一般。吓坏了的皇上和皇后被太监们抬着离开了这里，大臣们看到皇上离开了，也一个个惶恐的起身离开了。

云落站在场中间，捡起赵析打落暗器的果子，将暗器拔了出来。

是一支银针，他小心的捏着针尾，针头在灯光下闪着绿莹莹的光。看来，这次的刺客，是要致皇上于死地。

可惜，早就被他洞察了先机。只是没有想到，析儿会以身挡了所有的暗器，哎--为了报仇，析儿连命都舍了。

他从怀中拿出帕子，将毒针包好握在手中，甩了甩袖子，疾步朝太医院走了过去。

析儿，你一定要活着，一定。即使为了报仇，你也一定要活着。

云霄怀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赵析，将他的衣衫全部扯开露出白皙的胸膛，胸前有六个黑点儿，黑点周围蔓延着黑色的丝线，在皮肤之下朝着心脏蠕动着。

“快，快把针取出来，然后解毒。”云霄大声的冲着面前的太医吼着，一向温文如玉的他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太医被吼的愣了一下，抬手快速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结果身后一个年轻太医递过来的刀子，在黑点的位置划了一刀。

黑色的血液顺着刀口流了下来，云霄将赵析的身体倚在自己的怀里，想都没想抬起袖子就将流下的黑血擦干净。

太医怔了一下，迅速的恢复冷静，结果身后递来的镊子，将已经变成黑色的针抽了出来。昏迷中的赵析轻哼了一声，却又昏了过去。

一刀一刀的划下去，针全被取了出来，药粉解了针上的毒，赵析却依然昏迷不醒，云霄的袖子已是乌黑一片。

“禀告九殿下，赵大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明日就可以醒过来了。”太医恭谨的禀报着。

“毒解了，为什么他还不醒过来？”云霄皱着眉头问，眼中带着微微的血丝。

“臣刚才替赵大人诊脉，赵大人似曾经被剧毒所伤，身体虚弱，所以醒来的慢一些。”太医据实禀报。

被剧毒所伤？应该是在云落府上的时候，析儿曾经被下过毒，将死之时被一个叫做青翎的武林人士所救。

哎--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只要他现在没事就好。揪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摆摆手让所有的人都出去。

轻轻的将赵析放躺在了床上，云霄脱下了外面的长衫，坐在了床边。幸亏针上的毒药解了，幸亏析儿没事，哎--云霄微微的叹息。

为了报仇，连命都不顾了么？析儿。

“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是真的爱了么？”云霄轻抚着赵析苍白瘦削的脸颊，轻启嘴唇低喃着。

“析儿，我知道你心怀着仇恨，想要替你们赵家报仇。但是，为了--我，哎，我在你的心中有几分地位呢？为了你自己也好，不要这么拼命了。害你赵家之人，终究会收到天谴。析儿，你爹娘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能够健健康康的活着--哎---”

“如何--是好呢？”

云霄一个人低语着，看着赵析苍白的脸，面色忧愁。

“如果你愿意，我替你报仇可好？你心高气傲，必不愿接受，我也不愿让你为了感激而委身于我。”

“你可听见了么？析儿--”

云霄叹了口气，想要侧身躺在赵析的身边。

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云霄眼神一凛，伸手将赵析身上的棉被掖了掖，转身下床开了门、

门外站的是云落，云霄眼神微微闪出一丝凌厉，却很快恢复了平静。

“五哥，深夜来此有什么事情么？”

云落手上拿着一件外套，他看了云霄一眼，将外套递到云霄的手上。

“夜凉，穿好衣服。”云落简短的说着。

“谢谢五哥。”

云落转身要走，云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话，止住了云落的脚步。

“你早知道？”

云落回身，看着云霄回答：“我只是为了随析儿的心愿。”

“析儿差点丧命。”云霄声音很轻，眼神却在谴责。

云落侧过身子看向天上晦暗的月亮，低声说：“我不会让他丢了性命的。”他的语气带着微微的悲凉，嘴唇轻抿着。明明一身的倨傲，却又似在挚诚的祈求着月亮。

“帮我照顾析儿。”云落侧脸沉着黑眸对云霄说。

“析儿是我的人，何来的帮五哥照顾。”云霄眼中还带着血丝，却微微的笑了起来。

云落的眼光落在云霄的脸上，一个一脸的冷凝倨傲，一个一脸的温润微笑。眼神交错间，却都是不恳放手。

“夜凉，穿好衣服，好好照顾析儿。”云落抛下几句话，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他不是不想亲眼看看析儿，只是，云霄站在门前，让他怯步。析儿被暗器射中的时候，他也想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上前去抱住析儿。但是，那些暗地里拥护他的大臣们会怎么看？如果失了那些大臣的支持，他会一辈子被太子踩在脚下。

他放不开的太多，心中发痛，只能忍着。

等他掌握了整个江山，一定会弥补析儿，让析儿再也不受任何的伤害。

哎--他是存了死心的。害赵家之人是太子，析儿应该从云霄那里知道了。这次，析儿舍身救了皇上，皇上必定会嘉奖重用他。以析儿现在的手段，不久之后肯定能掌握更大的权利，到时候，他必定会借机报仇。

假析儿之手，让太子和太子身后的一干势力倒台。到时候，这个朝廷中，就再没有人能够与他抗衡，皇位便唾手可得。

有了天下，才更保护好自己心爱的人，这是他一直的想法。

只是，现在他的心却乱了。

他，是不是错了？

望着天上的月亮，云落轻叹了一口气。他停止了思绪，迈步向皇宫外面走去。朦胧的月色之下，身形却带着微微的苍凉。

是对还是错，后世的人自然会评说。只是，利用了析儿，让他的心难安。

哎--一切总是难以两全，以后，他一定弥补。

云落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以后，云霄才进了门。他将云落带来的外衫放在了桌子上，躺在了赵析的身侧。

将赵析抱在怀里，心中却失落着。析儿的心中有仇恨，有云落，他呢，在哪里？

日久必然生情，析儿会爱上他的。有些自我安慰的在心里想着，云霄微微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现今，在这皇宫之中，他与析儿公然的同床共枕了，他们的关系，天下的人必将都会知道。

古来有弄假成真这句话，希望他和析儿也能应了这句话。

“为了你的真心，要我放弃这皇家的名位我也舍得。”云霄轻声说完，看着赵析的脸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权利，名誉，不过如同粪土一般，感情却可以存千万年。

京城角落的一家府邸中，青翎背对着跪在地上的赵乾冷冷的问：“失手了？”

“属下愿受惩罚。”赵乾的声音冷冷的，不似以往轻柔。

青翎转过身，眼神冰冷却带着邪魅的气息，他凑到赵乾的面前，伸出抬起赵乾的下巴，轻声说：“我说了不可以失手，你为什么没有办到呢？你想我怎么罚你呢？说。”

“属下任凭宫主责罚。”赵乾低垂的眼眸中不带任何人类该有的感情，仿佛只是一个人肉做成的皮囊，只是会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