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试呗!”干脆地挂掉电话,我闭上眼想继续刚才与仲秦相逢的美梦,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拿起手机,拨号,放到耳边,“电视剧还是电影?在哪里?几点?”
“是一部偶像剧,明天下午三点,在W饭店的101号房。”电话那头的平凡用职业性的口吻回答了我的问话,但我知道他现在肯定在为我先前挂断他电话而生气,因为以前交往的时候,他也最恨我突然挂断电话,这会让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刚才,抱歉了,我刚睡醒,脾气不太好。”因愧疚而道歉,但不是对刚才的事,是对前世承诺的无法兑现,“等我以后有钱了,我带你去世界各地玩儿。”
“噗!”平凡因我的道歉,在电话那头开心地笑出声来,但继而又严肃地提醒我,“等你先通过明天的试镜再说吧。”
“放心吧,我长得那么帅,一定过。”起床三两步便到了盥洗室里的镜子面前,变刷牙,边照着镜子,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起现在的这张脸。不粗的眉毛、很好看的眉形,不大的双眼、眼眸深邃却熠熠生辉,直挺的鼻梁、高却不突兀,厚薄适中的双唇、形状性感,比巴掌脸大些、线条柔和却轮廓鲜明的脸。我只能重复昨天、前天和大前天的感叹——真是艺术品!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准时按响W饭店的101号房的门铃,开门的却是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青年,他将帽檐压得极低,我现在的身高又是一八一,还没来得及看清青年的长相,他就疾步走出了W饭店的大门。
“你是……”走进屋后,一个满脸长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似乎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光着膀子、围着浴巾,就打量起我来。我则打量起房间来,原本只是为了避免目光相撞的尴尬,却意外发现杂物桶内明显刚使用过的避孕套,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第二十三章
“萧啸!”见他冥思苦想了好一阵,也没记起我的名字来,我只得自己回答道。
“哦,对!那个啤酒广告我看过了,本人比电视上更显帅嘛!”络腮胡自说自话地捏了下我胳膊上的肌肉,“肌肉挺结实,不错。那就演男二号吧。”
“还未请教您是?”是导演吗?哪有捏下肌肉就算试过镜了的?
“还未自我介绍,我是这部戏的制片人,姓王。”王制片这么说着,一点没有和我问好的意思,只是在凌乱的床上找寻着自己内裤,“没事了,你可以先走了;后面的事,我会叫助理打电话给你经纪人的。”
“好,那王制片,我先走了。”这么尴尬的气氛,人家让我走,我还不快溜,走出饭店,那个青年瘦削的身影在我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老大,我终于找到你了,老大。”开机发布会前一小时,会场外,刚从保姆车上下来,一张很不熟的脸就凑到我眼前。
肯定是萧啸以前混黑道的一跟班,我厚着脸皮,装没看见,继续往会场走。
“老大,救救弟兄们吧。”眼前这小喽啰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我大腿,随着我的步伐做拖地运动,“鲍哥说要是老大你不出现,就把弟兄们全卖到非洲做苦力。”
“放手!”停下脚步,我努力压制心中因不安引起的烦躁,给了脚下小弟一个眼神,示意他再不放手、我就动手。
“老大~”脚下的人从我的表情看到见死不救的态度,便像哭丧般的哀叫一声。
“我不是你们的老大。”虽然我借用了你们老大的身体,但不用一定让我做你们老大吧,“如果你和你的兄弟有什么麻烦,请拨110。”
“110是哪里的号码?”还没来得及摆脱萧啸手下的纠缠,只听得身后橡胶与地面强烈的摩擦声,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我耳朵,“要找到我们的萧大明星还真是不容易啊。”
“鲍富!”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一眼来人,我顿时冰冻在原地,扯着我裤脚的小喽啰直接装晕了。
“一年不见,小朋友你还是很以前一样嚣张啊!”鲍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火,习惯依旧。
“呵呵呵,”笑得像嘴角抽搐,我颤巍巍地问道,“鲍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鲍富一个甩头,一堆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把我压回保姆车上,司机被赶下车,鲍富也进了车,坐在了我的身边,“你手下在我的地盘喝酒闹事,砸了场子不说,还招来了警察,害我一个晚上损失了一百万,你看怎么办吧?”
“鲍、鲍、鲍哥,我不是他们的老大。”我缩起身子,往里挪了挪,小声地嘀咕道,“谁砸了您的场子,您找谁去。”
鲍富斜视着我,沉默了一阵儿,转而正视着我的双眼,开口道,“真的决定不再混黑道了?”
“对。”避开这双虽然此刻透露出关怀,但让我惧怕了五年的双眼,我低着头,应声道。
“知道了。”鲍富正了正他的灰色西装,开门,下车前拍了拍我的背,“小朋友,好好过你的新生活,别再回这个圈子。”
“哦。”看着鲍富下车,离开,我丧失了思维能力,脑中满是那五年间的事。
直到平凡出来找我,抓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招魂一样的叫我的名字叫了我N久,我才回过神来,赶去发布会。
“怎么这么晚?”现场的工作人员见我来了,二话不说便将我推到会场门口,排在导演和男女主角之后。
这时,我在前排的人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当我在记忆中拼命搜索这个背影的主人时,这个背影突然转过头来,我当场石化。怎么会是他?
