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听起来,你和师姐确实很合适啊,两个人武艺相当,长得又一样漂亮……”最后一句他含在嘴里小声道,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觉得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难怪三师兄会那样想,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裴展云与冷月站在一块儿时真是好看得像一副画似的。
“武荆那家伙实在太正直了,他理所当然地把我和冷月凑成堆,也不问问我们俩的意见,我和冷月之间根本就没有那层意思。”一说起这个,裴展云还能感到隐隐的头疼。
“师姐那样漂亮的美人,你就真的不动心?”宣少鸣质疑道,难不成冷月那样出众的容貌还入不了裴展云的眼?
裴展云肯定地摇摇头,神秘一笑,道:“普天之下,能让我裴展云动心的,只有一样。”
“什……”宣少鸣忙捂住自己的嘴。
“师弟想知道是什么吗?”裴展云明知故问道。
“我才没有兴趣打听你的事。”宣少鸣用力别开脸,装作不屑一顾。
“你不想知道的话,我就不说了。”裴展云倒也干脆,然后道:“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关于你犯规一事……”
闻言,宣少鸣两手拍上桌面,怒道:“等等……怎么还是我犯规啊?”
“不是你犯规,难道是我么?”裴展云好笑地反问。
“都说了是冷月师姐起的头,你要罚就罚师姐去,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冤枉的!”宣少鸣把桌子拍得!!响。
“无辜?冤枉?我怎么觉得你占便宜了?”
“胡说!哪有!”
“那刚刚是谁被冷月亲了一下就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裴展云“好心”提醒道。
“呃,那、那又不是我自愿的……”虽然被亲的那一瞬间很美好,可是比起残酷的真相,那点儿美好压根微不足道!
“不是你自愿,可我看你是满心欢喜啊。”裴展云勾了勾唇角。
宣少鸣郁闷,事实才不是那样,但是不可否认,冷月师姐的唇真的很柔软……下意识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嘴唇。
裴展云微眯双眸,道:“在回味?”
宣少鸣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裴展云的声音越是温醇有礼,他越是觉得心惊。
“你在生气吗?”他直觉地问道。
“嗯,一点点。”裴展云大大方方地承认道。
宣少鸣本能拨腿就跑,然而他又怎么可能快得过轻功过人的裴展云?
转眼间,他的腰上便多了一只不容拒绝的手臂,身体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下颌被扳起,布满惊讶的双眸随之不由自主地睁大。
然后,他再一次被成功强吻。
灵玄吟(12)
确切来说,这一次算不得是吻,而是唇瓣被惩罚性地啃咬了一下,然对宣少鸣而言,这两者所带来的震惊是相同的。
不同于被冷月所吻时的反应,他清楚地意识到裴展云的气息迎面扑来,裴展云的唇正轻触过他的唇瓣,痛感传来之时,他屏住了呼吸,连胸腔内的跳动也停止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裴展云的惩罚结束,他仍呆若木鸡。
“小师弟?”裴展云拍拍他的脸颊。
宣少鸣猝然回神,瞠目结舌,恢复的心跳剧烈得不可思议,令他发不出声来。
“这样就把你吓坏了?”裴展云笑着调侃道。
“你你你你你……”宣少鸣的耳根子都红了。
“这只是一点儿小警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动心思。”裴展云微笑,一派坦然自若的态度仿佛他方才所做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我我我我我……”心跳好快,快得让他招架不住——宣少鸣像受了伤似的抚住胸口。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有点儿像是在瀑布边第一次见到裴展云的心情,惊艳、动心,然而却远比那一次更强烈,更具有冲击力。
他完全不知所措了,因为这一次他明明没搞错对方的身份。
平时一受挑衅就暴走的宣少鸣此刻却安静得像只兔子,低垂着眼睑,似乎不敢正视裴展云的脸。
“放、放开……”他发出不得已的微弱抗议,因为裴展云的手还搭在他的腰上。
裴展云挑眉笑道:“要我放开也可以,不过你是不是该说一句‘我知错了’?”
“我知错了,大师兄。”宣少鸣马上爽快认错。
“以后还敢犯规吗?”
“不敢。”
这么听话?难不成是自己作弄过头了?裴展云奇怪地盯着不肯抬起脸来的宣少鸣,倏地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脸面对自己。
猝不及防的宣少鸣来不及阻止裴展云的动作,只好顺从地抬高了脸,抿了抿嘴唇佯装镇定,然而躲闪的目光却还是泄露了他的心虚。
很好,原来是在害羞,连黑黝黝的眸子都羞红了。
裴展云满意地露出笑容。
“看、看、看什么看!”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透,宣少鸣色厉内荏道。
“我只是想知道……”裴展云忽地一笑,凑近宣少鸣的耳际,低声道:“你还记得冷月亲你时的感觉么?”
