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佛龛,龛前还有另一位老妇人,不言不动,诚心跪拜。
这典型的老式房屋因为这放堂屋的观音龛,和佛前长跪不起的老人而显得有点特殊。
刘代志拿过那信件,拆出迅速看了一眼,向老人点头致谢。
蓉姨用手抹了抹泪,低声道:「如果能尽早把她接回来,通知我..」说完,又往深深的堂屋走去。
凌霖接过刘代志手里的信,只见里面是一张照片,八吋的照片上楚红很是闲适地坐着,虽然穿着浴衣,脸也只有指甲盖大
小,可是那一种艳光却仍叫人移不开眼睛。
咦,这被蓉姨偷偷带出来私藏的照片有什么特殊的含意?老人的话语为什么又半含半吐?
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嘛!刘代志干嘛好像已经掌握了一切情况的样子,胸有成竹。
凌霖一直想着,直到步出了小村,还没想出个中奥妙。
刘代志在前面闲闲地道:「原来我以为这种传说不会是真的,结果这样的村规还存在啊。」
「什么?」
「没有男人的地方..」
「自梳」这种风俗,曾流行于清末民初蚕桑业比较发达的南海、顺德、三水等地区。自梳女就是已届婚龄的女子,自己把
发辫盘在头上梳成髻子,表示终身不嫁的意思,又称「梳起」。
刘代志回头看看刚刚的小镇街上往来的居民,相扶持而行的多是老年女子。只间或有一些总角小女孩在其中穿走嬉玩。
「啊?」凌霖不明所以。
「我们回去了!」
「哎?」
结果直到飞机上,凌霖再接再厉地拿着那张照片端详。
再三仔细查看的情况下,发现照片上所拍摄的地点是在楚红的卧室,她笑着面对镜头,左手边是一幅镶了框的朦胧派裸女
画。细看,才发现内中另有乾坤。
啊,那不是一幅画,是设计得相当奢华的一面穿衣镜,凌霖记得,那面镜子在案发后,他跟着警方人员进入封锁现场见到
过。
慢着!如果说那是一面镜子,那里面的裸女,就不是一张画,而是某处映上去的人影!
那个镜子的方位是面对着窗,而窗对着浴室门,在晚上室内光线明亮的情况下,窗玻璃也可以当成另一面镜子,两面镜折
射下,这张「画」其实是映出了浴室里的另一个女人!
因为太过精致奢华的镜框,以及通过灯光和落地窗的折射凸显了朦胧的美感,才让人觉得那是一幅画。
镜中人的脸,那分明是..
凌霖一声惊呼,终于渗透了这张看似平凡的照片里面的秘密。
刘代志没好气地示意他噤声,这是在飞机上!
「呜──」
凌霖坐了下来,哭丧着脸发表自己对发现真相的感慨:「这是多么大的资源浪费!」
「你要是再满脑袋黄色废料,我现在就直接把你从飞机上扔下去!」
刘代志对这个不争气的学弟实在恨铁不成钢。
远赴顺德的人回来后,带来了对案情有突破性进展的信息。
「所以,苏珊并不是在这件案子里『置身事外』的人,相反,她是这件案子里隐藏最深的那个关键人物!」
林亦云得到了这个意外的消息后,沉默了一下,终于顿悟自己看到楚红时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的由来了。
她,是另一种形式的「同类人」。
也难怪她会对左莉莉一再示好与提携。不明所以的左莉莉曾笑言,自己可能是对了楚红的缘。
在某一方面来说,她的确是对了楚红的缘。
须知,「一见钟情」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异性之间,也同样适用于同性。
楚红是怎么对左莉莉一见钟情,继而一厢情愿、一往情深不可得知,不过既然「一见钟情」多是因为外表而发生,而左莉
莉的形象在影视作品多得数不胜数,楚红会因此而见到,进而迷恋,也不足为奇。
「对,而且她很狡猾,先是以自己喝下含毒的食物,做出受害人的样子,抢先排除了我们对她的怀疑,然后再一步一步部
署。现在想起来,那天她和楚红在楼上半夜里的争吵,涉及的内容并不是李氏,而是她们自己。」
「这么说,妳是认真想要跟他在一起的了?」
苏珊质问的这个「他」,是「她」而不是「他」,是指苏珊已经知道了楚红想追求左莉莉的事实。
而当时楚红的回答是:「我是认真的。妳不要干涉我的事!」
这才让苏珊真正起了杀心。
屏风一事,算是失误,那天苏珊是看走了眼,以为左启原是左莉莉。后来见他们起了防备之心,楚红又已经发觉她的杀机,
这才改了策略。把对自己无防备的楚红给杀了,嫁祸给左莉莉。
这个女人爱得深切,恨得也深切,对她负心的楚红,她挽不回她的心,索性杀了,然后对自己情人移情爱上的左莉莉,更
是恨之入骨,要让她身败名裂,活着受罪!
