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墨 中————者也

“疼-”赵析低叫了一声，云霄赶紧放开了赵析的身体，查看着他腹部的伤口。包裹伤口的白布渗出了血丝，云霄自责的皱了一下眉毛。

“我帮你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顺便让下人给你送些粥进来，你躺了三天，肚子肯定饿了。”云霄说着就要下床。

“我不饿，伤口也不疼，不要去了，陪着我。”赵析微笑着说，眼神中却闪着羞涩。

云霄看着赵析的眼睛，心头涌上了欣喜。他躺到赵析的身边，轻轻将赵析抱在了怀里。

“刚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的可算数？”赵析埋首在云霄的怀中轻声问。

云霄思索了一下，想到刚才说的话，微笑着回答：“算数。”

“好，到时候，你我纵马江南，毗邻为居，娶妻生子。每日逍遥度日，白日赏花垂钓，傍晚饮酒观星。可好？”赵析轻声说。

“析儿，你明白我的心思。”云霄叹了口气，柔声说：“我是想与你相守一生。”

赵析没有说话，只是向云霄的怀里靠了靠。

赠金

“析儿，想杀你的是什么人？你可看清了他的面貌？”云霄轻声问。

“没有看清。”赵析的声音从云霄的胸膛前传来。

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依偎着，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幸福。

赵析自醒来之后，第三日早晨就去上了早朝。腹间的伤口还没有好，林来福再三的劝说，但是赵析却依然坚持去上朝。

府中的那两只大狗自从被云霄打晕了，醒来后见了人就只会呜咽着超后躲不复往日的威风。府中的下人说杀了炖狗肉吃，但是林来福看着两只大狗想到自己家饿死的那只老黄狗，心中难过，就将两只大狗养在了后院之中说是防贼用。府里的众人明白，他们家的管家和大人一个样儿，心眼儿太软。

赵析昏迷的这段时间，各路的官员送上了不少养身的大礼，林来福一一的代赵析收下了。等赵析醒了的第二天给赵析看了看，赵析依然让林来福放在了后院的柴房里。苦了看守柴房的下人，一天到晚连个安稳觉也不敢睡，生怕丢了里面那些宝物。

皇上还是没有上早朝，在等上朝的别殿里，倒是出现了一个生面孔。一群人在赵析的面前巴结着，那个人却一脸厌恶的看着赵析，丝毫不加掩饰，让赵析起了兴趣。

周围的官员赶忙告诉赵析，原来这个人是江北府尹，名叫赵刚。因为江北接连干旱，他递了很多的奏折要求朝廷开仓赈灾济民，减免江北的赋税，但是一直没有回音儿。他一怒之下，跑来了京城，希望能够亲自向皇上请命。

赵刚来到京城已经四天了，却一直没有见到皇上，只能一直在京城等着。赵析细细打量着赵刚，一身的官服很是破旧，却是十分的干净。两鬓像是被霜染了一般雪白，头发有些凌乱看出他有些着急。满面的沧桑，眼中却透出一股正气。

等了一会儿，太监过来通传，皇上身体抱恙，不能早朝了。

众臣心里明白，皇上肯定是在温柔乡里，懒得上来早朝，但却都虚假的说着希望皇上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只有赵刚，一脸的愤怒，看那气势像是要冲进去把皇上揪出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使劲甩了一下袖子，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能一脸悲愤的看着外面灰暗的天空。

林来福早就等在了皇宫的外面，一直担心着赵析身上的伤。他看到赵析出来赶紧迎了上去搀扶着赵析，让赵析上轿。赵析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等一会儿。

赵刚从皇宫里走了出来，赵析让林来福上前去请赵刚。

“这位大人，我们家大人请你到府上去一趟。”

赵刚顺着林来福指的地方看去，看到一脸微笑的赵析，不屑的重重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喂，哎--你--”林来福愣然的叫了两声，眼睁睁的看着赵刚大步走开了。

“大人，这--”林来福回到赵析的面前。

“没事儿，走，回府。”赵析淡笑了一下，转身进了轿子。

回到了府里，云霄派人送来了补身体的汤药，赵析让林来福收了下来，打发了送汤的人回去。

“来福，让下人去后院把那些官员们送的礼都清点出来，然后找一家好的当铺全部换成金子。”赵析顿了顿，继续说：“派人去打听一下，前几天来京的江北府尹赵刚落脚的地方。”

“是，大人，来福现在就去办。”林来福虽然不明白赵析想要做什么，但是知道他们家大人做的肯定都是好事。

林来福办事的速度很快，找到了京城最大当铺的掌柜，将那些官员们送的礼全卖了。这个掌柜的很是高兴，这么大的买卖，有生以来可是第一次遇到。算来算去，给了林来福八千两黄金，这么大的数目让林来福咋舌，没想到那些东西值这么多金子。

