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花当时的反应程心已经不记得了,因为站在一边的巫起反应太过激烈。他一把拉起程心的领子,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心,既然追求了,既然已经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就不能把一切当儿戏。
巫起似乎对感情游戏有着很大的反感。程心开始觉得巫起是个疯子,太死脑筋了。
他不顾一切还是和系花分了手,同时也和巫起吵翻了。
对于感情,他不觉得是种责任,反而更像是游戏。大家你情我愿,合则聚不合则散。从很早以前他就对自己说过,对于感情他一定要当那个掌控一切的人。只有他可以对别人说分手!
显然巫起无法认同这一点,所以这场冷战一直持续着,直到大三结束。
而今再次面临冷战,程心冷笑着哼哼,只想着这家伙又不知在发什么疯。
程心一个人待在家里上网和朋友联机打了会儿魔兽,眼睛却不自觉地向窗外瞟,耳朵也不知什么时候竖了起来,直听着大门口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自那天后又过了三天,巫起没有踏进过这个家门,好像遗忘了这个家的存在般,一头钻在实验室里。程心给教授打电话问候,趁机问问巫起的情况,才知道那天晚上他上了大当--师母从来就没给他送过饭。
哎,这家伙别扭起来,都不知道他肠子是怎么个纠结法!
昨天下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那时候程心刚完成一天的工作,站在客厅的落地窗那儿活动手脚,就看着鹅毛般的雪花从天上飞落下来。程心站在窗边看了好久。
以前巫起总爱干这种傻事,站在窗边望着雪感叹一番,那时候程心还总笑他有用不完的感情去感时伤秋。但现在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双手贴着落地窗静静站着,程心也突然感受到了世界的宁静与祥和,还有心底深处无法抹去的一种寂寥。
早上起来,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车子轮子全部缠上铁链,在路上缓慢前进着。程心拉紧大衣领,不让冷风吹进去。抬头就看见一个女的,哆嗦着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呵,这年头,什么人都有,明明冷得受不了,还非要讲什么风度,把自己冻得像猴子一样。
入冬的第一场雪,似乎把办公室的不少女同胞给折磨倒了。明明冻得手脚冰冷,鼻子都快被揪变了形,还咬着牙笑着说不冷。
程心嘿嘿笑着她们的勇敢,心里却开始担心起巫起。这家伙不知怎么样了?平常就最怕冷了,现在突然下雪,他那件薄大衣受得住寒吗?实验楼平常就阴凉,二楼的实验室更是常年不见阳光,夏天进去都凉嗖嗖的,现在怕不成了冰窟。
但转念一想巫起不是傻瓜,会自己照顾自己,冷了还怕不知道回来加衣服?所以也没管。
直到晚上十点多,巫起还不见回来,程心再也沉不住气。
"这家伙,他奶奶的,不要命了!"
程心气乎乎地穿上羽绒衣,到巫起房里找了件厚大衣跑了出去。
"奶奶个熊,我一定是前辈子欠了他,不然干嘛跟在他后头当妈。"
嘴里念叨着冲出大楼,却在打开防盗门的时候,看到了他担心多日的人。
昏黄灯光下,一张苍白的脸无法掩去丝毫的疲惫。巫起抬头吃惊地望着程心,漆黑的眸子,反射不出一点灯光。
"......你怎么?是公司有事?"
程心觉得自己真是个爱自做多情的人。
"算我多事,怕某人在实验室给冻死!"
"是给我送去呀!"巫起白白的脸上马上泛起淡淡的微笑。"真是乖孩子!哎呀,外面真是冻死,走,快点回家,大家都跑这来守什么门。"
程心想吐血,守门?谁没事跑这守门。没良心的家伙,他还真是白操心了这么一整天。
果然那天晚上,巫起就发了高烧。
程心睡在隔壁,半夜一点被人用电话吵醒。
"喂,老兄,我不管你是谁,但现在是凌晨一点......"
‘程心......救命......'
巫起的声音从听筒里微弱地传来,程心吓得当时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披,只穿着一条裤子就冲了过去。
"怎么了,巫起?"
房里有人在轻轻的呻吟,程心连忙开灯,只见巫起躺在床上,无力地看着他,白白的脸上泛着极不正常的绯红。
"发烧了?"伸手一摸额头,好家伙,都开始烫手了。程心连忙找出温度计,一量居然已经高烧到四十一度。
"喂,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不要命了!走,我马上带你上医院!"
程心回房换了衣服,再回来看巫起,居然还躺在床上,动都没动。
"我说这位爷,起起身吧,人命关天的事呀!"