念及这个看起来天真无害的小女孩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凌霖打了个冷颤。
「但,现在的问题是,就算我们知道她和楚红是恋人关系,并且极有可能是这件杀人案的真正元凶,可我们连一点她的把
柄都抓不到。没有证据,要怎么控告她杀人?」
苏珊最高明的还是在这里,她几乎已经达到了完美犯罪。他们在一切都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候,才找到她与这个案件的微弱
联系,这一切只是推断,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或者还有一个人可以有办法证明..」
林亦云想起那天在医院见到的人,自己朝他追去,回来就不见了左莉莉。自己是没看得到身后发生的事,可是从那个人的
角度,应该能知道当天夜里的长廊发生了什么。
当天晚上把左莉莉从医院带走的人,毫无疑问,应该是苏珊!
如果他看到,那就是一个最有力的人证。
「什么人?」
刘代志与凌霖齐声喝问。
「伍谱。我那天在医院看见他了..」林亦云摊一摊手,正是因为看到这个人,他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这才造成了后面的
一系列事件。
「那个恋童癖!」凌霖立刻脸上就不好看了。
「哦,他原来就是持加国护照到香港工作的。」刘代志虽然对在这里也能遇上那个人有点惊讶,不过想起他原来的国籍,
倒也释然。
「那个人简直是瘟神,遇上他就没好事!」
一遇上他,自己身边的人就出事!之前是林亦云差点被变态的摄影记者性虐 待至死,然后就是自己心仪的左莉莉。
凌霖禁止身边任何人跟他扯上关系。
「你妒忌啊?」林亦云吐了吐舌头,他可记得自己〈虽然是另一人格〉醒来时,凌霖守护了一夜的情形。
「切,谁要妒忌你的烂桃花啊!」凌霖被他这么一说,面子上挂不住,当场就要发作。
「妒忌..」刘代志倒是若有所思。
「就说我没有,我才不要去妒忌这男人的桃花呢!」
凌霖挣红了脸冲刘代志大吼,然后被自家学长以柔道的寝技,完美的过肩摔压倒。
「我又没说你,我是说可以用这个办法,让苏珊自己露出马脚来!」
直接一屁股坐到学弟身上的刘代志倒生出一计。
「可是,楚红已经死了呀!」苏珊还妒忌个鬼!