回府的途中，下人来报说是找到了赵刚落脚的地方。

赵析看到林来福带回来的金子，吩咐林来福将金子抬到侧屋，然后带着林来福出了门。既然请不来江北的府尹，他只好亲自去拜访。

轿子在一家简朴的客栈钱落了下来，林来福将轿帘打开，赵析一手轻捂着腹部，探身走了出来。伤口还没有愈合，坐着轿子随比走路舒服些，但是还是有些不适。

林来福有些担心的看着赵析，跟在赵析的身后走进了客栈。两人直奔上二楼左手边第三个房间，赵析示意林来福在外面等他。他轻声敲了一下门，门内传来赵刚的声音：“是小二么，进来吧。”

赵析轻推开了门，随手关了上去。赵刚看到一身便服的赵析一时没有认的出来，怔了一下才恍然醒悟，原来是今天在朝堂偏殿见到的户部尚书。

早就听闻现今的户部尚书是一个男宠，贪赃枉法，结党私营。他没有财，也没有可以供这个尚书利用的势力，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赵刚见过赵大人。”表情貌似恭敬，眼神中却闪着不屑。

“不必多礼了。”赵析微微一笑，随意的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屋内十分的简陋，看来这个赵刚确实是一个十分清廉之人。

“不知赵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你到京城将皇上有什么事情？”赵析没有回答赵刚的问题，反问道。

微皱了一下眉头，赵刚如实回答：“江北连年干旱，民不聊生，在下几次向上递奏折希望能够减免赋税，希望皇上能够体恤民情开仓赈灾，让百姓能够度过这个冬天，可是总是没有回音。在下只好亲自到京城来，希望能够面前圣上，向圣上禀明实情。”

“就算你等到了皇上，也等不到赈灾的银子。”赵析微带嘲讽的挑了一下眉毛。

“赵大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心中不明白么？如果皇上有心救助江北的百姓，又怎么会放置你的奏折不管。”

“我怀疑是有些官员从中扣押着奏折。”

赵析淡然一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击着，他看着赵刚说：“这个朝廷中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清官，你又怎么会知道奏折没有递到皇上手上呢。难道你来京城的这几日还没有明白么？皇上日日在温柔乡里，连早朝都不上了，又哪来的心思管那些百姓。”

“你--你这可是欺君之罪。”赵刚想不到赵析会说出这种侮辱皇上的话。

“欺君？没有民哪来的君？君欺民民才会欺君。这样，有错么？或者，做臣民的就该活活饿死？”赵析的眼角眉梢带着讽刺，话声轻微却犀利。

赵刚没有说话，沉默的听着，虽没有言语，心中却对赵析的话赞同。

“呵呵--”赵析轻笑了几声，对站在一边的赵刚说：“我不是来劝你反抗朝廷，只是来解你的需求。”

“需求？”赵刚疑惑的反问了一声。

“你来到京城，想要的不过是让皇上开仓放粮或是银子，这两样，皇上都不会给你。减免赋税，以你一介江北府尹，怎么可能求的动皇上见面可以供他享乐的赋税呢。”

“我就不相信皇上像赵大人所说的那样？”

“你真的不相信么？”赵析侧头微微一笑，目光中带着看透人心的了然。

赵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现在的君王确实是一个昏君，他心中明白，却从没有敢如此说出来。没想到这么一个男宠出身，而且还贪赃枉法的昏官，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莫非，他是想要造反？

“我不想造反，只是实话实说，看起来你也很认同。”赵析仿佛明白赵刚的想法，将赵刚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我不是来劝你造反也不是来劝你做什么叛变的事情，我只是想帮你，顺便交个朋友。”赵析接着说，转头看赵刚的意思。

“不知道赵大人想怎么帮我？”

“我愿赠你万金解江北干旱之急，不需要回报，只为结交一个朋友。”赵析笑着站了起来。

赵刚有些不相信赵析的话，微微迟疑着，没有开口。

“我不是不信，只是这官场险恶--”

“我既然诚心相帮，你又何必多虑。我家管家祖居也是江北，听他说江北一带因为旱灾瘟疫死了很多人，他也是因为旱灾死了娘在江北也讨不了生活才一路奔波来到了京城。我只是想帮百姓做一些事情，没有其他任何的企图。”赵析的眼神清明，话语真挚，让赵钢不禁为之动容。

“可是你--”赵刚还是有些疑问。

“我明明是一个贪官，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情？你想问的是这个么？我只是随心而已，喜欢了就去做。这种解释，你可满意？”赵析淡笑着，眼中带着暖意。 赵刚看着站在面前的赵析，猛然单膝着地跪了下来，他双手抱拳朗声对赵析说：“我就替江北的百姓收下了，谢谢赵大人。”

“起来吧，不要客气了。我说了，想结交你做朋友，朋友之间又何必言谢。若他日我要是穷困潦倒，还希望大哥你能够接济我一下。”赵析调笑似的说，却让赵刚的眼眶一热。

“我赵刚愿意结交你这个兄弟。”赵刚豪迈的说。

“我赵析能够有你这样一个大哥，也觉得三生有幸。”赵析轻笑着说。

“既然就这么定了，那么我也不叨扰大哥你休息了。明天我会派管家来请大哥到府上去，到时候我会派侍卫跟随大哥会江北，顺便一路保护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大哥，你也好好安歇。”赵析的腹部一直隐隐的疼着，他一直在坚持着。

