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成功松了口气,这要是再打下去,事情就大单了。经过刚才的紧张活动,他现在出了一身汗。
张得义见有人来了,忽然的一下拔高声线,更加卖力的干嚎起来,不外乎是说拐了老婆还要打死人啦之类的胡话。
那浑话说的是越来越不像话,着实是难听。
于家喜听得额头上青筋暴起,虎目圆瞪,眼见着就要暴走,见势不妙的白班长立刻推着他和姜林进厨房,“干活去——”。回头也不理会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张得义,只是问成功和刘美丽这唱的是哪一出。
刘美丽红着眼睛,白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成功就将事情大致的说了一下。白班长点点头,“原来就是他呀?!”显见的是知道这号人物的。
白班长让成功去关上院门,又让刘美丽先回屋顺顺气,这里他来处理。等刘美丽进了屋后,他才指着那两壶黑心油跟那个无赖说:“要么你现在就给我起来,要么我现在就通知工商来逮你,你选哪样?”
张得义停了一下,又开始躺在那儿哼哼起来。
白班长也不急,跟成功说,“你们那些被拖欠工资的工友呢?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是说找见了人就要给人放血的吗?你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就说你找到张得义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话音未落,张得义已经一骨碌的爬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闪电间,白班长只几个动作,然后就见张得义塌着肩膀站在那里,面如死灰,痛不欲生,连哼都哼不出来了。大冷的天,可是张得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冒出来。只坚持了一会儿,浑身筛糠似的张得义就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瘫在了地上。
白班长微微一笑,“不错,知错就能改,善莫大焉!”
白班长随手拖过一张凳子坐下,要是这时候他手边有一壶茶的话,成功相信他一定能慢悠悠的品上一品的。
“张老板,刘美丽是我姐!”悠哉悠哉的说到这儿,白班长顿了顿,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如果不是他面前还跪着个面无人色,疼得涕泪交加的人,你会以为他是在欣赏风景。
“你也知道,我这个姐姐不容易,”白班长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个做兄弟的心疼她!这个,张老板要理解,啊!”白班长和颜悦色,“一般来说呢,我姐要是不痛快,做兄弟的呢,也就不痛快!我要不痛快呀——我就得让人不痛快!——这样不好……”白班长一脸为难的模样,好像让别人不痛快真的很难为他了一样,他搓着手,看向地上的人,“所以,张老板,麻烦你离我姐远点,别再让我姐不痛快,成吗?”
白班长非常耐心,像个循循善诱教导顽皮学生的老师。
张得义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是勉力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做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真是明事理啊!佩服佩服!”白班长欣慰的点头赞许着,就差拱手作揖了。然后,又是几个快到让人看不清的动作,伴随着两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张得义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抽着,象条垂死的狗。
白班长站起来,用脚尖碰碰地上的人,“带着你的黑心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张得义面色如土,头也不敢抬,还使不上劲儿的手勉强拖着那两桶潲水油落荒而逃,白班长还体贴的给他开了门。
面带微笑,象个好客的店家一样目送着张得义走远后,白班长顺手将大门开开。然后伸手抬着成功的下巴替他合上嘴巴,“行啦,你的嘴巴可以合上啦——看飞个苍蝇进去……”
成功回魂,摸着腮帮咬合了两下,他有张嘴吗?原来真有张口结舌这回事啊!
白班长好笑的摸摸的成功的脑袋,“不要用这种星星眼看我,要是让闻婷看见了她又该萌了!”
“太厉害啦!”成功惊叹,他徒劳的想在脑子里重复一下白班长刚才的动作,才发现白班长做了什么他根本就没看清。
“教我教我,好不好?好不好?”成功双手合十的央求,这真是太神奇啦,眨眼间就卸下人家的两条胳膊,天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是不敢相信。
白班长放好刚才的道具,将凳子码好,说:“干嘛跟我学呀?找高杨就好了,我还是跟他学的——”白班长挠着脑袋望天,“有时候我就纳闷了,这小子的缺德招数怎么就那么多?!”
“老白哥,我说,你真不是道上的吧?”成功发誓,白班长绝对不是道上的,可是,白班长刚才那样子实在是太有范了,又像极了一个手握乾坤的大哥大。
“呵呵——你老白哥有表演天分吧?”