凌霖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挣不脱身,只能挣红了脸,大吼。
「啧啧,你的确不是普通的笨耶!」
这下,就连林亦云都敢来嘲笑他了。
那两个恶魔首次出现同心结盟,一致以欺压无辜善良的良好公民凌霖为乐。
于是,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下,一出好戏即将开幕。
九月十三日,星期五。
秋风来袭的日子,黄色的银杏叶小扇子一般地落在林荫道上,金灿灿得像是想挽留住夏天最后一抹阳光。
在加国警方的要求下,楚红一案决定在加拿大法庭开审。刘代志所代表的香港警方并无疑议。
案子开审当日,苏珊换上了铁灰色系的套装,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
今天,应该是她大仇得报的日子。
虽然对联合法庭同意低调审判这件案子有所不满,但只要能看到那个人在自己精心设计、安排下落得的下场,就忍不住有
一种残忍的快感。
「苏小姐,这边。」
接待处的人员迎了上来,将她引至三号法庭,在那里已经有法官、检察官到场,高置在庭上象征法律与公平的徽标庄严肃
穆。
旁听者稀稀落落地坐了十几个在席下,闻风而来的记者们被挡在了法庭外。
宣布开审后,左莉莉也被女警搀扶上来,她脸色灰败,不知怎地还是有一股残艳的感觉,叫苏珊看了恨不得拿指甲划破她
的脸。
苏珊站在证人席上,从容回答律师提问。
座下的寥寥十几个人,突然一致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医生,他进得门来,似乎看到这边的案子还在审的样子,松一口气,快步上前与被告方左莉莉的律师商量起来。
末几,便见得左莉莉的律师露出非常高兴的神色,举手要求法官允许呈上新的证物。
「医院的化验结果今天得出,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当时体内含有一种叫幻天使的迷幻药。这种毒品,可以导致人的精神
混乱,倾向于暴力。
「而且左莉莉一直有神经衰弱的毛病,这也可由医生出具证明。当时我的当事人不具备起码的判断是非能力,不能为其行
为负责。」
案情急转直下,从左莉莉行凶杀人,变成了间歇性精神病发作,不能自控。
苏珊睁圆了眼睛看向新证物,由李氏机构捐赠过大批器械的圣心医院大名跃然纸上──是那个没什么作用的大公子,他为
了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做了这让人出乎意料的伪证。
「不!我看到的,我亲眼看到的,她往她身上斩了一刀又一刀!她是凶手啊!她的精神没有异常,她是凶手!」
苏珊眼前几乎又重现出那鲜血飞溅的场面,她不能忘怀,她急需一个可以让她安心的答案。
「证人请控制自己的情绪。」
黑袍的法官敲了一下槌,宣布暂时休庭,由陪审团商议这件案子的最终结论。
三个小时后,结论终于达成。
法庭审判─
─
「陪审团判左莉莉无罪,当庭释放!
」
座下跳起来欢呼的人抢上去握左莉莉的手,不过那个娇怯的美人儿很快就被扶下去,继续住院看护了
。
苏珊呆住了,眼光从在场的众人脸上一一掠过,几乎没咬碎了银牙
。
她不敢置信,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
是夜,黯淡的月也被云掩了芳容,星子的闪烁下,黝暗的走廊上,轻微的足音响起,一条人影被一盏盏灯拉得倏长倏短。
是个护士,她手上抱着装急救器材用的铝盒,缓缓走在无人的过道上。
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细心聆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只听到了病人细长缓慢的呼吸声,她无声地笑了,伸手扭开门锁,从
铝盒里取出一根针管,闪亮的银色针尖在月光下沁出一滴浅青色的露。
然后,她毫不迟疑地向病床走去,纤眉一竖,举起了手中的银针,就要向被单下那露出半张苍白面孔的纤细人影刺去。
突然间,室内大放光明,她握着针具的手也被另一只纤细但有力的手握住,再动不了一分。
「啧啧,我都不知道现在大医院里的护士是可以摸黑给病人打针的啊?我还以为是辣妹护士半夜巡房,安慰寂寞春心呢!」