他笑得那么好看,宣少鸣的心再一次如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并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冷月那一亲不过是蜻蜓点水,哪比得上裴展云冲击性十足的一咬,现在他满脑子只记得被那牙齿啃咬过的怪异感觉,其他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中,两人靠得很近,近得连对方的气息就在鼻间萦绕。
“咕噜——”
不合时宜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宣少鸣的俊脸更红了。
裴展云轻笑出声,收回手,温和道:“去吃饭吧。”
“我……你……”宣少鸣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肚饿的催促,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去。
宣少鸣一走,裴展云原本微笑的脸顿时陷入沉思,不知道是否错觉,刚刚他似乎闻到了那在瀑布边令他心醉的酒香……
午后是练功的好时光,填饱肚子的宣少鸣正趴在桌上打瞌睡,枯枝教鞭“啪”的落在他耳边,吓得他从椅子上跳起来,乖乖来到院子里严阵以待。
重执教鞭的裴展云比以往更加严格。
既然冷月把宣少鸣“借”过去的真相已经大白,宣少鸣也就只好还是由裴展云来教导,虽说冷月教他是别有目的,不过这两次严酷的练习下来,宣少鸣的耐力倒真有所提高,至少这回让他扎两个时辰马步,他的抱怨可比之前少多了。
见他有进步,裴展云便答应明日开始教他一些基本的拳法。
夜入深更,几乎所有人都睡下了,万籁俱寂,只有风吹动树叶时发出的沙沙声。
占据了床榻的人在被褥里蜷缩成一团,窗边的人借着月光瞧见他那好笑的姿势,唇边浮现笑意。
酒瘾发作的裴展云了无睡意,靠坐在窗框上,曲起一条腿,权当作是偶尔雅兴发作,在此欣赏皎洁银辉。
“嗯……”床上的家伙满足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接着入睡。
裴展云越想越不痛快,凭什么他一夜无眠,而宣少鸣就可以睡得香香甜甜?更何况,害他失眠的就是宣少鸣。
忆起两次闻到那撩人的酒香都是在宣少鸣在场的时候,他不得不猜测酒香与宣少鸣之间存在着联系。
世间上能令他动心的只有一样东西,毫无疑问,那便是酒,为酒难眠,恐怕他是第一人。
若不能尝到那散发出如此美味香气的酒的滋味,他可不甘心啊。
看来,他还是该作一番确认。
裴展云跳下窗,来到床边站定,认真端详熟睡中的男子。
大户人家出生的宣少鸣生得一副俊气十足的朗眉星目,眉宇间虽有些天生的贵气傲慢与轻佻,却不乏本性的率直,倔强的薄唇给人玩世不恭的感觉,乍一看便是典型的青年公子,倒不枉他私下里自诩风流。
裴展云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去注意别人的长相,只不过,在他看来,床上这家伙唯一可取的不是相貌,而是欺负起来颇为有趣的反应,尤其是对方死鸭子嘴硬的时候。
思及此,他笑了一下,弯腰探身,手掌按在床榻上,将侧睡的宣少鸣纳入他的双臂之间,随后,他低下头在宣少鸣的鬓角处轻嗅了下,再渐渐下移到温热脉动的脖颈处。
果然如他所想,宣少鸣身上确实带着那股很淡很淡的酒香,若非他对此味道特别灵敏,一般人是闻不出来的。
感觉到身上的压迫感,宣少鸣睡眼惺忪地抱怨道:“什么鬼东西……走开……”说着,就用手去挥赶。
裴展云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在他这一抬手间,里衣的双襟微敞,露出挂在脖子上的一截红编绳。
好奇地拉出红编绳,裴展云这才发现绳子下方吊着一个小小的酒壶状玉坠,精致小巧,栩栩逼真。
他忍不住凑近,放到鼻前一闻,那对他而言充满诱惑的香气更明显了。
难道散发出味道的是这个玉坠?
“你……干嘛?”这时候,受到干扰而醒来的宣少鸣呆呆地看着压在他上方的美貌男子。
这是在做梦?
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道:“大师兄……你鬼上身了吗?”不然眼神为什么青幽幽的好可怕!
“这是什么?”裴展云摊开掌心。
宣少鸣这才看见自己贴身的玉坠正被对方拽在手里,当即紧张地叫嚷道:“那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贝,不许动它!”
灵玄吟(13)
“传家宝?”裴展云索性把宣少鸣从床上抓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后,他问道:“我闻到你身上有一种酒香,是它的缘故吗?”