"程心,我动不了,全身骨头一动就疼得要命。"
程心摇着头叹气,四下找着巫起脱下的衣服。一拿到手上才发现那些衣服都已经濡湿了。连忙去翻他的衣柜,把厚衣服找了几件出来,轻手轻脚帮他把衣服套上。
"你在卖什么命呢?大冷天的,连着五天不回家,你不要小命了?那实验室是人待的地方吗?夏天待着都觉得凉,你一待这么长时间,还是大理石的地,不病才有鬼......"程心手里忙着,口也不停,帮巫起穿毛衣时,看着他无力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是又可气又可怜,"你这家伙,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呵呵,才让你照顾一次就觉得不省心呀?"
巫起人动不了,嘴却不闲,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那异样的绯红让他整个人在这冬夜里有了燃烧一切的美,程心不自觉停下了手。
"怎么了?"巫起看不见程心的脸,只好用头向后撞撞程心的胸膛,引起他的注意。
"......没,没什么。想起大一时的事了。那晚你也是这样的高烧,还是我把你背到医院去急诊的。"
"......嗯,那时好像变了天,没想到淋了场雨,当晚就病了,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你们一个个一到周末就放出笼的鸟似的,整天泡网咖。"
"呵,那晚我不是回来救你了吗?"
"是呀,那么今晚也要拜托了!"
抱起巫起,找了条厚围巾给他围上,带着巫起去医院。
吊了一晚的点滴,天亮时巫起的烧才退了下去。看着新换上的一瓶滴液,把点滴调慢,程心就着凳子,趴在巫起的床边睡了。一晚上的折腾,程心也有些力有不支。巫起到医院的时候都快烧胡涂了,跟他说什么,都只会嗯嗯两声,眼睛都睁不开。程心就一直照顾着,连眼睛都不敢阖。医生说还好病人送来得及时,看他的情况大概已经烧了有一天了,如果再迟些,恐怕就会恶化,转化成肺炎了。
"傻瓜!真是不让人省心!"
程心在这寒冬的夜晚,静静守在巫起的病床边,看着因为全身的高热挣扎着想把被子掀开的病患。程心摇着头,用湿毛巾把他额头的汗擦去,再把他乱动的左手抓住,握在手心里。
哎,打着点滴呢,还这么乱来,万一针把血管扎破了怎么办。
"十一床查体温了。"
睡着迷糊间有护士的声音传来,巫起睁开眼。
"你醒了,正好,量下体温。"
护士把体温计递过来,巫起伸手去拿,才发现手被人给牢牢握着,有些不好意思,巫起连忙换了只手去接,把体温计放到腋下。
"你的点滴快滴完了,你自己注意点,你朋友照顾了你一晚,一定是累了!"
护士小姐转身走了,还不忘带上门。
巫起看着趴在他身边的程心,手与手相连处的温度十分温暖,就算是冬日的寒冷也无法入侵。
一直就知道程心是这样一个人,总在不经意间表现出令人沉醉的温柔,让人无法讨厌。
这样说来,以前似乎真的很讨厌这个人呢!
上大一时,两人同寝室,还上下铺。那时这家伙就特别引人注意,一进学校就进了系会,然后和系主任、老师们关系搞得不知道多好。巫起看不惯,觉得这家伙真是一油条,才上大学就开始学着搞关系。后来一年级下学期巫起入了系团委,两边的工作常常要一起配合,学长们一致认为他们同寝室,合作、讨论起来会十分方便,便不管大小事都往两人身上推。偏偏遇上程心太有主见,巫起沉默是金,有想法不想表达,这下好,程心打着讨论结果的幌子,胡作非为。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吧,这个嚣张跋扈,却又温和体贴的人便悄悄住进了巫起的心里。开始只是觉得喜欢和这个人相处,直到他藉职权之便泡上了校花巫起才惊觉自己的那份感情竟是如此的难以启齿。
和程心冷战一个月,其实也是和自己的一种冷战。为什么会变得连自己也不认识,为什么好不容易喜欢的人,居然会是......
这样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如同梦魇纠缠着年轻的巫起,想表达又害怕被拒绝,想眼不见为净,断了自己的念,但该死的某人又总在他眼前晃荡。那种纠缠不休的日子似乎过到巫起以为世界就会这样无休无止的时候,噩耗传来了。
看着带着微笑平静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巫起几乎想失声尖叫,为什么要抛下他,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为什么不能多陪陪他,哪怕多一天也好?想哭,但没有泪,心里明明痛得钻心,可泪就是找不到出口。
被丢下了!从此这茫茫世间便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茫然失措得不知向谁打了一通电话,不知向谁寻找着支持。只知道当他意识清醒的时候,程心一脸忧心地蹲在他的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耳边反复听着他不厌其烦地说着:‘没事的,起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没有被丢下,你还有我,还有教授不是吗?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保证,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永远支持你!永远保护你......'
就是那一刻吧,注定了一颗心终于彻底沦陷......
