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莫欢歌惹得大哥生气!”
“寒衣哥哥,不要那么大声啊,我只是猜测,”楚凝揉揉耳朵,“今晨哥哥去找莫哥哥,谁料却扑空了。家丁说莫哥哥昨晚就回了边关。”
“就这点事?大哥怎么会为这样的事生气?莫欢歌不是经常不告而别吗?”
“其实我昨就发现不对劲,”楚凝顿了顿,“寒衣哥哥……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事……不知该不该说……”
“什么事?”
楚凝握着尹寒衣的手,咬咬嘴唇:“我……算了……可能是听错了……”
难得见到楚凝困惑的样子,尹寒衣好奇心倍增:“说吧,说吧,哥哥最喜欢听凝儿说话了。”
“好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昨天我去给寒衣哥哥你送檀香,结果你不见了。本来是不想告诉哥哥的,但是又担心你的身体,所以过了好久才去找哥哥的。我不是有意去告状的,寒衣哥哥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凝儿还是说重点吧。”不得不说楚凝的卖关子比楚典的唠叨也一点不差。
“在哥哥房门外,我听到莫哥哥也在里面,他们好像在讨论什么。我就在门外等。后来莫哥哥说了一句话,哥哥就生气了。好像还用剑指着莫哥哥呢。”
“莫欢歌说了什么?”
“他,”楚凝紧紧地握着尹寒衣的手,“他问哥哥当年伤害寒衣哥哥的是不是……是不是皇上。”
尹寒衣的手明显一颤:“大哥怎么回答?”
“哥哥什么都没说,后来他们好像就生气了。莫哥哥为什么会那么问?寒衣哥哥,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没有,莫欢歌总喜欢胡说八道,别担心。”
“真的吗?寒衣哥哥你没事吧,你在颤抖?”楚凝关切地握紧他的手。
“没事儿,天太冷。”
楚凝还未开口。就见云纾急冲冲地进来,“凝少爷,那个,那个。弥勒神医回来了,刚要我来接您过去呢。”
楚凝似乎仍然担忧尹寒衣。“去吧,弥勒好几个月才会巡诊一次,去看看吧。”
楚凝走后。尹寒衣紧紧抱住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如此难受?
013
檀香阵阵,混合着清淡药香。花甲老人盘膝于席上,身前摆好一副棋局:“凝儿,可愿陪老夫下盘棋?”
兵三进一,相三进五,炮二平五……楚河汉界,战火狼烟,车马纵横,中盘绞杀。行棋二人肃穆沉静、智珠在握。一老一少,俨然世外高人,脱胎换骨。
哈哈,“罢了,罢了,老夫明眼人却不敌凝儿的盲棋。惭愧。”老者捻须笑道。
“和局而已。”
“凝儿每次行棋俨然变成棋中将领,天下之物莫不相知,稳坐中军,制胜于外,看似平平和和,实则棋力久远,杀机暗藏。老夫佩服之至。”
啊!一阵怪异的叫声。“老人”的胡须被楚凝握在手中,“扮老爷爷很有意思吗?凌云尘?”
刚刚的苍老浑厚声音突然变得年轻清澈:“除了不能轻易去青楼这点,其他的都不错。几日不见,凝儿又长高了不少,越发清秀可人。”扯去人皮面具,一张英俊的脸映入。
刚刚面无表情的楚凝换上笑脸:“凌哥哥,过奖了。这次回阳城所为何事?”
凌云尘拿过一只红色楠木盒:“给你送来这个,感觉到了?”
楚凝手指上有微微颤动的触感,“这是西域的蝴蝶,展翅如孔雀开屏,蝶翅还会发光变色,由深蓝至湛蓝,到浅蓝,双翅上的白色纹脉如珠宝般璀璨。而且很有灵性,适合……”话音未落,蓝色翅膀裂开,撕成两半的蝴蝶身体倒在案上,仿佛能听到它痛苦的哀鸣。
“美不美丽与我何干?”
凌云尘叹气到:“可惜了,世间仅存不足百只。”把蝴蝶尸体复置于木盒中:“眼睛仍没有光感吗?”没有回答他。
“三年前所中的毒已经化解,可说毒不在身,而在你心。如果你放不下隔阂,不愿看见,即使是天神转世也未必能帮你!”
楚凝复又笑了:“凌哥哥不必担心,看得见看不见对我来讲已没什么不同。”一只白色的蛾子落于他的手上,“凌哥哥送的幺蛾子现在就是我的眼睛。”
很普通的蛾子,但世人未必知道这种蛾子可被笛音指挥,同样的,人也能通过蛾子在耳边传来的声音分辨方位和物品。这本是早已绝迹的驾驭神物的本领。三年多前,凌云尘将这个方法教与楚凝,聪明如他很快就掌握,这也就是为什么楚凝虽然目不能视,却可以如常人一样不用盲杖行走。
“你想一直用这些幺蛾?凝儿难道都不想亲眼看看?”