还记得那时还是常晴翟的我和平凡交往正热,一天晚上一个自称是平凡弟弟的男孩子跑到歌舞伎厅,找到我,当众拿起我手中端的酒杯就往我脸上泼,还气势汹汹地威胁我和平凡断绝关系,理由是哥哥是他的专属物。想不到现在我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再次见到这个孩子,不,按年龄来算,较他而言,现在的我才是一个孩子。和几年前相比,现在的他长高了不少,目测下来应该有一米七五,虽然骨架有变大,但长相还是不变的俊秀,相较于萧啸的身材,显得有些娇小。
“导演、演员进场。”工作人员将会场大门打开,一直看着平凡弟弟的我,不自觉地跟着走进了会场。刚立定,眼前就只看到无数的闪光灯在闪,众人鞠完躬,坐定后,幸好记者大哥、大姐们让相机休息了,我才得以睁开眼睛。
“大家好,我是樱夙。”到了演员自我介绍的时间,按规矩男主角第一个,穿过旁边女主角的头顶,我望向男主角的脸,让我遇到前男友就算了,还让我遇到他有恋兄情结的弟弟,遇上就算了,还得在一块儿拍三个月的戏。阎王爷,我再回去换个身体,行不?
“樱夙,你来台湾拍戏,是不是在香港发展得不理想,想来进军台湾市场?”记者提问时间,一位老大姐很不客气地一上来就给了樱夙一个下马威。
“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来了台湾,所以我也来到了这里。”樱夙一个微笑,我看到了恋爱中的甜蜜的忧虑,虽没有倾倒众生,但也迷倒了台下一片女记者。
“萧啸,你长得那么帅,没演到男一号,不会觉得不甘心吗?”台下的大姐见第一次攻击失败,第二次的进攻采取了迂回间接的手段。
“不会。我是个新人,能接演这部戏的男二号,已经很荣幸了。”虽然我很不喜欢樱夙,但是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谁叫他是平凡的弟弟,就留点面子给他吧。
……
在一堆有的没的问题之后,开机见面会终于结束了,按着进场的顺序,我跟在众人后面走出了会场,一个抬头,便是樱夙的背影,突然在我脑中闪过一个戴着鸭舌帽的青年背影,记忆再向前追溯,W饭店108号房门口的场面在我脑中浮现出来,再往下想,心突然咯噔一下,饭店房内,那个垃圾桶中的避孕套使我隐约感觉到樱夙出任这部戏的男一号绝非偶然。
“哥!”出会场没几步,平凡就走了过来,樱夙一看到平凡立即变成无尾熊抱住了他的哥哥。
“快下来!平夙。”平凡瘦弱的小身板显然受不住一个正常男人的体重,掰开樱夙抱着自己的双臂,平凡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平凡,让我出演这部戏,是不是和你弟弟商量好的?”好巧不巧的,自己的弟弟和手下的艺人出演同一部电视剧,不是预谋好的是什么!我看着平凡,有些生气,我是你们兄弟相聚的桥梁吗?把我当工具来利用!
“不是,不是的,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平夙会出演这部戏的男主角,之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平凡很紧张地跑到我跟前,一七二的他仰望着我,向我解释。
“呵呵呵。”看到平凡这么认真的解释,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反应分明是在说他很在乎我的感受,为什么会如此在乎,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怕自己重复几百年前的遗憾,咧开嘴,说了句“我开玩笑的”将心中的忧虑掩盖。
“哥,我好看,还是他好看?”樱夙上前来搂着平凡的肩,用挑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啊?”平凡看了看樱夙,又望了望我,很明显是在犹豫。
“哥,你快说呀!到底谁更好看?”樱夙见平凡久久不能做出抉择,心里一急,便撒起娇来。
第二十四章
“都好看!”平凡找到一个两全齐美的回答,笑盈盈地回答了弟弟的提问。
“半年之后,哥你签我,我的合约再过半年就到期了。”樱夙笑容诡异地看着平凡,一副阴谋得逞的表情。
“看公司安排。我们还有通告要上,先走了。”平凡轻轻推开紧贴着自己的樱夙,拉着我向大门口走去。
“你弟弟是叫平夙吧?那樱夙是艺名吗?”上了保姆车,车厢内安静得让人觉得尴尬,于是我随便找了个话题,想说可以缓解下冷场的气氛。
“平夙的妈妈是日本人,姓sakula,樱是中文的意译。”提到樱夙的母亲,平凡没有了我记忆中会额角暴青筋的气愤,看来他已经原谅了父亲在他幼年母亲死后一个月不到,就另结新欢的行为。
“你一定很疼他吧?”从刚才在会场外和樱夙的交面中平凡的表现,我猜测到。
“当初我就不应该那么宠他!”平凡双眉紧皱,一脸的苦恼。
“怎么了?”侧身看着坐在身旁的平凡,我知道他和樱夙的关系绝非只是兄弟那么简单。
“哦,没什么。不好意思,我们别聊私事了,这是拳馆的地址,明天开始训练。”平凡从包里拿出记事本,将补习班的地址写给我。
我接过地址,狐疑地看着平凡的脸,我为什么要去拳馆训练。
“你还没看过剧本吗?”平凡理解了我的表情,没好气地责骂道,“你不知道自己在里面演什么角色吗?”