第三章
教授后来接到电话也来看了看,师母一看到巫起躺在床上的可怜样,就开始埋怨尹教授太狠心,把孩子都折磨成这样了。教授嘴里不说,脸上的神情却也不太好。临送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让程心好好照顾巫起,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了再回去上班。
"这下算是出名了,因公病倒,怕不成了学校表扬的典范。"
巫起斜眼瞅着程心,看着他吃酸葡萄的样,皮皮地说:"哪能呀,这还不是多亏了有我们程哥在嘛,不然我哪还有小命呀!"
"你小子,这时候有精神了,昨天晚上怎么蔫了?"
"呵呵,还不是挺也要挺到见您一见再倒嘛!"
"你--找死呀,说什么倒不倒,啐,别找秽气呀!"
程心拿起刀坐在椅子上削了个苹果,然后小心地切成块,用开水涮过,才用牙签叉了一小块递到了巫起的嘴边。
"呐,苹果的维生素含量高,没事多吃点,包你没病没痛的。"
巫起小口嚼着,觉得苹果真是少有甜。
"还要。"
"是,我的少爷!"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巫起这一病,在医院躺了三天,医生才签条说可以出院了,但还要在家静养一个星期。
"这不都好了,能跑能跳的,还静养那么长时间干嘛?"
巫起嘴里嘀咕着,正好被程心听到了,没好气地看着他。
"喂,你生病,我可是什么都不管,手上正急的案子都搁着了,照顾了你三天,你还有脸给我说这个。"
巫起忙在一旁陪笑,大声保证再也不敢。
回到家,刚打开门,一个脑袋就从厨房里探了出来。
"巫起,你回来了,身体好些了没?"
是张馨!现在已经在厨房里忙着炖给巫起补身子的鸡汤了。
"你......"
"怎么?怪我这几天没去医院看你?"
"不......"巫起忙摇头,"你要上班。"
"快别站着说,才好些的,也别站在门口,大冷天的,风直往家里灌,程心你还不快把门关上。"张馨大声指使着程心,见程心把行李放下,关上门,才又转回厨房。
"前几天公司有几个法国人来了,我负责接待,特别忙。他们今天回去,所以我特意早点下班,就赶着给你煲点汤,养养身体。"
"谢谢你呀!"
"不用,我原先还想着是不是要煲点药膳什么的,程心告诉我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怕吃药,闻着药味就什么都不想吃了,我才说那就鸡汤吧,反正也补。"
"不好意思,程心的嘴就是有点鸡婆!"
"好了,你也快去坐着,病人要好好休息。厨房我来就行了。"
巫起从厨房退出来,正看到程心从他屋里出来。
"东西都放好了。"
"嗯。"
"你先坐坐,我去厨房打点下手,让人家女孩子一个人弄不太好。"说着,程心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巫起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却只听见厨房传来的声音。
"哎呀,你进来干什么?"
"我这不是怜香惜玉,进来帮忙嘛。总不能让美人独守厨房吧!"
"呵,你小子,好了,帮我把那盆里的菜洗出来了。"
巫起闭上眼,慢慢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觉得不太舒服,又抓起手边的一个抱枕,放在怀里。
打开的正是一个点播台,不停的有观众打进电话点歌。巫起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流行音乐了,所以放的很多歌都不知道名字,直到一首熟悉的旋律响起。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怜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历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就好像突然触入心弦,巫起跟着慢慢哼唱着,那一个个的字就似写入灵魂深处,不用记忆都可以脱口而出。
一双手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脸,巫起回过神般地一下子惊醒过来,睁大眼看着离他咫尺之近的程心,一双眼有着一闪而过的惊恐。
"怎么了,吓成这样,叫你吃饭呢。"
"......嗯,好。"
餐桌上,饭菜已经全摆好了。五菜一汤:滑蛋牛肉,蕃茄炒蛋,大白菜,红烧鲢鱼,豆瓣茄子,香菇鸡汤。看得出张馨不但人长得好,做的一手菜也是可圈可点。
巫起食欲不太好,就喝了些鸡汤,味鲜而油薄,喝进去一点也不腻味。再看看程心,已经几块鲢鱼下肚了。
这家伙只要有肉,就什么都忘了。
"唉呀,程心,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吃,没看见巫起没吃吗?来,巫起,多吃点蕃茄,增加维生素C。"
张馨在饭桌上依旧活络,左右聊着天,然后时不时布布菜,吃得十分的快活。
巫起有些沉默,夹到碗里的菜一吃完,马上放了筷子。
"对不起,我已经饱了,你们慢慢吃!"
"嗯!"程心低着头在夹牛肉,胡乱地点着头。
张馨却关心起来,"怎么才吃就说饱了,我看你没吃一点......"
"对不起,刚从医院出来,人实在没什么味口。"
"可--哎呀,程心,你也不说说巫起......"
"你别管他,他呀,平时就吃得少。"
张馨无言地看着巫起站起来回了房,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她悄悄拉拉程心的衣角,"喂,巫起怎么了,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