“赵大人，我送你。”

“既然你已经认了我做兄弟，没有外人的时候就叫我赵析吧。”

“赵析。”赵刚爽朗的笑着叫道，伸手拍了拍赵析的肩膀，震的赵析的身体一晃带动了腹部的伤口。

赵析忍着痛，微笑着告别，林来福在门外听到了赵析和赵刚的对话。在听到赵析说到他的事情的时候，忍不住的老泪纵横。没想到，他们家大人还记得他那时说的事情。听到赵析要出来，林来福将眼泪抹掉。

没有让赵刚出来送他，赵析告别之后，慢走着下了楼进了轿子。轻轻翻开外衫，看见腹间缠的白布已经被血染头了，他微笑着叹了口气。为官到现在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心情舒畅了许多。

赵析回去之后，让林来福帮他腹间换了药重新缠上了白布。他示意林来福下去，林来福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赵析有些诧异，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出手想救--”林来福满脸的老泪。

赵析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何时救过他？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析疑惑的问。

“今天来福站在门外什么都听见了，原来大人记得来福家乡的事情，来福在这里替家乡的父老乡亲谢谢大人。”林来福说着就要磕头。

赵析上前一步将林来福扶了起来，无奈的伸出袖子擦去林来福脸上的泪水。

“你我虽为主仆，但是你的年纪却与我爹相仿，以后就不要跪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忙活。”赵析拍拍林来福的肩膀。

“是，大人。”林来福应承了一声，退了出去，心中却热流四窜。他抬眼看着天空，感谢老天爷让他遇到这么好的一个主子。希望老天爷保佑，让他们家大人的伤能够快些好。希望他们家大人，一生平平安安，好人有好报。

腹间上了药，舒适了许多，赵析仰躺在床上，想着那天赵乾刺杀他的事情，却怎么也睡不着。大哥似乎根本不认得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失去了记忆？

看大哥那天的神色，仿若死人般没有表情，只是在听到他的呼喊的时候，眼中微微划过一丝的疑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曾亲眼看见大哥拿剑自尽了，那刺杀他的人是谁？肯定是大哥，他不会认错，肯定不会认错。

大哥应该是被人控制了神智，他想到青翎曾经使用过的清音咒。

“莫非是青翎？”赵析低声自语着，猜测着赵乾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

大哥原本根本不会武功，从那天离开，可以看出他有了很高的轻功，而且使用暗器的功夫很厉害。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有了那么好的功夫？赵析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

门轻轻被推开，打断了赵析的思路。冷风带着熟悉的香气吹进了床前的帘子，闻到熟悉的气味，赵析微笑了起来。

一个熟悉的身体带着外面的寒意，掀开帘子进来。

“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赵析笑看着云宵，也没有起身。

云霄笑了笑，脱下外衫扔到了房中的桌子上，抬腿进了锦被之中。他将赵析的头放在他的胳膊上，一只手搂住赵析的腰身，轻声说；“思君心切，夜不能寐。”语气中带着戏谑，让赵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云霄何时变的如此有趣，竟然说出这种惹人发笑的话。

“那就让爷好好疼疼你。”赵析说笑着翻身想要压在云霄的身上，却扯动了腹间的伤口，又趴回了云霄的怀里。

“别乱动，好好睡觉。”云霄像是哄孩子一样，手在赵析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你这样深夜跑过来，不是来偷香么？”赵析的语气带着调笑，身体朝云霄的怀中偎依了一下，感受着云霄怀中的温暖。

“我是想偷香，可惜公子你的身体不适，我又怎么能只顾自己开心，而伤了公子的心呢。”云霄接着说。

“哈哈---”赵析忍不住笑了出来，扯的腹间一阵疼痛，让云霄紧张了好一阵子。

“好好休息，将伤口养好。”云霄看了一下赵析的腹部，没有血渗出来，放心的躺了下来，叮嘱着赵析。

“知道。”赵析轻声回答。

过了一阵子，云霄以为赵析睡着了，却听着赵析轻声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女子，我定会爱上你，有你这样温柔又体贴的相公必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赵析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惜我不是女子。”

云霄震了震，心中盈满了苦涩。

造化总是弄人，他也没有想过会喜欢上赵析，他原本喜欢的也是女子。只是，遇到赵析以后，他才明白，爱就是爱了，不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是就那样爱了。挡也挡不住，跑也跑不掉，所有的心神都随着爱的那个人转着。想得到爱的人，又害怕伤害到他，像是被束缚在一个奇怪的圈子里面。逃不出，也不想逃出去。

“睡吧。”云霄轻轻拍打着赵析的后背，安抚着赵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