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只是拉开你几个扣子吻了几口,你就突然昏倒,不会是吓到了?也难怪,你是没经验的处男吧?」
「你——!」杨玄抡起拳头,有种随时挥之而后快的态势,只是内心的心虚让他握起的拳是毫无攻击力,「总之……我身上的淤青也和你脱不了关系!」
半开的衣领下,顺着颈望下去的身子上,淤青倒还真的若隐若现,事隔七天仍未消散,痛觉想必也一道随着痕迹而存在吧?苏少清收起那过于短暂的心疼后,取而代之的反而是莫名兴起的微愠。就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时。
「那全是白天那家伙干的好事。」苏少清撇过脸去,让表情隐没于夜色之中,「是被房里堆的材料砸的,床上的血是被线锯锯伤的手没包好的后果。」
杨玄一怔,思绪拉往那天。白天那个急欲道歉的他是为了这件事?这么说白天的他真的不知道夜晚另一种人格的存在?
杨玄咬咬下唇,表现出他那思考时常出现的神情。
记得心理学曾上过关于人格分裂,主人格不会知道次人格的存在,虽然苏少清的情况并不算是人格分裂,只是一个意外的特别案例。
看着杨玄陷入沉思状态而将自己彻底忽略,令苏少清大吃飞醋。现在的杨玄一定在想着白天的傻小子吧?什么好处都给那笨蛋占了,误会的黑锅却得由他来扛,这难道就是次人格所应有的差别待遇?一点也不公平。
「放心好了,你还没破身呢。其实想想,男人也用不着在意这一点,哦,不过还是处男的你会在乎也很正常。」
为了拉回杨玄对自己的注意力,他不得不说句必定会让杨玄发火的话。
「该死的你是说够了没!」
怎么尽把这种事情挂在嘴边?自己就是没经验,这难道碍着他、难道犯法了?
「你经验多也用不着炫耀!」
「你——吃醋?」苏少清抓到一丝丝的酸味,自然不肯放过。
就算杨玄不可能就此默认,但至少经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也能就此传到他心中。自己是这么深信着的。
「我……」那句下意识的话,现在想来怎么听都有些欲盖弥彰。
不行,再和这家伙继续斗下去,脑细胞只会迅速坏死。
杨玄不多想,僵直着转过身去,「……我要回家了,不想和你三更半夜的在这里耗!」
「你难道不用给点补偿吗?」苏少清有自信,只消一句话就能唤住杨玄的脚步。
更何况……目光下移至杨玄僵直到不甚自然的双腿上,这样的他肯定连跨出一步都难吧?
看着杨玄那回过头来直射向自己的疑问目光,苏少清对于这种结果满意极了。有心拖延时间似的,苏少清只是一径地加深那奸邪的笑容而久久不语。
他喜欢杨玄此时只有映着自己的双眸,就这么望着自己,只有自己一个。而他,亦同样想由现在的自己注视着,而不是白天的那个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连自己都计较的行为实在可笑也无所谓,面对喜欢的人,谁不会变得自私又专制?为的不外乎只是那份专一的感觉罢了。
眼见杨玄似乎要因着自己的久久不语而再度升起火气,苏少清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误会解开了,因这种误会深受其害的我,向你要点报偿该是一点也不为过吧?」
报偿,听见这个词,让杨玄如心理学实验中的制约一般,硬是与苏少清拉开了点安全距离,就算是不甚稳健的步伐,但退上两步却不困难。
「你少得寸进尺!」杨玄带了些颤抖,「小心我……」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让杨玄将话道尽,当下拿出才得到不久的护身符来保身。虽然这对自己而言算是过早了点,可太晚了,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啊?」
如此立即的直接反应就可知道,杨玄对于自己在电话中所承诺的一切,全是不经思考下做的结果,就连记忆也没在脑中留下。
「我何时答应过你什么!」
「看来你完全没印象。」没印象地将自己完全地出卖了啊。苏少清的笑意中有着隐含的私心,「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次,到时候再提醒你就好。只是你可别因此而想反悔,不然给人知道原来大家眼中的高材生是个不守信用的人……」
「你威胁我?」
从开始到现在,每句话无一不是在苏少清牵引下的成果,只是现在虽然已意识到这一点,却很难完全不为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这简直是被踩中了死穴,只能叫痛,却无法装做不知道。
「这叫作分析,善用科学方法。」苏少清摆摆手,「不过说到科学方法你比我行的多了,就不班门弄斧了吧,来谈谈补偿问题如何?」
单看苏少清那一脸刺目的笑,就知道所谓的补偿绝对是建立在自己痛苦上的好处。但可恨的就是,他不得不答应!