“你闻到?”宣少鸣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嗯。”裴展云颔首。
“哇,你的鼻子也太灵了吧!”宣少鸣好不惊讶,随后将护在手里的玉坠轻轻一拧,这便将小酒瓶上的瓶盖给拧了下来。
想不到这小小的玉瓶子竟仿真到如此地步,裴展云油然惊叹。
宣少鸣朝他展示细细的瓶口,道:“这里面装了我们酒庄酿沁春酿所用的曲蘖。”
“这就是沁春酿的味道?”裴展云顿时双眸发亮。
“是啊。”宣少鸣把瓶盖拧回去,又细心地确认了一下有没有拧紧,然后道:“这玉坠我自小便带着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说能闻见味道。”
裴展云盯着他的玉坠不语,眼神像是——像是饿了许久似的。
被瞧得浑身发毛的宣少鸣不由得往后挪了挪屁股。
猛然间,裴展云牢牢拽住了他的手臂。
“大、大师兄?”宣少鸣声音战栗,脊背发凉,脑子里充斥着道听途说而来的胡思乱想。
据说山野地方容易出现鬼怪,不会这么巧就让他碰上了吧?
据说鬼怪最喜在月圆之夜出来找替死鬼,不会这么巧就看上他了吧?
据说……
一道异常冷静的声音打断他荒谬的幻想。
“你们酒庄里现在有沁春酿吗?”
“有……有。”
裴展云偏头想了想,吓人的深沉眸色渐退,换上愉悦的笑意,并随之放开了宣少鸣的手臂。
“好了,睡觉。”他合衣躺下。
宣少鸣目瞪口呆,被他一连串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大师兄,你是不是睡错地方了?”说好了一个人睡床一个人睡吊床的不是么?
裴展云连眼皮都没抬,闭目道:“吊床不舒服,今天晚上我们挤一挤。”
显然,他主意已定,不容更改。
宣少鸣只好悻悻然拉扯着被褥睡下,好在这床也够大,他们俩睡一块儿也不觉拥挤,宣少鸣打了个呵欠,闭上困倦的眼睛,翻身朝内。
倏地,后背贴上一堵温热的胸膛,腰间搁上一只随意慵懒的手,后颈处某人的鼻息徐徐喷洒,痒入骨子里。
宣少鸣全身僵硬起来,心想裴展云的睡相怎如此不好?他悄悄把手伸到腰上,想把靠过来的裴展云推开去,可才刚碰到裴展云的手背,就听身后的人开了口。
“干什么?”
宣少鸣顿时更僵硬了,裴展云说话时一开一合的唇无意中轻触过他后颈上的肌肤,令他情不自禁心生颤栗,白日里心跳加速,不知所措的蹩脚反应再次呈现。
意识到如此,他恼羞成怒地吼道:“滚远一点好不好!热死了!”
“不好。”
裴展云斩钉截铁的拒绝令宣少鸣错愕。
接着,他理所当然地解释道:“我要闻着沁春酿的味道才能入睡。”
“什……谁管你能不能入睡啊!”宣少鸣说着就要起身。
“别动!”裴展云仅用一条手臂就将他压回到床上,缓声道:“听话,睡觉。”
被酒鬼当成酒坛子一样抱住,谁睡得着啊!宣少鸣刚想如此抗议,却听到身后人平缓绵长的呼吸声。
“喂?喂喂喂?”他试探地叫唤道,无人给他应答。
等了片刻,确定裴展云真的睡着之后,宣少鸣便动手去扳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可无论他怎么使劲,那手都像是有千斤重般撼动不了分毫,到最后他只能死了心,认了命,由着去了。
可恶!他好歹是宣家酒庄的少爷,到底为什么要沦落到跟一只酒坛子相提并论的程度啊……
这一夜是怎么睡着的,宣少鸣已经没什么印象,当他醒来时,外头不仅日上三竿,而且桌上竟放着准备好的饭菜。
奇了怪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急忙套上鞋跑到桌前一看,还真是热腾腾的饭菜,不是他眼花。
“小师弟你可醒了。”端着一只铜盆走进来的是武荆,随后的是一语不发的冷月。
“三师兄?五师姐?”宣少鸣先是对他们的出现感到奇怪,而后才想起昨天的事,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点儿脸色看看,无奈他发现自己经过一夜之后,火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即使想生气也板不起脸来。
“来,师弟,擦把脸。”武荆拧干铜盆里的帕子递给他。
宣少鸣愕然,久无动作。
不善言辞的武荆有些尴尬,反倒是沉默寡言的冷月说了话。
“师弟,抱歉。”
虽然很简短,但已经出乎宣少鸣的意料,原来他们是来道歉的,那自己也没必要端什么架子了,忙道:“不、不……”
武荆亦道:“师弟,请你原谅冷月的任性,你若要怪,便怪我罢。”
“不、不……”宣少鸣连连摆手,道:“我不怪你们,都不怪,谁也不怪。”
这些话虽是脱口而出,但却是他的心里话,因他心里着实不生气了。
冷月拿起桌上的一副碗筷,道:“那好,吃完饭我们就来练功。”
正用帕子抹脸的宣少鸣一听,手一抖就把帕子给掉了,惊魂未定道:“跟你们练功?”天啊,他又得受那酷刑了吗?
武荆捡起帕子,一边在铜盆里搓洗,一边道:“大师兄有事外出,嘱咐今日由我来教你练功。”
“外出?去哪了?他怎么没告诉我?”宣少鸣发出一连串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