“看见是空,不见的倒可以留于心间,对我已是足够。”
“凝儿从无看过我的样子。”
“你,不用看也知道什么样子。”楚凝道,“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必定天生恶相,不然天理不公!”
凌云尘语塞:“心狠手辣?凝也是这认为吗?”
屋内短暂的沉默,“罢了,还是讨论正事吧。”
楚凝走后,凌云尘打开盒子,蝴蝶早已死去摊在一边。“心狠手辣?楚凝,什么时候也轮到你这样说我?”
楚门——
楚凝回来时,楚典和尹寒衣都不在。他走在冷清的大厅里,坐在原本是楚典经常坐的椅子上。终于都要开始了吗?
幺蛾子落于楚凝指尖:“幺蛾,即使所有的人都不在了,你也会陪我吧?”
眠雨凄寒,这注定是最为寒冷的秋天。
再见安陵晗
014
西朝暻历十年,又发异乱,凤郡匪类四起,土匪凶悍暴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天降灾祸,时值丰收,偏遇山火四起,害虫肆虐,千倾良田颗粒无收。
西朝将军莫欢歌在边关平息匪患。
楚门当家楚典赶往边关异教——十八玲珑洞,帮助修缮被山火所毁的洞庭。同时也要调查蛊毒事件。
在边境漠北的荒原上,一匹骏马正在飞奔,他身后一匹栗色骏马正紧追不放。前面的马终于因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被栗色大马追上“寒衣!你能不能歇歇?都连续跑了两天了!”
叶梓炀扯住尹寒衣的缰绳:“歇也得歇,不歇也得歇,下马!”
尹寒衣被叶梓炀扯下马来,跑累的马瘫倒再也不肯迈步。
叶梓炀取来清水塞到闷不吭声的尹寒衣手里:“喝水!”
尹寒衣动都不动一下。“你到底怎么了?快喝水,你看看你的嘴唇干成什么样子了?”
叶梓炀很是心痛,他不明白为什么寒衣会突然这样: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两天前他赶到楚门时就撞见寒衣牵着马出来,自己赶紧跨上盗骊追赶,结果一追就是两天两夜!叶梓炀拿起水壶,自己灌了一口扳过尹寒衣的脸,便对着嘴唇灌下。
咳咳,尹寒衣猛地推开他,眼色骇然,“王八蛋!滚!滚!滚!”一声比一声凄厉,到最后身体不可自制地颤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们都是混蛋!你们都是混蛋!”
“你们?”叶梓炀抱住怔扎的尹寒衣:“寒衣,到底发生了什么,别害怕。有我在,别害怕。”
尹寒衣还在拼命挣扎,这个禁锢却太牢靠也太温暖,慢慢地他安静下来,低低抽泣。叶梓炀的心越来越疼,晗,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寒衣,别怕,别怕,没事了。”
尹寒衣第一次主动搂住叶梓炀:“我喜欢你。”
叶梓炀心里一紧,刚有暖流流淌,一盆冷水就浇下。“莫欢歌……”尹寒衣补充道,睡着了。
叶梓炀苦笑,终于知道自己的情敌了,但是尹寒衣又为什么发狂呢?后半夜他知道了答案——
一是担心尹寒衣,二也是防止猛兽来害,叶梓炀一直没睡,间或往篝火里添柴间或喂尹寒衣一点水。就在要为尹寒衣倒水时,他的眼睛突然睁开。
“寒衣你醒了?”
“尹寒衣”直勾勾地盯着叶梓炀,“梓炀,好久不见。”
水杯掉落地上,叶梓炀的心从未这样猛烈跳过,扑通扑通。
“尹寒衣”坐起来拿过水壶:“寒衣从未照顾好这个身体,真是很渴。”
“晗,是你吗?”
抿嘴,“我长大了,就不认识了?”摸到叶梓炀的手腕:“扳指还在,颜色淡了很多。梓炀,你真的为我赎了不少罪……”抚摸着翠绿色的扳指。
“盗骊?”“尹寒衣”欢快的跑去:“小盗骊,你长这么大了?以前还是匹小马驹呢?哈哈”
“晗。”叶梓炀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晗,我找你找的好苦。”
“梓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歪?”“尹寒衣”挽住他的手腕:“忘了我的话吗?”
“没有。”
“什么?”
“无论生死,别来寻我。”
“知道还寻?”
“你还说过,你会许我生生世世,这一世还未结束,我怎会放过你?”
“不过是儿时的玩笑。而且你也说过,你许我万顷江山,万顷江山呢?”