「有屁快放!」心情一差,话也绝对不会好听到哪里去。
「门禁时间过了,让我有家归不得,就到你府上叨扰啰。」
苏少清好心地提醒,「别说你家房间不够,我当初就是因为你家的宏伟才忍不住驻足观望的哦。不过要是能和你共住一房的话,我倒是非常乐意。」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一般来说,两个男人共住一间是没什么好顾忌的,可这个让自己充分感到威胁的「人」是不适用这个一般法则的。
「什么花招啊?等到我对有体温的尸体有兴趣的话再说吧。」苏少清笑道。果然有了一次经验,现在可是处处防备呢。
「你给我闭嘴!」
谁来让这小子再死一次!
一个已经消失达七天之久的人突然又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会是什么情况?不用说,这正是叶慈此时一心想找到的答案。许许多多的疑问在见到苏少清时,差点一个个从口里蹦出来。
建筑系学生的作息异常,在校园里也难碰到一、两次面,这并不奇怪。只是问同学,同学是一脸疑问;问房东,房东回以更为不明所以的表情,这就怪多了吧?
就在她认为苏少清在这人间蒸发时,他却突然在今天出现在她面前。
那与日正当中的热情阳光相互呼应的笑容,黑色的系服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及被许多材料与图纸所占据的双手,一切都一如往常,让她觉得苏少清这几天的消失就像是自己在作梦。
「小清,你终于出现了!」叶慈在工作室外头的阶梯上,一惊见那熟悉却久久未见的人正充满着元气向自己打招呼时,便激动地冲上前去伸手对他是又摸又拉,想确定什么似的。
「学、学姐。」苏少清有些意外叶慈的过分热情,着实不习惯。
「这几天你是都上哪去了?竟然放我鸽子。」叶慈质问。
「啊?」苏少清放下占满自己手的材料,只留下图筒挂在肩头,面对直抓着自己肩头的叶慈那接二连三的问题,听得他只摆出一张笑得很无辜的脸。
没错,对此,他真的只能很无辜地傻笑,因为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从他到学校至今,所有认识他的人总是劈头就问他这么一句。
面对同学,他可以傻笑带过,多聊几句系上老师的「当铺史」就能轻松带离话题;但面对叶慈,这个他该叫学姐的人,似乎无法就这么蒙混过关。叶慈眼中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可是没那么容易打发。
但若要说出他所知道的实情,那只会让人想昏倒吧?可这都是确实的真相。
他只记得像是做了很长很久的梦,醒来时感到莫名疲惫,像是几天没睡好觉似的。且更令他意外的是,他竟不是在自己小房中的硬木板床上清醒,而是在……
脑中突地浮现今早的画面,让他的脸很是直接地浮出一丝红晕。
「发生了什么事?」那说脸红就脸红的样子是怎么搞的?
「我只记得我住在社长的家,像是作了很长的梦,然后……」苏少清一脸认真貌,努力想从脑中榨出些什么记忆来。
「什么?」叶慈自觉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手指更是夸张地一抖,「原来你都住在社长家里?」
因为在社长家里,才都没到学校的?就这样维持了七天?