“老白哥,你不混黑道真是太可惜了,光那个气势就能震住一票人啦……”成功诚心诚意的说。
“哎,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呐?”白班长给了成功脑门上一个爆栗。
成功抱着脑袋揉。
白班长说,那个张得义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所以找着机会就想讹点钱,对付这样的人,不是讲理可以解决问题的,所以,就只能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恐惧,才能断了他的想头。“犯罪成本还是太低,现行法律不足以威慑这样的人。”白班长感概。
成功想,不管怎么样,能让张得义从此不来找刘美丽的麻烦就好。他从来没有想到人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今天真是开了眼了。
厨房里,姜林已经做好了晚饭,开始营业前,大家都是要提前吃好饭的。
这人原来在厨房里也还有一手。这一来,刘美丽的工作压力就可以得到些缓解了。
刘美丽果然是两眼红得跟烂桃一样。大家少不得又好好劝慰了一番。
姜林仍然是气愤难平,“这孙子他M的尽给咱老爷们丢脸……”
于家喜给了他脑袋一下,“以后少用拳头多用脑子,别动不动就打啊杀的……”
于家喜的话音渐渐的低下去了,成功和白班长也就没好意思再盯着他瞧。刚才是谁眼看着就要爆发的?姜林不过就是个有几分蛮力的莽汉,真摊上于家喜这样的练家子,那张得义可就不是身上吃几记闷拳,胳膊脱臼这样简单了。
吃饭的时候,白班长说老部队那边的淘汰军服已经落实了,部队首长还很支持退伍兵的自主创业,甚至还支持了他们一些头盔之类的器材,虽然都是淘汰下来的,可是质量是绝对过得硬的。
大家都很高兴。
成功趁机说了自己的打算,他说他打算辞职后就来“战友家”帮忙。大伙都没意见,白班长说工资照算,正好野战场真开始筹备以后,这里的人手就会紧张了。
这餐饭,成功吃得很开心。
饭后,逮着机会,成功偷偷跟于家喜说:“老白哥真的不是黑社会?”
于家喜“嘿嘿”的笑起来,“见识了吧?不都跟你说他叫‘棉里针’嘛!”
成功咋舌,就这?还“棉里针”?那气势都赶上座山雕了!
说着话,就开始有客人来了。
姜林好像天生就是店小二的料,看他招呼客人那个热乎劲儿,还真是给人宾至如归的感觉。有些客人明显的就是回头客,很熟络的点着菜。虽然说外边的冷,可还是有些客人还就愿意在棚子里吃饭,说是冰火两重天,爽快!
成功拿了两瓶二锅头给棚子里的客人送去。天冷了,喝白酒的客人增多。又拿了单子给客人点菜,这些工作成功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不过,白班长给他规定了时间,只许他做到八点钟,八点以后就要撵他回家了的,毕竟成功感冒着。
被人这样关爱着的成功很高兴。
快八点钟的时候,高杨来了。
一身戎装的高杨还带来一个身材高挑年轻漂亮的女孩。
正在拿着启瓶器开啤酒的成功一个不留神,手下一滑,左手的虎口被启瓶器刮去一大块皮,手上顿时是火辣辣的一片疼。
不过,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
高杨简单的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那个女孩叫易芸。“她想吃地道的川菜,所以我就带过来啦。”高杨说。
易芸落落大方,温婉知性,“高杨说这里的川菜味道很地道,还有特色小吃,所以我们就过来啦。”
“那是,这点高杨可没有夸张。易小姐——”
“叫我易芸,白班长。”
“呃,易芸,你能吃辣吗?”
“我在国外呆的时间久了一点,不太习惯油腻和太辣的。”
“那行,回头做菜时我让刘姐注意点。”
“成功——”高杨招呼。
本来在厨房外的走廊下开酒的成功只得硬着头皮过来,高杨笑着跟易芸介绍说这是成功。
易芸轻笑,“成功?你不会姓郑吧?”
成功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应答。
“那个背心穿的合适吗?”高杨问。
“哦,挺好的!”成功连忙说,“谢谢你呀!那个,多少钱?回头我给你钱——”说完这话,成功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进肚里去。
“给什么钱呀——”高杨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以前发的,用不上!”
“哦——”成功下意识的点头,“谢谢呀……”
67
成功是准时离开“战友家“的,这个象家一样的地方现在却令他不敢多呆一秒。
坐在公车站那冰凉的长凳上,吹着刺骨的寒风,成功错过了一班又一班的公车,候车的乘客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是,他还是呆坐在原地。
手上被启瓶器擦去一块皮,可是,他却觉得疼转移倒了心上——他明明觉得心脏那位置已经是空荡荡的了,怎么还会疼呢?那是一种隐隐的抽痛,那种疼痛很容易就在全身扩散开来,在这样一抽一抽的疼痛下,意识好像也游离了身体,那个身子不像是自己的了,因为这个身子对外界的反应已经传达不到意识那儿。
成功知道自己是在坐着,可是,感觉上他觉得自己更象是悬浮着的。
感情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
这是真理!