凌霖懒洋洋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不过手脚倒不慢,开了灯后马上迅速靠近床上的左启原,把苏珊手中的针具取走。
「苏珊,我现在正式指控妳涉嫌谋杀加拿大籍华裔女子楚红,并策划恐吓信事件,危及中国籍女子左莉莉的人身安全,造
成中国籍男子季礼光的伤害事件,妳有权保持沉默,但妳所说的将作为呈堂证供。」
刘代志见一切已经尽在己方掌握中,上前去给这精心策划了一切,最终却因「妒忌」而落网的女子戴上手铐。
「你们!」苏珊眼中几乎喷火,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圈套在等自己。
「我们只不过拍了一场法庭的戏而已,请来的演员都够专业吧?至少不像妳扮的护士,不会医人只会害人!」林亦云冷冷
地给今天的全部闹剧下了结论。
苏珊是个演员,她活在演技里,早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林大公子花钱雇来的好莱坞影星,却肯针对她而演了这么一出戏,租用了真实的法庭,把握最良好的时机。
假的结局混淆在完全仿真的环境,这才让她上了勾。
「原来是妳!」
披着衣服出现在门口的左莉莉,怔怔地望着被警察押下去的罪犯,只差一点点,差一点点那副手铐就要戴在她手上,锁断
她的未来。
不得不唏嘘感慨。
「这下好了,案子破了,真凶也落网了,我这么努力有没有奖励?」凌霖见美人还在伤心,忙不怀好意地凑过来细心安慰。
「凌大哥!」
那边,听得躺在病床上当母亲替身的左启原一声喊,凌霖愕然回过头去,然后,唇就被人封住了,属于少年的青涩气息侵
入他的味觉神经,缺少了女人芳香,可是却更干净甜美。
「云大哥说,这样给你报酬你会比较高兴。」
干脆利索地亲完,丢下已经成为石像的凌霖走回自己母亲身边,左启原冲一脸坏笑的林亦云眨了眨眼。
「你们..把我第四次准备献给女人的纯纯的初吻还来!」
半晌,终于回魂的某人惨叫声惊天动地。
「笨蛋!」
小小的扰民事件很快被手腕强硬的警方镇压。
窗外的月也穿出了掩蔽它的那一片乌云,朝人间露出了皎洁的笑脸。
档案六
第一章
香港龙泰湾第五分局,重案组。
这里一向是个忙碌的地方。接不完的电话,堆积如山的数据,进进出出都带着匆忙感觉的警界精英们。
刘代志其实一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
就他这种典型的工作狂而言,工作,并且有成就及满足感,甚至比恋爱更叫他觉得快乐。
当然,高强压的工作自然也给他带来太过紧张的神经,这时候最好的放松,对一般警察来说就是去谈一场恋爱,甚至是只
做爱不恋爱的也行。
但,刘沙展觉得最能让自己开心与放松的事情,也许就是去欺压一下可爱的学弟。
这本来只是一个悠闲的冬季午后。
一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案件通告,他也正舒活着筋骨,想一会儿要不要去找自家可爱的学弟吃火锅。
冬天里吃火锅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大块的作料放进锅里一起煮了,嘴里吹着气,唏哩哗啦的吃,吃下去后身体暖呼呼的,
胃部胀满,人生无憾。
他最怕陪女人吃饭,动辄就是一个要减肥的,明明只瘦到剩下几根骨头了,还得扭捏作态地说什么也吃不下..浪费粮食
实在是一种难以饶恕的罪!
就在刘代志幻想拿一根肉骨头,就可以逗得自家学弟娱乐自己好半天,一向刚毅的脸上呈现出抽搐性的笑容,叫下属们皆
观而远之,可他犹不自觉的时候,门上的挂铃轻轻一响,一道婀娜矫健的身影进入,让那些心急数着秒表等收工的警察们眼前
一亮。
进来的是五分局的警花莫蔚青,也是分局里唯一的女警司。
她看了一眼迅速立正敬礼的下属们,点了点头,向刘代志递了个眼色,秀丽的脸上满是严肃。
「MADAM。」
一见到这警阶比自己高一级的警花,刘代志也是立刻起立,但在看到她的脸色后,本来欲冲口而出的一句玩笑也立刻收了
回来,老实地跟在这女上司、学姐的身后走了出去。
他感觉得到,今天这个学姐的心情似乎分外沉重,而她接下来要交给自己的案子,也一定是件大CASE。
刘代志背上的肌肉紧绷,感觉整个人像是在舒缓过后,蓄势待发的豹。
莫蔚青一言不发地将人带了出去后,身后的小蚁兵们才吁了口气松懈下来,炸了锅似的吵嚷声又起,热闹地盼着打钟收工