叶梓炀只是紧紧抱着“尹寒衣”:“只要你再不走,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尹寒衣”转头扶着叶梓炀额前的碎发:“梓炀,还不明白吗?安陵晗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尹寒衣,你今晚所见的均是幻景。这世上再没有安陵晗,再没有那个许你生生世世的人,也再没有要你万顷江山的人……”
“不!”狂乱的吻降在安陵晗的唇上,满载着想念的吻让人无法呼吸。
分开后,两人都满脸通红,“你以前可不敢这样……”安陵晗羞涩道。
“那是因为以前我们还是孩子。”
“梓炀,你看,天快亮了。你听我说话,不要插嘴,我的时间不多。”安陵晗搂着叶梓炀的脖子道:“我知道你想知道真相,我能告诉你只是八年前凤戈若不降于西朝,不仅是凤戈还是钌址都免不了劫难,这种劫难或许比现在遭受的更痛苦。你不必为我辩解,也不必再为此负疚,人们要恨尽可以让他们恨,反正我也感觉不到。现在的尹寒衣活的很开心,我真庆幸当年不是自杀而是让自己失忆了。虽然变的白痴了一点,但真的很开心不想再回到从前。梓炀,今晚我会想起你只是偶然,是因为寒衣受到刺激才觉醒。”
叶梓炀更紧地搂着他。
“寒衣是个好孩子,去爱他吧,忘了我。”
“可我爱的是你,是你!”
“不要在寒衣身上找我的样子,既是伤害他,也是伤害我。呵呵。”安陵晗笑了,“这么说好像很奇怪,明明就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两种想法?”
“还有,最重要的。”安陵晗说:“寒衣喜欢莫欢歌你知道吗?”
“恩。”
“但是莫欢歌伤害过他……”
“莫欢歌做了什么?对你?”
“三年前,强暴……”
叶梓炀强烈的怒火泛起:“他对你做过这样的事?”
“梓炀,我不记得那时的事,与寒衣同在的我只能断断续续恢复记忆,那时的记忆很混乱,即使是今天我也不清楚,包括当时的甚至八年前的,所以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去做任何事。看啊,天亮了,我想睡了。”
“别睡,别睡,起来。晗!”别再离开我,求你了。
“哎呀,摇什么摇?”尹寒衣推开叶梓炀:“大色狼给我滚远点!”
叶梓炀神情复杂盯着尹寒衣,弄的他心里发毛:“看什么?休息够了,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半响,叶梓炀才道:“好。”
015
十八玲珑洞被烧的变成十八窟窿,尹寒衣安抚好最后一位教徒的遗孀揉揉几乎累断的腰,身为门主什么事都得亲力亲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的苦向谁诉啊?但是这场明显人为的森林大火到底是简单的报复,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必是后者,放火人选好了日期,风向,地点,一经点火,火光漫天,数十长的火焰如死神的巨口,吞没无数生灵。若有人这么做,这个人岂仅是心狠手辣?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临近的小村发现少量人幸存。楚典赶去。
被大火摧毁的村庄满是焦黑一片,黑烟飘飘,空气是浓烈刺鼻的气味。几个面色土黑的小孩子被带到楚典面前“就是他们几个,躲在自家盖的厕所里,不知怎么回事没有伤到。”家仆李可久说。
几个孩子缩成一团,看来确实吓的够呛。楚典俯下身:“孩子们,别怕,告诉哥哥哪儿不舒服?”
孩子恩恩切切也不言语,楚典只得摸摸他们的头:“来,哥哥把小脸擦擦,都黑了……”拿出帕子在小孩子的脸上擦擦,奇怪的是这黑灰怎么也擦不掉。小孩子则诡异地笑了……
莫欢歌狠狠地砸在桌上一拳,这群土匪像知道自己的行动似的。每次都在自己要到时溜之大吉。这几天每次出兵都会扑空。黎民怨声载道,自己却无能为力!
“林洛!”唤进副将,“准备几口大箱子和商人的衣服。”
第二天,一支满载货物的商队由西朝边境向北方缓缓移动。坐在先头马车的人摇着草帽:“咋不快点?这龟速度耽搁老子发财!”
“老掌柜有所不知,这一带土匪闹得凶,咱得看看情形才往前走不是?”
“关老子什么事?快走!”
“合字上的鞑子,端碗水喝喝。”(朋友把钱留下来分分。)不见人影的声音在荒原中响起。车队众人一听便知遇了土匪。
大喊道:“线上的朋友,托线孙没挂老居米子,留百张足票子给扛把子的兄弟喝酒。”(这个山域的朋友,保镖的没什么钱,留下百八十的银两给各位大哥买酒。)
哈哈哈,四周山脊出现黑压压一众,各个手持利刃刀枪,不似匪类劫财倒似重兵包围。登时,杀将而下,如洪涛决堤而下!转瞬之间,商队即被团团围住。
保镖师:“哪位是总瓢把子?”(哪位是首领?)
人群散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走来:“得罪了,兄弟都是混口饭吃,有钱大家赚赚。哪位是老板?”
扇着草帽的老掌柜道:“好钱赚的,不该你的钱不该拿。”
“这位掌柜,什么是该拿的钱?什么是不该拿的钱”
“干活得的钱就该你得,不劳而获的就拿不得。”
哈哈哈,“杀人就不是干活了?并肩子上!(兄弟们上!)”
杀声四起,商队的几口大箱子崩裂,身着铠甲的军士从天而降,以一敌百势不可挡。原本一头倒的气势顷刻反向,“商队”力克局势,而此时那位摇草帽的老掌柜还纹丝不动地端坐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