“演一个混混啊!”我当然有看过剧本,虽然是半知不解地看完的,可这也不能怪我啊,最近我都有很努力地在学认繁体字啊,只是进度有些慢而已。谁叫我在古代那阵子都没好好的识过字、念过书,人家没有基础嘛!
“是一个很能打的混混。”平凡有些气结的纠正我的回答。
“不是可以用替身吗?”我一脸无所谓地望着被我这句话快恼怒到爆发的平凡,傻笑着。
“你以为你是谁啊?只不过是个新人,还想要替身!”平凡手指抚着额头,无奈地瞥了我一眼,那一眼的意思是:没人会给你付替身费。放下手,平凡正视我的脸,严肃地提醒我:“总之,你先去拳馆学些格斗的技巧,电视剧会在一周后正式开拍,希望你能演好这个角色。”
谈话间,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示意我们下车。
“我们现在不是去上通告吗?”保姆车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却是V经纪公司的大门口,我回头望着平凡,等他告诉我他对樱夙撒谎的原由。
“现在的你还没有足够的知名度,让电视台邀请你上节目。”平凡给了我一个还须努力的表情,从另一侧的车门下了车,走进经纪公司,避开了我的提问。
一记左勾拳迎面袭来,我侧过脸避开;紧跟而来的右直拳,逼迫我弯下身去;身下是一记左踢腿的袭击,我条件反射性的手肘弯曲交叠向前,护住腹部;一个抬头,同时一记直拳直击对方腹部。
“呃!”和我对打的武行师傅闷哼了一声,弯下身,蜷缩在原地,整张脸因痛苦扭曲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再小点力的。”话说这次是这部戏开拍以来,我第三次将武师打伤了。头一回出了一半力,打断了一名武师的肋骨;第二次又减了一半力,打伤了另一名武师的脾脏;幸好这次没过多久,武师就能站起身来,扶着腹部,弓着身自己走出拍摄场地打车去了医院。
在七天的格斗训练里,萧啸身体对打架的记忆和他与生俱来的怪力,让我很快学成出了师门,虽然实际上是被拳馆的教练和陪练赶出来的,我还是很感谢他们,让我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了(别想歪了,就是胸肌大了些、屁股翘了些)。
“唉,大家休息下!”导演见又因为同一原因演出中断,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暂停拍摄。
“对不起,导演。”知道是我的错,平凡立即跑到导演跟前,哈腰道歉。
“哥,不要再做那个怪力男的经纪人了,改做我的吧。”坐在一旁没戏的樱夙立即跑到平凡身旁,伸手勾住平凡的胳膊,噘着嘴撒娇道。
“导演,请您继续吧。”平凡轻轻推开樱夙挽着自己的手,转身向我走来,再次叮嘱我道,“小点力。”
“平凡,对不起。”我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不敢看一眼一直为我善后的平凡。
“没事。”平凡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鼓励。
“演员就位!”副导一声令下,我站回刚才的位置,摆好pose,准备继续开打……
“阿妈,我回来了。”拍完打戏回家,天色已经全黑了,看看墙上的钟,才八点,就打算带阿妈出去吃晚饭,“阿妈,你在哪儿,阿妈?”
阿妈她黑以后从不外出的,当我在几平米的家里兜了三圈,也没看见阿妈的身影时,突然间心慌了起来。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了“嘭、嘭、嘭”的敲门声。
“哎哟,萧啸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一开门,隔壁的张阿婆就冲着我喊,“今天下午,你阿妈的心脏病突然犯了,被送到医院抢救,现在还没醒过来乃!”
“医院?哪家医院?你带我去。”顾不得年迈的张阿婆,我拉着她就往街上跑。
“呼、呼、呼,就,就,就台北,北市立医院啊。”趁我停下拦车的空当,张阿婆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然后跟着我上了的士。
“医生说我阿妈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现在在哪个病房?”一路上,相同的问题我不停地反复问身旁的张阿婆。
“这、这我也不太清楚……”然而张阿婆总是支支吾吾的,看她面露难色,我隐约感觉到阿妈这次住了院,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下了车,我撇下身后的张阿婆,七弯八拐地找到了阿妈躺着的加护病房,透过玻璃窗,我看到阿妈消瘦、苍白的脸上,我做萧啸这几个月来,从未在意过的皱纹,原来早已悄悄地爬满了阿妈的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