脑中开始模拟了许许多多关于那七天间的情况,但最终都导向了某个事实。想想昨天遇上社长时,那只要提到苏少清这个人就登时暴怒又如阎罗般面露骇人的青紫,看来她想的果真没有错,小清这几天的消失都和社长有关。
「呃。」苏少清抓抓头,他只知道今天是在社长家中清醒,其他的……「其实我记得我睡在社长床上这件事耶。」
「啊,你们……!」
苏少清只是傻笑应付。他一觉醒来就像是得了失忆症般忘了一切。
就算想得他直犯头疼,还是对某些生活片段毫无记忆的情况,却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而这几天的空白记忆,就在今天清晨时划上了句点,但对他而言,却像是个美好的开头。
苏少清不由地低下头,一脸情窦初开的清纯少年样,就这么细细回想着不久前在自己清醒时映入眼的那睡颜。
不明白自己为何睡在社长那张柔软的大床上,更睡在社长身边,只是满腹的惊讶情绪,却当下被眼前所望入的一切被掩盖而忽视。
去了金边眼镜,平时那遮盖半边脸的发柔顺地贴于耳际,顺着颈子而下,让那向来不见光的脸完完全全地呈现在自己眼中。
望着眼前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不仅毫不畏惧,还深受那浑然天成的独特气息所吸引,没想到就连脸睡颜都能如此令他眼睛为之一亮。
那是一张一扫平日使人为之寒颤的阴冷之气,取而代之的是毫无防备的睡脸,看来有些单纯,又有些可爱,和平日总冷着一张脸的社长不一样。
这让他不禁联想起了刺猬。
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皆惧于它那背上的利刺而不敢稍有欺近与碰触,以致没能仔细看清,刺猬其实是种很可爱的动物。他在同学家看到那被捧在同学手中的刺猬时,心里就一直这么想着的。
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在杨玄的面颊上滑了过,来来回回,还差点情不自禁地欺下唇去偷个吻。
当然,在还没得逞时,理智就迅速地让他移开身,跳下床去了,只是那时的面红燥热,却在这仅只是回想的此时忠实地反应在脸上,完完全全。
那种谁都不会去忽略的热度。
苏少清目光天真地笑着,脑中那小刺猬的身形渐渐地闪了进脑海,让他不自主地咧嘴。
刺猬啊,真的好像。好可爱啊。
苏少清为了作业前往工厂,与要往理科馆上课的叶慈正顺路,一路上两人说说笑笑。虽然是叶慈想借机再多探点关于那七天的事,但总被那无辜的笑给堵的问不出口。
更别说当苏少清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运动场旁的杨玄身上时,她的存在感就顿失了一半。
「社长!」苏少清笑吟吟地,隔着球场外围的网边大胆欺了过去。
本是靠着围栏的杨玄闻声颤了一下,不像是听到如此散发阳光与元气的声音该有的反应。虽然知道现下的他并不是晚上的恶劣人格,但身体却如此诚实,让他在大白天也打了个冷颤。
杨玄刻意对苏少清视若无睹,甚至已达忽略的境界,只是径自地看着手中拿的黄色表单,轻皱着眉头表示思考正在脑中进行,许多的想法目前亦在大脑奋战中,等待着其中之一的胜出。
「哇,社长要双主修是吗?好厉害哦!」喜孜孜的心情没被杨玄的阴冷打败,将多数人所害怕的森冷阴气给抛向月球表面,转而随杨玄的视线移去,苏少清将目光转至那黄色表单上。
上头的大字让他当下明白了什么,那正是双主修的申请表。
耳边对自己造成极大压迫的声音靠了过来,让杨玄想要不去理会都很难。校园明明这么大,为什么非得不停遇上这小子不可?在家里遇上就算了,和叶慈说说笑笑的也就算了,还跑到耳边放肆!