可是,真理太过残酷!
一辆越野车开了过去,又倒了回来。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径直走到成功的跟前,“请问,你是叫成功吗?”
成功茫然的看着他,那男人掏出一本警官证让成功看,“我是市公安局缉毒大队的刘元,可以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哦!”成功下意识的拿出身份证让对方看。
“你就是成功!杨乐告诉我们说可以在‘战友家’找到你,可是我们去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走了。原来你在这儿,我们运气不错。”男人很庆幸。
“能跟我们走一趟吗?”男人问。
走?成功没听明白。
“请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
为什么要去公安局?成功还是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想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男人耐心的解释。
“?”
“跟杨乐有关的。”
“哦!”成功懂了,起身跟着男人上了车。
开车的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看了成功一眼,问男人,“真是他吗?”
“身份证没错。”
车子一直开上了高架桥,成功茫然的看着车窗外街灯下的景色,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跟上了车,或许是因为杨乐吧,这是个理由。
“那个,你还好吧?”前排的男人问,并且跟司机交换了一个眼神。
“哦!”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成功心不在焉。
“你跟杨乐是朋友?”那男人试图找话题。
“哦!”杨乐的确是朋友呀,那个人也是朋友——只能是朋友!成功摸摸心口,那个地方一直一抽一抽的没消停。
“那个‘战友家’都是杨乐的战友?”
“哦!”
“味道怎样?改天有机会我们也去试试。”
“好的。”
“你这人不爱说话?”
“哦!”
于是,车子里安静下来了,不一会儿,女声歌曲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吵得人更难受。
好在,车子果然很快的开进了那个气势宏大的国家机关。
成功懵懵懂懂的被带进一间办公室,里边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个子不高,精神倒是很好,除了已经开始谢顶外,身材也没见走形,年轻时候应该算得上是个帅哥。
看见成功进来,那个老男人有着意外,“他?”
“错不了!”男人回答。然后又跟老男人低声说了几句。
于是老头挺和气的让成功坐下,自我介绍说他叫钟刚,“别紧张!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事!我们请你来,主要是为了协助调查。”
那个带成功回来的男人给他倒了杯热水,成功没喝,只是将温暖的纸杯他捧在手里。这里跟他熟悉的那个乡下派出所不一样,那个派出所就在乡府的边上,统共不过四个人,老乡们的放养的鸡鸭土狗们高兴的时候都会到这个国家机关里溜溜弯。穿着警服的警察们对此顶多也就是用穿着球鞋的脚朝它们的肥臀踹上一脚,即使撵不出去也没关系,那个小小的派出所甚至还因这些动物而生机勃勃。
而这里,如同北京给成功的感觉一样,除了大,还是大。地板澄亮,窗明几净,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一个又一个的拐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有着令人发毛的回荡。成功想,没有人带路,他就是转上一天也未必能找到回家的路。
象所有安分守己的良民,进入这样庄重森严的地方总是难免诚惶诚恐的一样。成功也惶恐着,他自己都自觉在这样的地方,他更呆了。
“我们知道,天色不早了,不过,时间紧迫,也就只好把你请过来了。”老头说。“大刘跟你说了吧?我们就想请你帮忙听个录音。”
成功摇头。大刘什么也没提过。
大刘应该就是那个带成功回来的男人了,他有自我介绍过,成功也是看过他的警官证的,不过,那种状态下,看也跟没看一个样,成功根本就没把警官证上的内容看在眼里,更不知道他听到了什么。现在想来,这万一是坏人冒充警察的怎么办?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这样想的成功有着后怕,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那个,我能见见钟魏敏吗?”
不管是为什么,他承认,他后知后觉的觉得害怕了,而钟魏敏正好是警察,在公安局里,成功本能的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钟魏敏?哪个钟魏敏?”老男人一愣。
成功说是某派出所的片警钟魏敏。
“啪”的一声,老男人一拍桌子,一脸的不耐烦,“那个小兔崽子,他今天值班,找他干嘛呀?你认识他?”
成功被吓了一跳,“我、我就想见见他……”
“你不信任我们?”
“啊,不是不是……”成功红了脸,尽管他矢口否认,可是,他的确是不太信任他们。稀里糊涂的跟陌生人上车这已经让有些回魂的他后悔了,幸亏还真是进了公安局,可是,本能的,在这样律法森严的地方,他还是谨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