不想还好,想到今天早上是怎么和那小子在家「遇上」的,火气就这么冲上来。
他抵死也不会说,那小子昨晚不知何时摸上了他的床,还一觉到天亮。
虽然几经上下检查,没像上回那般全身上下布满令人惨不忍睹的证据,但不代表自己就能放心。
将申请表的一角抓了皱,单看此就知一旦出口是准没好话。
「我做什么关你屁事!」
「也对啦,不过就是觉得社长好厉害,双主修很累吧?而且成绩好才有资格申请呢。」苏少清似乎不知什么是放弃,靠在围栏边的身子更加上前,像是无意识的行为,说话时几乎是朝着杨玄的颈间喷气,「那社长要修什么系啊?」
杨玄陡然僵直身子,这小子大白天的摆明还存在着夜晚的恶人格,不然为何直朝他颈子喷气?「要你管!」
「我只是好奇……」指甲摩擦着头皮的声音喳喳作响,看着杨玄又硬是将两人的距离拉了开才稍稍住了嘴。
「我说社长,你也别这么凶,小清又没做错事,只是——」叶慈气喘吁吁地赶至,果不出她所料,两人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样。
印象中的社长并不是那种会逞口舌之快的人,只会快狠准地对人无声无息大放阴冷暗箭。
看来小清对社长来说……真的不是普通的特别。
此话惹来杨玄一个怒瞪,让叶慈当下噤口,只敢赔笑,识相地转移了免于被厉眸扫视的话题,「社长都快毕业了,双修会延毕耶。」
「现在毕业太早了。」杨玄眼下突地浮现进行灵体实验时才会有的特殊神情,「小纪还在这,别想我会这么早走出这个校园。」
「……我就知道。」叶慈喃喃道着,更见身旁的苏少清是当下僵了笑意,眉峰向内靠了些。
要社长这资优生用被当主科的方式延毕根本不可能,那实在挂不住面子,果然资优生就会用资优生的方式延毕啊。叶慈想着。
「你们难道不用上课吗?」习于安静的杨玄终于受不住耳边的噪音,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满意地看着叶慈因着自己的话而慌乱狂奔的背影,杨玄满意地勾了勾唇角,但眼角余光告诉他还有人如木头般定在原地时,笑意也随之收回,「听不懂人话吗?」
「啊?」
「你不走的话,我走。」
再和这小子说话,迟早死于脑充血。
杨玄冷着张脸,帅气地只手撑着球场的围网,而后俐落地侧身一跃便翻过球场走人,不管现下是体育课的个人练习时间。
「社长!社长……」
望着唤不回的身影,苏少清低头,捡起那张被遗落的黄色表单,上头该填的都已填完,就差最关键的空白处:双主修的系名。
「本来想要还给社长的……」
第五章
头一次,他杨玄会这么殷切地想找到一个人的下落。
这是他这个被众所认定为极阴派又只顾和鬼混的人,生平第一次做出如天下红雨般的行为。他显然是忘了某一天曾在校园中发了疯似的狂奔,就为了找电话行「求」人之实的事。
这种不光彩的事怎么可能会在他自傲的心中时时出现提醒?更何况那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已是后悔莫及的事。
杨玄手中紧抓着他那大掌百般凌虐的纸张——或者该说是离碎纸屑的地步已不远矣的纸更贴切些。他一步一步迈开他那充满怒意的步伐,重重地击在一切所行经的路上。
在途中,还不忘将他脑中所能想到的咒骂全给他翻了出来,在心中反复不停地咒骂着。
他不怕做人在世不口吐莲花,反而尽造些口业会将他推往地狱之门,反正死后的世界是他的天下,他想要何时何地前往地狱去体验新生活是随他高兴。况且地狱有的只是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供他使用,那会是个天堂般的生活。
不过现在他想的已不是死后会有多好过,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他非得解决眼前的事以消心头之恨。
紧握着手中写有什么公告字样的纸张,杀到建筑系工作室扑了空,满肚子怨气让他不死心地到实习工厂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